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作者:希昀      更新:2022-12-29 22:13      字數:6931
  第32章

  “我最不喜歡勉強人,既是不樂意幹,那就收拾東西走人。”

  幾位管事都唬了一跳,神色震然。

  誰也沒料到這柔柔弱弱的大少奶奶,一上來便要開除管事,還是府上五大管事之一,這也太狠了吧。

  眾人抽了一口涼氣。

  劉管事先是震驚,漸而臉上交織著憤怒與屈辱,滿臉更是脹到發紫,他在府上當管事這麽多年,從來沒有被人下過臉麵,這是頭一回被年輕的當家媳婦給嗬斥。

  好大的氣派!

  劉管事氣瘋了,硬生生忍住頂撞的衝動,涼涼笑道,

  “少夫人真是好威風,新官上任便是卸磨殺驢,老朽在府上好歹也幹了十來年,家裏哪個主子不是我看著長大的,少夫人一來便想趕我走,不怕寒人心嗎?”

  寧晏低垂著眉眼,沒接他的話茬,旁邊的如霜從容回道,

  “劉管事別倒打一耙,說不幹的人是你,怎麽?當國公府是你家後院子,想幹就幹,不想幹就給主子甩臉色?這是哪裏來的規矩。我告訴你,我家少夫人言出必行,行出必果。”

  劉管事陰鷙地瞥了一眼如霜,他不想跟個小丫鬟鬥嘴。

  “少夫人,,”

  話未出口,隻見寧晏纖纖玉指撥弄著茶蓋,眼神慢悠悠掃了一周,問道,

  “還有嗎?”

  三個字輕飄飄的,卻給人無形的壓力。

  想起這位在廚房說換人就換人,諸位管家不敢輕易試探寧晏劍鋒,人便是這樣,真到撕破臉這一步,變得謹慎小心來,說狠話的有,真正敢踏出那一步的少,更何況,這裏並非全部是徐氏婆媳的人,也有國公府身邊的老管家,這些人心裏還是有幾分成算的,世子就是世子,世子夫人就是世子夫人,再不滿,眼下也不能明麵跟她對上,餘下之人也擔心寧晏一怒之下將他們都給撤換了,回頭沒法給主子交待,紛紛語氣恭敬道了一聲,“不敢。”

  劉管事就傻眼了,幾度梗著脖子要開口,如霜冷冰冰催促道,

  “劉管事的,將賬目交出來,你可以去歇息了。”

  劉管事差點嘔出一口血來。

  “少夫人,這麽短時間內你去哪裏尋穩妥的賬房來,這國公府的賬目我管了很多年了,你不能為了跟二少奶奶置氣,置闔府不顧。”

  寧晏一個眼神都沒給他,倒是如霜輕哼一聲,笑道,“劉管事也未必太把自己當回事了,”她往外喚了一聲,“雲旭,去請陳管家來。”

  眾人色變。

  陳管家原先隻管燕翎私賬,今日大夥兒也聽說燕翎將賬目交去了後宅,陳管家便閑下來了,所以,這寧氏是早就盤算了這一出啊。大家震驚之餘又免不了生出幾分忌憚甚至是佩服,難怪她一來就敢換人。

  劉管事杵在那裏,心中惶恐不安,再也沒剛剛的底氣。

  這是動真格了。

  劉管事瞳仁猛縮,驚懼地盯著寧晏,上頭那美豔少婦氣定神閑,壓根不將他放在眼裏。

  明白了,她就是想斬斷二少夫人臂膀,換上自己人手。

  忍不住向其餘管事投去求救的眼神。

  諸位管事紛紛一副自身難保的神情,避開他的視線。誰也不敢聯結起來給女主子難堪,寧晏背後站著燕翎,得罪燕翎是什麽後果,大家不敢想,紛紛默不作聲。

  倒是大總管邵峰心平氣和勸了一句,“少夫人息怒,這老劉家的,說話雖不中聽,可賬房如今著實也難,再說,他平日當差也極是穩重,這賬房一下缺了他也不成,,”

