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作者:希昀      更新:2022-12-29 22:13      字數:6478
  第23章

  寧晏剛從暖烘烘的被褥裏出來,肌膚起了一層冷疙瘩,下意識就要往床榻上去,偏生燕翎大馬金刀坐著,她步子頓住,雙眼疑惑望他,然後使勁點頭,

  “是的,比您以前穿的袍子都好看,,”話落,覺得有些不對,笑吟吟補充,“當然,您穿什麽都是極好的,隻是這件尤為好看,,”

  明明已經夠小心翼翼了,寧晏卻發現燕翎的臉色仿佛越來越差。

  他眼底含著一分帶戾氣的笑,“是不是顯年輕俊俏?”

  寧晏眸子雪亮,“對對對。”

  她冷得直打哆嗦,全然沒注意燕翎這“年輕俊俏”四字若有所指。

  燕翎舌尖抵著右頜,氣得後槽牙都在疼,悶了半晌,見她小手緩緩往上攀升,抱住了雙臂,便知是冷著了,這才挪去了裏側。

  寧晏吹了燈,迫不及待往被褥裏鑽。

  她大抵也猜到可能說錯了話,誇他便不高興麽?難道他這個人性子冷,規矩多,不喜人誇他好看?可能是了。

  回想今日之事,便與他鄭重道謝,

  “世子爺,今日多虧了您,省了我一樁麻煩,害您提前回府,給您道罪了。”寧晏側身麵對他的方向,眼波盈盈。

  燕翎原本已閉上了眼,聽了這話,側眸朝她望來,昏暗中那雙水杏眼有一抹清淡的瀲灩,想起寧家如此作派,心中極是反感,

  “應該的,以後寧家再尋你麻煩,你不必理會。”

  寧晏高興了,她在二伯母手底下生活了這麽多年,怎麽可能怕她,不過是顧忌燕家麵子而已,有了燕翎這句話,以後便可放開手腳。

  “世子,我想明日親自給您下廚,您晚上早些回來好嗎?”寧晏便是這樣,別人對她好一些,她總想著回饋。

  燕翎第一反應是難道以前不是她親自下廚?腦海閃過她在行宮說的話,便知是他自作多情了,嗤的一聲低笑,頗有幾分自嘲,不鹹不淡回了一句,“成,,”

  也沒把她這話太放在心上,他又不貪口舌之欲,寧晏做不做都無所謂,不過她既然鄭重提出來,算是一份心意,燕翎不會掃她的興。

  難得她主動邀他,燕翎閉上眼前又換了一副口吻,“我明日早些回來。”隨後便閉目睡覺,看樣子今晚沒打算動她。

  寧晏求之不得,昨夜的懶勁兒還沒過去,她渾身還酸痛著,自顧自睡過去。

  有了那麽一層關係,身體上的防備便放鬆了,原先寧晏裹著被褥一動不動,僵硬著生怕吵醒燕翎,如今防線卸下,睡著後,不由自主往熱源的方向靠攏。

  燕翎一覺睡到淩晨,胳膊外側擱著個小腦袋。

  蒙蒙濃濃的光線裏,黑長挺翹的睫毛密集地垂在眼下,巴掌大的小臉如溫香軟玉般乖巧,格外惹人憐惜。

  燕翎心裏冷笑。

  表象,都是表象。

  燕翎存了欺負她的心思。

  這個時候才意識到,他並不是一個好人,甚至是有些壞的。

  將被褥偷梁換柱後,人已到了他身下。

  燕翎不可能真的在她睡著的時候欺負她,進去之前就把她給揉醒了。

  寧晏一直以為自己在做夢,直到那個感覺過於真實,才猛地睜開了眼。

  撞上他濃烈如墨的眸。

  燕翎迫不及待欺進來。

  這一日是如霜守夜,以前燕翎沒留宿時,她便陪著寧晏睡在外間的羅漢床上,這幾日燕翎搬來後宅,她便被寧晏安排去西次間睡著。

  淩晨是最安靜的時候,一點輕微的響動都格外明晰,如霜被隱隱約約的動靜給吵醒。

  她抱著被子坐了起來,起先是懵的,待確認是怎麽回事後,不可置信看了一眼外麵的天色。

  這可是淩晨啊。

  如霜嚇到了。

  嚇歸嚇,等趕緊備水才行。

  如霜匆匆披著襖子起身,輕手輕腳去了後罩房。

  這個時辰,後罩房的慧婆子也剛醒,披著棉襖坐在灶下打著哈欠,時辰還早,困意未褪,隻草草生了點火堆烤火,木門吱呀一聲被推開,進來一道高挑的身影,見是如霜,慧婆子還很納罕,

  “如霜姑娘怎麽起得這樣早?”

