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三在這條漫長的石洞裏走了很久很久。

  在這注定是獨孤西方求一敗式的傳奇人物用兩隻手開鑿出來的洞窟內，韓三深深緬懷，無盡景仰，像朝聖一般走了很久很久。

  單從石窟的走向上，韓三就能看出這位傳奇人物曲折跌宕的開山之旅中有著多麽複雜的情緒和感受。

  開始的一段路，堂皇筆直，石壁規整，掌痕緊密，表達了這位傳奇人物初臨絕境時，冷靜睿智，沉毅堅忍，一往無前的澎湃氣魄。

  地麵上的石塊分布細碎，且都在邊角的位置，顯見著是在這段路上做過仔細的清運工作，大一點點石塊都被拋出了石窟。

  漸漸前行，密實的掌痕依然流露出堅定的意味，地上的石塊卻漸漸多了起來，有點絆腳，這說明經過長時間的開鑿，這哥們心裏有點沒底了。

  走到這段直道漸漸不恁麽直的最後一段，一堆石塊堵住了甬道。

  韓三從頂上扒開半截石堆，聽了聽沒有動靜，又拿手電筒照了照，這才爬了過去。

  石堆的另一麵是個十來平米的空間，大體呈球狀。空間的四壁和頂上瘢痕嶙峋，隨處可見長長的抓痕，無數的深溝，石壁上景象猙獰，仿佛被打蛋器撕扯過的凍奶酪，無數尖利的石片好似一頭怒龍賁張的逆鱗。

  觸景生情。

  這裏大概就是傳奇哥再也壓抑不住心頭的無邊狂躁，肆意迸發瀕臨崩潰絕望情緒的一個時空節點了吧。

  韓三把石壁上的如泣如訴的抓痕看了個仔細，深深體會辣種孤立無助與世隔絕的萬載寂寞……還好沒把小蘇當滑雪板給磨沒咯，要不然就得像傳奇哥這樣苦逼，連個說話兒解悶的都沒有。

  石洞的對麵，又是一條甬道，二三尺寬，一人多高，想來這是傳奇哥發泄過了完了發現這樣無可奈何的生活還得繼續，於是重整心情，再次開始枯燥乏味的開鑿工作。

  這時，略微有些扭曲的甬道體現出來一種死氣沉沉的頹喪，完全是一副得過且過的模樣，三五丈一堆石頭，一段接著一段的出現。挖掘者隻給自己留下這短短的一段空間，像是海底的一個氣泡，毫無希望的死命掙紮。

  “這人，比我的體格要強太多了，幹嘛不從洞口那裏走原路返回，反而要在地下開路呢？”韓三越向前走越想不明白。

  “被堵了唄，興許當時仇家就在上麵等著他呢，不想死隻有挖地道走。”小幻蜃怪完全不走腦子的搭腔，做為一個背包，蘇格拉頂覺得自己已經做的夠多了。

  韓三實在不信，“上去拚一下都不敢？！”

  “也可能是欠人錢不好意思照麵吧。”

  “……”

  韓三立刻就沒了嘮嗑的心情，讓小幻蜃怪繼續拿好手電筒，把一堆堆的沙土堆扒開，尋找前路。

  碎石漸少，沙土漸多，每一段留出來的空間也越來越長。同時可以看出，甬道的方向在發生極為明顯的相對改變。

  這是喪失了自信的表現，開始質疑原本堅信的選擇。再往前，甚至出現了很多從甬道支向各種角度的岔路，岔路或長或短，裏麵的每一個抓痕上都寫滿了彷徨。

  岔路從多到少，終究歸回到原本的一條路，甬道愈發扭曲起來，像是喝醉了酒，踉蹌著，沒頭蒼蠅樣的左支右絀。

  沿著甬道爬高伏低，韓三昏頭脹腦的前行，恍惚間忽然感覺到了一點不屬於銀色的光亮。

  一點淡金色的光芒在石堆的罅隙裏透了過來，韓三手下加緊扒開土石，頓時看見了一抹柔和的光亮。

  這是一個更寬闊些的空間，比走過的前幾個類似減壓室的空間都大。

  右手邊石壁和地麵相接的位置，七八尺長的一段都在散發著柔和的光芒，晶瑩剔透的淡金色十二邊體一簇簇的排列在一起，就像，就像是，像是一大塊發著光亮的指壓板，把整個空間都照得暖了。

  “這是挖到了一截礦脈？”蘇格拉頂從韓三的肩頭往外張望。

  韓三接過手電筒四下裏亂照，隨口問道，“是什麽礦？”

  “我過去看看。”小幻蜃怪從韓三的背後滑下來，小心翼翼往前湊。

  “是……”

  “是什麽？”

  “是，魂膽？！”

  “啊？渾什麽！？”

  “怎麽可能這麽多的？！”

  蘇格拉頂身上臉上色彩斑斕的極速變幻，滿滿都是不可思議的樣子。

  “故老相傳，築基四十九期以上的大修士壽終正寢，久經魂力浸潤的魂識之地會發生異化，變成這樣中間四四方方兩頭尖尖的樣子。”

  “魂識之地……是什麽？”韓三一年級的課都沒上幾天，對於修行術語的掌握還是頗有欠缺。

  “神識意念在魂體中經常呆著的地方，也就是腦袋。”小幻蜃怪用觸手戳了戳牆根兒上的十二邊十二麵的剔透晶體，“壽終後魂力散盡的大修士的腦袋瓜子，就會變成魂膽咯。”

  “呃，這，這魂膽，有什麽用？”韓三嘴裏一陣拌蒜，忒別扭的問。

  “故老相傳，魂膽沒什麽卵用。”蘇格拉頂表情十分複雜，“反倒是個挺晦氣的東西。”

  韓三：“為什麽？”

  “想想也知道了，都築基四十九期了，生生因為壽元耗盡而死翹，是不是挺點兒背的？”

  “哦。”

  韓三點點頭，又再打量一遍四周，喃喃自語，“看來這一堆魂膽就是挖開這條甬道的倒黴孩子了。”

  蘇格拉頂擰回頭到背後，“啊？你怎麽知道的？”

  “因為沒有路了吖，這是塊死地。”韓三的眼睛停在一處，舉著手電筒走過去，一邊細看一邊說道，“你剛才說，魂膽不應該有這麽多？”

  “是啊，故老相傳，每個因為耗盡壽元而掛掉的大修士都應該隻有一個魂膽……除非是像三頭犬、九頭蛇這樣有很多個腦袋的，或者，是在某個方麵很厲害很厲害的怪物。比如鐵背猩猩，要是夠級了，鐵背猩猩老死之後，它的腦袋和兩隻拳頭會變成魂膽，因為鐵背猩猩的魂力留在它兩隻拳頭上的時間一點也不比在它腦子裏的時間短……哎我說三哥你幹嘛呢？你在聽嗎？”

  小幻蜃怪看韓三都快趴到牆上了，也不管魂膽不魂膽，一溜煙的滾過去看稀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