  寧晏倒不能不給這大管家麵子,語氣平緩下來,

  “邵管家說得有理,隻是凡事忌諱朝令夕改,既是我說出去的話,就沒有收回的道理,我這個人旁的都好,就一樣不能忍,不能容忍任何人威脅我,有難處大家齊心想法子,方是闔家興旺之兆,可若誰自恃功勳威脅主子,這種人有一個我趕一個,想必國公爺也不會駁我的麵子。”

  話說到這份上,邵峰無話可說,隻暗暗瞅了一眼劉管事,表示自己無能為力。

  眾人這才曉得,這位不聲不響的主兒,原來不是個好伺候的。

  劉管事意識到形勢不樂觀,既是已撕破了臉,也沒什麽好顧忌的,幾乎是跳起來,麵露猙獰,

  “少夫人,您如今還沒掌中饋呢,對牌還在二少夫人手裏,國公府當家主母是老夫人,您要發作我,是不是該問問老夫人的意思?”

  寧晏早料到他這麽說,雍容一笑,“母親一向憐惜我,有下人頂撞我威脅我,想必母親頭一個出來替我做主,怎麽會責怪呢?當然,若劉管事的不放心,咱們這就去後院,尋國公爺與老夫人做主。”

  燕國公身心疲憊,正在後院歇息。

  劉管事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氣泄了下來,這一去後院,國公爺必定不會駁了寧氏麵子,他就徹底沒回頭路了,且不如先去尋二少夫人秦氏,再做打算,他就不信寧晏真能越過老夫人去,狠狠摔了一把袖子,奪門而出。

  片刻,陳管家與雲旭一同進來,寧晏朝一旁桌案努了努嘴,吩咐道,

  “陳管家,往後由你接過劉管事的活計,您是世子身邊的老人,又曾伺候過長公主,賬目一事那是信手拈來。”

  燕翎將私賬交去後院後,陳管家手上著實空閑許多,如今又幹起了老本行,沒什麽好推拒的,神態自若拱了手,

  “少夫人放心,能跟幾位老夥計共事,也是福分。”

  其餘幾人被他這一說,均勉強露出個笑臉來。

  一朝天子一朝臣。

  寧晏悠然扶幾而起,“那我先去西府,等你們議定後,給我將銀子送來。”

  眾人恭敬地送她出門。

  等她離開,賬房的氣氛一鬆,陳管家在府上多年,又是燕翎心腹,等到燕翎掌家時,他地位舉足輕重,大家又不笨,闔家都在府上當差,誰都得給自己留一條後路不是,於是三兩言語寒暄客氣一番,坐下來商議銀子的事。

  寧晏這廂回到杏花廳,帶著榮嬤嬤與陳嬸子一道往西府去。

  原先燕翎將賬本交給她時,她就擔心陳管家閑下來心中失落,如今給他安排了總賬房的差事,順理成章,他本是燕翎心腹,如今去管賬房,就是國公爺也尋不出差錯來,寧晏不擔心徐氏那頭尋麻煩。

  陳嬸子得知寧晏將陳管家安排進了總賬房,喜上眉梢,雖說燕翎給的月例很是豐厚,卻比不得總賬房管事來的風光,有了這檔差事,今後陳家與她的子侄想要入府當差那是一句話的事,於是心中感恩戴德,越發恭敬小意伺候寧晏。

  西府就在國公府隔壁,中間隔了一條小巷子,西北角開了個角門,平日兩府從此處來往,穿梭不息。這是寧晏第一回 來西府,說來可笑,論理自她大婚,西府的兩位老太太也該請晚輩入府喝茶吃席,偏生眾人默契地忘了此事,寧晏也不稀罕,她向來是旁人禮敬她三分,她還五分,倘若不把她放在眼裏,她也不會給對方好果子吃。

