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66】
作者:小舟遙遙      更新:2022-12-20 21:57      字數:6167
  第66章 【66】

  聽到官兵來了, 穆雲朗及看守山洞的小弟們都變了臉色,周遭的氣氛一時也變得緊張起來。

  穆雲朗到底是當家人,心性不同於常人, 很快就冷靜下來, 肅容問著二當家, “怎麽回事?”

  二當家眉頭緊鎖,“先前半點消息都沒收到,就一個時辰前, 突然不知從哪裏來了一大隊精兵, 直接將咱們的山頭給圍住了。”

  穆雲朗握拳, “陳主簿那個老東西是想死麽, 收了老子的錢, 連官府出兵這樣大的消息都不知會一聲。待這事了了,我一定下山扒了他的皮!”

  “爹爹。”桑桑輕聲喚了一句。

  穆雲朗恍然回過神, 意識到自己方才在女兒麵前說了狠話,趕緊道,“桑桑別怕。”

  說罷, 他又問三當家, “老三,他們大概來了多少人?”

  三當家道, “我站在瞭望台上看了一圈, 估摸著得有三千人,他奶奶的熊,趙先林個慫蛋,從哪裏找來了這麽多兵?大哥, 這回怕是要打一場硬仗了!”

  “老二, 老三, 你們先去前頭指揮兄弟們抄家夥。”

  穆雲朗吩咐著,又強壓住眼底的殺意,盡量溫和的看向宋清盈,“小宋兄弟,今日我穆家寨遇到麻煩,我怕是不能親自送你下山。不過你放心,你不是我穆家寨之人,此事定然不會連累你。這樣,我現在派人帶你從後山小道下山,至於這些珠寶,一時半會兒怕是難帶。不如你現在烏金鎮住上兩日,待此次風波平息,我再派人給你送去。”

  宋清盈喜歡錢,但更愛小命,一聽穆雲朗的話,連忙拱手,“無妨無妨,錢財乃身外之物,能活著就成。”

  穆雲朗頷首,招來兩個小弟,“你們倆,帶著小宋兄弟從後山下去,務必保護好他。”

  那倆小弟領命,“大當家您放心,我們兄弟一定會護好宋恩人!”

  宋清盈看著站在一旁神色懵懂的桑桑,不由問了一句穆雲朗,“穆大哥,那桑桑怎麽辦?”

  穆雲朗一怔,濃眉揪緊,此次官兵上門,兵力遠超以往,大有將他們全部殲滅的氣勢。

  待會怕是會有一場血戰。

  “小宋兄弟,穆某有個不情之請,還勞煩你帶著桑桑一同下山!”穆雲朗雙手抱拳,神色堅毅的凝視著宋清盈。

  宋清盈,“這……”

  咋莫名有種托孤的感覺?

  桑桑眸中噙著淚花兒,哭道,“爹爹,我哪都不去,我要跟你在一起!”

  “桑桑聽話,爹爹在前頭跟叔叔們一起打官兵,實在無暇顧及你。”

  穆雲朗伸手摸了下桑桑的小腦袋,又鄭重的請求著宋清盈,“小宋兄弟,拜托你了。”

  宋清盈看了看穆雲朗,又看了看淚眼汪汪的小桑桑,再看身旁那幾名臉色凝重的土匪小弟,斟酌片刻,還是點了下頭,“成,我帶著她一起。”

  穆雲朗大喜過望,將桑桑推向宋清盈,“小宋兄弟的大恩大德,穆某沒齒難忘,待這邊麻煩擺平了,我必定好好感謝你的恩情。”

  宋清盈拉住桑桑的小手,揚起臉朝穆雲朗道,“穆大哥,你可千萬要保重,我帶著桑桑在鎮裏等你的好消息。”

  穆雲朗應道,“是,為了桑桑,我一定會好好活著的!”

  宋清盈:……這話也太像fg了啊喂!

