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一見鍾情

  直到坐上了馬車，明珠還沒有想明白，蘇玉音為什麽要大晚上橫跨半個京城，去城南找顧青昀。

  明珠忍不住問道：“小姐，咱們這麽主動去見顧大人，會不會……不大好？”

  蘇玉音撥弄著手指上嫣紅的蔻丹，笑問：“哪裏不好？”

  明珠抿了抿唇，道：“不、不夠矜持？”

  蘇玉音“噗呲”一聲，笑了出來，道：“明珠，‘矜持’二字從你嘴裏說出來，真的不會水土不服麽？”

  明珠自幼習武，平日裏辦起事來，也是雷厲風行，不講情麵。

  曾經有別家公子來與蘇玉音搭訕，她直接將對方從酒樓二樓扔了出去。

  明珠有些不好意思，道：“奴婢自然不講什麽矜持……但小姐畢竟是蘇家嫡女……不一樣的。”

  明珠是個實誠的性子，怎麽想的便怎麽說，在她眼裏，小姐就是天上的仙女，可不能被人議論和傷害。

  蘇玉音笑了笑，道：“矜持又不能當銀子花……我之所以要去見顧大人，是因為我發現，他比我想象的，更有意思。”

  顧青昀白日裏收的銀子，沒有立即退還給蘇文揚，反而晚上派人大張旗鼓地送來……若是蘇玉音沒有猜錯，對方是在委婉地提醒自己，要小心蘇文揚。

  蘇文揚不但在顧青昀那裏給自己埋雷，回到府中之後，還刻意提起顧青昀對婚事的猶疑，就是想破壞祖父祖母對顧青昀的印象。

  可蘇文揚和羅氏最大的不同，便是他無論做什麽事、說什麽話，總是模棱兩可，叫人抓不到他的把柄，怪不到他頭上去……蘇玉音早就看清了他的為人。

  蘇文揚與羅氏一道破壞聯姻，蘇玉音並不意外。

  她意外的是顧青昀的做法。

  聯姻之事，他一直未置可否，應該是有所顧慮。

  本來，蘇玉音沒有太將此事放在心上，能嫁則嫁，不能嫁，當個朋友也好。

  可單憑顧青昀能看透蘇文揚的把戲，在祖父麵前讓蘇文揚吃癟，就值得蘇玉音見他一麵。

  畢竟，這個世界上，聰明人並不多。

  長得好看的聰明人，就更少了。

  蘇玉音的心思，明珠和翠珍自然是不知道的。

  但她們早已習慣了小姐想一出是一出，便乖乖地陪著她，從城東到了城南。

  ，

  城南驛館。

  張乾才從蘇府回來不久，他不住地搓著手，外麵北風呼呼，吹得人渾身涼透。

  顧青昀抬起眼簾，問道：“銀子可送去了？”

  張乾頷首：“都送去了，不過……情況如何，下官便不得而知了。”

  顧青昀輕輕“嗯”了一聲，他能做的已經做了，按照如今他與蘇玉音的關係，也不宜太過殷勤。

  張乾說完了蘇府的事，連忙給自己倒了一杯熱茶。

  直到熱茶端在手心，他的麵色才稍微好了些。

  盧嚴正在收拾公文，見張乾坐在一旁，仿佛一隻縮著的鵪鶉，便道：“不是還剩了些金絲炭麽？不如燒了吧。”

  張乾的頭搖得像撥浪鼓：“不行，那是咱們最後的炭了，燒完就沒了！還是熬一熬罷，等半夜再說……”

  按照張乾的意思，恨不得一塊金絲炭掰成兩塊來用。

  盧嚴皺了下眉，道：“隨你罷。”

  早燒晚燒又有什麽區別？燒完了，都是一樣要挨凍的。

  張乾喝著熱水，盧嚴收拾著桌麵，而顧青昀則一言不發地批閱著公文。

  一切有條不紊，直到驛館小廝過來，才打破了這份沉寂。

  “大人，外麵有一位小姐，說想見您。”

  顧青昀筆觸一頓，抬眸：“小姐？”

  小廝眉飛色舞：“是是是！一位特別美、特別大方的小姐！”

  張乾忍不住問道：“你怎麽知道她大方？”

  小廝搓著手裏的金豆子，嘿嘿一笑：“我猜的。”

  張乾：“……”

  顧青昀放下手中毛筆，道：“請她進來。”

  “不必請了。”

  顧青昀的話音未落，蘇玉音清越的聲音便響了起來。

  顧青昀微微側目，蘇玉音已經站在了他的書房門口。

  她穿著一身水紅色的金絲石榴裙，容姿嬌俏，亭亭玉立。

  院子裏還未消融的白雪，都是她的陪襯。

  盧嚴和張乾一頓，與她見禮。

  顧青昀也起身相迎，淡聲：“蘇小姐，裏麵請。”