  早有眼尖的仆婦發現了寧晏,恭敬地將她引去靈堂,正值午時三刻,鑼鼓道場歇了下來,吊唁的客人還沒來,靈堂肅靜,白帷幔幔,一大約四寸厚的木棺擺在正中,燕琉一無功名又是晚輩,棺槨用的都是普通的鬆木,他無妻無兒,此時跪在靈堂燒紙哭孝的是長兄燕琸的一雙兒女,另外還有一大約四歲來的小孩,穿麻戴孝,滿臉懵懂疑惑,瞥見生人,脖子一縮,躲去一旁,陳嬸子在寧晏耳邊解釋道,

  “這是府上從善堂抱來的孤兒,記在琉少爺名下,日後也延續些香火。”

  寧晏明白了,大約旁支無人願意過繼,隻得從外頭抱養。

  她這一出現,裏屋琸哥兒媳婦便迎了過來,這是一個二十出頭的婦人,一身素衣,通身無飾,她麵容秀美卻是布滿細紋,笑起來眼尾紋極深,形容間有幾分疲憊憂傷。

  “原來是弟妹來了,勞煩你,”朝她作了一揖。

  寧晏還了一禮,邁上靈堂上了香,方與琸哥兒媳婦鄭氏相攜入了裏間。

  “聽聞大伯囑咐弟妹過來幫襯我們,心中感激不盡。”

  言語間已邁入靈堂的梢間,屋子裏有零星的說話聲,見到二人進來,話聲稍止,東床的羅漢床上靠著一間有銀絲的婦人,正是二房老夫人褚氏,她穿著一身壽紋緙絲黑褙子,眼眶枯腫,眼底發白,神色傷心欲絕,見著寧晏勉強頷首,“辛苦翎哥兒媳婦了,,”話落不知想起什麽,熱淚從漆灰的眼眶滾下,搖著頭泣不成聲。

  屋子裏還坐著幾位婦人,有麵生的也有見過的,或許是二房的姻親,眾人一道上前勸了一會兒,褚氏方才好轉些,丫鬟給寧晏奉了茶,寧晏象征性說了幾句客氣話,便跟褚氏和鄭氏道,

  “父親囑咐我過來幫襯,得麻煩嫂子陪著我四處轉轉,缺什麽短什麽的與我說才好。”

  二房都曉得寧晏這趟過來是帶著銀子來的,言語間自然客氣不少,鄭氏猶然有些慚愧,小心翼翼握著寧晏的手腕,“論理不該你操勞,實則是我一個人忙不過來,內宅裏的事弟妹不必費心,也沒多少事,我料理得過來,便是外堂少不得有些貴客,還得麻煩弟妹替我周全。”

  褚氏在這時用帕子抹了眼淚,坐起身來插了話,“翎哥兒媳婦,倒也不必你費心,你對咱們這房的人不熟,也不一定指揮得動那些潑才,事事還是交給琸哥兒媳婦,平日沒事過來瞧瞧,便是你的心意了。”

  這話就差沒明說,把銀子留下,人走就行了。

  鄭氏麵紅耳赤,握著寧晏的手抖了抖,有些瑟縮。

  寧晏聽了這話,笑容意味深長,銀子一旦落入褚氏手裏,回頭葬禮辦得寒磣或出岔子了,國公爺可不會怪責褚氏,隻會問她的罪,寧晏還沒這麽蠢,給人當槍使。

  她不惱,更不急,笑了笑道,“多謝二嬸嬸體諒,既是您不需要我操勞,我便回去稟報父親,也省的回頭父親過問,苛責於我。”

  褚氏一聽臉色就變了,原先蒼白的老臉一瞬間變得通紅,語氣加重,“翎哥兒媳婦,”

  鄭氏聽得她這語氣,便知動怒了,硬著頭皮招呼其餘人出去外間,“時辰不早,興許很快來人吊唁,還請諸位嬸嬸嫂嫂幫我應酬些,,”

