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平陽歌舞新承寵
作者:淩雪薇沈羲遙      更新:2022-12-23 12:07      字數:9422
  第二十六章 平陽歌舞新承寵

    她的身影消瘦許多,不若之前的纖儂合體,珠灰色的衣裙在這無光的鸞鳳殿裏發不出柔和的光澤,她的身影看起來是那麽的單薄和無助,好似失去了所有的支撐。

    我看了那熟悉又陌生的背影,不由得黯然起來,輕輕地喚了一聲:“皓月……”就哽咽得再說不出話來了。

    皓月回頭,臉上雖敷了脂粉,可是依舊掩蓋不住她滿臉的憔悴和膚色的灰暗。

    她在看到我的時候,臉上立刻露出快樂的笑,那麽純粹,卻也那麽讓我心酸。早知有今日,我是不會設計將她變成如今的月美人的。

    可是,我真的沒有想到麽?我早知君王薄情,更何況她一個沒有外戚出身低微的女子,而且,我刻意去忽略,沈羲遙為何會寵幸她的原因。

    我也不是沒有想過,皓月作為我曾經的侍女,一定會受到其他妃子的排擠,再加上我如今得寵,礙於我的身份家世,他們不能對我如何,也就隻能拿皓月撒氣了。

    隻是,沒有想過這麽快,這麽快柳妃就對付她,這麽快我就被沈羲遙遇到,成了今天這幅情形。

    “小姐。”皓月哭著跪在我麵前:“小姐,皓月好想小姐啊。”

    她抬起那張布滿了淚水的臉,我的心就抽緊了,忙扶起她:“我也想你啊。你受苦了。是我不好,沒有早早的求皇上將放你出來。”

    我撫摩著皓月消瘦的臉,她的眼窩深深的凹了下去,眼睛也沒有了當初熠熠的神采的靈動。

    我仔細地看著她,每看一眼自己都有淚掉下來,心裏也悔一次。

    皓月抬著袖子為我拭著淚,她的淚也不停的滴落下來。就這樣,兩人什麽都沒有說卻哭了好久,我終於是止了住,勉強地笑起來。

    “不哭了,你出來了就是好事,我們見了更是好事啊。”

    皓月點著頭,甜甜地笑了。我看著她,伸手幫她攏了攏她耳邊散下的頭發,知道她在那掖廷裏定過得不好,那些太監哪個不是跟紅頂白的嘴臉,可是卻沒有辦法。

    我拉過皓月的手:“苦了你了。”

    皓月笑著:“不苦,柳妃栽了我就開心了,隻是,不解恨,小榮子的仇還沒有報。”

    我淡淡一笑:“急什麽。”

    皓月吃驚地看著我:“小姐……”

    在她的眼裏,我不是會說這樣的話的人。我隻是笑著掃了她一眼沒有說話。拉著皓月的手向外走去。

    “陪我走走可好?”我側臉看著皓月問著,皓月的臉明亮起來:“遵命。”她笑起來,還是我的皓月。

    身後遠遠的是坤寧宮裏新的侍女和太監。我和皓月走在飛龍池種滿梧桐的路上,一邊是飛龍池煙波浩渺的湖水,一邊是高大挺拔的梧桐,偶有一片碧綠的葉飄落,卻不改變滿眼的欣欣的綠色。

    “明日的家宴,你也去。”我不經意地說著,皓月正揀起一片樹葉在手中玩著,聽了我的話腳步停了停,又默默地跟上來。

    “我去,恐怕不合規矩吧。”她小聲地說著。

    我眉毛一挑:“怎能算不合規矩呢?要論寵幸,皇上也是給了你的。”

    皓月有些扭捏起來:“是,可是這次不是……”

    她話沒有說完就被我笑著打斷了:“本宮說你能去,你便有資格去。”

    皓月怔怔地看著我,突然明白過來,微微一笑:“是啊,小姐現在是名副其實的皇後了。”隻是她的語氣中卻透著微微的酸意。

    我笑笑,轉身牢牢地看著皓月:“今晨我已跟眾妃說了,明日每人拿出自己的絕技來。柳妃是不晉位,可是玲瓏的滿月還是要辦的。”

    皓月抿了嘴唇不說話,腳步已經停了下來,踢踏著腳下青青的草地,手上抓著她裙子的銀灰色的飾帶扭著。

    我歎了口氣握著她的肩說道:“皓月,這是你的機會啊。”

    皓月猛得抬頭看我:“機會?什麽機會?”

