第59章
作者:希昀      更新:2022-12-29 22:13      字數:6200
  第59章

  寧晏圈住他脖頸,怔怔看著他棱角分明的側臉,他健步如飛,如履平地,那條稍陡的小坡很快被他扔至腳下,而她呢,趴在他背身未受半點顛簸,他太穩了,就仿佛是在平地移動,獵獵生風。

  片刻後,他們到了一處坡頂,一行汗從他耳鬢滑下,寧晏用自個兒的袖子替他擦拭,燕翎駐足扭頭瞧她,一眼看到她飽滿紅潤覆了一層水光的櫻桃小嘴,在陽光下紅豔豔的,她神情專注,細致入微一點點將他的汗擦幹淨,她總是這樣好。

  “世子乏了吧,快放我下來。”寧晏做了片刻的懶蟲,心裏有些過意不去,

  燕翎搖頭,腳步比先前慢了幾拍,“我十二歲剛入軍營時,扛著六十斤的沙袋在林子裏奔行一日一夜,戚侯治軍甚嚴,完不成任務的新兵就要退回去,退回去多沒麵子,我可不能丟我爹的臉。”

  “那年,無忌十三,我十二,我們倆是軍營最年輕的新兵,卻是跑在最前,我剛去,不如無忌對山林熟悉,他跑在我前頭,你猜我怎麽追上他的?”他慢騰騰背著妻子往上走,

  寧晏聽得入神,原來軍營裏的將士平日訓練這般艱苦,突然很心疼他,將臉貼在他後頸,柔聲問,“如何追上的?”

  “趁著他休息時,悄悄將他沙袋給針破,循著他痕跡追上去。”

  寧晏聽到這裏,撲哧一聲笑出來,“你倒是狡猾。”

  燕翎自個兒也笑了起來,“是啊,無忌被我氣得不輕,回去與戚侯告狀,戚侯說,兵不厭詐,判他輸給了我,無忌心中不服,後來新兵講武賽,他非要與我比,被我傷了腿,,”說著,語氣便黯淡了下去。

  陽光從頭頂澆了下來,驅不散他眉間的陰霾。

  寧晏心倏忽被紮了一下,用力抱緊了些他,“世子,都過去了,我會想辦法治好他的,”

  燕翎隻當寧晏安慰他,沒當回事。

  為了轉移燕翎低沉的心緒,寧晏忽然問道,“對了,無忌公子那會兒如此爭強好勝嗎?真看不出來。”

  燕翎張望前方山幕,山林一片連著一片綿延至雲海深處,歎道,“你是不知道,他原先十分張揚,名聲不在我之下,有人稱他是雍州小霸王。”

  他始終記得初見戚無忌時,對方眉梢的肆意比那朝陽還要絢爛,整個人如同獵豹似的在草原奔馳,囂張得讓人想去馴服,少年意氣風發,是這麽想的,也是這麽做的,兩頭小獵豹在講武場上誰也不服誰,使出渾身解數想去征服對方。

  燕翎個子比無忌稍稍高大一些,毅力也非常人所及,總是耐心地等著無忌露出破綻,戚無忌自小順風順水,幾乎沒有遇到過對手,卻不成想一朝折戟,抱憾終身。那麽張揚快意的一個人驟然跌下神壇,燕翎愧疚無以複加。他不僅斷送了戚無忌的前程,更是讓大晉損失了一名無往而不利的悍將。

  後來他化悲憤於動力,逼著自己快速成長,逼著自己變得完美,別人抗一百斤,他抗兩百斤,風裏來雨裏去,試圖一人承擔起兩人的職責,彌補戚無忌的退出給朝廷帶來的損失。

  旁人都道他運氣好文成武就,卻不知他暗地裏多少次打落牙齒往肚裏吞,他做到了。

  寧晏著實愣了許久,如今的戚無忌如靜水流深,眉目清潤無害,誰又能料到當年他是草原上的疾風小霸王。

  一定要治好他呀。

  又不忍丈夫總是深陷自責,寧晏勸道,“世子,勝敗乃兵家常事,那一回若不是你技高一籌,受傷的是你也未可知,你也好,無忌也罷,既然選擇上場,那就銥嬅必須承擔後果,誰也怨不著誰。”

