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60】
作者:小舟遙遙      更新:2022-12-20 21:57      字數:4186
  第60章 【60】

  殺豬十八式?

  宋清盈腦袋上緩緩冒出一個問號。

  霍致崢看到她的眸中疑惑, 默了片刻,解釋道,“我外祖秦家, 往上三代皆為屠夫, 這殺豬十八式便是秦家的獨門刀法。我外祖膝下就我母親一個女兒, 他不忍這祖傳的手藝斷根,便將這刀法傳給我母親,說是殺不了豬, 管教男人還是可以的。”

  宋清盈, “哈?”

  霍致崢麵無波瀾,“外祖大概是怕母親嫁人後在夫家受委屈,有些功夫在手上以防不時之需。不過我祖父與父親皆是讀書人,所以這套刀法並無用武之地。隻是不知母親何時傳給了蓉兒。”

  “看來太……母親,也是想蓉兒有一技之長傍身。”宋清盈真心實意的讚道,“挺好的, 起碼不會像這位娘子一般,被丈夫打成這樣, 卻無力反擊。”

  霍致崢始終觀察著宋清盈的反應, 見她聽到“屠夫”“殺豬”這些, 目光始終清澈平靜,並沒半分鄙夷輕蔑,心頭不禁微動。

  她,真的不一樣了。

  三年前她高高在上,將他們這些平民視為卑賤草芥, 那鼻孔朝天的蔑視與傲氣, 如一根尖刺, 紮在心口, 惹人反感。

  “欸,夫君你快去管管,打得差不多,再打下去真出人命了。”宋清盈看著那被打得吐血的胖子,連忙扯了扯霍致崢的衣袖。

  雖說家暴男活該打死,但要是當街搞出人命,後續也麻煩。何況他們這回是微服出來,還是得低調點。

  霍致崢瞥了眼她揪住衣袖的手,眸色暗了暗,“那你先鬆開我。”

  宋清盈一怔,趕緊鬆開,還撫了撫褶皺,幹笑兩下,“不好意思,一時激動。”

  霍致崢嘴角微不可查的勾了勾,又很快恢複尋常的淡漠。

  他走上前,語調稍揚,“蓉兒,收手。”

  霍蓉兒打得正起勁兒,見自家兄長來了,揮棍子的動作一僵,踩著那胖子的腳卻沒挪開,“哥,你怎麽來了?”

  視線又越過霍致崢看到他身後的宋清盈,“哦,是她搬救兵了。不過沒事,收拾這麽個廢物點心,我自個兒就行。”

  霍致崢掃了眼那被打成豬頭的胖子,再看一旁癱坐在地上神情麻木的婦人,神色嚴肅,“天子腳下,得講王法,不好把人打死。”

  霍蓉兒摸了摸鼻子,擠出個笑,“是,哥你說得對。”

  那胖子見有人來了,還以為自己得救了,抬頭一看,見是個身姿卓然的英武郎君,威嚴深重,本能的縮了縮脖子,但求生欲還是讓他喊道,“這位郎君,你快管管你家姑娘吧,這光天化日之下,她掄起棍子就打人,真是沒有王法了啊!”

  霍致崢麵無表情的覷向他。

  胖子心頭一凜,隻覺得這男人的眼神太過冷冽,像是千斤重般壓得人都喘不過氣,連忙閉了嘴,不敢多言。

  “你個臭不要臉的東西,你也配跟我哥講王法?”霍蓉兒踩在胖子背脊上的腳用力碾了碾,那胖子立刻又殺豬般叫起來。

  霍致崢看向霍蓉兒,“把腳收回來,踩著這玩意,你也不嫌髒了腳。”

  “呃,是。”霍蓉兒不好意思笑了笑,乖乖將腳收了回來。

  見四周湊著一圈看熱鬧的人,霍蓉兒也有點怪不自在的,趕緊湊到霍致崢身旁,“哥,現在該怎麽辦?”

