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眼角的餘光看著她在狹窄的過道上向我走過來，心忽然砰砰砰砰跳的好快。她走過了左邊的街頭啪王，我想，不會吧？！她又走過了啪王2，我想不會吧？！！她接著走過了超級啪王，我想，完了，我淪陷了。但是，事實證明，以那時候我十二三四歲的年紀，還是太年輕了，她又走過了三台各種不同規則打法各種不同通關美圖的益智牌機和對麵馬吖狗的兩台街機之間的路，來到了路的盡頭，水果大作戰和我的麵前。隨著她的前行，我的心跳越來越快，眼神也從眼角裏慢慢偏轉過來，等她站在我身邊的時候，我已經不能再裝作看不見她了，於是，我很紳士的讓了半個位置給她……

  “讓出位置的時候，我一直不敢相信這是真的，這家街機店裏有那麽多台街機，隻有這一台有人，為什麽她就偏偏要到這一台的近前來，難道說……

  難道個毛啊！在那種街機店裏她一個小女孩不玩水果大作戰還能玩什麽？！韓三抿著嘴角，眼神陰鬱。

  “……我的心好亂，像一個迷路的小孩，茫然無助，隻能強自鎮定，做一些看上去不恁麽手足無措的事情來讓自己顯得不恁麽手足無措……

  韓三換了個觀察角度，在偏斜的陽光下靜靜的看著崔旭的臉，還有他灰敗的臉色中一抹罕見的潮紅，以及，散亂呆滯的近乎不可自拔的眼神。

  “我向投幣口投了兩枚遊戲幣，並在那隻小小白白嫩嫩的手投幣之後和選擇水果之前，搶先選定了橘子和橄欖這兩種代表了穩健型的水果……那隻小白手的動作好像會說話似的，明顯的遲疑了一下，選擇了鈴鐺，另一個選擇則考慮了好久，手指遊弋著，最後隻能不情不願的選了西瓜，然後遊戲開始了……

  “……在水果大作戰裏，水果代表了正義，其它的標誌則代表了邪惡，雖然隻是玩過寥寥幾次水果大作戰，但是我卻從沒嚐試過選擇邪惡。橘子和橄欖是穩健的正義，西瓜是進取的正義，而鈴鐺則是穩健的邪惡。從小白嫩手手的反複遲疑和不情不願上來看，小白嫩手手的習慣選擇中一定是會有一個橘子或者一個橄欖的，也就是說，我占有了她的一個甜區……

  這算是校辦工廠級的閱讀理解能力了吧，不過，造句遣詞還有很大的進步空間，比如最後這一句……也隻有意識交流的優勢才能如此時精確的表達含義，要是換成文字或是語音，大概就要產生歧義咯……韓三想道。

  “……一塊方方正正的代表著幸運女神的紅光，開始在屏幕上順時針流轉，沿著方方正正的正方形，在組成正方形四邊的一個個不同標誌的方格子上，越來越快，漸漸閃耀出了一條紅色的尾焰……五秒還是七秒，幸運女神踩著刹車慢慢停下，停在了一個畫著蘋果的格子裏，蘋果代表了保守的正義，這一次，我和小白嫩手手都選錯了陣營……但是，我們沒有氣餒，都麵不改色的繼續往機器裏投幣子……

  水果……大作戰？哪有作戰？！尼瑪這叫蘋果機好不好？！雖說根據地域不同肯定還有其它的叫法，但是我更肯定沒任何一個地方會叫水果大作戰的，你編故事就好好編故事，賣哪門子的萌啊你！！

  韓三義憤填膺。

  “……第二次，我又沒有讓著她，還是先手橘子橄欖走起，小白嫩手手這次仿佛多了一點嗔怒，哢哢哢哢投了六個遊戲幣，哦，少了兩個哢哢，小白嫩手手把邪惡陣營的標誌選了一個遍，並且double了鈴鐺和一個根本不會中的冒險者之殤……近乎封盤的結果隻能一無所有，這一次，幸運女神駐陛在了另一顆更小的蘋果上。第三次，第四次，小白嫩手手好像認命了，隻想把最後的幾個遊戲幣用完，回家安安靜靜的哭一場……她卻不知道，當時的我也很想哭。

  “……你知道的，小男生十二三四歲的時候，開始願意並且越來越願意在小女生麵前有所表現了，小女生越漂亮，這種意願也會成指數比的極速增長，這是一種純純的純到令人頭疼的荷爾蒙作用，甚至無關性別之間的喜愛。隻是，十二三四歲的小男生雖然有這種發自靈魂深處的強烈意願，但是卻通常都沒有相應程度的經驗和手段進行正確表達，最多采用的都是簡單粗暴諸如拽小女生辮子掀小女生裙子畫小女生一臉油筆道子此類不計後果和影響的愚蠢行為，得到的也隻是小男生以為自己得到的……他覺得自己引起了小女生的注意，卻不管這種注意是注意還是充滿戒備的警惕……

  嗬嗬，這種事是看臉的，胡扯什麽荷爾蒙啊，想當年，三哥我上初中的時候，同班有個姿色不遜龍傲天的男生，那都是女生排著班兒撲上來壁咚強吻，還有癖好特殊，抽冷子就衝過來扒他襪子的，也不管那晾幹了都能站起來的襪子的出處是一雙剛踢完球的熱氣騰騰的球鞋裏拔出來的汗腳……韓三暗暗的表示輕蔑，也不屑反駁。

  “很多年以後我才明白，當年我一直不肯讓給她橘子還是橄欖，犯的就是這樣的錯誤。

  韓三聽的精神一振，這回是句號結尾，看來是說完了？

  “這就是你說欠下的第二份人情？韓三問。

  “這算什麽欠人情，年少無知罷了，欠下的人情，還在後麵……

  得，合著剛才是補血回藍呢，看天時，太陽下山還早，耐著性子且聽著吧。

  “第五把，我手裏隻剩下一個遊戲幣了，連維持第六把的尊嚴都不能了，我有點焦慮。正在這時，門開了，棉門簾子也掀開了，老頭從外麵走了進來，關上門，又放下了棉門簾子，坐在門口，捧起了木頭盒子……就是那一聲門響，我走神了，我確定我按下了橄欖……卻真的！真的！！真的！！！記不清楚，我是否按了橘子……

  “但是，當時，還有當時之後整個正月那麽長的時間裏，我都以為我按了橘子。隻是這些年，偶然想起那一刻，卻愈發覺得，我並沒有按下橘子，或者是獨辟蹊徑的蘋果，或者是拚死一搏的西瓜，不是橘子。隨著時間的推移，橘子在我的印象裏，愈發的黯淡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