  燕翎回眸看著斬釘截鐵的妻子,微微錯愕。

  她眼中堅毅的光令人心折。

  印象裏寧晏聰慧溫婉,也有見識,卻沒料到她待人接物也如此通透。

  他眉間迷霧緩緩散開,露出清湛的笑,“好。”背著她繼續前行,走了一段又道,“晏晏,謝謝你。”扯開她交疊在他頸下的手,放在掌心重重親了一下。

  寧晏愣愣看著那片殘有微濕的手背,久久說不出話來,羞澀後知後覺爬上耳根,紅暈在豔陽下嬌豔欲滴,好半晌臉上的不自在方褪了下去。

  戚無忌與淳安公主果然提前抵達了長公主的陵園,陵園麵積廣闊,前是享殿,後是陵墓,二人先在享殿上香磕頭,沿著磚石鋪好的陵道往後來到陵墓前,左右各有一尊高大奇偉的石像生,當年光禿的土丘早已鬱鬱蔥蔥,裏三層外三層栽滿了長公主生前喜歡的花木,有月季,芙蓉,亦有幾顆梅樹,哪怕是如今這個時節,此處的花木依然被修剪得一絲不苟,更有數枝寒梅應春而開。

  當中用白玉石圍成一個巨大的陵墓,三丈見寬,五丈縱深,四周砌了一片磚石將樹叢圈在外頭,當中矗立一座厚重的碑石,上頭纂刻著先帝親自撰寫的墓誌銘。二十多年了,當年光滑玉潤的石碑已斑駁不堪,洋洋灑灑上千字敘說不盡先帝與太後對這位長公主的憐惜和哀慟。長公主病逝一年不到,先帝駕崩,父女倆最終長眠於此處。

  西北角方向更有先帝當年手植的一顆青鬆,而今已亭亭如蓋。

  寧晏遠遠在陵園前望見這一株屹立不動的青鬆,它身姿挺拔,有如擎天之柱,忽覺像極了燕翎,興許這是長公主對兒子的寄托。

  夫婦二人到了陵寢便肅穆許多,寧晏陪著燕翎先踏入享殿,對著長公主的石蠟像磕頭,說來當年先帝不舍女兒英年早逝,特著人用石蠟塑造了長公主的像身,這尊蠟像眉目如畫,裙帶當風,有仙人之姿。

  寧晏好奇,瞻仰許久,仿佛見著了婆婆,將給長公主抄好的《莊子》燒於爐子裏,一麵絮絮叨叨與長公主訴說她與燕翎成親之事,一麵與長公主承諾一定竭盡所能照顧好燕翎,燕翎本跪得一動不動,聽得妻子信誓旦旦耐心溫柔地低喃,連著這冷清的享殿也跟著有了煙火氣,那數不盡的遺憾與思念,便訴在這家長裏短裏。

  大約兩刻鍾後,二人來到後方的陵寢,早有內監與侍衛在此處擺好了香案與酒食,繞過一片齊整幹淨的林蔭道,便聽得裏麵傳來哆哆嗦嗦地抱怨聲:

  “姑姑,燕翎呢,雖是娶了媳婦,卻沒有做丈夫的樣子,他不懂得體貼人,對媳婦一點都不好,,新婚之夜,他能把媳婦撂開走啊,您得給他托個夢,狠狠訓訓他才行,,”

  “虧得您兒媳婦性子好,鞍前馬後伺候他,換我,一腳把他踢來跟您作伴,,”

  燕翎:“,,”

  寧晏:“,,”

  戚無忌站在一旁守著,正覺著淳安公主這話說得有些過分,輕咳了一聲,提醒淳安公主注意措辭,餘光瞥見燕翎夫婦已立在石像生處,於是扯了扯淳安公主的袖子。

  淳安公主正告狀告得帶勁,扭頭望了一眼,對上燕翎陰森嗜血的寒光,嚇得躲在了戚無忌身後,片刻,恍惚意識到自己此舉有些露怯,又忍不住趾高氣昂指責道,

  “你凶什麽凶,我難道說錯了嗎?父皇袒護你,你爹奈何不了你,你高興就對晏晏好,不高興就給她甩臉色,晏晏就活在你的淫威下,除了姑姑,還有誰能治得了你,我不跟她告狀跟誰告狀去?”

