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三哥之所以這麽問，是因為一句中洲的俗諺，誰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

  蓋超市算投資固定資產，發紅包算積德行善，發個三五七天，三五七月的，總算夠意思了，怎麽也沒有發個三五七年的道理。

  韓三知道，這種用小便宜養出來的善根基不會穩固，但長久以往，人總要有個思維和行為上的慣性，韓三哥想要問的，就是這個長久有多久。

  “會長，這個我知道，我研究過好多了。”

  楊聰沉吟不語，和楊聰同期進入文道的藍玫覷準機會，在小六子副會長的身後高舉小胖手，在半路裏穩穩的截住了韓會長的問題。

  “哦，是藍玫啊。那你談談吧，慢慢說。”韓三知道這個古生物係還是考古係畢業的小胖丫頭，最近幾個月的工作能力長勢喜人，據說現在已經開始負責吳郡文道分會對外官宣這一塊業務了。

  “會長，在工作之餘，我曾經接觸過很多通過簽到打卡答題抽獎來拉起流量的APP。這些APP的套路都差不多，最開始的時候，花樣少，獎勵實惠，屬於聚攏人氣的砸錢階段。等到差不多一周或者十來天的時候，會逐漸增加廣告，獲得獎勵的渠道更加繁瑣，獲取獎勵的時間逐步拉長，獎勵的額度也漸次降低，獎勵獲得的方向開始著重於推廣方麵，比如多拉個人來就獎勵十幾二十塊紅包這樣的。如果能這樣堅持到兩個月以上不掉流量，就可以聯係風投，把所有費用加個零找人接盤，然後接著搞下一個。”

  藍玫侃侃而談，“這種操作模式最重要的一環，是盡可能的保證用戶黏性，得讓用戶因為使用慣性和獎勵舍不得放手，還得控製成本，保證資金鏈不能斷流。現在的用戶，使用慣性是很脆弱的，關鍵在於獎勵的額度和頻次。我舉一個例子，一個APP，每天一次簽到，三次答題和競賽活動，每兩小時開一個寶箱，再看看新聞小視頻啥的，每天的收益要保證在八九毛錢。因為不是每個用戶都能做全這些，中位數的收入最低也要保證五到六毛錢，不然的話，用戶覺得程序繁多而且收益過低，很大概率上就要喪失黏性，產生用戶流失……”

  “……現在，做的最成功的一款指向性APP，用戶量超過兩百萬，用戶中位數日收益可以達到一塊二，這就是一個一定體量下盈利反饋比較積極且客觀的數字……”

  “什麽是指向性？”老胡終於也忍不住插人了。

  藍玫頓了頓，“指向性中的指向，說的是以發放獎勵為條件，隱性的強迫用戶進行指定操作的做法。比如看廣告，看視頻，看新聞，簽到，開寶箱等等。雖然不給錢也有人要看新聞和小視頻，但方向性不好控製，達成廣告效果的效率很低。”

  老胡：“我看有些小視頻APP就很火呀，它們不搞這些，也能聚攏非常龐大的用戶群體。”

  “咱們要談的不是這個吧？現在是我們有固定的目標群體，對這個固定的目標群體有具體的引導方向和要求，不是為了賺錢，也不是為了擴大影響。”苗若蘭女士嚴肅的說道，“搞清楚重點好不好？！”

  “是我的錯，我把枝節說的太細了。”

  藍玫趕緊認錯，生怕這倆人借著自己發言的由頭當場就打起來。

  “我接著說重點。我想說的重點是，即便克製自己不良的公共行為比刷手機的難度要大的多，幾十塊錢的抽獎還是有點高了。不能因為一個人隻是做了他該做的，就如此過譽。這對目標以後長期過程中的行為心態養成也是不利的。我認為合適的宣傳方式和獎勵相結合才是正確的方法，才能更有效的培養目標群體良好的社會公德意識和習慣，即便是後期獎勵減低，也不會對目標造成過大的價值觀影響。”

  “呃，其實，我不應該問錢的。”

  韓三被藍玫繞到APP裏涮了半天，終於發現，現在根本不該是考慮錢的問題……我在幹嘛？整一幫人擱這創投呐？是要衝擊成就任務指標好不啦？拎拎清爽好不啦？還沒真砸錢呢就開始慫了……這樣不好。

  “emmm，我問的應該是，就算掛上了抽獎BUFF，讓目標養成不恁麽純粹的公德習慣、帶有功利性質的改變意識觀念，甚至改變人生觀價值觀乃至世界觀，對！改變三觀！改變一個人的三觀需要多久？！”

  “這和環境的影響很大，你看我原本沉默寡言的，給你開了大半年的車，現在已經快變成碎嘴子了。”老趙在一邊低聲說道。

  可拉倒吧，咱頭回見麵的時候你老趙已經是個百公裏六七萬字的尬聊小能手啦，拿頭沉默寡言吖。

  不過老趙說的也沒錯，這時候桌上的人裏有七八個聲音此起彼伏的響起，提供的都是半年一載五七八個月之類的時間跨度，這足以證明一個有成熟世界觀的普通成年人為適應環境改變而做出積極應對行為的固化期是一段不短的時間。

  這是在確定做出改變的條件下，那麽，還有多少人不會改變呢？中洲古諺的說法是吃著你還要罵著你，即便不罵，也不一定感激，大多應該是嘲諷一句哪來的傻鳥完了繼續抽獎撿便宜每天仍舊麻木著一顆心的人。

  如果結論如此，那麽，綜合目標體量和轉變概率，有沒有可能過了一年半載的時候卻發現這八萬人裏連一萬人都篩不出來呢？那可就真白玩嘍。

  所以要加注，韓三哥決定加注。

  “大家先靜一靜。”韓三向下壓了壓手，製止桌麵上愈演愈烈的互插，“大家的討論我都聽清楚了，如果真的要這麽長時間，那麽隻有一個棲霞鎮做試點的話，在獲取推廣數據上難免有偏差。所以我臨時決定，要再增加兩個試點，以豐富經驗和數據采集維度。”

  “太好了三哥！我自費申請一個試點！”

  河西華少故意不往對麵瞧，拿胳膊肘捅了捅鄰座的武文定，“等咱們拿下來這個試點，我出錢，剩下的交給你了。”

  不等武文定點頭，對麵徐有福毫不示弱，“越郡正好有個合適的鎮子，地方合適，人口也合適，我也預訂一個吧，當然也是自費的。”

  “那好，等棲霞鎮這裏上軌道了，你們就可以回去試了，下麵……還得接著開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