  如霜先是噓了一聲,旋即往正房指了指,麵兒紅透,“嬸嬸快些燒水,等會用得上,,”

  慧婆子吃了一驚,旋即撲哧低笑出聲,“我這就燒水,,”連忙將生好的火堆移入灶台內,又添了些木柴。

  如霜離開時,裏麵動靜正起,想必一時半會結束不了,幹脆在這裏烤火也好過聽牆角,便坐在凳子上替她添柴,慧婆子趕忙洗鍋放水,又將旁邊的碳火爐子生好,將水壺擰上去,等到忙完,二人竟是相視一笑。

  如霜臉上還羞著。

  慧婆子坐下來嘮家常,“你不必驚訝,世子爺正是血氣方剛的年紀,又是習武之人,一日隻要一次水算是他疼惜夫人。”

  如霜歎息一聲,原先沒圓房日日盼著,巴不得燕翎住在後院,如今圓房了,又擔心他要狠了,傷著姑娘,果真怎麽都不省心。

  寧晏早晨自然沒能下來床,心裏恨燕翎恨得牙癢癢,賴床時,忍不住將那人俑狠狠掐了幾下。

  如霜在一旁看得清清楚楚的,心疼道,“主子,這麽一來,您豈不每日都要受罪?”

  寧晏對上如霜諱莫如深的眼神,嘖了一聲,這三日細究下來,,“也不能說是受罪,,”累是累了些,其實體驗還是很好的,後知後覺不該跟一個未嫁的丫鬟說這樣的話,寧晏耳根燒透,將手裏的人俑丟開,“你別擔心我了,我心中有數,”

  如霜思及寧晏在寧家這麽多年,從不委屈了自己,索性丟開。

  老天爺對寧晏還算體貼,午後她的月事提前駕到。

  總算能歇幾日了。

  她窩在羅漢床上用湯婆子捂著肚子,神色懨懨的,提不起精神。

  偏生邀了燕翎夜裏用膳,下午申時初刻,她強撐起身子要下床,如霜在一旁攔住她,

  “主子,您跟世子爺說了一聲,他必定不會在意的,您身子要緊。”

  寧晏這個人,極講信譽,她不喜歡食言。萬一燕翎推了差事回來,她卻讓他落空多不好。

  “老是窩在床上,也不舒服,走動一下,興許好受些。”

  見她堅持,如霜不敢攔。

  寧晏搭著她的手去了廚房,她打算給燕翎做一道拿手的油燜大蝦,明熙堂後罩房有個小廚房,廚娘原先是燕翎慣用的慧婆子,聽聞是公主府的老人,寧晏沒打算換,今日她要親自下廚,便讓慧婆子給打下手,慧婆子幫著她拔蝦線,按照寧晏的要求清洗蝦子。

  寧晏呢,則去廚房準備佐料,熬製湯水,配料可是一門學問,也算是寧晏的拿手絕招,蔥薑蒜一一切好,大約耗了整整一個時辰,熬製了她獨門秘方的湯料,那頭慧婆子的蝦子也洗幹淨了,論理可以下鍋了,隻是這道油燜大蝦,得先下鍋炸一道,再燜熬,每一道工序的時長與入口的時間都是極有講究的,失之毫厘差之千裏,寧晏吩咐如霜去前院候著,燕翎一回來便稟報她,她便可掐好時間下鍋。

  等待的間隙,小腹疼得厲害,額尖冒出一層細密的薄汗,如月攙著她在廚房隔壁的小耳房歇息,湯婆子雖擱在手裏,人卻還是冰冷的,直到一碗紅糖薑茶下肚,才好受一些。

  寧晏這一等一直等到酉時三刻,燕翎不僅人沒回來,也沒遞個消息,大約是有急差出去了,寧晏覺得可惜,好好的湯汁豈不浪費了,恰在這時,如霜來報,說是淳安公主來了。

  寧晏神色一亮,趕忙下鍋給淳安公主做油燜大蝦。

  早在兩日前,寧晏與燕翎和好時,便往宮裏去了信,彼時淳安公主被皇帝禁足,不敢出宮來探望她,今日得了機會偷偷溜出來,結果撞上一鍋香噴噴的油燜大蝦。

  淳安公主聞著那味口水都流出來了,都顧不上問寧晏與燕翎的情形,吃得滿嘴是油意猶未盡,等她吃到一半,瞥見寧晏時不時往門口方向瞟,心中疑慮,停了下來,

  “怎麽?今天這鍋原本是給燕翎做的?”語氣酸溜溜的,有些吃味。

  她這四日見不著寧晏,心中惦記著很,也順道惦記她的手藝,她身為公主,想吃什麽一聲令下寧晏便得乖乖做好送去宮中,隻是她不想這麽做,不想把寧晏當廚子,結果她舍不得寧晏吃苦,現在寧晏屁顛顛給燕翎做?