  蘇玉音點點頭，抱著手爐，邁入了書房。

  她本來是想守著禮儀，在院子裏等的，但外麵實在太冷了，她就自己進來了。

  但萬萬沒想到，這書房裏涼颼颼的，和站在院子裏也沒有什麽區別。

  蘇玉音目光轉了一周，沒見到炭盆，問道：“翠珍，你不是送了炭火過來麽？怎麽這樣冷？”

  翠珍還未開口，顧青昀便道：“蘇小姐莫怪翠珍姑娘，是我們沒有生火……”

  蘇玉音忙道：“大人還有傷在身，怎麽能不生火呢？萬一再著涼了可怎麽辦？翠珍——”

  翠珍立即會意，連忙找了火折子，將碳爐點燃。

  顧青昀瞄了一眼碳爐……所有的金絲碳，都在裏麵了。

  張乾的目光緊緊所在碳爐上，隻覺得心在滴血。

  這樣的燒法，隻怕不到一個時辰，金絲碳就用完了！

  但他隻能幹著急……這金絲炭，畢竟是人家送來了。

  碳火燃了起來，蘇玉音終於暖和了不少。

  顧青昀道：“蘇小姐請用茶。”

  蘇玉音在一旁的椅子落座，這椅子又冷又硬，她忍不住皺了皺眉……算了，速戰速決。

  顧青昀沒發現她的異樣，開口問道：“蘇小姐這麽晚過來找我，可有什麽事？”

  說罷，他自己也端起茶杯，緩緩飲了一口。

  蘇玉音開門見山，問道：“我來是想問問，顧大人為何還不願意娶我？”

  “咳！”

  顧青昀被茶水嗆得咳了好幾聲。

  張乾正在為蘇玉音添茶，聽到這話手一抖，茶壺差點脫了手。

  明珠眼疾手快，上前接住，這才沒弄濕蘇玉音的裙子。

  張乾見到明珠刀子一般的目光，忍不住退了兩步。

  盧嚴還目瞪口呆地站著，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

  顧青昀咳得麵容通紅，蘇玉音掏出手帕，遞給顧青昀：“顧大人沒事吧？”

  顧青昀猶豫了下，終究接過，沉聲：“無事。”

  “嗯，那就好。”蘇玉音乖乖坐著，一雙妙目含笑看他：“大人還沒回答我呢。”

  他要是能快點兒說就好了……屋裏冷，這椅子坐著還難受。

  顧青昀瞄了一眼眾人。

  等著吃瓜的盧嚴和張乾，頓時醒了神。

  盧嚴道：“我突然想起，還有公務未處理完，顧大人，蘇小姐，我先失陪了。”

  說罷，盧嚴便轉過身，離開了書房。

  張乾也連忙開口：“啊！這水涼了，我先去燒一壺，你們慢慢聊，慢慢聊！”

  張乾瞬間消失無蹤。

  翠珍和明珠也識趣地退了出去。

  片刻之後，書房隻剩下了顧青昀和蘇玉音兩人。

  顧青昀麵色稍緩，他抬起眼簾，看向蘇玉音，道：“顧某出身寒微，小姐家世顯赫，實在不敢高攀。”

  蘇玉音笑道：“顧大人乃狀元之才，我不過一介閨閣女子，說到底，是我高攀。”

  她語調柔柔軟軟的，顧青昀反倒不好太過於冷淡了。

  顧青昀又道：“可是，在下不過是一個小小的父母官，孟縣又十分貧瘠，恐怕會委屈了蘇小姐。”

  蘇玉音眨了眨眼，道：“一點也不委屈，顧大人如今雖然官職不高，但我相信，假以時日，顧大人一定能出人頭地，青雲直上。”

  顧青昀麵色有些不自然，低聲：“蘇小姐為何如此篤定？”

  蘇玉音沉吟片刻，開口：“直覺。”

  顧青昀：“……”

  顧青昀是個極其理智的人，從來不會用直覺做判斷。

  但他雖然理解不了蘇玉音的邏輯，但被人這麽看好，還是忍不住揚了揚嘴角。

  顧青昀繼續問：“若我一輩子都隻能待在孟縣，豈不是辜負了小姐厚望？”

  蘇玉音笑得輕鬆：“那我們守著孟縣過日子便好，正好離江州近，我還可以時常回來看看祖父和祖母。”

  顧青昀見她甚至規劃起了日後的生活，不免有些耳熱。

  顧青昀凝視蘇玉音，道：“在下身上到底有什麽，值得蘇小姐如此在意？”

  顧青昀雖然認識蘇玉音不久，但也聽說過蘇家大小姐眼高於頂，尋常人物，入不了她的眼。

  蘇玉音坐在顧青昀對麵，她忽然探出身子，逼近了他，輕輕笑道：“顧大人相信一見鍾情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