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傷不可妄動，需遵醫囑。

  等著大夫來之前還要洗臉梳頭換衣服，喝水吃飯喊疼，諸般雜事，這一票人天黑前能回鎮子就算快的了。

  韓三銀子得手就沒耐心耗著，喊上小六子和小舅子，領隨從眾人當先返回縣衙，留下李誌明給吳王府打點一切。

  回到縣衙後院找一間房坐定，韓三讓兩人先說話。

  小六子大多談些訓練備戰的事情，情況比較喜人，各番號都對三日後的軍中大比極為重視，訓練相當的刻苦認真。

  白展旗就說些南崖島的韓家近況，起了幾間新房院子，平整了多少畝島田，養了多少牛羊豬雞，甚或引深泉儲了十來畝一片的水塘，散養著島上慣有的一種白魚。

  韓三大訝，這才幾天的工夫？有半個月沒？工程隊幹活都沒這麽快的。

  待聽說跟韓家上島的佃戶占了原來的七成，拖家帶口烏泱泱六七百號人，韓三登時沒話說了……丁口興旺是好事，就怕人多手雜，開荒拓田挖坑移土時一不小心挖出金子來……到時候太多麻煩，很影響韓三的戰略部署和島內的和諧穩定丫。

  想了想，韓三跟白展旗先交代南崖島上某某位置某某坐標乃是風水龍脈，切切不能動土，等本千戶得閑回島做法，方可派作它用。

  白展旗點頭說記下了。

  韓三看小舅子鄭重，略略放下了心，又問小六子，“靖海營眼下還可堪一用麽，有件要緊事需得抓緊辦了。”

  “靖海成軍之時，劃入大部都是熟悉水事的士卒，又征四鄉青壯水手船夫，說得上實力拔群。隻是操練不過半旬，若攻殺海戰，怕還不甚得用。”

  “那操船走海可還行？一些零散的海匪也擋不得？”

  “行船無礙。”小六子點點頭，“都是海裏生河裏長的，弄船是本行，適才說不得用，比的是水師建製，三兩船海匪還是不畏一戰的。”

  “那就好。”

  韓三盤算一下，說道，“待大比事畢，你去縣庫中提十萬兩銀子，交代周八，讓他領靖海營出海南下，轉去越郡收糧……此事我打算由展旗主張，他家在越郡土著已久，總有許多便利。”

  聽三哥說的含蓄，小六子心中莫名舒適，爽快的應下。

  再就沒什麽要緊事了，白展旗倒是說堂姐有幾句家事交代，小六子聽了當先告辭，去南鄉河口告訴周八先作籌備。

  等屋子裏隻剩下自己和韓三兩人，白展旗向前湊了湊，低聲說道，“姐夫這幾日閉關的事已經傳回島上了，姐姐心中憂慮托展旗問姐夫，幾番行事，都看不出一點妥當，姐夫許是當有深意？”

  “……烽煙漸起，這天，總歸是要變了。”

  韓三心道：又不是吃撐了，承平世界作死才搞這個。都是老話說的到時候必出妖孽，自然要早早準備降魔之法。

  “天下讀書知理的能有幾人，泰半愚夫愚婦。早有神道之名，內可震懾宵小，外有神授之威，敵不輕侮，眾不叛離，加以糧足兵壯，進退自如，可保死生無憂。怎麽做我大概有些成算，你回稟無事就是了。”

  “展旗明白了，稍後就帶話回島上去。”

  “過幾日去越郡和周八好生相處，在水卒間多賺些名頭……他年這茫茫河海，我就都交付於你了。”

  “謝大人不吝提拔！”白展旗隱隱聽出韓三話中意味，心中狂喜，抱拳弓腰的一陣忙活。

  “你叫我一聲姐夫嘛，怎也不虧待的。這就去吧，練兵兼著籌糧事，都考慮的仔細些……另還需切記我剛才跟你說的話，那片地方沒我的話誰也不能動，你跟我爹好好的解釋一句，切不可違了我的意思。”

  “展旗明白。”

  送人出門，韓三抻了個懶腰，看白展旗走遠，就回頭吩咐守在門口的趙四去鎮外的草廬打探一回，若是順遂，晚上就有人請吃大餐了。

  錢三在一邊聽千戶大人篤定晚上有人吃請，雖不明其意，但馬屁不會缺席，更不會遲到，口誦料事如神神機妙算未算先知知見萬裏，沒頭沒腦的轟了大堆的辭藻上來。

  某千戶大人笑笑，不說話。

  夜幕初臨，華燈已上，吳王府賀世子脫險，於棲霞鎮最大的酒樓排筵兩席，以為酬謝。

  世子腿疾，早早歇息了，主事酬情的還是吳王府的小郡主。

  其他人等在下手那一桌坐下，上席上首自然是要請某千戶大人坐。

  小郡主在主位作陪，吳王府的騎衛首領有品階，得了一座，再有就是縣丞李誌明和下首的德村骨科聖手李老先生，五人寬寬敞敞的圍了一桌。

  棲霞酒樓的山海筵是十八兩一桌的最上等席麵，大半年沒人點過了。

  好容易等到今日有王家貴人設席宴請，點了兩桌山海筵，酒樓掌櫃的特意去後麵叮囑大廚，千萬打起精神來好好侍弄菜色，萬一吃好了，來個二刷豈不美滋滋。

  開席了，鳴謝致辭，往來應和，推杯換盞，三巡酒下來，錢三趙四和王府家將那一桌已經烘熱氣氛，有了正經喝酒的樣子。

  隔開了半幅珠簾，裏間這一桌都還繃著，舉杯伸筷子，各有風儀。

  偶爾交談間，骨科聖手李老先生抓了個機會，跟韓三說話，“……老朽雖山野村人，也曾聽聞千戶大人拘疫神覆滅南崖惡徒的神跡，今日又聽說大人神乎其技的五丁搬山法術，實在有幸。不瞞千戶大人說，老朽之人少年時上山采藥，也曾見過一個神仙，可惜老朽資質平庸，未得仙人青眼。此際日漸行將就木，常引此以為一生之憾。”

  韓三謙和的笑笑，微微點頭，不說話。

  “請恕老朽魯莽，敢問大人是學得哪門哪派，可還與聰慧誠毅之人開方便之門？老朽是不敢妄想了，老朽有一小孫兒，今年八歲，聰明伶俐天資過人。可否請大人過上一眼，看他有沒有……”

  全真派，一定要是全真派的丫……吳王府的騎衛首領捏著酒杯，眼珠不錯的盯著談話的兩人，給韓三在心裏鼓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