  寧晏失笑一聲,便將前因後果告訴了淳安公主。

  淳安公主抓住了重點,“這麽說,本該燕翎吃的油燜大蝦入了我的嘴?很好,本公主一滴油都不給他剩。”

  寧晏捧腹大笑。

  淳安公主臨走時,搭著她肩囑咐道,

  “燕翎不知好歹,你以後不必給他做了,給他吃,那便是暴殄天物,我都舍不得勞煩你,他更不配。”

  又看了一眼暗沉的天,嘖了一聲,懊惱道,“我不能久留,這幾日擔心你寢食難安,這還是五皇兄給我打掩護,我才得以偷偷溜出宮,萬一被父皇發現,必定是一頓板子。”

  ===第31節===

  寧晏從來沒有被人這麽堅定地選擇過,眼眶泛紅。

  淳安公主見她眼波盈盈,十分不好意思,撓了撓後腦勺,

  “等我公主府開府,你便時不時過來住,咱們吃香喝辣,把酒言歡。對了,能吃你一鍋油燜大蝦,真挨一頓打也值得。”

  她瀟灑地揮揮手,上了宮車。

  寧晏佇立在夜色裏,靜靜目送宮車走遠,好半晌方舍得收回視線,扭頭瞧見陳管家,撐著發酸的腰問,

  “世子爺今日去了何處?”

  陳管家並不知寧晏約了燕翎用膳的事,便如實稟道,“世子爺下了衙便去了戚府,世子爺自來與戚家少爺戚無忌交好,定是在那邊用了膳。”

  寧晏神色有一瞬間的恍然,旋即邁進了門檻。

  幸好淳安公主駕到,沒浪費她那鍋頂尖的湯料。

  至於燕翎嘛,錯過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

  回到明熙堂,洗洗身子便躺著。

  大約是亥時初刻,燕翎便回來了,先進了內室沒瞧見寧晏的身影,扭頭往碧紗櫥方向一掃,目光瞬間便凝住了。

  燈下美人如玉,歪歪斜斜托著腮,正依著引枕翻書,她十分專注,神采奕奕的眸中似流淌著清風皓月,眼梢極是好看,有如曳出的蝶翼,一閃一眨,如清羽在他心坎一把拂過。

  燕翎喉結滾動,下意識往裏麵走,忽然發現羅漢床上整整齊齊鋪著被褥,旁邊隔著一桌案,上頭放著寧晏日常用物,頓時眉頭皺起,

  “好端端的,怎麽分床睡?”是惱他今日清晨要狠了嗎?

  寧晏聽到聲響,這才慢悠悠抬起眼,臉上沒有半絲異樣,反而笑吟吟解釋,

  “世子爺,我小日子來了,怕打攪您,這幾日妾身便不伺候了。”

  燕翎抿了抿唇,事實上他並不介意與她同睡,隻是她都已鋪好了床,話便吞了回去,再回眸瞅了一眼空蕩蕩的拔步床,心中有些不是滋味,獨自往浴室去了。

  寧晏瞥了一眼他的背影,他並不提去戚府的事,可見已忘了昨夜的約定,也罷,不是什麽重要的事。她看了半個時辰的書,眼眸有些酸脹,闔上書冊,吹燈躺下了。

  燕翎洗好出來,下意識往碧紗櫥裏看了一眼,燈色灑落一片清暉,光影在她身上浮動,她睡得無聲無息,

  燕翎上了床,罕見有些睡不著。

  倒也不是旁的緣故,就是想著小妻子近在遲尺,卻分床睡,有些古怪。

  她過於客氣生疏了。

  再者,那羅漢床那麽小,她睡得舒服嗎?

  寧晏半睡半醒聽到動靜,撐起身往裏喚了一聲,

  “世子爺,您怎麽睡不著?”