    我閉了下眼睛一字一頓地說:“讓皇上重新給你寵幸的機會。”

    皓月臉色變了下,輕輕地搖了搖頭:“小姐,皇上他……”

    她停了一下,內心掙紮著終於說了出來:“皇上是您的啊。我不能。”

    我“撲哧”笑了,“什麽叫是我的?皇上是這後宮所有女子的,我隻是個名義上的正妻而已。”

    皓月不明所以地看著我:“我不明白。”

    我長歎了口氣說道:“我是皇後,就要想到雨露均沾,既也是均沾了,為何不讓自己身邊的人得到呢?更何況……”

    我故意停了下,浮上一絲狡黠的笑:“更何況,你不是仰慕皇上許久的麽?”

    皓月吃驚地一手捂住嘴巴後退了一步:“小姐你,你怎麽知道?”

    我沒有回答,隻是看向了那反著日光的粼粼的湖麵,金光點點,耀人眼目。

    “你隻要告訴我,你要不要這個機會。”我很平和地說著,就好像在和皓月說著晚膳配什麽點心一樣。

    皓月踟躕了很久,終於是點了點頭

    從小我學舞蹈的時候皓月也跟著學了些,雖然身為丫鬟的她沒有我學得精練,可是基本的功底還是強的。

    我隻打算教她一個不難卻能給他留下印象的舞,想來想去想到了“采菱舞”。

    那舞蹈要求將那份清涼舒爽的感覺表現出來,正適合這樣炎熱的天。明日的家宴我設在了棲鳳台上,背對著湖水更能體現那份愜意吧。

    教了皓月一個下午,直到傍晚的陽光柔和的照進了禦花園的草地,一切都披上了一層緋紅的顏色。

    皓月的悟性高,教起來自然不費力,剩下就是要她自己去練了。

    回到坤寧宮後,我命惠菊送了舞衣給皓月,又遣了紫櫻明日一早去皓月處為她打扮。

    這裝扮也是十分重要的,要想一次就達成我的想法,什麽都馬虎不得。

    在我心裏,也一直因著她受罰覺得愧對她,畢竟皓月成為月美人是因我,得寵又失寵也是因了我,那麽,我就要她重新得到皇帝的寵幸,不論皇帝是喜歡她什麽,隻要有了這寵就好,對皓月,對我,都好。

    晚膳時分回到了坤寧宮,派去昭陽宮的人回來稟報,柳妃回去發了一通的脾氣砸了東西,午膳後安靜了下來,一直發呆,嘴裏念念有詞,是罵我的話。

    我聽後隻是笑,她的修養,真的是讓我歎然。

    晚膳後沈羲遙因著國事要在禦書房與幾位大臣商討,我在側殿正用著蜜餞,拿起一顆蜜漬的葡萄,那晶瑩的深紫色在滿室的燭光下發出剔透的光,送進嘴裏是酸甜適中的滋味。

    有派去柳妃處的人再次回來稟報,“娘娘,”是小祿子。

    “稟娘娘,柳妃娘娘已經恢複了,晚膳也用過了,現在就在寢殿????裏,有人看守。”

    我喝了口清茶看著小祿子:“她還做了什麽?”

    小祿子想了想:“沒有什麽了,不過吩咐緋然準備明日她要穿的衣服。”

    我點點頭,拿起一顆梅子,剛送到嘴邊又放下,用錦緞的手帕擦了擦手指,站起身,回頭溫和的跟芷蘭說:“玲瓏睡了吧,本宮去看看。”

    走到小祿子身邊停下腳步,我很隨意地說道:“禦醫說柳妃要靜養一段時間,明日的滿月宴她就不要去了。你們把昭陽宮給我看好了,別讓柳妃出來,出了事你們都擔不起。”

