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你變了

  月色朦朧, 淡淡的光暈籠罩在蘇玉音麵龐上，恍若一層優美的紗。

  顧青昀嘴角噙著笑，下意識拉過她的手。

  “跟我來。”

  蘇玉音一臉雀躍地跟著顧青昀到了書房，顧青昀拔出桌案中間的抽屜。

  裏麵放著一個木匣子。

  這匣子看上去十分精美, 一看便是認真挑選過的。

  顧青昀將木匣子呈到蘇玉音麵前, 低聲道：“打開看看？”

  蘇玉音已經等了一日，一拿到匣子, 便手指一勾, 迫不及待地打開了。

  木匣之中, 墊著一層軟軟的綢布, 綢布上麵，放著一根十分精巧的短笛，這短笛隻有食指那麽長, 與一個哨子差不多大小。

  蘇玉音好奇地拿了起來，這短笛木質溫潤，摸起來十分光滑, 應該是打磨了很多遍。

  蘇玉音眼睛對著洞裏看了看，裏麵漆黑一片，什麽也看不見。

  顧青昀見狀，忍俊不禁。

  蘇玉音隻覺得這短笛很是可愛，她美目一抬，看向顧青昀。

  “夫君為何送我短笛？其實, 我並不會吹笛。”

  她小聲嘟囔著，竟有幾分遺憾。

  顧青昀笑道：“這不是尋常的短笛。”

  說罷，他繞到蘇玉音後麵, 將她手中的短笛轉過來,

  蘇玉音看得驚奇：“這是？”

  “我早就想送你一份禮物, 但你似乎什麽也不缺……”顧青昀語氣溫柔，徐徐道：“早年間，我與老師學過些許機關之術，便想製一方短笛送你。這短笛若直接吹，沒什麽特別，但隻要一打開

  顧青昀溫言道：“你經常出門，萬一遇上什麽事，便可吹響這短笛，隻要我聽見了，便會立即趕到你身邊。”

  蘇玉音美目睜大，看向顧青昀的眼睛，道：“這麽厲害嗎？”

  顧青昀笑了笑，道：“不如試試？”

  蘇玉音忙不迭地點頭。

  她將

  幾乎是同時，顧青昀伸手，捂住了她的耳朵。

  小小的短笛，卻爆發出了驚人的聲量，連芷蘭苑門口的翠珍和明珠，都嚇了一跳。

  門口的侍衛們，微微一驚，忍不住奔了進來。

  翠珍解釋過後，才將人送走。

  蘇玉音瞪大了眼，一臉興奮：“好厲害呀！若是再用力點，隻怕方圓好幾裏的人都聽見了吧！”

  顧青昀笑著鬆開了她的耳朵，問：“喜歡麽？”

  蘇玉音認真點頭：“喜歡！”

  她小心翼翼地將機關撥了回來，又試著吹了一次，這回聲音小了許多。

  從小到大，蘇玉音無論想要什麽，幾乎都能得到，可因為祖父和祖母太忙，他們的禮物全部都是買來的。

  蘇玉音還是第一次收到別人親手製作的禮物，一時間愛不釋手。

  她好似忽然想起了什麽，道：“隻要我吹笛，你就一定會來到我身邊麽？”

  顧青昀笑得和煦：“自然。”

  蘇玉音又問：“那你是立刻、馬上就會來嗎？”

  顧青昀微微頷首，輕聲道：“隻有你需要我，我就會來。”

  蘇玉音神色微動，笑道：“好，那我知道啦！”

  她笑容甜美地看著顧青昀，還帶著一絲狡黠。

  不知為何，顧青昀看到她這個笑容，總有那麽一點不安。

  但蘇玉音片刻之後，就恢複了正常，道：“我們快去用膳吧，我都有點餓啦！”

  顧青昀點點頭，兩人便一起入了飯廳。

  翠珍和明珠安排上了菜肴，顧青昀便開始為蘇玉音夾菜。

  用膳過後，蘇玉音一反常態，立即催顧青昀去書房。

  “夫君，你今夜不去批閱公文麽？”

  顧青昀淡淡道：“我的公文已經批閱完了，今夜沒什麽要事，可以陪你。”

  蘇玉音一皺眉：“夫君可是孟縣知縣，乃是黎民百姓的父母官，怎可懈怠？就算公文批閱完了，總有別的事可做呀！”

  顧青昀有些疑惑：“玉音，今日你怎麽這般關心我的公事？”

  蘇玉音一本正經道：“我哪一日不關心你？好了，快去罷！”

  說罷，連拉帶拽將顧青昀送去了書房。

  顧青昀：“……”