  意識到長公主就在身側,淳安忽然底氣十足,從戚無忌身後挪出來叉著腰,“嘖嘖嘖,你瞧瞧你現在的樣子,凶巴巴的,被我踩了尾巴,惱羞成怒了是吧,我告訴你,你要還是男人,就跪下來磕頭認錯,從此改過自新,重新做人。”

  燕翎忍無可忍,拔腿就走了過來,淳安公主被他凶悍的模樣嚇到,再次往戚無忌身後一縮,“戚無忌救我。”

  戚無忌就在這時,擰起那根看似尋常的竹竿,冷冷指著燕翎。

  燕翎腳步一凝,不可置信抬眸,對上戚無忌堅定無情的眼神。

  旁人不知那竹竿是何物,他還能不知道嗎,這根其貌不揚的竹竿,狀似拐杖,實則是戚無忌殺人的武器,這裏頭布滿了機關暗器,此刻戚無忌隻消暗下拇指下的機括,他燕翎今日就趴這了。

  好樣的!

  燕翎氣笑了,盯了戚無忌一會兒,掉頭回到陵墓前,又轉身牽著寧晏上前,二人在碑墓前跪了下來。

  淳安公主扒在戚無忌肩頭,見鬼似的看著燕翎,

  “哇啊哦,果然還得你來治燕翎。”

  她猛地一拍戚無忌肩膀,“你如此凜然無畏,選擇站在正義一方,你這兄弟我交定了。”

  戚無忌聞言苦笑一聲,扭頭看著無比興奮的淳安,無奈道,“我不是選擇正義,我是,,”

  “咳咳!”燕翎陰沉盯著二人,冷笑道,“別在這聒噪了,快滾!”

  戚無忌撫了撫額,就知道燕翎故意打斷他的話,這小子記仇。

  他轉身自然而然拉著淳安手腕,從旁邊的林蔭道離開。

  淳安離開時,還對著燕翎背影做了個鬼臉。

  戚無忌帶著淳安離開了陵園,來到北側一小高坡,此處麵朝山穀,風景秀麗,山浪一陣一陣鋪在腳下,偶見金黃的殿宇錯落林間,整個帝陵一覽無餘,早有內侍在此處撐起一擋風的帳篷,時近正午,二人爬了一路,又累又餓,一同在帳篷邊上的錦毯坐了下來。

  戚無忌將竹竿擱下,接過內侍遞來的水囊,擰開遞給淳安公主,淳安公主還沉浸在治了燕翎的歡快中,咧開嘴得意地笑著,“以後燕翎欺負我,你都幫我嗎?”

  “這是自然。”

  “太好了!”

  “你為什麽對我這麽好?”她眸眼亮晶晶地問。

  戚無忌喉嚨哽了一下,慢聲道,“你不是欠了我三千兩銀子嗎,我若不幫你,回頭誰來還銀子給我?”

  淳安公主刮了刮鼻頭,“言之有理。”

  身側她炫目而放肆的脆笑,與綿綿不絕的山風交織在一起,像是春日裏一抹驕陽射入他心底。

  她從來都是他的驕陽啊。

  那一年他受傷後,皇帝念著他父親的功勳,又有燕翎之故,特旨著人將他送回京城,他被人抬入奉天殿的側殿,往後整整一個月,皇帝為他遍請名醫醫治傷腿。

  突如其來的打擊,一下子折彎了他的脊梁,他像是一著不慎墮入黑暗深淵的小獸,渾身長了刺四處碰壁,求救無門,他整日陷入無限的懊悔悲痛與絕望中,一個個太醫來了,又一個個地走了,沒有人能治好他的腿。

  他並不傷心自己受了傷,他恨得是他從此無法上戰場,無法實現自己的抱負,那嗜血的苦與痛,還有那無法企及的夢,如毒藥絞在他心口,無時無刻不琢磨著他。

  他像是牢籠裏的困獸。

  在他最絕望的時候,一個梳著雙丫髻,穿著粉色小襖的小仙女從天而降,她叼著糖果從門縫裏鑽進來,趴在他身邊,睜著水汪汪的大眼睛好奇看著他,見他滿臉是汗,用布滿芬芳的袖子笨拙地給他擦拭,無辜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帶著嫌棄與安撫,