  霍致崢語氣不冷不熱,“打人的時候不是挺威風的,打完就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霍蓉兒悻悻道,“這不是見那女人太可憐了,給我氣的一時也顧不上那麽多了。”

  霍致崢眯起黑眸,“等著吧。”

  霍蓉兒一臉困惑,向宋清盈投去求解的眼神。

  宋清盈攤開手:我也母雞呀。

  不過很快,就聽得一陣靴子跑來的橐橐聲,“讓開,讓開,都讓開——”

  圍觀路人左顧右盼,紛紛散開,讓出一條道來。

  隻見一小隊官兵走了過來,為首之人打量了一番現場情況,皺眉道,“這是怎麽回事?誰動手打人了?”

  那地上的胖子立刻嚷嚷了起來,伸手指向霍蓉兒,“官爺啊,官爺救命啊!您可算來了,您要是再晚一步,小民就要被這個女人給打死了。”

  霍蓉兒看著那胖子指向自己的豬手,眉頭緊擰,恨不得上前把他的豬手給掰斷。

  她這念頭剛冒出,隻聽得那胖子“哎喲”吃痛一聲,收回了手。

  霍蓉兒,“……?”

  她能用意念打人了?

  再定睛一看,隻見地上滾了一粒石子,一直站在人群裏的紅衣少年郎站上前去,對那官兵道,“你可別聽這人的一麵之詞,分明是他先當街毆打他妻子,這位姑娘隻是路見不平,好心相助罷了。”

  胖子麵目猙獰的喊道,“我管教我自己的媳婦,管你們屁事!官爺,你可別聽這小白臉的,他八成是跟那女人是一夥兒的!”

  紅衣少年郎臉色一沉,“你說誰是小白臉!”

  胖子見這紅衣少年郎袍服精美,腰間係著上好的玉帶,定然非富即貴,眼神不由瑟縮,萬一這是什麽王公貴族家的小公子,那可不好得罪。

  他立刻閉了口,不去招惹這紅衣少年郎,而是扭頭去看霍蓉兒他們,心頭思忖:

  這一家子雖穿得富貴,但那衣袍料子隻要是較為富實的人家都能穿得起。那為首的郎君瞧著氣勢駭人,一副當官的氣勢,可若真是官宦人家,教出來的小姐豈會當街拿棍子打人,且張口閉口皆是市井粗話?

  嗯,應當隻是個家境殷實的商戶人家。

  那胖子做下判斷,頓時有了底氣,士農工商,商戶最賤,得罪了也不怕,沒準還能敲上一筆,發一筆橫財!

  這般想著,他立刻哭喪般嚎了起來,“官爺啊官爺,你可要替小民做主啊,這大家夥兒可都看見了,那麽粗的棍子,那女人掄起就往小民身上砸啊,真是沒王法了!”

  那官兵看了圈周圍民眾,民眾們雖不想牽扯進來,但動動嘴皮子說兩句公道話還是敢的。

  “官爺,實在是這男人不像樣,哪有這樣打媳婦的,瞧瞧都打成什麽樣了。”

  “就是,今日若不是那姑娘出手相助,這李娘子怕是都要被打死了!”

  “打女人的男人哪叫男人,真是令人作嘔!”

  胖子見眾人皆在指責他,麵色青了又白,咬牙道,“她是我女人,夫為妻綱,我咋打不得?誰叫她自個兒沒用,生不出孩子,斷了我老李家的根,她就是我老李家的罪人!”

  “罪你奶奶個嘴!”一道輕軟好聽的嗓音響起。

  眾人循聲看去,隻見一位戴著帷帽身著湘裙的女子走上前來,“生不出孩子哪一定是女人的原因?誰知道你是不是個銀樣鑞槍頭,中看不中用!”

  這話一出,眾人都愣了愣,旋即又竊竊私語起來,“是啊,這小娘子說得對,沒準是這胖子不行。”

  宋清盈實在是憋不住了,她覺得這個煞筆胖子每一句話都在她的雷點上瘋狂蹦迪。

  隻是說完這話之後,霍致崢和霍蓉兒向她投來的目光,讓她有點怪不好意思的。

  霍蓉兒朝宋清盈比了個大拇指。

  霍致崢,“……”

  她是從哪裏學來這些詞?她那堆話本?