  行吧。

  他便果真坐在了桌案前，研究起了孟縣最新的商戶圖。

  主街之上的商戶，過半已經租售了出去，隻待橋通，相信來孟縣的人，會比現在至少多出一倍來。

  顧青昀坐下還沒有一刻鍾，便聽到隔壁想起了一陣短促的笛聲。

  顧青昀立即放下手中商戶圖，趕了過去。

  他推開臥房的門，隻見蘇玉音剛剛沐浴完，換了一身單薄的淺紫紗衣，正懶洋洋地靠在貴妃榻上，手中把玩著那方短笛，旁邊放了一堆奇奇怪怪的話本子。

  她一見到顧青昀，便高興地坐了起來。

  “果然有用，一吹笛子你就來了！”

  顧青昀：“……夫人喚我，就為了試一試你的笛子？”

  蘇玉音一笑，下巴輕點，指了指桌上青色的翡翠葡萄，道：“不止，我想吃葡萄，可翠珍明珠都不在，你幫我剝嘛。”

  顧青昀失笑，走到了桌前，將一整盤葡萄，都端了過來。

  顧青昀淨了手，撚起一顆葡萄，輕輕撕開上麵的皮。

  他手指修長，骨節分明，哪怕是剝葡萄，都比旁人要好看些。

  蘇玉音盯著他的手，連話本子也看不下去了。

  顧青昀剝好了葡萄，送到蘇玉音麵前。

  蘇玉音抬眸，看他一眼，張開嘴接了。

  她的唇瓣柔軟，輕輕觸及到顧青昀的指尖，他麵色微頓，垂眸看她。

  蘇玉音一邊吃著葡萄，慢慢打開了麵前的話本子，聚精會神地看了起來。

  她的麵頰之上，鼓著一個小小的包，看起來軟乎乎的，讓人想伸手戳一戳。

  蘇玉音吃完一顆，轉頭看他，笑容嬌美：“葡萄好甜，你也吃。”

  顧青昀眉眼微動，低聲道：“好。”

  顧青昀突然覺得，喂她吃葡萄，也是件不錯的事。

  蘇玉音一向吃得不錯，隻吃了一會兒葡萄，她就有些飽了。

  房中無水了，顧青昀出去淨手。

  可淨手到一半，笛聲又響了起來。

  顧青昀失笑，轉身回了房間。

  他一進來，便見蘇玉音抱著短笛，正在等他。

  顧青昀耐心地問：“夫人還有何吩咐？”

  蘇玉音對顧青昀立即過來，非常滿意。

  她收了話本子，溫溫柔柔地開口：“夫君，今日難得無事，你先去沐浴罷，我們早些休息。”

  顧青昀看著她的眼睛，道：“你不會在我沐浴的時候，吹笛子吧？”

  蘇玉音無辜地眨了眨眼，語氣驚訝：“夫君怎麽能這麽想呢？我方才吹笛，不過是想試試你能不能聽見，會不會立即到我身邊……畢竟你一言九鼎，應該不會食言……如今我已經試過了，你安心地去沐浴罷。”

  她一臉誠懇地看著他，唇角輕輕勾著。

  顧青昀便站起身來，道：“那好。”

  顧青昀轉身離開臥房。

  文安很快便為他備好了水，顧青昀寬下衣衫，緩緩浸入水中。

  水溫不冷也不熱，恰好適合他。

  顧青昀靜靜泡了一會兒，他輕輕搓了搓指尖，總覺得指尖還留有一絲若有似無的甜意。

  正當此時，隔壁臥房，傳來一陣急促的笛聲。

  顧青昀：“……”

  他就知道。

  顧青昀突然有些後悔送她短笛了，看來，在她玩膩之前，都不會停下這種把戲了。

  蘇玉音坐在床榻之上，兩手端著短笛，賣力地吹著。

  心裏還不住地讀秒，正在計算他何時能來。

  六、五、四、三、二……

  “嘭”的一聲，門本推開。

  顧青昀披了一件長袍，衣帶鬆散，長發淩亂地出現在了門口。

  蘇玉音眉眼一彎，笑容得意：“不到十個數就來了，你好快呀！”

  話音未落，隻聽見“啪”地一聲，顧青昀關上了門。

  他幾步上前，直逼床榻而來。

  蘇玉音被他嚇了一跳，順勢倒在了床榻上。

  顧青昀在她上方，長臂一撐，一目不錯地看著她。

  “好玩麽？”

  顧青昀眸色幽深，不辨喜怒。

  蘇玉音眨了眨眼，小聲：“本來很好玩……現在不好玩了……”

  糟了，他好像生氣了。

  蘇玉音這才發現，他整個人都帶著一股水汽，長發濕漉漉的，將衣衫打得半濕。

  衣襟也沒有係好，這種姿勢之下，很看到胸膛的大片肌膚……

  蘇玉音盯著顧青昀，有一點心虛。

  “這……這短笛，效果很好！”蘇玉音笑得有點兒慫，道：“我好喜歡啊，謝謝夫君。”