  穆雲朗又交代了那兩個小弟一番,宋清盈便帶著桑桑先行逃命。

  桑桑雖舍不得自家爹爹,但她也知道此時哭鬧毫無作用,隻會成為爹爹的累贅,耽誤寨子裏的大事。所以她很是安靜的跟在宋清盈身邊,腳步匆匆的往後山跑。

  前幾日一直下雨,今日好不容易出了太陽,日光一照,將地上的水汽都蒸騰成濃濃的霧氣。

  原始的密林之間,高大挺拔的樹木鬱鬱蒼蒼,崎嶇的小路被雨水浸泡衝刷後,更是舉步維艱,沒走兩步就沾滿了泥巴。

  逃了半段路,宋清盈就帶著桑桑摔了三個屁股墩,尾椎骨都摔得有些發麻。

  “小宋兄弟,桑桑小姐,再堅持一下,就快到了。沿著這條路再走半個時辰,咱們就能到牛頭村,到了那裏,再搶一輛車,保管傍晚之前就能到鎮上。”

  說話的是個刀疤臉,看起來凶神惡煞的,但說話卻反差般的細聲細氣,一路對宋清盈很是客氣。

  “好,我能堅持得住,辛苦兩位兄弟了。”宋清盈抬手擦了一把汗,走得渾身熱乎乎的。

  “桑桑也能堅持住!”摔成小泥人般的桑桑也附和道。

  四人便繼續往下走,倏然,他們聽到遠處響起的鼓聲,腳步皆是一頓。

  宋清盈愣了愣,呢喃道,“這是打起來了?”

  刀疤臉低聲罵了句狗官,轉身對宋清盈催道,“小宋兄弟,走快些吧,將你和桑桑小姐安頓好,我和根子也能早點回去和兄弟們一起殺狗官!”

  另一個叫做根子的土匪聽著這急促的鼓點聲,也不由握緊了刀,恨不得立刻折返回去拚死殺敵。

  宋清盈見狀,連忙加快了腳步,又忍不住問道,“官府的人經常派兵過來嗎?”

  刀疤臉答道,“從前沒人管,那宋國皇帝是個廢物,那麽大個江山都守不住,哪裏管得住我們寨子。後來新皇帝坐江山了,俺們大當家其實是想遣散兄弟們,讓兄弟們都改頭換麵,下去重新過日子。唉,可俺們家裏都沒人了,下山做什麽呢?倒不如在山裏自由自在,不用交賦稅,不用服勞役,更不用受那些狗官的鳥氣!

  小宋兄弟,說句實話,自打新帝登基後,俺們寨子裏的兄弟就再沒幹過打家劫舍的事,與衙門那邊也一直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哪知道那群龜兒子今日突然搞偷襲!”

  根子咬牙,“就說了狗官不能信!他肯定是想著剿了咱們,好換功績高升!”

  宋清盈又問,“那你們都是什麽時候上山的?”

  刀疤臉道,“俺是去年來的寨子,我家兩畝水田被財主霸了,我老爹老娘去衙門告狀,那衙門與財主串通一氣,打了我老爹三十板子,我爹撐不住,就那樣去了。我老娘撞死在衙門口……俺收到消息趕回來,提刀閹了那狗財主,剁了他的狗頭……被官府通緝到無路可去,就上了山。”

  根子耷拉著腦袋,悶悶道,“我家也差不多,家裏人都死光了,沒活路了,隻能上山當土匪。寨子裏的兄弟大都是被這世道逼得沒法子了,不然誰不想過老婆孩子熱炕頭的踏實日子。”

  宋清盈沉默了,也不再多問。

  這般又走了半個小時,周邊的樹木也逐漸稀疏起來,還能聽到嘩啦啦的流水聲。

  “快到了,待會兒淌過那條小溪,再往前走十裏路,就到了牛頭村了!”

  宋清盈此時已經累得不行,腦門上滿是汗水,兩隻鞋和褲腿上沾滿了泥巴,衣袍也摔得髒兮兮的,這要是拿個碗都能去街邊討飯了。

  腦中無數次都閃過“不走了,就這樣躺著等死吧”的念頭,可看著身旁的人都在走,她也不好拖後腿,隻能咬咬牙繼續走。

  當看到眼前那條小溪,宋清盈下意識打了個寒戰。如今已是十月,這要淌過去,她會不會得老寒腿?

  在她遲疑之際,刀疤和根子已然擼起褲管下了水。

  桑桑趴在刀疤的背上,朝宋清盈揮手,“小宋哥哥,要不讓根子叔叔背你吧?”

