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明舒望著眼前的風墨白，不禁陷入沉思。

  以往聽到這些話，她總會不可避免的生出羞惱，甚至會有一種難以接受的厭煩。

  不知為何，也不知從何時開始，她似習慣了。

  習慣風墨白用或輕佻或認真的語氣，說著不著調的話。

  或許從她把風墨白當作朋友開始就變了——作為好友，理應包容對方的小毛病。

  不羞不惱，權當風墨白那些不著調的話是耳邊風，便是她對風墨白的包容。

  所以對於風墨白的這番話，她依舊沒有回應，垂眸看著地上的影子。

  飄搖的燈影照在雪地上，斑駁支離，她黑白分明的眸子裏在映出點點碎玉微芒。

  顧明舒目光鎖牢眼前方寸，唇角徐徐泛開清冷的弧度，聲音輕柔：“還有不到一個時辰就天亮了，你要啟程了麽？”

  “尚有牽掛，走不了。”風墨白麵對顧明舒的方向，眉目清幽，蘊藉透骨絕色，“走之前，我要確保你一切都好好的。”

  話音落下，風墨白彎腰牽住顧明舒的手往屋子走去。

  顧明舒倏然一驚，嚇得立即縮回。

  可是那隻大手格外有力，緊緊地包住她的手，令她掙脫不得。

  掙紮之間，風墨白側首回身，聲音輕軟溫柔：“別動，你手上有傷，用力掙紮會傷了你。”

  顧明舒受了驚嚇，眉頭緊擰：“風墨白，你幹什麽？”

  “乖了，跟我走便是。”說話間，風墨白拉著她繼續往前走，靴子踩在雪地上，發出輕微聲響。

  大手的溫暖令她無所適從，她嚐試了好幾次，卻掙脫不得。

  隻能跟著他走。

  天空飛白，又有微雪飄落，融作滿地浮光。

  顧明舒稍稍落於他的身後，眼前隻有一道頎長的影子，還有寬厚的肩膀。

  雪光如煙，梅香縷縷。

  恍惚之間，顧明舒已被拉進屋裏，按到了床上坐下。

  “風墨白，你瘋……”

  剩下的話，顧明舒沒有說完，便感覺指尖一陣涼意。

  她止住話頭，垂眸望去。

  隻見風墨白半跪於地，握住她的手，輕輕吹著。

  溫熱的唇息吐出，拂過她指尖時已帶了微微涼意。

  風墨白神色分外認真，他又吹了幾下，捧住那雙遍布傷痕的手仰起腦袋，唇含笑意：“老規矩，先呼呼，呼呼就不疼了。”

  顧明舒正要抽回的手僵住，微怔過後，竟是笑了起來：“你這是……在給我呼呼麽？”

  呼呼止痛，傳義都不信的事，怎麽到他們這兩個大人麵前，竟認認真真地做了呢？

  顧明舒稍稍屈指，想要把手收回。

  風墨白過於親密的接觸，她很不習慣，更何況不合禮數。

  然而麵前這一張姿容絕世的麵孔上，坦坦蕩蕩，沒有任何難以啟齒的情緒。

  若說有，也隻是對她傷勢的關切。

  她覺得，若是她反應過激，那便是對眼前這個人的一種侮辱——風墨白的神色實在太坦蕩了，坦蕩到心生懷疑都是一種罪過。

  就在她猶豫該如何把手收回而不至於尷尬時，風墨白卻先放開了她：“你說你，都過了那麽長時間了，也不抽空處理一下傷口，叫我如何放心離開？”

  燭光跳動，淺淺映照著他認真的容顏。

  顧明舒不由捏攏雙手，那一聲“不礙事”到了嘴邊，卻沒有說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