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63】
作者:小舟遙遙      更新:2022-12-20 21:57      字數:6178
  第63章 【63】

  進了客房, 照了鏡子,宋清盈才知道她這張臉畫得多滑稽。

  怪不得進當鋪和客棧的時候,她差點被當乞丐轟出去, 這黑乎乎的一張臉,的確怪駭人的。

  店小二送來熱水後, 宋清盈將房門反鎖,仔細洗了一把臉。

  銅鏡中那張幹淨的臉,不施粉黛卻依舊嬌媚明豔,可惜這份美麗在外麵, 實在太容易招來危險。

  她剛放下帕子,倏然, 隔壁房間傳來一道杯盞破碎的聲音。

  隨後, 是一陣尖利的罵聲——

  “你這敗家的死丫頭,花了這麽多錢給你買藥, 你竟然給老娘砸了?”

  “嘿你膽子可真大, 還敢瞪老娘了是吧?信不信我把你眼珠子扣下來!你再瞪一下試試?”

  宋清盈蹙眉, 這木質結構的房子隔音也太差了,隔壁家長教訓孩子都聽得一清二楚。

  她將巾帕掛好,見隔壁還在一口一個“賠錢貨”的罵, 忍不住敲了敲牆壁,喊道, “罵兩句就夠了, 聲音小點,還讓不讓人休息了!”

  隔壁的罵聲戛然而止。

  宋清盈微詫,心說這家長還算講點公德心。

  隔壁安靜了, 她緩步走到床邊, 也懶得脫衣服, 蓋上被子就囫圇的睡了。

  客棧的床板很硬,枕頭也不舒服,被子還有股淡淡的說不出的味道,縱然如此,卻架不住她太過疲累,上下眼皮一闔,那濃重的困意便如潮水般湧來,她很快就沉沉睡了過去。

  紫宸宮,紫金鶴形香爐裏燃著上好的龍涎香。這香味醇厚怡人,最是安神凝氣,然而此時,殿內的空氣都彌漫著一陣無形的壓抑之感。

  “太後駕到!”

  殿外有太監高聲通稟。

  一襲檀色雜寶雲紋長袍的秦太後腳步匆匆的往殿內走,宮人們紛紛俯首行禮,“拜見太後,太後金安萬福。”

  秦太後置若未聞,麵色凝重的走到殿內。

  當看到書房裏的霍致崢時,明明有滿肚子的話要問,但顧忌這麽多宮人在場,隻好先憋著,故作鎮靜的揮了下手,“你們先退下。”

  宮人們屈膝福了福身子,垂首告退。

  待殿內隻剩下母子二人,秦太後憋不住問了出來,“宋貴人真的丟了?”

  霍致崢抬眼,麵容沉鬱,低低的“嗯”了一聲。

  先前從女兒嘴裏聽到這消息,秦太後還不大相信,這會兒見到兒子眼帶血絲,形容憔悴的模樣,心頭是半點懷疑都沒有了。

  她急急上前,拉著霍致崢坐了下來,心疼的給他倒了杯茶水,“她丟了你心裏難過,為娘能理解,但你也得顧著自己的身體啊。”

  “母後,兒子無礙。”

  “唉,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怎麽好好的一個人,說不見就不見了?你派人去找了麽,可有結果了?”

  “在尋。”

  霍致崢半邊手臂放在檀木案幾上,一向直挺的背脊此刻卻有些彎,他低垂著眼眸,纖濃的羽睫遮住眼底陰鬱的情緒。

  一炷香前,暗衛剛傳回最新消息,京城之內所有可疑之處皆尋了一遍,並未發現宋清盈的蹤跡。

  城外已派出四路精兵,分東南西北四道去追尋。水路也派出好幾隊人馬,隻是禦河每日來往船隻眾多,出了主河道往外,又分外好幾道支流,沿河追蹤盤查,手續更為繁瑣。

  況且他們也難以確定,那擄走宋清盈的歹人是否半路換了船隻,改走陸路,或是躲在某處。

  秦太後側眸,見自家兒子麵色冰冷,不由得重重歎了口氣。知子莫若母,她最是了解自己這個次子的脾氣。

  他生來早慧,剛懂事時,家道中落,再加上公婆接連病逝,家中少了勞力,又欠了一屁股外債,日子過得越發艱難。

  長子霍麟宇出生時,好歹還享過一段好日子,可次子卻是連一天好日子都不曾享受過,小小年紀,沒讀過書,識字都是跟著老大在泥地裏學。後來蓉兒出生,一家子的注意力又都放在了幼女身上。

