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那些單純樸實的專家教授不同，棲霞鎮德村骨科聖手李老先生，一生浸蔭藥石，各種疑難雜症，經過見過不知有多少。

  經過慎重的望聞問切，縝密的相麵摸骨，李老先生對朱曉常的症狀已了然於胸……emmm，這個病嘛，沒見過，不知道怎麽整。

  當然，這是心裏話，真說出口，砸了自家招牌可不是好頑的。

  表麵上，老先生自然雲淡風輕的下方子抓藥，隻說先開點藥吃著，慢慢再看效果。

  令郎這種骨傷詭秘奇異，病程飄忽無定，快則立竿見影，慢恐遙遙之期，醫治最需慎重，都以調養為上……那些大門戶裏請來的大夫也是這麽說的吧？

  朱崇真夫婦算聽明白了，這幫子大夫連傷情都沒法子確診，自家兒子好了就是好了，不好怕是就好不了了。

  這可怎麽辦啊，一家人跟著滿屋子的中西成藥一塊發愁。

  對了，還有一位！

  朱崇真喊來助理和司機，恭恭敬敬的送李老先生回去。等送走了人，朱崇真趕忙找到朱曉棠，吩咐她跟自己一起去請那位同樣遠道而來的韓先生。

  父女二人剛走到門口，可巧就遇見了朱家的一個親戚。

  戴著大金鏈子和巴馬馬草帽的親戚不是一個人上門的，身後還跟了兩個麵似黑鐵身穿灰袍剃了鋥亮光頭的和尚。

  這尼瑪是幾個意思？趕著來超度咩？

  朱崇真忍著氣聽親戚一陣叨咕，才明白過來，這是要佛光普照的節奏啊……不過，保不齊還真是招惹了邪祟，自家兒子看了那麽多醫生都不見好，不妨換個路數試試……朱崇真從唯物主義者一家夥叛變成了見習居士，恭敬的延請兩位高僧進門。

  於是，某命運之子就又被華麗麗的插隊了。

  韓三是不在乎這些的，有吃有住，有花有樹，詩酒遠方，神仙樣的日子。

  睡過午覺，閑來無事，韓三從手機上打開那份佟文汐傳過來文檔，權做消遣。

  這更像是一次頭腦風暴的會談記要，四五個名字彼此討論發言，整理出來的關鍵條目都用加重的紅字一一圖注。

  劃拉著觸屏，韓三忽的被某頁上的一條吸引了注意，認真的看了下去。

  這是一個有關APP的項目，記錄的很簡略。

  想必整理記錄的人也不看好，並未詳細呈現全部的內容，隻有寥寥幾句要點。

  這哪行啊？要了解基層員工的真實想法丫……韓三直接打開道標地圖，調出佟文汐的道標曆史記錄，翻找這次會議的視頻資料。

  一間會議室。

  畫麵裏站起一位四十多歲穿套裙裝的女士，韓三從文檔裏認識過了，這位女士的名字叫苗若蘭。

  “理事長在會前就已經講明了，這次研討不考慮成本和可行性，圍繞德行這個主題展開就可以，下麵我談談我的理解。”

  苗女士頓了頓，整理下思路後接著說道，“德行的低階形態是善行，與人為善，善待他人，是主觀的善意。限於發起者的學識閱曆和立場，善意的受眾麵會受到一定影響，但這是德行建設中，性價比最高的一個擴展方式。淺顯直白、簡便快捷就是高效，就會出現普遍意義的好結果。”

  鏡頭微微上下搖動，緊接著畫麵一個急墜，顯出一隻捏著筆的纖纖玉手，在本子上寫了幾個字……畫麵的下緣，緊緊包裹著的高聳突兀闖入，黑色蕾絲深處是那耀眼的雪白的兩團……馬賽克。

  韓三恨得直拍，腿，都腫了。

  “苗姐，你繼續。”

  畫麵無情的拉起，韓三還緊盯著，不死心的等待著某個穿幫鏡頭的刹那驚豔。

  “我準備了一個APP項目，暫定的名稱是eye眼。初步的設定是每日早八點到晚十點，手機鎖屏關閉所有應用的時間超過十個小時，會有價值五毛的健康金獎勵。晚十點到早八點，超過九個小時不使用手機，獲得另外五毛錢……”

  不等說完，旁邊一個人緩緩的舉起了手。

  這人麵相模糊，看上去說四十五也行，五十四也不算錯，頭發花白蓬亂，扯開嘴角，齜著後槽牙，衝著苗女士一個勁的微笑。

  苗女士翻白了一眼，壓著一口氣冷冷的問道，“老胡你有什麽問題？”

  “愛眼計劃，嗯，我猜的啊，初衷是不是為了降低手機依賴從而規範生活習慣直至改善健康狀況？”

  “是。”

  “那不用大數據我就可以得出結論，三十五歲以下的受眾不會為了每天一塊錢就接納這款APP，相比每天要用手機做的事，恐怕他們寧可每天倒找你一塊錢也不會裝這麽個東西。“

  老胡歪了歪身子，坐的更舒服些，”至於中老年用戶群體，高粘性手機依賴的比例極小，平常接個電話就算使用手機了的人卻很多很多。你這等於白白給無數中老年朋友報銷每天的話費。到時候，暴增的用戶可能是你最不想看到的了。“

  老胡誇張的擺擺手，搶在苗女士前麵說道，”不要想廣告收益，這款APP的運營特性，注定了它會驅逐九成九的廣告商。別人是拚死抓眼球，恨不得把二維碼印在用戶的視網膜上，你這個……我都不知道怎麽吐槽了。”

  “不是所有廣告商都像你那麽短視，引領一個龐大群體的導向所蘊含的價值，很多人會看到的。”

  “對，然後APP上就是鋪天蓋地的降壓靈和按摩床廣告，還有健康講座視頻，醫師在線看診……一個月好歹能收個幾萬塊？升級維護的錢倒是賺回來了……所以結論就出來了，你的善心想出來的善行很難傳播你的善意。”

  “你！！！”

  “好了好了，創意階段就是要開拓思路，不拘藩籬。苗姐的想法很好，老胡的分析也不錯。”

  佟文汐出麵和稀泥，“苗姐，回頭再改改。創意階段不談成本，執行期還是要的，多考察下投資方的意向，以後如果準備跟基金會申請立項，你能保證資金配平就行。好了，就這樣吧，下一個是誰……”

  韓三關掉佟文汐在道標地圖上的曆史記錄，翻著白眼望天，複盤那位苗若蘭女士的偉大構想……我，苗若蘭，報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