  那四位夫人魚貫而出。

  鄭氏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先將諸人送到外間,又往裏探了幾眼,最後見婆婆給她使眼色,被迫站了進來,局促地坐在寧晏身旁。

  寧晏八風不動地坐著,臉上神情幾乎沒有半分變化,對於這種捧高踩低,欺軟怕硬的人,根本無需給好臉色,她開門見山道,“二嬸嬸,今個兒這一千兩銀子可是我踢除了總賬房管事給你們二房掙來的,倘若二嬸嬸要我留銀走人,也可以,這話我會如實稟報國公爺,此其一,其二,今後二房休想從我手裏拿走一分錢!”

  褚氏雙目睜得老大,“你,,”她最先是震驚的,寧晏這麽有魄力一來便趕走了總賬房的管事,那不是徐氏與秦氏的心腹嗎?一旦賬房落入寧晏之手,對於二房來說意味著什麽,褚氏再明白不過。

  又聽得寧晏最後一句,臉都氣綠了,諸多話哽在嗓子眼,咽不下,吐不出。

  她最後硬生生地咽了一口吐沫,不痛不癢擠出一句斥話,“你就是這麽跟長輩說話的。”

  寧晏皮笑肉不笑道,“自我嫁入燕家,二嬸嬸從不曾喚我過來喝杯茶,可見是沒把我當晚輩,我就是想孝敬二嬸嬸,也怕沒這個臉麵,,”

  褚氏氣得嘔血,狠狠咳了幾聲,將臉別過去,擺擺手,“你去忙吧,我乏了,”

  鄭氏心情複雜地看著寧晏,告別婆母,與寧晏相攙出來,語氣客氣許多,

  ===第43節===

  “我婆母先前有不周到之處,我替她給弟妹賠個不是,還望弟妹不要往心裏去。”

  寧晏是不會往心裏去,但也不見得會領情。

  “還請嫂嫂領著我去管事處看看,我如今是兩眼抓瞎,也想趁機跟嫂嫂學一些。”

  “弟妹哪裏的話,,”

  趁著中午無人時,鄭氏將二房管事都喚來,一一與寧晏介紹,又將葬禮分為哪幾樁事與她說明,長房那頭劉管事被寧晏趕出賬房的事,已傳得人盡皆知,二房的人原先還想掂量掂量這位少夫人的本事,如今都當縮頭烏龜,誰也不敢吱聲,寧晏連總管房五大管事都敢開除,遑論他們。

  寧晏全程都沒說話,她倒並非擺譜,實則是喪葬之事她也是頭一回經曆,無從下手,正好跟鄭氏學一手,鄭氏當場分派任務,陳嬸子與榮嬤嬤在一旁發放牌子,分工明確,責任到人,陳嬸子負責協調,榮嬤嬤負責糾錯,不多時,雲旭抱著五百兩碎銀子與五張百額的銀票過來了,鄭氏將對牌交給寧晏,各處管事要外出采買,全部從寧晏處走賬。

  鄭氏特地在垂花門附近收拾兩間廂房給寧晏歇息,寧晏將銀子交給陳嬸子與如霜,一人記賬,一人出納,最後交由榮嬤嬤審核,不會出紕漏。

  她自個兒與如月去到靈堂附近的茶歇處坐著,往後要與京城貴婦打交道,少不得要接待,認認人。

  大約申時初,雲旭從院外鑽入茶歇處,輕聲在寧晏身邊稟道,“夫人,無忌公子來吊唁琉少爺。”

  寧晏一直想見戚無忌一麵,今日居然得了機會,便吩咐雲旭,“你尋個地兒,請無忌公子過去喝茶,我有事想問他。”

  雲旭心中疑惑,麵上不敢問半字,立即應下折出去。

  片刻,寧晏跟著雲旭到了靈堂西側一堂屋,戚無忌一身白衣坐在裏頭,他手裏依然撐著那根竹竿,見寧晏進來,連忙起身問安。寧晏在馬球場見過戚無忌,此人氣度雍容,清雅翩然,觀之可喜。

  “見過戚公子,”寧晏屈膝施禮。

  戚無忌含笑再揖,“上回讓弟妹受了委屈,無忌特來賠罪。”

  寧晏沒接他這話,而是指了指圈椅,“公子請坐。”正打算問他腿傷的事,戚無忌反倒先開了口,

  “公主近來可有約弟妹打馬球?”