  長子得到家人的厚愛與希冀,幼女得到家人的寵溺與愛護,唯獨次子夾在中間,最易被忽視。

  後來年紀大了些,阿崢一聲不吭,收拾了幾件衣裳便去投軍,這一去便是十年戎馬。

  等建功立業回來,看到那不苟言笑又氣勢十足的兒子,秦太後一開始都還有點不敢去認。

  雖說兒子待人始終一副不好接近的冰冷模樣,但秦太後知道,兒子是個麵冷心熱的,他麵上不表露出來,心思卻是縝密細膩的。

  就比如現在,他看著與平日好像沒什麽區別,可她能看出來,他其實很在意那個宋清盈。若不是身份所限,這會兒他怕是早已縱馬出去尋她了。

  隻是這都快一天一夜了,人還沒有半點消息……

  “阿崢,你說到底是誰要害她?”秦太後皺起眉,憂心忡忡。

  霍致崢屈指,撫了下冰涼的杯壁,“兒子心底大概有了猜測,隻是還沒尋到確鑿的證據。”

  秦太後一驚,身子稍稍往案幾旁湊去,“是誰?”

  霍致崢眼底閃過一抹晦色,嘴唇輕動,說了三個字。

  秦太後眼瞳微張,“怎麽會是他?”

  “這世上沒有天衣無縫的計劃。”

  霍致崢收緊手指,語調沉冷,“若她平安歸來,朕或可留幾分仁慈;若她有任何不測,朕定要叫他生不如死。”

  看著身側帝王散發出的濃重殺意,秦太後呼吸一窒。

  她從未見過阿崢這副模樣,他的情緒一向藏得很好,在外征戰殺伐多年,從未在家人麵前顯露過半分殺氣。

  可如今這樣……

  看來他對那宋清盈,是用了真心。

  一時間,秦太後心頭湧上一種極為複雜的情緒——

  阿崢有喜歡的人是好事,可為何偏偏是那個宋清盈?

  陪著睡覺的女人和動了真心的女人,那可是兩回事,何況他與那宋清盈之間可是有國仇家恨!

  自家兒子能毫無保留的掏出一顆真心,那個宋清盈呢?她能毫無芥蒂,全心全意的待阿崢嗎?

  秦太後握緊手中蜜蠟珠串,胸口像是壓了無數巨石。

  宋清盈這一覺睡得特別沉,再次醒來已是傍晚時分。

  天空被晚霞染成一片絢爛的紅色,像是打翻了姑娘的胭脂盒,紅得嬌豔穠麗。

  她站在半開的窗牖往外看,忍不住去想,她一夜未歸,明月軒肯定亂成一團了吧。霍致崢應該昨晚就帶著福寶和霍蓉兒回宮了,畢竟他今早還要上朝來著,那他有沒有派人來找她?

  晚風輕拂過臉頰,她纖長的睫毛微顫,忽然意識到一件事——

  雖說新朝民風開放,但女子獨自在外過夜,依舊為人詬病,為禮法所不能容。尋常女子尚且如此,遑論她是宮妃。

  她一夜未歸的消息要是傳了出去,不單損害她的名聲,還損了皇家的顏麵。

  宋清盈手指緊捏著窗欞,按照這個思路的話,霍致崢估計會將此事壓下,暗地派人尋她。

  所以明天到了京城,她該怎麽聯係他呢?直接去宮門口,還是去京兆府衙門?

