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作者:歲謠臨翡      更新:2022-12-28 19:38      字數:3288
  第64章

    不知道為什麽,臨翡突然就不想開口了。

    就像是他若說出來那個盤旋在腦海的問題,反倒顯得他像一個笑話似的。

    他抿著唇沒說話,心裏飛快想著,“穗穗”是哪兩個字。

    “他是?”門內的小謝注意到歲謠身後的人,緊接著問道。

    還沒等歲謠回答,當事人搶先一步介紹自己,“我是她的師弟。”

    歲謠有點意外,她還以為臨翡不會信自己的話。

    小謝錯開身子讓兩人進屋,待合上門,才狐疑的看向歲謠,“可你不是個散修麽?”

    聞言,臨翡的視線也落在歲謠臉上。大有質問的架勢。

    小謝倒不是想盤問歲謠,而是單純覺得奇怪,既無宗門,又何來師弟一說。

    他見二人間氣氛古怪,那方才跟在歲謠身後才入門的少年不知想到什麽,麵色緩和,再看向他時還頗有幾分得意。

    沒給歲謠解釋的機會,少年便先將話題岔開了,隻說那是他們宗門的事,不好對外人說。

    臨翡心裏哼了聲,他的事為何要讓旁人知曉。

    歲謠想到什麽,偏頭對小謝道:“方才回來得急,忘記再給他開一間客房了。”

    小謝的目光移到臨翡臉上,心下了然,“我下樓同夥計說聲,再開一間就是。”

    “那就麻煩你了。”

    小謝笑了下,起身下樓。

    等小謝出去,歲謠才看向對麵坐著的臨翡,囑咐他,“我並未將我的身份告訴小謝,為避免不必要的事端,這事你也不必與旁人說。”

    之所以告訴臨翡是為了行事方便,而小謝如今已經信任她,自然沒必要多此一舉。

    沒有告訴旁人麽?

    臨翡的唇角翹起,很淡的嗯了聲,然後突然將手心遞到歲謠眼皮子底下。

    少年的音色如擊玉,“哪個‘sui’字?”

    “什麽?”歲謠先是一愣,然後反應過來,自己甚至沒有同臨翡說自己的名字,而他一路也並未問。

    還是方才小謝喚了一聲“穗穗”,叫他聽去了。

    歲謠捏著笑,用指尖在他手心寫下“歲謠”的“歲”字,嘴上卻是道:“小謝口中的穗穗是麥穗的穗。”

    臨翡注視著落在他掌心的食指勾勒出的筆畫,軟軟的觸感,有點癢。

    是年年歲歲的歲。

    末了,他才抬頭,一板一眼問道:“為何還不一樣?”

    歲謠收回手,撐著下頜眨了眨眼。

    在對方的笑顏下,臨翡後知後覺,意識到多半與她從未來而來這事有關。

    清澈的眸子隱隱浮上一絲激動,他攥緊手心,“所以這個才是你的名字。”

    歲謠嘴角蕩起一抹笑,眼皮稍垂,視線落在他緊握的手上,沒有否認,而是道:“你同旁人一般,叫我‘穗穗’就好。”左右兩個字讀音相同,喊起來也無甚差別。

    得到答案的臨翡點了點頭,“好,歲歲。”

    *

    明懷瑾一路追尋穗穗的蹤跡,愈發覺得古怪起來,每次都差一步,總是在即將要找到她時,線索又斷了。

    他心中有些懊惱,更多的是震驚於這個未婚妻的本事。

    這次他選擇反其道而行之。

    “先回妖域。”明懷瑾同身後的眾弟子吩咐道。

    幾人心知最後一個入魔的弟子逃了,還是在大師兄未婚妻的幫助下逃掉的,這幾日他心情不好,誰也不敢上去觸黴頭。

    追拿入魔弟子雖是他們此行的任務,但大師兄一路上的反應也過於反常了些,像是抓不到他便不能罷休似的。

    總不會是因為他的未婚妻與那小魔一道吧?這念頭甫一出現,就被人甩到腦後,怎麽可能呢。

    要知道,他們大師兄最厭煩他的未婚妻。

    而他那未婚妻恰恰相反,待大師兄如眼珠子似的護著。

    這樣想著,他們越覺得不對勁。

    不過江輕兒則樂見如今的局麵,這幾日沒有那個礙眼的穗穗,她多了好些與大師兄相處的機會。

    在客棧落腳後,江輕兒找到明懷瑾,對方正在擺弄羅盤。

    看到來人,他稍抬了下眼,又低頭專注於羅盤。

    江輕兒並不介意他這副冷淡的模樣,笑意盈盈的湊上去,“師兄,聽聞幾日後就是妖域公主涅槃的日子,屆時我們要不要也去看看?”

    明懷瑾對妖宮內的事並不關心,心道小姑娘家才會有此逢熱鬧便想湊上去的心思。

    他剛想說自己就不去了,突然話語頓在唇舌間。腮幫鼓動,他抬頭笑了,應道:“好。”

    聞言,江輕兒眸子閃過晶亮的一束光。

    明懷瑾收起羅盤,羅盤上的光芒微弱,暗示著有人用法器刻意幫那魔隱匿了氣息,不過依稀仍可判斷他們就在妖域附近。

    “具體是哪一日?何處?”