    我說完笑了:“就讓她好好的休養休養吧。”之後扶著芷蘭的手走了出去。

    夜色很好,繁星點點。我坐在小花園的樹下,身邊隻有一盞大紅的宮燈,芷蘭她們站在離我十步遠的地方。

    我看著天,有浮雲飄過,月亮也很皎潔。我看著那小小的一池碧波,月色下那錦鯉依稀可見,我嘴角帶著淺淺的笑,心裏卻是難過的。

    我已經無可避免地進入了這後宮永無止境的爭鬥中。

    看著月亮,我想到了那個環佩如水襟如月的男子,他溫和的笑,他謫仙的氣質,還有他深沉的愛。

    此時,他是否也和我一樣看著這明亮的月呢。

    他一定會的,一定。

    我帶著笑搖著頭,坐了很久,直到夜晚的風吹得身上有了陣陣涼意,終於起身回到了西暖閣裏。

    明日,就是玲瓏的滿月宴了。

    棲鳳台用純白的玉石築就,欄杆均為青玉,是僅次於蓬島遙台奢華的禦花園建築,在蓬島遙台修建成之後才動工的。

    今日這裏鋪滿了大紅的地毯,上麵還有花瓣片片,擱放菜肴的黃楊木大桌也擺放整齊,上麵水晶盤中是水果,銀盤中是點心,各色各樣發出剔透的光。

    廳首上座是一把盤龍赤金椅和一把飛鳳矍金椅,上麵都鋪著最柔軟的絲緞製成的繡墊,繡著金黃的龍鳳圖案。

    這次的家宴隻有後宮的各位妃子,那些沒有受過君恩的嬪妃都在最外圍的地方,靠禦座最近的都是那些已有了妃位和皇帝如今很寵的幾個。

    可是沈羲遙不是貪圖美色之人,寵愛的就那麽幾個,柳妃、和妃、麗妃、安嬪,還有幾個我不熟悉的嬪一級的女子。

    本來勢頭應最大的柳妃,因著昨日的事不準予出席,而一段時間來,沈羲遙似把心思都放在了我身上。因此,今日那些妃子們一個個精心地打扮自己,隻為博君王的一個側目。

    這些精致的衣料和圖案,還有那陽光下熠熠生輝的首飾,給這棲鳳台增添了許多的美景,到處是金光點點,耀人眼目。

    一早在坤寧宮裏更衣時,芷蘭拿來一套大紅繡金鳳的宮裝,有長長的下擺和微立起的領口,衣袖稍寬大了些,以金絲滾邊團出小小的如意圖案。

    我隻看了那托盤一眼就將臉轉了過去,那紅太耀眼,那鳳太奪目,不適合在家宴上穿。

    雖然這家宴上的女人們都爭奇鬥豔盡力將自己扮得最美,可是我卻不在意沈羲遙是否會被別人吸引了去。相反,皇後為皇帝物色才德出眾的女子,是分內的事。

    “不要這件。太豔了,不合適。”我看著鏡子中的自己,裏麵的女子長發披散著,一雙眼睛已經失去了最初的單純。

    芷蘭聞言將托盤放到一邊走上前來:“娘娘,您準備穿什麽?”

    我笑笑,拿起一柄桃木梳子梳著自己鬢間的長發,這時惠菊進了來,手上是一隻一樣的托盤,裏麵是一片溫柔的水藍。

    惠菊輕輕抖開,上麵有用鵝黃、乳白和淺粉的線繡出的大片的芙蓉,中心一點金黃,胸前和下擺綴著密密的金珠,清逸中卻不失該有的華貴。

    腰間是湖藍閃光緞麵的腰帶,係出蜂腰輕柔,盈盈可握。後麵垂下長長的兩條,配著拖地的後擺煞是好看。

    畫一個清秀卻精致的妝,眉是對著拿在手上的銅鏡仔細畫就的涵煙眉,梳一個略微複雜的如意高寰髻,飾以玉蘭紋琺琅彩頭釵、鎏金花托包鑲橄欖形陽綠翡翠長簪和三朵新摘的薔薇花,嫩黃色。腦後是一柄白玉扇形梳插和幾枚琺琅琉璃的小簪花,耳朵上是一對玉兔搗藥耳墜。沒有戴護甲,露出修長的手指,戴一枚和田籽玉戒指,上麵雕著千層的牡丹。

    一切穿戴好站在鏡前,那個沈羲遙曾經認為的仙子又出現在鏡中,不過多了分高貴。

    我看著鏡中的自己問著惠菊:“可去月美人那裏看過了?怎麽樣了?”

    惠菊半跪著為我整理累絲香囊下麵長長的銀絲穗子,頭沒有抬的答道:“月美人那邊都打扮好了,依奴婢看啊,月美人穿上那身衣服真是合身又好看呢。”

    我笑了笑,自己又正了正頭上的一對長簪,對一旁站著的芷蘭說:“時辰差不多了吧。”

    又向放下的絲簾外看了看:“玲瓏呢?”