  燕翎坐了起來,寧晏沒有陪他一起睡,拔步床的紅帳便沒放下,隔著碧紗櫥的蘇繡屏風,他幾乎能看到她模模糊糊的麵容。

  “你小日子有多久?”他嗓音又沉又啞,

  寧晏愣住了,他就這麽忍不了?既是如此饞,成親兩個月不圓房怎麽受得住?

  喃喃道,“四到五日。”

  裏麵一陣沉默。

  寧晏心中犯起嘀咕,世家宅院裏,正妻來了月事便安排通房伺候夫君,寧晏一沒生子,二不樂意,況且燕翎先前已承諾不納妾,寧晏自然不可能給他塞女人。

  隻是他身子血氣方剛,又剛嚐了滋味,這會兒忍不住也能理解,

  總不能幫他吧,她真的做不到。

  夫妻二人就這麽隔著碧紗櫥,兩兩相望,誰也不吭聲。

  廊外的光透過琉璃窗模糊地映進來。

  燕翎的臉色是瞧不清的,可那偉岸的輪廓卻落在她眼裏。

  倏忽間,二人異口同聲,

  “以後你來小日子,我們不必分床。”

  “要不以後小日子,您就回書房睡吧,”

  兩個人幾乎在一瞬間都怔了一下。

  寧晏纖指慢吞吞拽緊了被褥,臉上交織著尷尬與愧色,縮入了被褥裏。

  燕翎神色則徹底沉下來。

  翌日晨起,燕翎醒時,寧晏也強打起精神起床,要伺候他穿戴,燕翎卻表示不必,又看了一眼她懨懨的臉色,“羅漢床窄,睡著不舒服,這幾日我去書房,待你好了我再回來。”

  他雖是第一次經曆這種事,也曉得女人這幾日得要好好養著,他在這,還得連累她。

  燕翎臉上沒有半點惱怒的樣子,寧晏便知他是真心話了,笑著道好。

  這麽一來,二人算是約定,以後寧晏小日子,燕翎便不用來後院了。

  寧晏雖可以不伺候燕翎,卻還是強撐著不適去給徐氏請安,徐氏上回幫了她大忙,這份恩情她記在心裏,到了容山堂,聽到裏麵一片笑聲。

  二房和三房的兩位老太太都在,屋子裏花團錦簇,其樂融融。

  眾人見她來了,笑聲一收,紛紛打量她,行宮裏鬧出了那麽大笑話,燕翎竟然沒把寧氏怎麽著,又念著燕翎這樣的人物,竟是不被寧晏所喜,可見這寧氏有多不知好歹,心裏又酸又怒。

  寧晏對偏房諸人的神色熟視無睹,由如霜扶著朝徐氏行了禮,二少夫人秦氏原是坐在徐氏的下首,瞥見她來了,連忙將位置讓開,

  “大嫂來的正好,戚侯府的侯夫人明日做壽,我們燕家與戚家是世交,嫂嫂怕是得領銜去一趟。”

  寧晏依著徐氏坐下,“母親是什麽打算?”

  徐氏手裏抱著小孫子康康,笑容滿麵地與她道,“論理你是長媳,自然是該去的。”她注意到寧晏臉上並無興趣,話便留了餘地。

  她手裏拿著一個撥浪鼓,康康瞧著稀奇,胖乎乎的雙手去捉,撲騰一下,撥浪鼓便摔寧晏懷裏,寧晏拾起來在康康眼前搖晃,一麵逗他道,“我原也想去,偏生這幾日身子不舒服,要不,辛苦二弟妹走一趟?”

  戚無雙那點心思昭然若揭,她不想去觸黴頭。

  徐氏注意到寧晏臉色有些蒼白,也聽說寧晏這兩日來了好事,便不強求。

  對麵坐著的燕玥,緩緩捋著懷裏雪貓,語氣很是篤定,

  “大嫂,我勸你還是去一趟。”

  寧晏將撥浪鼓還給康康,整暇看著她,等她的下文。

  燕玥道,“大哥哥十二歲去邊關,一開始便投在戚侯帳下,戚侯視他為子侄,傾囊相授,有一回軍中比試,大哥哥大展身手,被當時戚大少爺戚無忌瞧見了,戚無忌上台挑戰,大哥一時失手,傷了戚無忌一條腿,自責不已,自那後,大哥哥與戚無忌情同手足,維護他勝過維護自己,戚家於他而言不是親人勝似親人,侯夫人做壽,你身為妻子卻不去,你說大哥哥會怎麽想?”