  沉思半晌,宋清盈的肚子突然不合時宜的“咕”了一聲。

  宋清盈,“……”

  算了,想也想不明白,還是先填飽肚子,明天回了京城再說。

  沒準在大街上瞎晃悠,就被暗衛給發現了呢。

  她緩了緩心緒,點燃蠟燭,在銅鏡前,拿著眉粉仔細在臉上畫了起來。

  有鏡子照著,她的手穩了不少,加重了眉毛,又拿粉往臉上薄薄塗了一層,人看起來都黑了一圈。眉心那點朱砂痣讓她給點成了黑色,乍一看像長了一顆黑色的痦子。

  雖說還是有點娘裏娘氣的,但隻要不與人過多接觸,板著一張臉,勉強還能唬人的。

  拾掇好後,她徑直下了樓,找了張空桌子坐下,點了兩道小菜。

  等菜間隙,宋清盈左前方的桌子來了一對母女。

  那小姑娘瞧著約莫三、四歲的模樣,穿著件粗布衣裳,腦袋上紮著兩個小鬏鬏,生得粉雕玉琢,尤其是那雙大眼睛,水靈靈的,會說話一般。

  宋清盈不由得多看了兩眼,不料那小女孩突然側過臉,剛好與她對視。

  四目相對。

  宋清盈眨了下眼睛,朝那小女孩露出個和善的微笑。

  小女孩卻是直勾勾看了她片刻,然後挪開了眼,睜著一雙大眼睛緊緊看著她對麵坐的婦人。

  那婦人點了兩碗陽春麵,見那小女孩的眼神,忍不住喝道,“你個死丫頭,再用這樣的眼神看我,信不信我一口飯都不給你吃?”

  小女孩嘴唇抿了抿,似是很不服氣,但看那婦人揚起的手,還是低下了頭,病懨懨的趴在桌上,又偷偷往宋清盈這邊瞄了一眼。

  宋清盈聽到那婦人的嗬罵聲,皺了下眉,原來剛才住在隔壁吵鬧的是這對母女。

  若說一開始宋清盈覺得是熊孩子吵鬧,活該被家長管教,那麽這一刻,看到小女孩這張可愛的小臉蛋,作為顏狗,宋清盈一顆心立刻偏向了小女孩。

  這家長也太凶了!這麽可愛的小姑娘怎麽舍得打罵!

  不過家長管教孩子,她也不好多說,隻好暫時收回眼神。

  很快,店小二就端著小菜和米飯上來。

  宋清盈餓得不行,端起那大米飯埋頭就扒拉起來。明明這客棧的菜味道也就那樣,可因著饑餓,她也吃得津津有味。

  倏然,她前方又傳來一道響亮的破碎聲,“砰——”

  店裏的人都被這聲響嚇了一跳,紛紛循聲看去。

  隻見是那對母女的桌子,那小女孩的陽春麵摔在了地上,麵條連著大海碗一同摔了個粉碎。

  “你這個死丫頭,你要死啊你!”

  那婦人氣急敗壞的站起身來,揚起手就朝那小女孩抽了一巴掌過去。

  小女孩那麽丁點大,哪裏受得了那樣結實的一巴掌,隻聽得“哐啷”一聲,連人帶凳子的摔倒在地。

  就連宋清盈這個旁觀者看著都覺得疼,可那小女孩愣是一聲都沒吭,隻扭過頭,睜著一雙怨恨的大眼睛,像是被激怒的幼獸一般,死死地盯著那婦人。

  “嘿,你這個賤皮子,還敢瞪我?看我不好好教訓你。”那婦人擼起袖子就要上前。

  小女孩瑟縮了一下,她半邊臉頰被打得高高腫起,鼻子裏隱約可見血跡,瞧著十分可憐。

  店裏的其他客人見狀,皆是不忍,連忙勸道:

  “孩子他娘,小閨女也是不小心才打翻麵碗的,你何必跟個孩子計較呢!”

  “就是啊,你家閨女還這麽小,你咋舍得下這麽重的手。”

  “對,孩子得耐心點慢慢教嘛。”

  婦人麵色漲紅,回了一嘴,“你們不知道,這死丫頭壞得很,她就是故意打翻碗,故意糟踐我的銀錢!”

  這般說著,她見那小姑娘還瞪著她,頓時更氣了,一把揪起她,“他奶奶的,你這個養不熟的白眼狼!不吃就別吃了,跟我上樓去!”