    芷蘭撥開簾子,乳母正好走了進來,懷裏是剛剛睡醒的玲瓏,穿著我之前繡給她的那件肚兜,正好與我身上的衣服顏色一致。

    我眼裏充滿了溫暖的笑,伸手抱過她,用鼻間逗弄著她的小臉,玲瓏又笑起來了。

    我將她送回乳母的手上,看了看外麵的天,對芷蘭她們說道:“時辰差不多了,我們走吧。”

    今日的天色真好,天藍得極通透,天邊是濃密的潔白的雲,層層疊疊的。遠處棲鳳台上早已有了明媚的色彩,光影流動,各色的珠寶在陽光的照射下射出奪目的光。

    我停在一棵湖邊的柳樹旁,手輕輕捋著那已經深綠的柳葉,從這裏看去那棲鳳台上全是濃豔的色彩,一偏頭,皓月就在兩個侍女的跟隨下遠遠地走來。

    那襲嫩粉繪荷的衫裙恰到好處的凸顯了她嬌嫩身軀上的每一個優點,也襯得她人如朗空明月般。

    皓月看見了我,正要轉了腳步向我處走,我微搖了頭朝她輕笑了下,皓月遲疑了下很輕的施了禮,我點點頭,示意她過去那棲鳳台。

    我心裏是擔心若別人看見此景,自然會想到之後的那些事有我安排的痕跡,因此才讓皓月先走。

    等看著那棲鳳台上的衣香鬢影聚集的差不多了,我才拍拍手,弄掉上麵沾染的柳葉的殘屑,緩步朝棲鳳台走去。

    沈羲遙還沒有到,我站在那廳的入口,靜靜地看著裏麵,眾妃三五聚在一起聊著什麽,依稀聽到柳妃的名字。

    我心裏笑了笑,朝門外的太監一點頭,那小太監立即高聲喊道:“皇後娘娘駕到。”

    裏麵頓時安靜了下來,“悉索”一陣衣裙的聲音,眾妃紛紛跪下。

    “參見皇後娘娘。”

    我臉上掛著溫和的笑:“各位妹妹都起來吧。這是家宴不必如此拘禮的。”

    說罷扶著芷蘭的手登上那金碧輝煌的飛鳳矍金後座,乳母抱著玲瓏站在我的身邊,微低了身子讓我哄著裏麵的玲瓏。

    我哄了半天,玲瓏睡了過去,定好的時辰都過了兩刻,可是依舊沒有看到沈羲遙的身影。

    我心裏有些擔憂,擔憂會出了差錯。

    這時芷蘭悄悄走到我的身邊,小聲在我的耳邊對我說道:“娘娘,柳妃娘娘暈厥過去了,皇上去看她了。”

    我手一緊,但是臉上是不在意。讓乳母將玲瓏抱到一邊的一間耳室,裏麵早已布置好了供玲瓏睡覺的小床。

    我看著下麵已經開始小聲議論的嬪妃們,表情淩厲起來。

    “娘娘,要不要奴婢去請皇上。這時辰都過了。”惠菊小聲地問著我。

    我沒有看她,而是對身邊的芷蘭說道:“芷蘭,你去昭陽宮看看柳妃情況好點沒有,跟皇上說,若是心焦柳妃就不用過來了,我在這裏主持大局就行。”

    芷蘭眼中閃過一絲驚訝,但仍點了點頭,隱約有笑意地下去了。

    我端起一盞茶喝了一口,“咣當”一聲,茶碗擱在了手邊的黃楊木桌上,下麵的嬪妃都安靜了起來。

    我慢慢地說道:“皇上因著擔心柳妃的身體要晚來一會,各位妹妹先自便吧。”

    說罷起身走進了玲瓏睡著的那間側殿中。

    隻有惠菊在我身邊,乳母已讓她出了去。我搖著那小床,玲瓏睡得正香,惠菊拿著一把蒲扇為我扇著。

    我一直沒有說話,惠菊終是忍不住了:“娘娘,剛才為何不讓奴婢去請皇上呢?您反倒讓芷蘭姑姑去跟皇上說不用過來。”

    她撅了嘴看著我,我笑了下,哼唱著哄小孩子睡覺的曲子不理睬她,惠菊見我這樣,也隻好收了聲,繼續打著扇。

    我就這樣一直搖著那小床,不久,芷蘭就進了來,我示意她輕聲。

    芷蘭小聲地稟告道:“娘娘,柳妃娘娘那裏沒有什麽,太醫說是思念小公主有了心病。”

    我哼笑了下,眼睛別開去。是啊,她是有心病,不過這心病是什麽,恐怕隻有她自己最清楚。卻絕不是因為想念玲瓏。

    隻是,沈羲遙會想到麽?