  “大哥哥,你別哭了,聽得我好難受,,”

  戚無忌愣住了,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的臉,就這麽怔怔看著她。

  他不叫疼了,也不哭了。

  淳安高興了,咧開嘴朝他一笑,從兜裏掏出個糖果,撥開紙片塞到他嘴裏,

  “我知道你是怪父皇沒給你糖吃,沒關係,我給你吃就好了。”

  “生病了就要治病,你怕什麽呢?團團都不怕,你也不能怕,”她拍著自己的胸脯,驕傲地說。

  戚無忌含著那口糖,甜甜的水漬順著苦澀的喉嚨滑入心口,他看著她,拂去最後一行淚。

  往後再痛,他也悶聲不言,連太醫和皇帝都不忍心,但他堅持下來了。

  “你為什麽叫團團?”

  小姑娘委屈巴巴皺著秀眉道,“父皇說我生下來時像個湯圓,就給我取名團團,”

  戚無忌開懷大笑,連著鬱結在心底的陰霾也散去大半。

  淳安公主日日都要偷偷給他帶來糖果,有一回躲得不及時,她藏在了屏風後,親眼目睹了療傷的過程,見他忍到汗流浹背也一聲不吭,她蹲在角落裏,眼淚汪汪望著他,咬著唇顫顫的,不敢吱聲,待太醫退下,她哇的一聲撲過來,一把摟住了他。

  “無忌哥哥,你哭吧,疼就要哭出來,不然,沒有人知道你疼,,”

  小姑娘哭成了淚人兒,眼淚巴巴的,又委屈又凶。

  他呀,心都軟成一片,少年褪去了頹喪,如雨後新生的青竹,露出耀眼又真摯的笑,“不,無忌哥哥不哭,無忌哥哥是男子漢,以後長大了還要保護團團。”

  淳安公主破涕為笑,抱著他狠狠親了一口,往後那段時日,她時常陪他養傷,他躺在躺椅裏,無聊之至,便雕刻了一個鬼工球給她玩,淳安視若珍寶,對他是又仰慕又欽佩。

  他像是溺水的人拽住了那根救命稻草,就像是沉淪在深淵的傷獸終於捕捉到了那束投下來的陽光,貪婪這一刻的溫暖。

  皇帝發現自己六歲多的女兒跟個半大的小子廝混在一處,氣得不輕,不許淳安來奉天殿,也將戚無忌趕回了戚府,從此再也不肯見他。

  那一束光最終被他珍在心底,這麽多年,他不曾與任何人透露半字,偶爾夜深人靜時,回味著二人玩鬧嬉戲的片段,她的笑容與開朗,化作風雨兼程暗夜裏的一絲救贖。

  再後來,偶爾悄悄看著她胡鬧,偶爾幫她收拾手尾,隨著年齡長大,默默守護的溫情漸漸發酵,他也知道自己不該奢望,卻忍不住想要靠近她。

  回過神來,身側的人兒不知何時已在打盹,小腦袋時不時磕在他肩膀,戚無忌含笑,將隨身攜帶的深藍大氅,覆在她身上緊緊裹住她,任由她下巴磕在他肩頸,小身板靠在他身後酣睡,他張望腳下漫野蔥蔥,春光無極,喃喃道,

  “團團,無忌哥哥的背永遠給你靠,”

  燕翎與寧晏祭拜完長公主,也出了陵園,尋了南側一片山坡坐著。

  ===第75節===

  此處有一獵人養鳥的木屋,腳下鋪著錦繡山巒,蔥蘢沃野,遠處更有一片浩瀚的水泊,碧水青天,飛鳥盤旋,好一方早春的景象。每年燕翎祭拜完母親,都要在這片山坡上坐至天黑才走,仿佛這山間的林風鬆浪就是母親殷殷耳語。

  如霜與如月已抵達山下,雲旭攜了食水與氅衣毯子送上來,安置好後又悄悄退開。

  木屋背風處有一塊木質台樨,燕翎在上頭鋪上錦毯,夫妻二人坐下歇息,念著今日是母親忌日,二人都不打算進食,就用一些果子果腹,水囊裏裝著熱水,寧晏吃了些冷果子再喝下一口熱水,胸口終於熨帖多了。

  寧晏發現燕翎好一會兒沒說話,眨眼笑他,“你還在為淳安的事生氣?”