  寧晏怔了下,想起昨日淳安公主所言,笑道,“公主還真打算組隊去東苑打馬球。”

  戚無忌笑意深深,“能否麻煩弟妹與公主說一聲,我也想參加。”

  寧晏微愣,對上戚無忌溫潤清和的眼,竟也說不出拒絕二字,想起燕翎對淳安公主那避而遠之的態度,這位戚公子倒是不避諱,心裏隱隱有些苗頭,卻也不敢亂想,頷首道,

  “成,若有機會,我便與公主說。對了,今日求見戚公子,是有不情之請。”

  “弟妹但說無妨。”

  寧晏神色肅然,“我想要戚公子腿傷的醫案。”

  戚無忌聞言袖下手指一顫,麵上未表現出分毫,“你想幫我治腿?”

  寧晏道,“是的。”

  穿堂風從門口灌了進來,東牆腳下的老槐樹還算茂密,陰沉了兩日的天忽然開了一些,隱約有稀薄的陽光透過葉縫落在二人腳跟前。

  斑駁如畫。

  戚無忌握著竹竿的手緊了緊,淡聲道,“弟妹心意我領了,燕翎這麽多年來,已為我尋遍大江南北的名醫,時好時壞,當年是我挑戰在先,燕翎手下留情,留我一命,已是萬幸,如今腿傷雖在,卻不影響我施展抱負,我雖有遺憾,也僅僅是一點遺憾而已,並未因此短了自己心氣,消磨自己意誌,弟妹不要放在心上。”

  寧晏語氣篤定道,“但燕翎一直放在心上。”

  戚無忌沉默了。

  經曆上次戚家事後,寧晏心中一直有顧慮。今日她可以因為燕翎的愧疚而受些委屈,明日她的孩子興許也會在戚家麵前低一頭,這是寧晏不能容忍的,一旦有機會必須試一試,寧晏有這個念頭並非偶然,也非意氣用事,她曾隨外祖父出海,聽得外祖說南洋有些彈丸小國,生活在陰濕茂密的雨林裏,那裏的百姓常年飽受蚊蟲叮咬與風濕傷痛的折磨,而萬物相生相克,那個地方產一些醫治風濕跌打損傷的藥膏,外祖曾用過,說是效果極好。

  病在肺腑,興許靠醫士,可有些外傷,卻靠藥膏。

  她想拿到戚無忌的醫案,再派人去南洋尋藥,若能將戚無忌的腿傷醫好,皆大歡喜,倘若不能,也無傷大雅。

  為了說服戚無忌,寧晏再道,“我沒有萬全的把握,卻也不能說沒有一點希望,我是真心想試一試。”戚無忌何等通透之人,明顯寧晏心中已有謀算,隻是礙於怕他失望,不能宣之於口。

  “好。”哪怕為了讓寧晏死心,戚無忌也願意陪她一試,當即吩咐身旁的扈從,“你回府,將我的醫案抄一份,送給燕夫人。”

  扈從領命而去。

  戚無忌回眸過來,已是雲淡風輕,他扶著茶盞喝茶,歎道,“燕翎娶了你,真是他的福氣。”

  寧晏略有些不好意思,笑眼彎彎道,“戚公子是第二個這麽說的人。”

  “哦?”戚無忌眸間興趣迭起,抬眸問她,“還有誰?”