    我點了頭站起身:“那我們就出去吧,該開宴了。”才走到偏殿門邊,身後傳來芷蘭一貫的平緩的聲音:“娘娘,皇上帶著柳妃娘娘馬上就過來了。”

    我心一驚,她翻身還真快,沈羲遙的心對她還真軟。

    昨日裏才說看清了她,今日就因著她暈厥原諒了她。

    稍有些黯然,但還是打起了精神走了出去

    因著沈羲遙的到來,外麵眾妃都已起身了,沈羲遙坐在最上首,在他的赤金龍椅左下方多了一張紅木椅,那上麵坐著穿著明麗的柳妃。

    我心抽著,臉上是無論如何都擠不出絲毫的笑,步子停下來,好在是在後麵沒有被人發現。

    我就靜靜地站在那裏,後麵跟著的乳母們也停了下來。

    我眼睛緊緊盯著那首座上一臉平靜的沈羲遙,還有雖然臉上滿是謙卑溫和但眼神得意的柳妃,以及下麵那些逢迎的笑臉,我閉上了眼不願去看。

    柳妃偶爾回頭跟沈羲遙說著什麽,他報以一笑,我看在眼裏,有莫名的不快。眼神看向了下麵眾妃,麗妃是一臉的不悅,與和妃恬淡自若的神態剛好對比,安嬪的表情很複雜,有高興,可是也有不快。

    我笑了笑,雖然柳妃與她的交情不錯,她也因此與其他一些妃子不和,如今柳妃翻了身,她又有了靠山當然好,可是畢竟是皇帝的妃子,柳妃倒了她也就少了一個對手。

    我在人群中尋找皓月的身影,正巧對上了她看我的眼神,那眼神裏是不甘和憤怒。我朝她微微一笑,心已經定了下來,緩步滿臉笑容地走了出去。

    “臣妾參見皇上。”我向上麵沈羲遙行著禮卻不走上去,沈羲遙走下來扶起我,我給了他一個十分燦爛的笑,眾妃皆跪拜下。

    我掃了一眼在沈羲遙身後的柳妃,她也微彎了身子,我一步上前拉住她:“妹妹月子剛坐完,之前又暈厥過去,這虛禮就免去了吧。”

    柳妃看著我一笑,果然盡顯嬌柔嫵媚,可是我知道她這笑不是給我看的,而是給我身後沈羲遙看的。不過柳妃卻做了一個錯誤的反應,她真的就起了身不向我行禮,我心中笑起來。

    我知道,以她對我的恨和她自己的清高,隻要有機會是不願向我行禮的。她還沒有被這深宮磨去棱角,當然這和沈羲遙有很大的關係。

    我輕輕回身笑看著沈羲遙,他臉色有些不好看。

    我微笑著說:“皇上既然來了,就開宴吧。”

    柳妃看到了沈羲遙的眼神反應了過來,伸手去抱玲瓏,可是她戴了長長的護甲,夏日裏玲瓏的繈褓很薄,她自己又是第一次抱孩子,嬰兒軟軟的身子她還不能適應,不知怎的就把熟睡中的玲瓏弄醒了,“哇哇”大哭起來。

    我心疼得厲害,忙上前要去抱,手伸到半空被柳妃一個惡狠狠的眼神生生得逼停了,我已經忘記了下麵眾妃和一邊的沈羲遙,眼裏全是哭個不停的玲瓏。終於是上前一步將玲瓏抱在懷裏,輕搖著哄著。

    柳妃有些尷尬地站在一邊,我抬頭用責備的口氣說道:“你是個母親,抱孩子怎麽還戴著這護甲,弄疼她了。”

    說罷又憐惜地看著懷中的玲瓏。她的哭聲小了些,乳母上來將玲瓏抱走,沈羲遙已經坐在了那龍椅上,冷冷地看著之前的一幕。

    我微彎了身對他說:“請皇上恕罪,臣妾之前失態了。”

