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明舒立即站在案旁，輕車熟路地為他研磨。

  顧惟墉沒有太大的力氣，但這一本折子還是寫得洋洋灑灑。

  他將奏疏寫好，遞到沈氏手裏：“命人送去給太傅宋成章，請他在今晨朝會時幫忙奏請陛下。”

  沈氏道：“何不交予我祖父？”

  顧惟墉搖頭：“你祖父因為我顧家的事，已經身陷泥淖，此時再麻煩他，一旦陛下龍顏大怒，他必受其累。”

  沈氏有些遲疑：“太傅宋成章從來不理事，他肯幫忙遞折子麽？”

  顧惟墉頷首：“太傅宋成章是太後的人，他會按照太後的意思辦事。今日太後維護我，意思已經相當明顯，他必會跟著太後的意思而行動。而陛下也會看在太後的麵子上，不會輕易懲處他。”

  沈氏不再遲疑，將信交給親信，又叮囑了幾句。

  寫完折子，顧惟墉已明顯精神不濟，林氏隻好將他扶到床上半躺著。

  一直思索的顧明舒道：“不夠，還不夠。”

  顧惟墉強打著精神：“明舒，你說。”

  顧明舒道：“祖父，明舒認為單憑一份奏疏，陛下不會準允一個三歲的稚兒出征，此事恐怕辦不成。”

  顧惟墉又問：“此刻，你想如何做？”

  顧明舒擲地有聲道：“我們的陛下在意名聲，需得再度將他推至不得不點頭的地步。”

  顧惟墉微微點頭：“那麽，你的計劃是什麽？”

  顧明舒道：“既然我們的目的是奪回城池，把父叔兄長的屍骨帶回來，那我們就背棺出征，告訴天下人我們顧家為東陵血戰到底的決心！”

  顧惟墉又問：“你如何把陛下推至不得不點頭的地步？”

  顧明舒道：“接到陣亡消息後不久，一夥人有目的地在街上讚揚顧家的氣節，請求陛下好生撫慰顧家，話裏話外擠兌陛下。”

  “孫女已經查實，這夥人受秦豐業的指使，秦豐業想利用百姓造勢，逼陛下盡快處置顧家。”

  “那我們也能借他造的勢，讓百姓成為陛下同意我們出征的一大助力？陛下愛麵子，他會應的。”

  顧惟墉略微沉吟：“這是要孤注一擲，逼陛下點頭同意，一旦此舉不成功，顧家算是徹徹底底地完了。”

  顧明舒道：“無論做不做，顧家此刻都四麵楚歌，去做了，至少還能爭取一絲生的機會。”

  “再者，我也想護住那些備受戰火荼毒的百姓，護住顧家人為之奉獻一輩子的東陵子民。”

  “祖父，您在大殿悲憤撞柱時，一位叫小喜子的公公，為了您血濺當場，隻為還您一飯之恩。”

  “為了顧家的事，戶部尚書沈大人四處奔走，太後率眾臣為您求情時，許多官員熱淚沾濕衣襟，他們無不記著您的好。”

  “背地裏，還有許許多多的人都在支持顧家，為了這些信任我們，擁護我們的人，我們也不能讓他們失望呀！”

  顧惟墉沉默半響，終於點頭：“人選，可定好了？”

  顧明舒默然片刻，接著道：“幾位嬸嬸已年長，不宜出征，大嫂還要照管家裏，也不宜去，除去我與小傳義之外，其餘人選待定。”

  五位嫂嫂立即表示：“大姑娘，我們願往！請讓我們隨你一同去！”

  幾位姑娘也表示：“長姐，這是我們義不容辭的責任，我們隨你去！”

  顧明舒轉身看向眾人，淡聲道：“人選暫且先不定下，眼看天就要破曉，是時候到宮門口自請出征了。”

  沈氏最先點頭：“明舒，我聽你的。”

  眾人一致表態：“我們都聽你的！你讓我麽做什麽，我們就做什麽。”

  顧惟墉看了一眼眾人，握住林氏的手，欣慰地闔上雙眼。

  他不禁在心底想：這個家在榮耀時，家裏的女人們沒一天消停的，整日爭風吃醋，為了點蠅頭小利明爭暗鬥。

  他本以為這個家會就此散了，但他終究是看低了她們。

  在她們柔弱的外表下，卻有著一顆不輸天下男兒堅韌的心。

  有明舒奔走，有沈氏牽頭，這個家不會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