    江輕兒隻在樓下聽人閑話了個大概,具體情況也並不清楚,主要是她沒想過明懷瑾會答應的這麽幹脆。

    此刻微紅著臉,聲音有些急促,像是怕人反悔,“師兄你等著,我這就下去問個清楚。”

    *

    夜裏,歲謠窩在房裏想如何解臨翡身上的百裏咒。

    方才她試了幾種解咒方法,甚至連在妖域古籍中看到的術法都用上了,仍是不起作用。

    她直覺臨聞人細下在臨翡身上的並不隻是百裏咒那麽簡單。

    可要取信於他,至少得先解決這層難題,況且總有人在後頭追著的確也不是什麽辦法,明懷瑾就是最好的證明。

    沒想出個所以然,她搭了件披風,出門來到了客棧旁的小湖邊透氣。

    夜涼如水,他們住的地界不算熱鬧,此時夜半,石橋上隻有依稀幾個過路的行人。

    是以,橋邊樹下那抹定住的修長人影就顯得格外打眼。

    臨翡也不知在湖邊站了多久,身上的外衫都染上了一層薄薄的水汽。

    出塵的側臉在月光的覆蓋下顯出幾分朦朧不清的孤冷感,更添幾分疏離。

    歲謠眼神落在那處,腳已經不受控製的走近。

    她停在他身後的樹邊,側著肩膀靠在樹上,目光落在平靜的湖麵,“怎麽大半夜來這裏?”

    “你不也是?”臨翡頭都未偏半分。

    冷冷清清幾個字,把夜間薄涼的溫度都載了進去。

    歲謠覺得,不論是如今的臨翡,還是未來的臨翡,身上總有股十分矛盾的氣質。又邪又純。

    沉默了會兒,臨翡打破寂靜,“你總盯著我看。”

    明明從她來到這裏,他的視線就未從湖麵上偏轉半分,可說出來的話卻十分篤定。

    歲謠笑得坦然,沒否認。

    “為什麽?”臨翡抿了下唇,視線從遠處收回,落在自己的腳尖。

    他的聲音很輕,縹緲到像是風一吹就會散開。

    “是因為現在的我,和日後那個我很不一樣麽?”

    歲謠怔了下,兀地抬眼,驚歎於對方的敏銳。

    她每次忍不住打量臨翡時,的確都存了對比的心思。

    確實很不一樣,她幾乎都無法將眼前幹淨如皎月的少年與多年後別人口中陰翳的魔頭聯係起來。

    雖然她覺得未來的臨翡也沒那麽壞,但他身上的煞氣是做不得假的,讓人心生忌憚。

    身上總沾染著血氣,或是自己的,亦或是別人的。

    完全不同於眼前之人。

    或許也不是沒有相同點,她在他們的身上看到了同樣的孤寂感。

    清冷,冰涼。沒有溫度。

    就像他的本體。

    歲謠回答的很認真,“是不太一樣。”

    然後她解釋,“中間隔了那麽長的時光,人都是會變的。”話音稍頓,她繼續道:“但不論哪一個,都是你啊,臨翡。”

    臨翡的眸子閃爍,今夜第一次將視線移到歲謠的臉上。

    淡青色的瞳孔中,倒映出少女明明滅滅緩緩放大的輪廓。

    歲謠解開胸前掛著的係帶,將披風搭在臨翡肩上。

    對方比她高出許多,她微微踮起腳尖,才剛好能完成這個動作。

    “別待太久,夜裏湖邊涼。”

    說罷,她已經打著哈欠折返走向客棧的方向。

    臨翡矗立在原地,指尖攏了攏柔軟的披風邊緣,隻一瞬,便沾染上了對方殘留的體溫。

    歲謠回去後不久,外麵淅淅瀝瀝突然下起了雨。

    她推開窗子朝著湖邊的方向瞭了一眼,早已沒有那人的身影。

    窗外的風夾雜著細碎的雨珠吹打在麵頰上,好不容易醞釀的朦朧睡意又消散半分。

    她歎了口氣,正打算將窗子再度合上。

    突然,她指間微頓。

    目光落在遠處翻滾在雨中的成片火光之上。

    然而,還未等她細看,思緒突然被隔壁傳來的碰撞聲打斷。

    歲謠皺眉,轉身走到門邊。

    門外,赫然站著雙目晦暗的臨翡。

    她心道不妙,“那群人,來抓你的?”

    那麽烏泱泱一群人,又皆穿著整齊訓練有素,明顯不是普通的妖族。此時出現,又令臨翡如此緊張,結果顯而易見。

    臨翡的聲線緊繃著,“你說過會幫我的,師姐。”

    歲謠莫名從他一句話裏聽出了威脅和撒嬌兩種語氣,也不知該氣該笑。

    若說先前她還不確定聞人細在臨翡身上下的是不是百裏咒,那此刻她已經可以斷定,絕不隻是百裏咒那麽簡單。

    不然對方無論如何也不能在短時間內輕易尋到這裏才是。

    方才恍惚瞥看一眼,歲謠並沒有將那群人看得真切,隻能向臨翡求證,“聞人細來了麽?”

    臨翡搖了搖頭,“並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