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算完。

  絕對的。

  神隻要一句話，便可以抹殺一切意外可能，而人做同樣的事情，不拿出上三輩的完稅證明都不算完。

  掛在頭頂上正當中的太陽，提醒韓三剩下的時間不多了。

  倒空了水壺，將青石坑底那幾點金光拈起來碾到裏麵，扣嚴蓋子背好，把周圍幾十斤浮土盡可能自然隨性的填回到石坑裏，這是防備萬一某些大晌午不休息滿地亂竄一不小心竄到這裏的奇異人種發現不該發現的端倪異常。

  做好了這些，韓三扛起鐵鍬，略有蹣跚的走回家吃晌午飯了。

  好些年，不對，是這輩子都沒幹過這種大周期強度的體力活，肺裏像生吞了一隻海膽樣針紮刺痛，腳底灌鉛，巨大運動量耗幹體力，四肢虛浮，心裏胃裏餓的發慌。

  一氣吃了三碗大米幹飯，喝了半壺溫水，韓三一頭紮進房間歇息，把韓三媽心疼的在房門口亂轉，直到掂對好了晚上的菜譜才略略安心的走開。

  吃飽喝足，韓三緩過些精神，從水壺裏扣出那幾粒金砂在桌子上，細細打量。

  赭黃的顏色，有些斑駁，黃豆粒大小，大些的像大黃豆，小些的像小黃豆，拿手指一搓，去了鈣化土垢，亮閃閃的金色便左一點右一點的斑斕開來。

  十足真金。

  從水壺裏都揀出來，用一張紙片包好，塞到床下一雙爛掉鞋跟的黑布鞋裏，韓三倒在床沿上，兩手支起後腦勺，漸漸喘勻了氣息。

  概率學立功了，真的有，一條六千噸儲量的淺層金砂礦脈。

  然後，然後盡是體力活兒，深挖，平整，偽裝，等到一個合適的時機，送出去。

  怎麽聽著就恁麽的含辛茹苦呢？韓三氣不平，睡不下，其中緣由，冷暖自知。

  大晌午的本就沒人下田，韓三亦如常例。

  到了下午三點多，韓三才強撐起肌肉普遍拉傷的身體，故作輕鬆的走出家門，準備將布局初期的物理環境偽裝做的紮實一點。

  開一畝左右的田，形狀規規矩矩的，要包含小半個坡地進去，田裏也是規規矩矩，一塊大青石放在其中，自然是礙眼的。

  若是有人懷疑有什麽必要非得費力挪動如此大的一塊青石，，大可以自己是“追求完美性格溫和有強烈的正義感和社會責任感有修養上進好學有貴族氣質細心體貼敏感多疑清高憂鬱絕對專一”的雙魚座性格來做出完美掩飾。

  如果不幸懷疑的人在星相學上略有涉獵，那也可以‘我一直以為自己是雙魚座怎麽三月三日的生日不是雙魚座嗎怎麽會如此的暴擊我受不了真受不了恐怕在你告訴我之前我可能就已經崩潰了讓先我靜靜我想靜靜’這樣的感性方式做出合理應對。

  總之，韓三要瘋了。

  八天之後，韓三新開的一畝多地上，嫩綠的土豆苗瘋漲，隻在原來的半截坡地處，土豆苗顯得萎靡不振……出於某種不可告人的目的，韓三在這小塊地方上故作不經意的少澆了好多次水。

  紀元2961年4月11日拂曉，韓三澆了最後一遍地，登上早晨的第一班渡輪，返回棲霞鎮銷假。

  這八天裏，韓三回了鎮上兩趟，趁著半夜月黑風高，將二十多斤金砂埋到了隔壁院子的房前葡萄架底下……自然不是華飛租了挖地洞的院子，而是另一邊中了樂透舉家搬走空置起來的那一套。

  跟家裏說銷假，實際上韓三還要多饒一天，因為今天是過往曆史上王俊璽驅車奔赴山左琅琊實習的那一天，韓三準備去收費站堵王俊璽，就像曾經王俊璽在收費站堵韓三一樣。

  好歹跟農管辦的張主任說下了假期，又和小六子交流了幾句近日工作，韓三便轉身出了農貿市場的大門口。

  門口外不遠處，一段街路上熱鬧得很。韓三循聲過去，遠遠就看見一輛白色勵誌斜插車頭去了黃線對麵，車前隱約黑影憧憧，被圍觀的人眾圍住，怎麽也看不清楚。

  因果循環，報應不爽吖，前個位麵時空裏，韓三哥仗義的把你給救了，想不到你命運多舛如斯，禍事居然一直應驗到了這個倒黴的位麵時空裏來。

  都不用擠進人圈子裏去，韓三篤定這輛僅僅第二回出場的白色勵誌是妥妥的遭了老張的毒手。

  生命不息吖，韓三看了個大概，搖搖頭不再擠過去，停在路邊，招手攔了一輛計程車。

  “吳郡和山左交界的收費站？”滿臉胡茬的計程車司機斜眼打量韓三，“那邊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聽說還鬧鬼呢，得虧是大白天……路政啥時候招男收費員了？”

  “路政招男的收費了？我這可是去見網友，大哥你別嚇唬我啊。”都這麽事媽兒呢，韓三一邊應付一邊腹誹。

  “沒呢沒呢，你小子可以呀，我總路過那兒，都挺不錯的。”

  胡茬司機嘿嘿壞笑，起步開車，出了棲霞鎮北，向著北方的山左郡，挺進，挺進。

  下船之前，韓三其實都還沒想好怎麽才能和王俊璽搭上關係，可上車之後，韓三的腦子裏已經冒出了一個挺靠譜的主意，主意闡發於船下車上之間，這當然要感謝老張的一顆誓要傳承古法技藝的敬業之心。

  車行五十公裏，風平浪靜。

  行至一百公裏，雲淡風輕。

  再走二十公裏，計程車竟毫無預兆的偏轉方向，順著右邊岔路一頭衝去。

  嘎吱一聲踩停了車，胡茬司機推開車門，下車走到另一邊，從靠近計程車的一個大箱子中，抽出了一柄……加油槍！！！

  韓三一如前次，淵渟嶽峙，不動如山，隻抬頭望望窗外的日頭，估量一下此刻是否亦是曾經的那時。

  加油機的低鳴響起，韓三打開車門下車，嘴裏絮絮嘟囔，上回是關在車後箱哩，哪來的日頭可看。

  下了車，伸展腰背，深深呼吸，仍舊是一股子熟悉的柴油味兒，再有二十公裏就到了，希望一切順利吧。韓三搖搖頭，忽覺身旁有異，一個本在遠處的人，竟不知什麽時候漸漸靠上來，手還是插在懷裏的。

  “大哥要盤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