    沈羲遙搖搖頭朝我很淺的一笑,柳妃此時也走到我的旁邊,對沈羲遙說:“皇上您看,玲瓏根本不認得臣妾。”

    那聲音委屈極了,可是沈羲遙沒有理會,隻是指了指下麵的一把椅子對她說:“你去坐吧。”

    柳妃有些愣,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走了下去。

    我看見她那葡萄紫的衣裙上金線織就的孔雀,心裏對著她的背影說道:“你這隻孔雀,永遠也飛不起來了。”

    自己在沈羲遙身邊坐下,此時玲瓏已停止了哭泣,沈羲遙看了看她終於露出了笑容。

    “開宴。”他高聲說著。

    之前的紛亂和不快瞬間消失,眾妃們臉上堆滿了嬌媚的笑,一個個看著她們日思夜想的皇帝。我卻隻帶著平常的笑看著下麵的女子們,擺出皇後的樣子。

    “今天你讓朕想起了第一次見到你的情景。”

    他眼睛看著下麵一隻白玉的酒杯舉在唇邊,就突然說出了這句話。

    我也將酒杯拿起微笑著看著前方:“皇上還記得啊。”說完才轉頭看他。

    他的目光落在了下麵一臉黯然的柳妃身上,我兀自笑了笑正要轉臉回去,他突然回了頭:“今日,為難你了。”

    他的眼波流轉著,似還有話要說,可是卻將杯中酒一飲而盡,換上一副平淡的表情說道:“不是說讓眾妃準備了拿手的麽?朕此時還真想看了。”

    我帶著淡雅的笑容起身,底下的絲竹聲停了,我輕輕地擊掌,門外就飄然走進一個嫩粉的身影。

    樂曲聲複又響起,已經換成了江南的小調,皓月就在這輕柔舒緩的樂曲聲中翩翩起舞,那柔粉的水袖一揮,帶出清香陣陣,那是我讓惠菊之前用荷花香熏過的,清雅的味道正適合這炎炎的夏日。

    沈羲遙就看著那個身影,眾人皆在欣賞,皓月跳得純熟了許多,一招一式頗像樣,將那采菱的快樂和單純以及清涼充分地展現了出來。不時有微風從湖上吹過,一切都美極了。

    一曲終了,我含笑看著沈羲遙,卻發現他也在看我,眼神是我看不透的。

    我心裏亂了那麽一拍,可是還是麵不改色地笑著對他說:“這月美人的舞真美啊皇上,臣妾之前都不知道皓月有這一身的好舞技呢。“

    說罷招手喚皓月上來,嗔笑著看著她問:“怎麽這麽會跳舞也不告訴我?”眼神卻在提醒她。

    皓月很聰明羞澀地說著:“奴婢也是偷著學的,娘娘過獎了。”

    我沒有說話,沈羲遙開了口:“跳得是不錯,看來師傅很好。”

    說罷讚許的點了點頭,我心跳有些厲害,餘光緊張地掃了一眼沈羲遙,他仔細看著皓月,可是表情卻淡淡的。

    我看了一眼在下麵坐的柳妃,她隻是看著自己眼前的盤子,眼神有些迷茫。我暗自感歎她沒有那些手腕,換了別人,能來了這滿月宴,就一定想辦法得到皇帝的眷顧的。

    這時,柳妃站了起來,笑著說:“臣妾願為皇上跳上一曲。”

    我臉色平和下來,卻沒有拒絕她:“妹妹的舞姿我還沒有見過呢,隻是聽說過。”

    柳妃頭微仰了下,走到樂工麵前吩咐了什麽,一曲悠揚的曲調便響了起來。

    我看著那紫色的身影在旋轉,手上翻覆著,那衣裙飄散開去,輕盈動人。

    沈羲遙似很動容,目不轉睛地看著她。

    我承認柳妃的舞跳得很好,可是卻不至於好到讓沈羲遙如此的地步。

    心中有疑惑,卻還是裝做不在意。柳妃一舞結束,似不勝疲憊的慢慢走回隻有兩步遠的椅子上,又好似坐得不舒服。

    沈羲遙說道:“上來坐吧,你畢竟是玲瓏的母妃。”那聲音溫和了許多,柳妃一笑就走了上來。

    我也帶著笑看著她,底下的皓月眼裏是失望和難過,我給了她一個寬心的笑,她低下頭喝著杯中酒。

    妃嬪大多都展示了自己的才藝,隻有麗妃和和妃沒有,她們隻是帶著笑看著,麗妃是有些不屑的和開心的笑,和妃是淡淡的看不出情緒的笑,但都是世間最美的。她們,遠比柳妃聰明。