  宋清盈看她那般用力揪著小姑娘的胳膊,忍不住道,“孩子關節還沒長完全,你別這樣拽著她,容易脫臼的。”

  那婦人回頭,凶巴巴的嗆了一句,“管你什麽事。”

  宋清盈噎住,心裏忍不住吐槽,出一趟宮,不是遇到家暴男,就是遇到虐待孩子的,這都是些什麽汙糟事。

  店小二快步走了過來,指著桌上剩下的一碗麵,問那婦人,“這位大姐,那你這碗麵?”

  婦人道,“給我留著,我將她鎖樓上,待會兒下樓吃。”

  店小二頷首,又看那小姑娘,心裏也有幾分同情,便問道,“要不再給你閨女點一碗新的吧?可別把孩子餓著了。”

  婦人忿忿道,“不用,這賤皮子就得餓著,讓她糟踐老娘的錢!活該餓著!”

  聞言,店小二也不好再勸,趕緊拿著笤帚和簸箕將地上殘局給收拾了。

  那婦人揪著那小女孩就走,嘴裏還罵罵咧咧的。

  宋清盈看過去,忍不住腹誹:真是什麽物種都能當父母,離譜。

  似是感受到她的目光,那個小女孩突然扭過頭,一雙清亮如葡萄般的大眼睛直直的看向她。

  宋清盈一怔。

  隻見那小女孩嘴唇微動,看那口型,分明是——

  救我。

  宋清盈:……?

  草,是不是她眼花了。

  她抬手揉了揉眼睛再看,小女孩已經被那婦人拉上了樓梯,看不見了。

  宋清盈呆坐在原地,大腦還有些懵,那個小女孩的口型是“ 救我”沒錯吧?

  刹那間,小女孩和那婦人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在她腦中飛快閃過,她頓時冒出一個大膽的猜想——那小女孩不會是被拐賣的吧?

  那婦人打起小女孩來毫不手軟,張口閉口就罵那小女孩死丫頭、賤皮子,都說虎毒不食子,那婦人待小女孩可謂是沒有半分關愛。

  還有一點,那小女孩長得那麽漂亮,那婦人的長相泯然眾人,半點相似的地方都沒有。

  這個猜測在宋清盈的心頭迅速擴張,她一顆心都忍不住加速跳了起來,怎麽辦,她現在該怎麽辦……

  找官府?萬一官兵來了,證明她們的確是母子呢?虛報案件,她會不會被抓去蹲大牢?

  那不管嗎?就當做沒看到小女孩的求救信號?畢竟她自己都泥菩薩過江,剛經曆一場莫名其妙的綁架事件,哪裏還有功夫管別人的閑事。

  宋清盈低頭看著碗中的飯菜,腦海中就跟放電影似的,一遍又一遍的重複著小女孩那雙清澈的眼眸,還有那一句無聲的“救我”。

  心底仿佛有個聲音在朝她吼:宋清盈你還是不是人啊,萬一那個小女孩真是被拐賣的呢?你真能見死不救?她長得那麽漂亮,要是被賣了,你覺得她能賣到什麽地方去。

  下一刻,心底又有另外一個聲音在喊:你現在自身難保,萬一幫了那個小女孩,惹上麻煩了呢?還是老老實實等著明天坐馬車回京城吧!

  兩個聲音在心裏打架,待看到那婦人折返下樓時,宋清盈忽然想起一句話——“善意是流動的。”[1]

  若當初奶奶沒有多管閑事,從垃圾堆裏將她撿回家,或許這個世界早就沒有她這麽個人了。

  女孩子要幫女孩子的啊。

  心念稍定,宋清盈放下筷子,招來店小二付了飯菜錢,便徑直上了樓。

  她提著一顆心走到二樓,看到隔壁的房間門口掛著鎖,心往下沉了沉,趕緊收回目光,回了房間。

  關上房門,她靠著牆,握拳敲了三下,喊道,“小妹妹?”

  牆壁那頭安靜片刻,很快傳來聲音,“救我。”

  宋清盈心裏一咯噔,這對母女果然不對勁。

  “小妹妹,剛才那婦人跟你是什麽關係?”

  “我不認識她,我要找我爹爹。”

  “她不是你娘嗎?”

  “她不是,我阿娘早就死了。”

  “……那你知道這婦人要帶你去哪裏嗎?你們從哪裏來的?”