  宋清盈幹巴巴笑了下,“不用不用,我個大男人哪裏需要人背,再說這水這麽淺。”

  她深吸一口氣,硬著頭皮朝溪水邁開步子——

  救命,好冰,她感覺自己的腿速凍成了老冰棍!

  渾身肌膚瞬間冒出雞皮疙瘩,她牙齒咯咯咯的打著抖,又邁出了第二步。

  宋清盈一邊走,一邊在心裏哀嚎,這都叫什麽事啊,怎麽打從出了宮,就沒一件事是順的!

  都怪霍致崢,她本來在宮裏待得好好的,非得帶她一起出宮,出宮就算了吧,還不做好安保工作!

  還有那天殺的綁匪,誰叫綁架這樣綁的啊?把人丟在船上就不管了,半點責任心都沒有!

  她把所有能怪的人都怪了一遍,就連那個害她出車禍的肇事司機也沒放過——如果不穿書,她這會兒還在享受美好的現代生活,哪會像現在,踩著刺骨的溪水在鄉野逃命!

  這般胡思亂想著,不知不覺也淌過了小溪。

  踏上土地的那一刻,宋清盈緊繃的頭皮稍微放鬆了些。

  可一行人還沒走兩步,前方的草叢裏突然冒出一隊身著精銳鎧甲的兵將。

  “都站住,不許動!”

  被兵將團團包圍住的宋清盈:我能怎麽辦,我也很絕望啊jpg

  絕了,這運氣真是沒誰了,非酋本酋了。

  眼見刀疤和根子準備拔刀跟官兵硬剛,宋清盈頭都大了,她們這邊就兩個武力擔當,對方目測也有二十個人吧,這哪裏打得過!

  鹹魚法則:打不過就投降!

  宋清盈趕緊舉起雙手,大聲喊道,“官爺,別衝動,我們是良民!”

  為首的兵將眯了眯眼眸,粗著嗓門道,“良民?良民出門隨身帶著長刀?”

  宋清盈忙道,“是,我們四個是益州人士,這是我大哥和二哥,這是我們家小妹。我們哥幾個是準備進京城探親的,途徑這片,想到我們祖上一位太姑奶奶埋在這烏金山上,所以就順道來祭拜一下。沒想到在山上遇到了土匪,我們就趕緊逃了下來。真的,官爺,我們真的是好人啊!”

  刀疤、根子、桑桑三人都驚了,一臉詫異的看向宋清盈:他咋這麽能編!

  為首兵將聽到宋清盈這番話也愣了好一會兒,等回過神來,厲聲道,“益州人跑這麽老遠來祭拜,你小子當老子傻?!”

  宋清盈道,“官爺,小的說的都是真的啊,您看我們上有一百來歲的太姑奶奶在山裏埋著,下有三歲小妹妹在背上趴著,我們不是良民,還能是土匪不成?”

  兵將們的視線齊齊落在桑桑身上,見的確是個三歲的小女孩,心頭的防備下意識少了幾分。

  靜了片刻,那為首的兵將道,“管你是良民還是土匪,今日這山上任何可疑之人,統統要帶回大營!來人,將他們捆住,帶回去!”

  刀疤和根子咬牙,低語道,“這要抓回去,定是死路一條,俺們跟他們拚了!”

  宋清盈眼皮一跳,忙壓低聲音,“千萬別,他們人多,咱們打不贏,現在拔刀,必死無疑!”

  刀疤道,“小宋兄弟對不住,是我們連累你了。待會兒若到了狗官麵前,你直接改口,就說是我們綁了你,我們死了不要緊,但求你千萬保住桑桑小姐,她是無辜的。”

  宋清盈斂眉,沉沉的“嗯”了一聲,“我知道了。”

  說話間,已然有兵將戴著鐐銬上前,將他們都給拷住。

  “官爺,我這妹妹才三歲,要不她就別拷了。”宋清盈道。

  那兵將看了眼桑桑,見她小小一個,模樣又生得可愛,便沒給她戴鐐銬,隻拿繩子象征性的捆了下手。

  “你們四個押著他們回大營,我們繼續在這裏守,保不齊還有人從這道口子出來。”為首的兵將揚聲吩咐著。

  於是,宋清盈他們幾人被串成一溜,押著往前頭走去。

  走了一會兒,宋清盈忍不住跟身旁的官兵套近乎,“這位大哥,你們是哪個衙門當差的啊?瞧你們身上這鎧甲,真是威風極了,就跟門上畫著的天兵天將似的。”

  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何況宋清盈這番恭維說得那兵將心頭怪舒坦的,他頗為傲氣的答道,“我們是京城西山大營的禁軍,直轄屬於聖上,你說是天兵天將也沒錯!”

