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便宜賣乖的韓三望望窗外，最後一抹陽光馬上就要降到地平線下麵去了，天上的雲，街邊的樹，窗外所有的一切都塗上了一層昏黃色的光。

  看天色，今晚又是一場大雨，今年夏天的雨水實在有些多了。

  按下車窗，韓三吹著潮濕的夏日晚風，有些鬱悶的想：“為什麽史詩任務都是些沒影子的事呢，手頭都已經攢了三個了，隨便哪個都沒看到什麽指望……”

  宋元急著回去的心情連瞎子都看得出來，聽韓三說江都這邊的事情告一段落，開車就往回趕，等回到棲霞鎮怕不要半夜了。

  韓三在江都確實沒什麽事要做了，又不能真的跑夜店約個毛去，那就回吧。

  宋元一臉急色……嗯，著急神色……的樣子，韓三很是同情，都說治安官錢少事多對象難找，難得宋元能把吳越劃拉上手，這麽披星戴月的往回趕，自然可以理解了。

  天黑了下來，雨也來了。

  豆大的雨點啪的一聲打在SUV的風擋玻璃上，濺出一小片水痕，然後是啪啪，緊接著啪啪啪，最後啪成一片。

  雨水啪得讓人心焦，宋元狠拍了一下方向盤，拐出公路，在路邊一家上了卷簾門的鋪子前停下了車。

  雨不停是走不了了，宋元把方向盤的把套擰的吱吱作響……作響就作響吧，不作死就行。

  韓三靜靜的望著車窗外，遠處昏暗路的燈下滿是又急又密的雨線，想想自己當年，一時間對宋元的煩躁很是感同身受。

  “你也別急，男人嘛，都有這麽一段。當年我和晶晶剛認識的時候也這樣，總想在一塊膩著，連尿個尿的工夫都不舍得浪費，恨不能拿根繩兒栓脖子上，沒日沒夜的掛著。”

  宋元扭過身子駁斥韓三，“你胡扯什麽呢，我是不放心……”

  “老趙都奔七張兒了，人長的還怪模怪樣的，你別瞎猜，往寬了想。”韓三嘿嘿壞笑。

  “你放屁。”宋元重重錘了一下副駕駛位的座椅靠背，“我著急的是案子。”

  “哦？你不是放大假麽。”

  “跟你說不著。”宋元坐正，伸手去手套箱摸煙。“少知道點沒壞處，我為你好。”

  “那總得聊點什麽吧，你看球不？”韓三是真無聊。

  宋元不答話，頂著車裏的空調抽煙，氣得韓三把另一邊的車窗開的大大的。

  煙氣被風掃出車外，雨點細細密密的灑進車內，很有點安寧的樣子。就這樣安寧了沒兩分鍾，一聲電話鈴音突兀的響起，聲音大得瘮人。

  “三哥，是我，小六。”

  電話裏傳來的聲音把韓三嚇住了，小六挺樂觀一孩子，怎麽了聲音就低頹成這個樣子？傷感，悲痛，自責，落寞……

  韓三忙問，“你還好吧小六，不說今天上山麽？遇見熊瞎子了？”

  “回鎮上了。山上一格信號都沒有……太苦了，三哥。這幫孩子還有他們家裏，太苦了。吃穿什麽的不說了，就沒見過那麽沒有底限的，化肥袋子改一件都算正裝了。他們連手機都沒見過，我拿手機給他們放了兩個小時的片子，十幾號人蹲著，站著，就那麽看，蹲累了站，站累了蹲，眼珠不錯的看……”

  你給他們放的什麽片子啊……韓三有些擔心，小六子手機裏總是有些不那麽主流的片子的。

  “聽他們說，這邊的山區都這麽貧窮落後的，三哥，我想幫幫他們。都是活一輩子，要是有人連漢堡可樂是什麽東西都不知道，這世道也太不公平了。三哥你說我上山當個老師是不是挺好的？”

  好個毛，你什麽學曆自己沒點數麽，人家是窮不是傻，能這麽輕易就讓你就混個教師編製？你想多了啊六子。

  聽出小六子有紮根山區為普及漢堡可樂而奮鬥終身的意思，雖說明知道百分之二百是這小子的分分鍾熱血，但韓三本著對兄弟關心愛護、對員工認真負責的態度，還是要好好勸一勸的，“六子啊，人嘛，都有自己的緣法，也有自己的活法。你怎麽就知道人家覺得自己活得不好呢？現在需要你做的是，emmm，是展示，告訴他們外麵的人是怎麽過日子的，而不是教化，不是從思想上強迫他們一定得活得跟外麵的人一樣……”

  麻蛋不對，不對啊……不教化不改變，哥哥我這成就任務找誰去做去？這麽說不行，得換套路。

  “六啊，不能帶著個人情緒做事啊，你小子又不是老張那樣經過見過一輩子的，沒什麽生活追求了，死逑在山裏都不心疼，你說你連比尼吉小妞都沒親眼見過就這麽自暴自棄了，三哥不攔著你那是有罪啊。”

  韓三從後視鏡裏瞪了一眼憋笑的宋元，捧著電話接著嘮，“再說，光憑著熱血做事是不行的丫，萬一後悔了山上都沒信號啊。聽哥的，回來再深造兩年，你總得知道怎麽幫助人怎麽教育人吧？你也說人家沒見識過什麽，那你見識過大學生活麽？你不得見識一下啊？先回來念幾年書，哥給你挑個人文環境好的學校，到畢了業你再想去救苦救難哥不攔著你，聽話哈……”

  好歹算是勸住了小六子，掛斷電話，外麵雨也小了。

  “你以前真是菜市場收管理費的？”宋元笑著問韓三，“我看要不是電話費攔著，你能說到天亮，幹那行怪可惜的。”

  “我是吃了學曆低的虧啊，當年遇見個大老板，說我要是有個大專的學曆就聘我做銷售經理了。”韓三感歎。

  宋元發動汽車，笑的更大聲，“那是他不懂行，你這樣的應該搞外交去才對。”

  兩道遠光劃開漆黑的路麵，問穩穩行駛的SUV後座上，韓三枕著手臂在心中盤算。

  剛才跟小六子一通閑扯，好巧不巧的竟勾起了自己的一點心思……文道分會的業務也算走上正軌了，身前身後也沒什麽纏手絆腳的麻煩事，是不是也該去念個書？

  起碼學學社會學經濟學心理學什麽的，以後做生意炒股票什麽的能有個準譜兒，做任務忽悠人也能捅點兒硬詞兒，嗯，這個可以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