    夕陽西下時,滿月宴終是結束了,玲瓏被封為了安國公主,被從側殿裏抱出來的時候醒著,粉嫩一團,十分可愛。

    柳妃也終於是抱了抱她,就做出不堪勞累的樣子交給了乳母,自己和沈羲遙說笑著。

    我走上前將玲瓏抱在懷裏跟沈羲遙說:“皇上,聽聞今早柳妃妹妹因著思念玲瓏暈厥過去,臣妾想了許久,雖然實在是舍不得她,可是還是覺得孩子由自己母親帶著好,這樣妹妹也不會責怪我什麽了。”

    我溫柔地看著沈羲遙又轉頭看著柳妃:“隻是不知妹妹的身體如何。”

    心中卻在想,柳妃你會如何的回答,在沈羲遙心裏你的才德,是不是會繼續減少,可就看你自己了。

    不過這次柳妃聰明了,她溫和地說:“我是時時都在想著玲瓏呢,這個月真是麻煩姐姐了。”

    她說完笑著跟沈羲遙道:“皇上,明日就將玲瓏送回來吧。”

    沈羲遙看了我一眼,我保持著笑容,沈羲遙點了點頭。

    我明媚地笑起來,拉過柳妃的手,她在掙紮,可是卻不敢掙脫。

    我說道:“妹妹,玲瓏有很多的習慣和喜好,一時也跟你講不清,可是我又擔心。不如今夜你就住在我那裏吧,我們好好說說如何?”

    柳妃嘴動了動,正欲推辭,她是想讓沈羲遙今夜在她處,可是我又怎麽會讓她如願。

    我沒有給她說話的機會,而是甜笑著看著沈羲遙:“皇上覺得可好?”

    沈羲遙讚許的點了點頭,柳妃沒有話說,終於是應了,還帶著假意的笑。

    沈羲遙看了看天說道:“朕去禦書房了,柳妃你好好的聽薇兒的囑咐。”

    眾人恭身送走了他,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台階的下麵,我招手喚皓月過來。

    “皓月,我做了皇上愛吃的蓮花糕,你給皇上送去吧。惠菊她們得收拾玲瓏的東西,便勞你走一趟了。”皓月吃驚地看著我,笑著點了點頭。

    我轉身對柳妃說道:“妹妹,我們走吧。”

    坤寧宮裏燃著巨燭十分明亮,柳妃雖是不情願過來,可是有了沈羲遙的話在先,她自然也不敢違抗。

    我引她進了鸞鳳殿,讓所有的侍女太監都下了去才笑著說:“妹妹你在這裏等等,本宮去換件衣服。”

    說罷從鸞鳳殿後麵的門出了去,剛踏出那扇門,我停下腳步跟身後的惠菊說:“你在這裏看著柳妃,小心別讓她看見。”

    惠菊點了點頭,我才轉身去了東暖閣。

    很快我換了件月白水波紋的簡單的裙子,頭上挽一個低至脖頸的髻,隻戴了一根金簪,很長,簪首是一顆明亮的東珠,後麵鑲著米粒大小的銀珠,簪尾光滑尖利。

    我走出了東暖閣,遠遠的示意惠菊不要出聲,自己走到了那門口無聲的推開門,就見柳妃一人在空蕩蕩的鸞鳳殿裏孤獨地站著。

    她略微胖了些,失了當初的輕盈動人,卻多了些富貴之相,倒也好看。

    我看她站在那鳳座前,手不停地摩挲著,眼裏是一股熱切和癡迷。

    她手上的護甲已經摘下擱在一旁,她的手光潔白皙,在燭光的照耀下閃著光。

    我看著那潔白一遍又一遍的摸著那赤金鳳座的扶手、靠背、還有那上麵鋪的大紅錦絲蜀錦軟墊,我靜靜地站在她看不見的地方看著她。

    惠菊在身後不敢出聲,有風吹了進來,涼涼的,吹起我裙子輕薄的一角,我低頭看了一眼那飄然的白色,再一抬頭,就見柳妃已經雙手擱在了那飛鳳的扶手上,自己緊張卻激動地、慢慢地坐了下去,然後好奇地看著自己的兩邊,斂了神色,對著空無一人的大廳擺出威儀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