  燕翎輕嗤一聲,搖頭道,“我哪有功夫與她計較。”默了一下又道,“何況,她說的也沒有錯,”

  寧晏原本還笑著,聽了後麵這句,麵頰騰得一下燒了起來,尷尬道,“也不是這樣的,,”她一時也不知說什麽好,這時,燕翎已偏頭望過來,凝著她如玉的眉眼,西南角植了一顆鬆樹,稀疏的枝葉隨風蕩漾,斑駁的光影覆在她麵頰,她是極美的,

  “你怪過我嗎?”

  寧晏渾身的力氣卸了下來,頗有幾分無奈,搖頭道,“我沒有。”

  別人沒有義務對她好,自父愛落空後,她再也不會對任何人抱不該有的期待,

  “為什麽?”燕翎不解,清雋的眸光凝在一處,心中甚至起了一些異樣,妻子如此體貼,他本應該高興,卻莫名不舒服。

  “為什麽?”她嗓音喃喃的,杏眼盛滿了困惑,這是個值得商討的問題嗎?

  慢慢的,也明白燕翎的意思,她隨口解釋道,“你本是不情不願娶的我,我也能理解,,換做是我,我也不會高興,自然也沒什麽好怪責的,自嫁給你,我就告訴自己,做好為妻的本分,莫要給你添麻煩。”

  燕翎心裏頓時湧上一股酸楚伴隨綿綿的愧疚,“對不起,,”

  伸手將她抱入懷裏,喃喃自責,“我那時,不是不想娶你,我隻是不太想娶妻,所幸,老天待我不薄,遇見了你,”

  他神情專注望下來,眸眼熠亮,寧晏對上他的視線,彎唇笑了,這說明她的丈夫對她是滿意的,她很高興。

  燕翎下顎壓在她發梢,往她額尖蹭了蹭,忽然意識到,寧晏對他始終如一,無論他好與不好,始終無微不至關心他,除了行宮那回醉酒失言,她實在讓人挑不出毛病,幾乎無欲無求,固若金湯。

  麵對如此完美的妻子,燕翎卻總覺得缺失了點什麽。

  燕翎下顎的胡渣雖然被清理過,總歸有些痕跡,蹭的寧晏額頭發癢,她忍不住瑟縮了下,“爺,您別鬧,”

  她嗓音又甜又軟,恍若撒嬌,眸眼亮澄澄的,如泉水般清澈。

  對了,燕翎眸色忽然一亮,缺的就是這點鮮活氣。

  忍不住就想要留住這抹鮮活。

  下顎挪開,換作唇瓣落在她眉心。

  寧晏倏忽一顫,手指懸空抓起,無處安放,溫熱的呼吸潑灑在她額尖,唇瓣夾著一些濕熱一點點往下滑,寧晏心快攏到了一處,長長的眉睫輕顫著,雙手最終拽住了他胸襟,嬌軀繃緊了不敢動彈半分。

  燕翎停了下來,目光落在她雙唇,如清晨被朝露洗刷過的玫瑰,妖豔誘人。

  心中生出想要攫取芬芳的念頭,情不自禁貼近她瑩潤的麵頰,肌膚薄薄的纖毫可現,一手攬住她腰身,一手撥開她耳鬢的發絲,捧起她皎月般的麵容,輕輕碰觸到了她的柔軟。

  碰了一下,仿佛還不夠,口生焦渴,忍不住含住了那小巧玲瓏。

  那張俊臉在她麵前無限放大,碰到一處時,她下意識瑟縮了下,閉上了眼,這是他第一次親她,連著呼吸也顫了幾分,手狠狠往他胸襟一抓,燕翎渾身的血液被她激得要沸騰,腰間力道加重,逼得她不能後退,隨之靈尖往她唇齒探去。

  濕漉漉的滑液伴隨那一點青果酸澀的氣息一瞬間充滯進來,寧晏一下子懵住了,腦海一片混沌,停頓的片刻,舌關已被他撬開,他不費力氣捕捉到了她的甜軟。

  仿佛整顆心被他鉗住,水津津地含住吸吮,一股前所未有的陌生與不適湧上腦門,本能先於理智作出反應,寧晏雙手用力將他推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