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7章 副本:睥睨-夜話
作者:不要打臉      更新:2020-04-01 08:40      字數:2225
  大爭之世,工造為先。

  除開親眷僚屬,若是非再要從司隸搶救些東西出來,匠師醫師,都是排在前列的,一個製物,一個治人。

  因其行業特性,匠師或說技術性官員比較醫師而言,相對集中,便於捕捉。

  韓三估摸著司隸內城總要堅挺上十天半個月的,順路打撈一些工匠圖紙設備什麽的,應該耽誤不了什麽事情。

  等進了亂成一鍋沸粥的匠作監,後麵的東夷人也不遠了。

  韓三沒有時間細細擺弄,見人就抓,見東西就收,一路走過好似風卷殘雲,連桌凳門檻都收了無數進去儲物戒指裏。

  東夷人到了前門,韓三已經收刮了十幾進院子出了匠作監的後門,一腳踹著摩托車,突突突突的跑沒了影子。

  天時已晚,天色卻不見晦暗。

  偌大的一座司隸城,遍地火頭,處處血光。

  慘厲的哭喊聲時不時的就纏住了伏地魔的車輪。

  殺人,救人,收人,走了半夜,韓三繞了大半個外城,終於來到了司隸內城的城牆之下。

  不管攻守兩方打成無數個血葫蘆樣,韓三找了一麵城牆斜衝上去,待上了城頭,沿著登城道一路向下進了內城。

  在道標地圖上搜到了禮部郎中江曉月的名字,韓三略略辨了方向,伏地魔衝破路上無數慌亂的禁軍虛影,直奔內城宣和坊的衙門街。

  天色黑沉,緊貼著皇城永安門外的安樂坊一片死寂,隻在東數第四戶的七進院子裏還有些光影人聲。

  臨街的院門大開,大門左右守著兩個腰配長刀頭戴圓簷帽的小卒,小卒一手扶刀,一手斜舉火把,略有驚惶的警惕著門前石階外的陰沉夜色。

  過不片刻,從大門裏湧出十數個身著黑袍裘帽遮麵的人,步伐怪異,行走卻速,眨眼間就流散到門外的無邊夜色中。

  兩個小卒對望一眼,反身進了門裏,一人一扇,把厚重的院門死死關上。

  出去了許多人,偌大的院子更顯冷清,飄忽各處的燈火一一熄滅,唯有三進院落的偏廳隱隱透出一點昏黃的光亮。

  偏廳之中,一老一少,一坐一立。

  端坐老者,著一襲錦色官袍,眉發皆白,滿麵皺紋斑駁,氣色頹敗,卻不減分毫氣度,單單一坐就有百般威儀,人上之人久矣。

  年少站立的,正微微俯身,兩手執壺,認認真真的倒一碗茶。

  茶到七分,幹淨利落的提壺收手,方起身抬頭,揚起一張眉目清秀的俊臉。

  “文定啊,內衛們都出去了,時間也就剩下不多了。你們的事忙活的怎麽樣了?”老者的聲音尖細暗啞,想是一根鏽滿了的鐵絲,讓人聽了感覺說不出的怪異。

  武文定忍不住挑了挑眉,躬身拱手,小意的回道,“老大人,您,說的是哪件事?”

  “鳥兒都累死好幾隻了,我怎當你們沒事。”老者攬過茶碗端起來,又放下,歎一聲,“你們還年輕,有些誌氣是應當的。”

  武文定低頭不語,連餘光都不敢瞥向身前這位掌管北織造二十多年權傾皇城內外的張富貴張老總管。

  “皇上要跑路了……打先皇那裏算,我跟了他三十七年,怎麽跟你形容呢?就落下一句君臣相得吧。眼下局麵不好,不跑路是抗不下去了。我年紀大,跑不動了,這麽多年的情分,臨了,我總要給他個交代。”

  張老總管朝椅背上輕輕一靠,很有點碰瓷得手和苦主討價還價的儀態,“我跟他說,你走吧,奔西。平戎候是個要臉的,必不會為難你,東夷人可不知道平戎候是要臉的,興許就大大方方的放你西去。人這一輩子,做什麽事不都是賭來賭去的麽。我年歲大了,就不跟著你了,我把這皇城炸塌嘍,替你擋擋後麵的追兵。老了老了,老糊塗了,沒什麽好法子,居然還用少年時走江湖的小手段,你可不要笑話我……”

  老張眼神悠遠,絮絮叨叨的說得高興,一張滿是皺紋的老臉,笑得跟一朵花兒仿佛。

  “這時候,皇上該跑出去外城了吧。按說跑路麽,人越少越好的,卷巴些金銀細軟,哦,皇上不一樣,還得把玉璽帶著,撒腿就跑麽,還非要帶著百官嬪妃,真以為人多就是護身符啊,要你命的,日後也是這一般人……我說,文定啊,你有地方跑沒有?得活命啊。”

  “卑職……沒有,十二天沒有消息了。”

  偏廳之外,隆隆的喊殺聲隱隱傳來,不知是哪一段的城牆破了,武文定暗暗歎了一口氣,實在懶得遮掩。

  “做大事,要有靜氣。你看你這些天,看似謹慎周密,落在有心之人的眼裏處處破綻。這兩個月,安樂坊裏差不多住滿了你們的親近故舊,你們要幹嘛?實則都無需問你這一句,行跡詭異,直接抓了全都砍頭!”老張哼了一聲,端起茶碗,吸溜吸溜的喝了口茶水。

  武文定咬著嘴唇,“事,事急從權,也是這半月集中而來的,兵荒馬亂,想來不會有人注意。”

  “趁著破城,你們身強力壯的逃了一點也不稀奇,怎麽還要拖家帶口的。”張富貴渾濁老眼中閃過一道利芒,嗓音卻仍是慢悠悠的細啞。

  “是元敬大人的吩咐,隻說要走的人聚在一處,值錢的家當多帶一些也無妨。”

  “嘁,這小子,鬼門道就是多。玩起來不知道天黑天白的,隻顧著自己玩的開心,就不知道老頭子給他來回遮擋有多辛苦。”老張眼帶笑意,哪裏看得到什麽辛苦。

  “蒙老大人厚愛,屬臣一等,皆不勝感懷……”

  “一家人,謝什麽。”清清脆脆的幾聲叩門,一個十分熟悉的聲音伴著,自緊閉的房門外傳了進來。

  張老總管和武文定都聽出這個聲音是誰,神色雖各異,心中卻滿滿都是驚訝。

  來人推門而入,先朝著武文定一笑點頭,再躬身長揖,聲色鄭重,“老大人,元敬這廂,有禮了。”

  “好啊,長大了。這勢頭,嘖嘖,一身煞氣,百步威風。”張老總管頷首,反倒不似先前那般隨意,緩緩說道,“元敬啊,你……你們可有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