  “禁軍?”宋清盈怔住,雙眼寫滿迷茫,“禁軍如何會來這?”

  那兵將見宋清盈呆愣的模樣,隻當她是被唬住了,更覺得有麵子,抬起下巴道,“咱們陛下心係百姓,聽聞京郊穆家寨盤踞山頭,□□擄掠,無惡不作,是以特地禦駕親征,剿滅這個匪窩!”

  宋清盈雙眸圓瞪,“禦駕親征?陛下來了?!”

  那兵將道,“廢話,禦駕親征可不就親自來了。”

  刹那間,宋清盈隻覺心頭那頭生無可戀的小鹿瞬間滿血複活,順便來了個後空翻接三百六十度托馬斯全旋落地劈叉。

  霍致崢來了!

  救星啊,希望啊,她的聖母瑪利亞啊!

  她發誓,除了奶奶,她這輩子都沒有任何一刻,能像現在這樣,如此期待的見到一個人。

  見到她那淚光閃閃的激動模樣,兵將表情複雜,“你哭什麽?你若是土匪,不管陛下來不來,你都得死。你若是良民,咱核實了你的身份,一樣會把你給放了。”

  宋清盈沒說話,隻默默加快腳步,恨不得下一秒就回到大營,見到霍致崢。

  草木稀疏的平地上,半日之間搭起幾十個營帳,密密麻麻的紮在山腳下,赤底繡金邊的龍紋旗幟高高揚起,在凜冽寒風中翻滾,盡顯肅殺之感。

  那四個兵將把宋清盈他們領到負責統計的掌事麵前,那掌事抬眼掃了一遍,隨口道,“這幾個也是土匪?瞧著不大像啊,咋還有個小丫頭。”

  兵將道,“這小子口口聲聲說他們是良民,但他們形跡可疑,所以一並就抓了過來。”

  掌事點頭,“行,你們先去忙吧,這邊我來審問。”

  那幾個兵將便先告辭了。

  掌事的先看向宋清盈,蘸了蘸墨水,問道,“姓名,年齡,籍貫。”

  宋清盈出聲道,“我要見陛下。”

  掌事,“……?”

  宋清盈神情無比認真,“勞煩你去通稟一聲陛下,就說我……”

  她頓了下,如果直接爆出自己是宋貴人,會不會惹來非議?畢竟在這禮教吃人的封建古代,一個女子進了土匪窩,可不是什麽好事。

  忽然,她想到什麽,忙道,“我是從益州來的,我知道前朝太子宋步安的下落!”

  此話一出,掌事的神色瞬間變得嚴肅,“你說什麽?”

  宋清盈將方才的話重複了一遍,目光肯定道,“你快快帶我去見陛下,這可是個很重要的消息!若陛下憑著我的情報尋到了宋步安,肯定會給你加官封賞。”

  “你當真知道?”

  “真的,比真金還真。”

  看著宋清盈那胸有成竹的小眼神,掌事猶豫片刻,放下手中筆墨,“你且稍等,我去請示上官。”

  那掌事很快離開,一側的刀疤和根子一臉驚詫的看向宋清盈,“小宋兄弟,你真的知道前朝太子的下落?”

  宋清盈,“不知道,我騙他的。”

  刀疤和根子兩臉懵逼,“那你、你……”

  宋清盈朝他們露出個安慰的笑,“別擔心,我沒事的,陛下人很好的。隻要能見到陛下,我們就安全了!”

