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生離與死別

  　　林小依的耳邊隻能聽到風聲，不遠處的汽車鳴笛聲也將她拉回了現實，她打了一個寒噤，心髒也跟著隨之一抽。

  　　他始終都沒有說話。

  　　片刻後，她聽到他微微側眸問了一句：“你說什麽？我沒聽清。”

  　　同樣的話，她沒有說第二遍的勇氣。

  　　但她同樣也沒有看到，他握著電動車龍頭的手異常的用力，關節處甚至用力到泛白。

  　　他會的，他在心裏回答她。

  　　她的脖子向軍大衣裏縮了縮，她大聲地說道：“沒什麽。”

  　　“冷嗎？”他低聲問道。

  　　“還好。”她的語氣很是輕鬆地說道。

  　　隨後，到了醫院。

  　　她脫下了軍大衣，搭在了胳膊上，她的手上拿著他的圍巾，有些不知道怎麽是好。她在抬起頭，這才發現他白皙的臉凍得有些紅了，但眼眸還是如以往一般波瀾不驚。

  　　她走到他的身邊，他伸手去拿軍大衣，手指就不經意地觸碰到了她的手背，刹那間一股涼意襲來，她看了他一眼，卻見他麵色並不為所動。

  　　她握著他的圍巾也不知道要怎麽樣才好，她想起第一次坐他的小電驢的時候，她戴過的頭盔他都有些嫌棄，因此，她握著圍巾的手不由得往後縮了縮。

  　　林小依又下定決心一般，她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氣，上前一大步，順勢牽住了他的手。

  　　她不敢看他，眼睛直直地看著前方：“我……咱們不能穿幫。”

  　　“嗯。”他應了一聲。

  　　這一路他都覺得走得十分的緩慢，他仿佛能夠聽到自己的心跳聲不不緊不慢地加快，甚至於，他都感受到自己眼下的不安。他深吸了一口氣，不動聲色地朝前走著。

  　　他想著，他應該不知道，此時此刻，他覺得萬籟俱靜，大雪蓋滿枝頭，卻猶如春風拂澗而過。

  　　這一場驚天動地的波濤暗湧終是用一紙契約掩蓋住了他的私心。

  　　隨後，他停駐在了病房前，推開了門。

  　　外婆看著慕寒風和林小依緊握著的手，她的臉上忍不住浮現出了一絲淡淡的笑意。

  　　“來了……”外婆說著，支撐著就要起身。

  　　慕寒風先一步扶住了外婆，林小依隨之將病床升高，慕寒風扶著外婆靠在了病床上。

  　　外婆的臉色更蒼白了一下，幹枯泛白的唇上泛著死皮，她的眉眼卻依舊平和。

  　　她莞爾一笑後，問道：“大老遠……的跑一趟……忙自己的去……”

  　　“外婆。”林小依撒嬌一般地叫了她一聲，她輕輕搖了搖頭，“不管什麽時候來看你，我都覺得很開心。”

  　　“有空啊！就多陪著……寒風。”外婆輕聲叮囑。

  　　她又神色柔和地看向了慕寒風，卻瞧著他就越是覺得滿意，唇角都止不住地往上揚。

  　　外婆拉住了林小依的手，又拉住了慕寒風的手，將兩隻手放在了一起。

  　　“隻要看著你們都……好好的啊……外婆……外婆就開心。”外婆說著，她不經意間眼眶漸漸變得濕潤了起來。

  　　年紀大了，大限將至，就總是會不斷地回想起年輕時候的事情。她總能想起葡萄的藤架之下，外公抬頭對著她一笑。不管她們一起做什麽，她都不會覺得累，她都會覺得時間過得異常的慢，如同涓涓流水一般，回憶起來，大多都隻能是紙短情長。

  　　外婆輕輕擦拭了一下眼角：“看著你們……我總是會不自覺的想起過往……你外公還在世的時候……”

  　　她喘了一口氣，悠悠的說道：“人這一輩子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的，可未有和你外公在一起的時間……我才會覺得我很真切的活著。”

  　　“外婆……”林小依輕喚了一聲，她實在是不知道應該怎麽去安慰外婆，或者，外婆從來都不需要安慰。

  　　她曾經一度覺得，生離死別是離她很遙遠的事情，可唯有她看到死別之後的距離，他才意識到生離的疼痛隻是隔靴搔癢罷了。

  　　生離多好呀！最起碼你知道那個人在這個世界，他在一個遙遠的角落，他可以活得很好，隻是你們暫時見不到。但終有一天還能再見。

  　　但死別，它能一下子粉碎掉人所有的期待，抱著回憶過活的日子是最煎熬不過的。

  　　外婆伸手輕輕拂拭掉林小依眼角的淚花，她的語氣帶著寵溺道：“怎麽還哭鼻子呢！”

  　　“寒風……”她的語氣緩慢而又悠長地叫了一聲慕寒風的名字。

  　　“我在。”慕寒風道，他也不知道為什麽，他心裏麵莫名的不安，她總覺得他今天所看到的外婆和以往的外婆都不太一樣，但是這種不安讓他有些不敢說出來。

  　　“我的小依就交給你了……你一定要照顧好她呀！”外婆道。

  　　就連慕寒風這樣一貫喜怒不形於色的人，他都莫名的有些傷感，他的眼眶微微有些酸澀，他心裏頭的那種預感來的更猛烈了。

  　　此時的外婆……就像……就好像……就好像是在交代遺言一般。

  　　他的心裏頭猛然一顫，他立刻看向了林小依，還好她沒有察覺。

  　　他鬼使神差的一般握住了林小依的手，與她十指相扣著，眼眸沉靜地對著外婆說道：“外婆，您放心，小依有我，不管發生什麽，隻要我握住了林小依的手，我就不會再放開了。”

  　　“嗯。”外婆欣然一笑，她點了點頭，神色又變得無比的疲倦起來。

  　　她看了林小依一眼，緩慢的說道：“小依……我想見你媽媽了。”

  　　林小依一愣，外婆一向都不想給他們添任何麻煩，甚至從來都沒有要求過她和伊素來看她。

  　　她的心裏頭這才後知後覺的有些不安：“外婆，怎麽了？”

  　　她假裝若無其事的在問，但實際上她的聲音都隱隱帶著顫音。

  　　“說不上來……興許是年紀大了。近來老是夢到以前的事。我就總想著你媽媽小時候的樣子，一轉眼連你都這樣大了。”外婆道。

  　　林小依也不知道為什麽，她總覺得外婆今天的精神要比之前更好一些，似乎說話也沒有之前那樣費勁呢！她想著，或許是這段時間的治療，終究是有成效的。

  　　她也不疑有他，立刻說道：“我這就給她打電話。”

  　　隨後她起身，對慕寒風說道：“寒風，你陪外婆一下。”

  　　她沒有用很客氣的敬語，她也不知道為什麽，她和慕寒風之間竟然已經可以這樣輕車熟路了，她也不覺得有什麽不妥。

  　　“嗯。”慕寒風點了點頭。

  　　小月也坐在病床上看著林小依笑：“小依姐姐，你忙就是了，難得奶奶今天精神這麽好。看來奶奶的病是要好起來了呢！”

  　　她這樣子的樂觀也影響到了林小依，林小依驀然覺得自己是有些想多了，她朝著小月笑了笑，走出了病房。

  　　伊素正在開會，她看到林小依的電話，毫不猶豫的掛斷了。

  　　林小依不死心，再一次撥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