  寧晏笑容熠熠,“淳安公主呀,,”

  戚無忌眉目怔怔,眼底的光色一閃而逝,垂眸淺押了一口茶,默了片刻道,“是在下拾公主之牙慧。”

  將淳安公主與寧晏一並讚了。

  寧晏這才發現戚無忌與戚無雙性格迥異,與戚無忌這樣的人說話,如沐春風,不覺有絲毫壓力,是個妙人。

  暮色四合,寧晏在西府用了晚膳,方才打道回府。

  今日她幾乎沒費什麽累,隻要捏住那一千兩銀子,所有人得從她手裏拿錢辦事,自然不用擔心下人不聽差遣,到傍晚離開前,召集仆從,賞罰分明,差事當得好的,給予一百銅板的獎賞,眾人大驚,一百個銅板可夠他們闔家數日吃穿的,誰會跟銀子過不去,紛紛稱讚世子夫人英明,狠狠拍了寧晏一通馬屁,當差越發積極。

  離開時,鄭氏臉色不大好看,擔心寧晏這麽做,今後她無法馭下,珠玉在前,仆人隻會拿她與寧晏比較。

  寧晏卻無暇顧及,她不是菩薩,二房又想要好處還想要臉麵,誰慣出來的?她就不信二房公中連一千兩銀子都拿不出來,她就是要告訴褚氏與鄭氏,臉麵是要站著掙的。

  她以後既然要當燕家宗婦,就不能讓旁人覺得她軟弱可欺。

  此外,她這麽做,還有一番用意,等今日葬禮的事傳到長房奴仆耳郭裏,軍心可動。

  寧晏一隻腳邁入東府,喧囂褪去,一頭清霜灑下來,主仆數人沿著圍牆邊上的僻靜環廊往前麵明熙堂方向走,迎麵一女婢神色匆匆奔了來,

  “少夫人,出事了,剛剛世子爺店鋪的管事拖了兩車上等皮貨入了府,東西還沒拉去明熙堂,卻在垂花院被大小姐給攔下來了,說什麽往年這些皮貨都是送到容山堂,供她們挑選,今年也當如此,可管事的得了雲旭吩咐,東西得拉回咱們院子,現在正在垂花院爭執,少夫人,您得想個法子呀。”

  寧晏聞言麵色鐵青,她已忍燕玥許久了,往年燕翎不曾娶妻,鋪子裏有好東西送給徐氏等人也在情理當中,可如今有了她這當家夫人在,必得先過她的手。

  她幾乎已猜到,定是今日她趕了秦氏的人,如今姑嫂二人合夥對付她呢。

  寧晏稍一思忖便有了法子,倘若她親自去,反而給了燕玥等人給她施壓的機會,屆時一個孝字壓下來,東西必須送去容山堂。

  有的時候,不能跟人講理。

  寧晏不是非要掙一點東西,這是臉麵與尊嚴。

  她快步回了明熙堂,招來院子裏所有能幹的仆婦,一聲令下,

  “我隻一句話,你們十人去垂花院給我把車子拉回來,倘若拉不回來,你們也不必回來了!”

  “可隻要你們發狠奪回咱們的東西,我必有重賞!”

  前有甜頭,後有鞭策,仆婦們紛紛擼起袖子直衝垂花院。

  燕玥與秦氏等人,哪裏猜到寧晏使出這一招,如今正一個個氣定神閑坐在垂花門與管事的理論,還打算唱唱高調,當一回秀才。

  頃刻間,燈火惶惶的垂花院湧入一批膀大腰粗的仆婦,十來人二話不說,推開燕玥那幾個女婢,將那從馬車裏卸下的幾隻大皮貨箱子,往身上捆得捆,抬得抬,眨眼工夫五大箱子好貨全部給抬走了。

  秦氏與燕玥始料未及,那些婆子們已利索地邁開粗腿,奔去老遠。

  “,,,”

  這是那個溫柔嫻靜的大嫂幹出來的事嗎?

  燕玥如被當頭一棒,傻眼了片刻,氣的嚎啕大哭,

  “我要去找大哥哥告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