  寧晏臉色凝重起來。

  她斷沒料到燕翎與戚家是這樣的淵源。

  難怪那一日燕翎與戚無雙語氣熟稔。

  她果斷道,“我去。”

  秦氏在這時抱著賬冊要走,“大嫂,念著世子與戚家關係匪淺,這賀禮一事還請大嫂與世子商議,也省的我備的不好怠慢了戚家。”

  言下之意這賀禮公中不出了。

  寧晏心中還在為戚家之事擔憂,沒功夫跟秦氏計較,“我知道了。”

  寧晏便問徐氏壽禮該如何籌備,徐氏苦笑道,“翎哥兒看重戚家,每回節禮都不輕,隻是這戚侯夫人辦壽還是頭一遭,怕是得緊著侯夫人的喜好送,,”話落,問起了燕玥,“你與雙雙交好,可知她母親平日喜歡什麽,給你大嫂出出主意?”

  燕玥漫不經心笑道,“喜好嗎,好像也沒什麽特殊之處,不過送禮這等事,二嫂在行,大嫂嫂不若去尋二嫂嫂討經驗吧?”

  寧晏回了明熙堂,派榮嬤嬤去尋秦氏,意將燕家曆年人情往來的登記簿冊要來。

  榮嬤嬤回來時,臉色極是難看,

  “姑娘,那二少夫人借口打理家務,不肯給整本賬冊,隻說待會單獨將戚家與燕家往來禮單抄一份過來。”

  寧晏正在看書,頭也未抬,臉上更是無波無瀾,

  “她是怕我查她的賬,不急,等過段時日,我再做打算。”

  一刻鍾後,秦氏便遣人將禮單送了來,寧晏瞧完心中便有數了,下午去前院尋到陳管家,陳管家當即開了庫房,

  “每年世子爺給戚家送禮都要在庫房挑選好物,今年有夫人操勞,世子爺更加省心了。”

  寧晏站在庫房門口沒動。

  這是燕翎的私庫,沒得他準許她不敢擅自進去。

  便笑著道,“我就不進去了,您將庫房賬目給我,我來挑選幾樣便是。”

  陳管家隻當寧晏省事,也沒堅持,便將私庫的賬冊交給寧晏。

  厚厚的兩大冊賬簿送到她手裏,寧晏坐在庫房紫檀木案後,仔細翻閱。

  陳管家的賬冊記得十分詳盡,高低貴賤皆有差次,她便挑好的那一摞查閱,大約半個時辰,便定下幾件壽禮。

  一頂銀鍍金的鑲嵌寶石香爐,整個香爐大約鑲嵌了數百顆綠鬆及紅藍寶石。爐蓋與底座用的是純金掐絲工藝,美輪美奐,以寧晏的眼力,此物少說也得值個兩千兩銀子。

  一座景泰藍金累絲長方梅花盆景,上有一株色澤豔麗的珊瑚樹,一株用銀鍍金打造的嵌寶石珠花,光是這珊瑚便是罕見之物,其餘寶石更是數不勝數,少說也得三千兩銀子。

  其餘兩物,有八仙賀壽的象牙雕八寶盒,還有一用青金石雕刻的百寶葫蘆吉座,上頭用朱貝刻了一大大的壽字,十分應景。

  四件寶物,價值從一千至三千不等,應是能滿足燕翎的要求。

  等夜裏燕翎回府,她便將人請到東次間,將自己備選的禮單方案遞給他,

  “世子爺,您瞧瞧,這幾樣是我覺得合適的壽禮,送哪一份,您拿主意。”

  寧晏將賀禮名稱,用料,價值,寓意都羅列地清清楚楚,一目了然。

  燕翎對妻子的細致與體貼很是滿意,掃了一眼禮單,指腹摩挲著下頜暗自思量,戚無忌因腿傷之故,至今不曾娶妻,也無法入仕,這些年無論他幫什麽戚無忌皆是一口回絕,燕翎想不到什麽法子彌補,這回戚夫人賀壽,能表示一些是一些。

  他決定道,“這四件全部送過去。”

  寧晏袖下的手明顯一頓。

  這四件加起來有大幾千兩銀子。

  她與燕翎大婚也不過花了一萬兩。

  人情往來是細水長流,一回做壽便是如此,往後還了得?

  隻是,燕翎不覺有跟寧晏解釋的必要,寧晏也沒打算問,燕翎從不過問她的嫁妝銀子,她也沒有資格置喙他的私賬,在賬目這一塊,二人幾乎是井水不犯河水。

  ===第32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