  顧青昀：“……”

  蘇玉音滿臉堆笑，道：“夫君澡還沒有洗完吧？不如回去繼續洗？”

  顧青昀似笑非笑道：“夫人這是對我召之即來，揮之即去？”

  顧青昀平日裏極好說話，可一旦嚴肅起來，蘇玉音便覺得……自己還需要再鍛煉鍛煉。

  蘇玉音見自己哄不好顧青昀，忽然小嘴一癟，委屈道：“夫君這是生我的氣了？你送我短笛的時候，也沒說平時不讓吹啊？”

  顧青昀有些無奈，道：“我不是不讓你吹，可你不能專挑我沐浴的時候……”

  “我就知道！”

  蘇玉音眉頭皺成了一團：“夫君與我成婚久了，便失了耐心……不願意陪我玩了……”

  顧青昀麵色一頓，道：“沒有，我不是這個意思……”

  蘇玉音躺在床榻下，小臉一偏，不再看他：“你變了！”

  顧青昀：“……”

  蘇玉音可憐巴巴地開口：“以前，我們未成婚之時，你日日都會給我寫信，還會同我聊冬日的星星月亮！可如今，我們分開多日，我在廣安，你在孟縣，可一封信都沒有……”

  顧青昀忍不住道：“我不是去接你了麽？”

  蘇玉音挑眼看他：“我在廣安待了足足三日你才來！日日寫信，說明你日日想我；三日才來，可見你對我的情分……淡了……”

  顧青昀：“……”

  蘇玉音幽幽歎了口氣，道：“難怪，我吹笛你也要生我的氣……”

  顧青昀的表情差點兒裂開了。

  他一臉認輸的神情，無語看著蘇玉音。

  “好好好，你要吹便吹，我再也不生氣了，好不好？”

  蘇玉音小臉氣鼓鼓的：“可是我生氣了！”

  顧青昀歎氣，道：“那你要怎麽樣才能不生氣？”

  蘇玉音眼珠一轉，道：“你給我念話本子聽！”

  顧青昀：“……”

  蘇玉音拿起一本書，遞給他：“就念這個！”

  顧青昀打開一看——《風流女俠和她的九個相公》，還是新出的下冊。

  顧青昀嘴角抽了又抽，整張臉都快繃不住了。

  蘇玉音又哀哀戚戚地開口：“你不願意？”

  顧青昀長歎一聲：“我心甘情願。”

  於是，顧青昀便坐在榻邊，給蘇玉音念起了話本子。

  他本就聲音好聽，語調抑揚頓挫之間，令人身臨其境。

  蘇玉音躺在床榻上，以手撐頭，笑意盈盈地看著他。

  顧青昀念了一會兒，便皺起眉來：“這女俠怎麽見一個愛一個？”

  蘇玉音毫不在意，道：“隻許你們男人三妻四妾，就不許我們女人三心二意啦？”

  顧青昀道：“也不是人人都喜歡三妻四妾的。”

  蘇玉音挑眼看他，問：“夫君若以後當了高官，會三妻四妾嗎？”

  顧青昀看著她的眼睛，道：“不會。”

  對於顧青昀而言，除了她，其餘的女人都與他無關。

  蘇玉音這才滿意地笑了：“那你可不許騙我，你若是騙我，我就學這話本子裏的女俠，左擁右抱養一堆小白臉，給你戴上一頂結結實實的綠帽子！”

  顧青昀哭笑不得。

  “這種書你還是少看為好。”

  蘇玉音氣定神閑道：“那好，你以後給我念吧，我喜歡你念。”

  顧青昀：“……”

  顧青昀隻得繼續念了起來。

  這到底是什麽人寫的？簡直是荼毒百姓，不堪入目！

  若被他遇上這寫書之人，定然要抓進牢裏，好好審問一番！

  顧青昀生無可戀地念了一頁又一頁，蘇玉音時不時發出咯咯的笑聲，她順勢幫他擦了擦滴水的長發。

  顧青昀萬萬沒想到，他博覽群書，一次登科，萬萬沒想到會被一本話本子，折騰得死去活來。

  但見她眉宇間笑意明顯，也不忍停下，隻得繼續念。

  不知過了多久，一本書終於翻完，顧青昀長籲一口氣。

  “玉音……”

  沒有人回答。

  顧青昀側目一看，蘇玉音已經躺在他身邊，睡著了。

  月涼如水，靜靜照在她的麵上，烏鴉鴉的長發，蜿蜒鋪陳在榻上，一片柔滑。

  她五官精致，睫毛纖長，睡顏十分恬靜，與醒著的時候判若兩人。

  顧青昀放下手中書本，輕輕湊了過去，在她額上落下一吻。

  今夜這書，也算是沒白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