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龍無首，而且，是忒別的無首。

  不說遠的，就說這滿屋子的人，幾乎每一個人都是因為一個人才得以出現在這個屋子裏，不說這是一種幸運或者不幸，最少，事實如此。

  吳郡文道分會的組織構架很畸形，雖然所有的組織大抵都可以用金字塔來形容，但是，吳郡文道的金字塔尖太過突出，如果可以用日晷來形容，一定會更準確形象得多。

  而韓三，就是日晷上的針。

  現在，吳郡文道像是一塊不小心扣倒在地上的日晷，日晷的針撅了，日晷的盤，變成了一盤散沙的盤，眼見著，又要變成一盤散沙的沙了。

  這次擴大會議，便是盤的角力場。

  吳郡文道內部的話語權，大多體現在業績和項目主導權而不是職務職稱上，除了開會的時候坐前排，副會長之類的職務並不能說明一切，這是吳郡文道的又一個壞風氣。

  所以，小六子在聽到武文定轉述文道總會常會長一席話，立刻下意識的認為，武文定這小子是在意圖搶占吳郡文道分會的話語權份額，繼而意圖得逞其不可告人的目的。

  這算個什麽東西吖，三哥還屍骨未……不是，三哥還，算了，沒啥意思相近的好詞兒，領會精神吧……三哥還沒咋地呢，你小子就反水了，你小子，你小子，我都沒詞兒罵你咧！

  雖說心理活動如此，小六子畢竟副會長來著，眼神中的鄙視還算逼真，撇著嘴，不斷的加倍輸出輕蔑不屑瞧不起看不上等等強烈的負麵情緒。

  可惜，沒轍。

  叁基金已經明確拒絕了在小六子看來也是白糟蹋錢的福利券計劃，要是韓三哥還在，這都不是問題，河西郡方麵衝著韓三哥的麵子也願意打個三五七億的水漂兒聊表誠意，但是，現在叁基金以正當理由縮了，河西郡也攏起袖筒子站幹岸，畢竟想拋媚眼兒的目標睡著了，總不能浪費表情，就算一定要拋，那也得等人醒過來才才行啊，不然，那不變成一句歇後語了麽。

  不過，局麵雖然惡劣，卻也沒到山窮水盡的地步，隻是，能快著點麽？真的不來啦？

  總算不負小六子所望，會議室的門，終於開了。

  當先，是一個五十多歲高高壯壯的大叔，大叔推開門，反手把住門扇，微微垂首，躬身引客。

  再進門來的，就是熟人了，休閑鞋，牛仔褲，薄棉襖，一張可人且惺忪朦朧的臉，白晶晶努力睜了睜眼，向左右看了看，才繼續邁步，走進會議室。

  白晶晶的身後，不遠不近的跟著一個六十多歲矮矮瘦瘦的老大叔，也算熟人，正是上次會見過的越郡財東徐有福。

  看見白晶晶走進來，會場裏好多人不由自主的站了起來。

  熟肯定是不熟的，也沒怎麽親眼見過，但是，吳郡文道分會的員工幾乎都知道白晶晶的名字，因為，這個名字一直出現在每個月的工資條獎金表福利發放清單等等表格的審批欄上，印象想不深刻都不行。

  白晶晶擺擺手，繞了半圈會議桌，走到吳郡文道楊副會長的身邊，小六子笑花了一張臉，殷勤的起身給白晶晶拉開椅子，賤賤的叫了一聲姐。

  這就顯出學問了。

  放在太古年間，叫嫂子的那是臣，叫姐的，是外戚，雖然比方不倫不類的，大致意思卻是取其中的親疏之意。常理而論，親戚總比同事親近，小六子不叫嫂子叫姐，自然也是為了取這個巧。

  “不好意思，來晚了，睡過頭了。白晶晶從佟文汐的左手邊，順時針一直環視了佟文汐的右手邊，就是不看佟文汐，“不過，幸好睡過頭了。

  “怎麽說？姐。小六子有了主心骨，膽氣立刻足了。

  “一會兒說，你們都談什麽了？白晶晶偏過頭問。

  至此，會議性質便由會議無縫切換到了拉家常，最尷尬的變成了後兩排記筆記的文道員工們，有些員工是因為口語化詞匯量掌握太少而造成了聽寫困難，有些員工是因為理解能力稍差抓不住談話重點隻能照搬照抄談話內容以致記錄用紙緊張，並深恨自己沒有高瞻遠矚，多帶一個筆記本，還有筆，筆也快寫幹了。

  “因為沒有詳細計劃書，叁基金拒絕撥付福利券計劃的先期及之後的所有資金。小六子組織了一下語言，開始挨著個兒的告狀。

  “上次說，要花多少錢？

  白晶晶扭回頭，問身後和沈長貴並肩坐著的徐有福。

  “一年五七八千萬的吧。徐有福答道。

  “哦，挺不少的呢。白晶晶蹙了蹙眉，似乎是在想像五七八千萬是多大的一堆。

  聽到白晶晶這麽一說，小六子的心就有點兒發涼，看來要敗吖這是。

  “這錢，我花不好，還是等他醒了再花吧。白晶晶跟小六子打了個虛無縹緲的包票，又問，“還有呢？

  “武文定說，總會的常思阡會長建議吳郡文道變更工作方向，先夯實理論基礎，統一思想，這樣更有利分會的工作……武文定同誌經過深思熟慮之後，覺得可行。小六子沒精打采的說，“其它都是小事兒，就不說了。

  “也好，快到吃中飯的時間了，咱們盡量快著一點。

  白晶晶認真的說完，向前探了探身子，繞過小六子，去看另一邊擺弄水筆的佟文汐，“叁基金現在能做什麽？

  “叁基金現在能做的，是給吳郡文道分會的注冊員工發薪水，審核既有員工提報的業績批複發放獎金及福利，審核吳郡文道原有業務範圍內在二月一號之後合理增減冊的員工人數職位，等等等等吧，幾乎全都是相關於工薪方麵內容的，至於新項目投資，暫時無法考慮。佟文汐安靜的放下筆，冷靜的偏過頭，平靜的答道。

  “哦。

  白晶晶不置可否的點點頭，麵向會場，輕輕的咳了一聲。

  “我先說回之前遲到的事吧，遲到是因為韓三給我托夢了，幸好我睡得久了些，不然便夢不到了。

  白晶晶一句話講在當麵，會議桌前的人等啊咦哎喔喲的各種表情就不細說了，外兩圈兒吳郡文道分會的員工整整齊齊住了手中的筆，整整齊齊的抬起頭，整整齊齊的一臉愕然……大家夥兒實在想不到居然能在探討公司業務走向這樣重要的會議上聽到托夢這樣完全不應該出現在探討公司業務走向這樣重要的會議上的極不謹慎用詞……是不是聽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