  她這話說得倆土匪更困惑了。

  也沒等宋清盈解釋,方才那個掌事很快折返回來,“走,你跟我走。”

  “桑桑,你乖乖等我一會兒,我很快就回來救你。”宋清盈輕聲安撫桑桑。

  “嗯,我知道,小宋哥哥你小心。”桑桑乖巧的點點頭。

  宋清盈跟著那掌事的步伐,見了個裝束更威風、官階更高的將領。

  那將領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又問了兩句,見宋清盈麵不改色,也多了幾分信任,轉身就領著她去主帳。

  看著那最大最豪華的帳篷,宋清盈的心跳“砰砰砰”得跳得極快。

  “你在外頭等著,我先上前問詢。”那將領道。

  “是。”宋清盈頷首。

  那將領上前與門口的守衛說了幾句,皺著眉頭轉過身。

  宋清盈見他這模樣,心裏不由一突。

  那將領走至她身前,道,“陛下親自上山剿匪了,這會兒不在營帳內。”

  宋清盈抬眼看了下天色,輕聲建議,“這都傍晚了,應該快回來吧?要不咱站這等等?”

  將領狐疑的瞥她一眼,“你似乎很想見到陛下?”

  宋清盈一愣,訕訕的笑,“這不是急著將重要機密告訴陛下,好向陛下討點賞賜嘛。”

  “你小子倒是實誠。”將領哼笑了一聲,倒也沒挪步,看樣子是打算等著了。

  好在並沒有等多久,不遠處就傳來一陣震天撼地的山呼聲——

  “陛下威武,陛下萬歲!!”

  宋清盈抬起眼,扭頭看去,是他回來了嗎?

  那將領伸長脖子看去,喃喃道,“好像陛下擒住了匪首!”

  宋清盈表情僵住,霍致崢抓了穆雲朗?是生擒了,還是已經殺了?穆家寨的其他人呢?

  倏然,身旁的將領和守衛等齊齊俯身,“恭迎陛下,陛下金安萬福!”

  見宋清盈還傻愣愣站著,那將領伸手扯了下她的衣袖,壓低聲音嗬斥道,“還不趕緊行禮,不想活了!”

  宋清盈恍然回神,卻沒屈膝,而是抬起頭,直直朝著門邊看去。

  夕陽餘暉之下,那被染成煙紫與深藍的厚厚雲層,映著遠處霧蒙蒙的連綿山巒,仿佛一副色調蒼涼陰鬱又濃墨重彩的油畫,而在這黯淡天色裏,那道身著銀色鎧甲的頎長身影緩緩走來,如同神祗降臨,成了這世間最後一道光。

  當那張熟悉的臉龐映入眼簾,宋清盈心底的情緒潮水般激蕩,一種難以言喻的委屈湧上心頭,又湧遍全身。

  她有些想哭。

  而且想抱著他,哇哇大哭。

  可她的腳步卻像是被漿糊粘在了原地,她挪不開步子,隻覺得眼眶一陣又一陣的酸脹,嘴巴也張不開,喉嚨直發緊,澀的厲害。

  “何人這般大膽,見到陛下還不速速行禮?”

  聽到身旁副將這聲叱喝,霍致崢下意識朝右前方看了眼。

  隻見偌大營帳前,眾人皆屈膝俯身,唯獨一個嬌小的身影直愣愣的站著。

  那張髒兮兮的臉上有一雙好看的黑眸,此刻,那雙眸裏盈滿淚水,正一錯不錯的凝視著他。

  是她。

  就算她弄成這個鬼樣子,他也認得她。

  她的眼睛,她的神態,他不會認錯。

  霍致崢扶著刀柄的手指不由得收緊,心底積壓多日的鬱氣刹那間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失而複得的欣喜。

  他抿了抿薄唇,一貫清冷的麵容看不出任何情緒變化,然而那急促的腳步出賣了他此刻的心情。

  待走到那道嬌小身影前,他緩緩垂下眼,那張畫得亂七八糟的臉被淚水一衝,流下兩行黑乎乎的痕跡。

  霍致崢黑眸微動,倏然,他彎腰將身前的人打橫抱起,闊步走進營帳。

  營帳外眾人,“……?”

  看著那重重落下的氈簾,眾人麵麵相覷,目露驚恐:不會吧,陛下難道有那種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