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秦朝山左郡按察使司提學道知事賈似詡，承山左郡守常思阡之命，轉道青台赴吳郡胡麻縣督棲霞新軍北上，以解小涼山之圍。

  幾十個字的意思好懂，其間的邏輯從屬卻混亂的一批。

  造成這種奇葩結果的原因是，賈似詡到按察使司報備提學道查某縣學舞弊案卷宗，恰逢按察使與郡守常思阡在衙門口一臉焦躁的議論軍事。

  正當此時，撼山軍突圍的信使追到郡守大人的尾巴急稟軍情。

  也不知郡守大人搭錯了哪根弦，許是雷厲風行的性子發作，竟讓信使當街通報，好在是行政區道，少有閑人行走，不然撼山軍被困小涼山的消息傳出去，琅琊首府當先就亂了。

  常思阡聽完警報，腦漿子瞬間沸騰，慌的四麵八方的劃拉救兵。先要按察使司調撥緝騎護軍待命，又拉著按察使做伴，一道去隔街的五軍都督府調配各地府兵廂軍。

  等和遠遠候在一邊的賈似詡擦肩之時，常思阡大人想起前陣子一樁事，停下腳步，手中指指點點，“內個賈……賈詡是吧。”

  “下官賈似詡。”

  “按察司兵備道的吧？就是你了，本官命你速速去吳郡胡麻縣，找那個韓……就原來在北織造做千戶的，讓他領軍北進山左剿匪。”

  說罷從自家腰裏摸出郡守大印，拉過賈似詡的白袖口，吭哧一聲就在上麵戳了個印子，轉身就走，絕無用人有疑拖泥帶水的反複之態。

  賈似詡硬生生把“下官職司提學道”幾個字咽下去，看郡守大人拔腳無情，求助似的望向自家大人。

  山左按察使哪會管這種事，擺一擺手，跟著郡守大人的步子一路走遠了。

  賈似詡不由搖頭苦笑，隻是笑紋初起就凝在了一張瘦臉上……

  姓韓？北織造的千戶？那不就是……

  老賈鼠須一抖，蛇眼凜然，搬動兩條瘦腿，一溜煙的朝家裏跑去…………

  五味府的胡麻縣，被一山一水堪堪圍在吳郡東北一隅。

  山是北山，水是胡麻河。

  胡麻河發源自北山間的數道山溪，起勢水流清細，自北山西麓潺潺而下。待河水自山地而平原緩緩流淌南行，於上西鄉與一道引自南漕河的分水渠交匯，河道陡然而闊，水量驟增。

  浩浩蕩蕩的胡麻河向南繞過胡麻縣下西鄉的南端，轉而向東，流過南鄉全境，匯入大海。

  夏日天亮的極早，就是在天色蒙蒙微亮之際，胡麻河與南漕渠交匯處的上西鄉河口忽的熱鬧起來。

  棲霞軍的選鋒營全副武裝，在渡口列陣等候，團練使楊小順調集了二十條烏篷船運兵過河，又抽了四艘大腹飛翼船轉運軍資。

  胡麻河對岸，幾個在淺水用竹編的扁簍捕魚的流民，忽的發現河上的薄霧裏竟鑽出了一支船隊，船頭船尾站滿號服青黑、刀槍雪亮的勇壯悍卒，殺氣騰騰的向這邊來。

  往日裏也有船來，都是補濟施粥鋪的運糧船，船上雖說也有鄉勇護衛，但絕非這般刀出鞘箭在弦的威壓陣勢。

  他們，他們終是要對俺們下手了丫……流民恐懼驚惶，扔了魚簍撒丫子就往回跑，要把這個消息通傳到流民聚集之地，不管是戰是逃，藏到人堆裏才多機會活著。

  烏篷船渡了選鋒營的半數軍力過河，返去再接後麵的半營，然後是陷陣營、武車營，這一整日裏是沒得閑時了。

  雖說不是為了流民而來，登陸之後也要有所戒備。小六子吩咐孫二的選鋒營前出半裏，分三個鋒矢陣以犄角之型狀警戒備敵，掩護兄弟部隊順利登陸。

  韓三搭船，也到了胡麻河對岸的青辣縣境，隨同一往的還有吳王府的小郡主朱曉棠。

  如影隨形的王府騎衛首領一下船就領著人趕去南漕渠邊等著。約定今日，吳王府的賑濟糧船會從江都經行南漕河到此，發糧派米拜土地公，香火願力以全世子。

  天色大亮，選鋒和陷陣兩營已盡數渡過胡麻河，後麵的武車營裝備笨重，搭載也需手段，若不順遂，棲霞軍怕是今夜要在岸邊紮營了。

  草草搭就的一頂遮陽棚下，韓三等的無聊，有的沒的跟錢三趙四胡侃。聊到中飯吃什麽的時候，朱曉棠那裏過來一個侍從，言說江都的糧船已經到了，騎衛大人正遣人卸船。

  想著是不是過去活動活動腿腳，韓三這邊也有事了，小六子親自過來說，是流民之中一青壯一老者，求見領軍的大人。

  長風古道的發始之地就是上西鄉渡口，渡河西北向至大清河渡口一段，依北山山腳而行，計二百四十裏餘。

  山左流民沿長風古道南下乞命，尚有數萬滯留在長風古道與胡麻河西岸之間，離著選鋒營戒備的地方不過數百步遠近。

  這是誤會了丫，韓三轉眼就明白了。吩咐趙四去領人過來，本千戶大人要好好安撫一番。

  過不多時，趙四領了兩個人來到韓三的遮陽草棚之下，果然一個敦實木訥，一個垂垂扶杖。

  “老人家，來此何事？”韓三從椅子上站起來，捶捶發酸的腰，一臉的親切。

  “這是我家千戶大人！”錢多多拔著胸脯，頗有儀態的在一邊補刀。

  “拜見千戶大人。”

  老者扔了拐棍兒就要往下撲，韓三氣得直咬牙，趕緊上前扶住老頭，口中直道無須多禮，扶著老頭顫顫巍巍的直起了腰，韓三這才逮著機會狠狠瞪了錢多多一眼。

  “千戶大人領軍到此，小民實在惶恐，鬥膽借問一聲。”老頭被那敦實漢子攙扶，又喘了幾口粗氣，這才問道。

  “老人家誤會了，這些軍卒都是過路的。山左有亂，本官奉命北上剿匪，於眾鄉親無幹。”

  “大人身份高貴，定不會戲弄小人，大人說的，定是真的。”老者木訥訥笑了兩聲，神色無喜不悲。

  “老人家到此，想來在眾鄉親中也是德高望重之輩，本官正有一事相商，和您說說準不會錯了。”在人家門口紮營，不多心的人想必不多，韓三懶得再解釋，索性說說另一件馬上要辦的事。

  “大人請講。”

  待某千戶大人說完，老頭的神色終於變化，擺出了一張特不莊重的黑人問號臉.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