  “揚州,她說要帶我去揚州,說去那裏過好日子。我不要去揚州,我想找我爹爹,哥哥,你救救我!我要我爹爹!”小姑娘的聲音帶著哭腔。

  宋清盈連忙安慰著,“你先別哭,我想想辦法。”

  她看了眼窗外,天色已然全黑了,大燕朝嚴格實行宵禁,一到晚上就會關閉坊市大門,外麵的人進不來,裏麵的人出不去,現在也沒法報官。

  那房間門又被那婦人鎖住了,沒鑰匙也打不開。

  宋清盈蹙眉,對牆壁那頭道,“小妹妹,你再堅持一個晚上,等明天一大早我就去官府找官兵,把你給救出來。”

  “她說回來還要打我,我害怕……而且她明天一早就要帶我去坐船,哥哥你快救救我吧……”

  聽著小女孩帶著哭腔的急切嗓音,宋清盈的心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牢牢捏住。眼角餘光瞥見半敞開的窗戶,她腦中忽的閃過一個主意。

  連忙走到窗邊,她左右張望了一番,見兩個窗戶之間的距離並不算特別遠,目測兩米左右。

  若是那小姑娘能爬過來……

  宋清盈斟酌片刻,走到牆邊,低聲道,“小妹妹,我有一個辦法,但你敢不敢試試?”

  小姑娘道,“哥哥你說。”

  宋清盈道,“我待會兒將床單擰成繩,甩到你那邊的窗台,你握緊那床單,沿著窗戶邊走過來,你怕不怕?”

  “不怕,隻要能回家見我爹爹,我不怕!”

  “好,那你等我。”

  宋清盈起身,用力將床上的床單抽了出來,像是長發公主的辮子一樣紮了好幾個結。

  她從窗台探出大半個身子,看向隔壁輕喚道,“小妹妹?”

  小姑娘個子小,還不到窗台,隻能依稀看到那兩個小鬏鬏,還有她努力伸出來的小手,“哥哥。”

  “我現在把床單甩過去咯,你抓好。”

  宋清盈深吸一口氣,將手中的床單“啪”一下朝著隔壁窗口甩去。

  頭兩回她力道不對,甩到窗口都彈了回來,第三回她氣沉丹田,用力一甩,那床單正好甩進了那窗口。

  “哥哥,我抓住了!”

  “好,那你緊緊抱住那床單,千萬別鬆開,我開始使勁了。”

  “我不鬆開的!”小姑娘軟軟答道。

  宋清盈聚精會神,手上一點點用力往外拉,好在對方隻是個三歲的小姑娘,若要換成福寶那個小團子,她真不一定拉得動。

  漸漸地,那小姑娘爬上了窗口,小小的臉上帶著逃出生天的激動——“哥哥,我出來了!”

  宋清盈壓根不敢掉以輕心,這可是二樓,一個不慎掉下去,那可是會出人命的。

  “小妹妹你拉緊,看到窗邊這條突出來的邊邊沒?你就沿著這條邊邊,慢慢的走過來,別怕,我這邊抓牢了的。”

  “嗯嗯。”

  這個小姑娘有一種超乎宋清盈認知的膽大和冷靜,她一邊走過來,一邊將床單繞在她肚子上,像是被一層一層裹住的蠶繭。

  眼見著就差半條胳膊的距離,宋清盈就能伸手抓住她時,走廊邊忽然響起一道腳步聲。

  宋清盈心頭一緊,那婦人回來了?

  “哥哥!”小女孩顯然也有點慌。

  “別怕。”宋清盈連忙壓低嗓音,凝視著她的眼睛,柔聲哄道,“你很棒的,還差一點點,來,走過來。”

  小女孩水靈靈的眼眸在黑暗中顯得越發明亮,她繃緊小臉,抓緊那床單,繼續往前走。

  就在隔壁門鎖打開那一瞬,宋清盈緊緊的握住了小女孩的手。

  聽著隔壁傳來“死丫頭人呢”的驚呼,宋清盈咬緊牙關,一鼓作氣,單手將小女孩從窗口拎了進來。

  幾乎就在同一瞬間,那婦人走到窗口,伸出腦袋左右張望了一遍。

  窗外夜色茫茫,她半個身影都未尋見,隻有那一輪皎潔的明月,高懸空中,悄然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