  男人最忌諱的就是被人說不行,何況是當著這麽多人的麵,那胖子漲紅著臉瞪向宋清盈,“你胡說八道!一個婦道人家,不知羞恥!啊——”

  他慘叫一聲,臉已經被一腳踩到了地上。

  霍致崢居高臨下的盯著靴下那張豬臉,語氣森然,“你再罵她一句試試?”

  胖子立馬慫了,“不敢,不敢!官爺,救命啊——”

  那隊官兵肅了神色,雖看不上這打媳婦的胖子,但當街鬥毆這事他們也得管一管。

  “都住手,跟著去巡城司衙門走一趟。是非公道,自有大人做主!”

  一聽要去衙門,霍蓉兒急了,“我這是行俠仗義,怎麽也要去衙門啊?那可不行,我好不容易出來逛一趟呢!”

  宋清盈也有些鬱悶,雖然知道去衙門是正當流程,可要是現在去了,誰知道要耽誤多久,他們還有好多地方沒逛呢!

  就在這時,那紅衣少年郎站出來,對那官兵道,“我可以替這位姑娘作證。”

  他說著,又從袖中掏出一塊令牌,在那官兵麵前晃過。

  那官兵一看上頭“威遠”兩字,登時睜大了眼,下意識就要行禮,卻被少年郎用眼神止住了。

  紅衣少年郎道,“反正我今日也閑著,不如隨你們去一趟衙門。至於這位姑娘和她的家人有事要忙,就別耽誤人家了。”

  為首官兵哪敢不從,忙道,“是,公子願意隨我們去一趟,已是極配合了。”

  說罷,一揮手,“來啊,把這男人和這婦人扶起,帶去衙門。”

  霍致崢將靴子從胖子的臉上挪開,意味深長的看了那紅衣少年郎一眼。

  宋清盈在一旁也瞧得一清二楚,忍不住小聲問霍蓉兒,“這位公子是什麽來頭啊?你認識?”

  霍蓉兒咕噥道,“我才不認識。隻是方才我趕到時,這個呆子試圖跟這胖子講道理。我看他是讀書把腦子讀傻了吧,跟這種禽獸講道理,還不如打一頓來得實在!”

  然後她就一把推開這少年郎,掄起棍子就開始揍人。

  沒想到這個紅衣服的,好像還有點來頭?

  倆人正嘀嘀咕咕著,那紅衣少年郎緩步走了過來,朝霍蓉兒道,“姑娘,你們不用去衙門了,剩下的事我會處理好。”

  霍蓉兒見對方彬彬有禮,嗓門也不自覺放輕了些,“那……那就多謝你了。”

  紅衣少年郎道,“不敢當,姑娘仗義出手,我實在佩服。”

  宋清盈瞥見霍蓉兒微紅的耳根,眉頭挑起,轉眼又打量起眼前這位少年。

  隻見他約莫十八九歲的年齡,正是陌上少年足風流的好年華,生得眉清目秀,黑亮的眼眸仿佛有星辰般閃亮,青春又朝氣,滿滿的少年感。

  這要擱在現代校園,妥妥的校草。

  宋清盈這邊正認真欣賞著,倏然,她的胳膊被拽住。

  還沒等她反應過來,身子就被圈進一個堅實的懷抱。

  “有那麽好看?”男人低沉的嗓音在她頭頂響起。

  宋清盈一怔,揚起臉就對上霍致崢漆黑的雙眸,心頭怦然。

  她怎麽從他的話裏,嗅到了一絲酸味?

  也不等她答,下一刻,霍致崢就收回目光,看向那紅衣少年郎,肅然道,“家中小妹性情莽撞,給公子添麻煩了,敢問公子名諱?若有機會,我們也好登門道謝。”

  紅衣少年郎搖頭道,“不麻煩不麻煩,至於名諱,也不重要,不必道謝。”

  宋清盈心頭讚許:還是個做好事不留名的好少年呢。

  見紅衣少年這般說了,霍致崢也不追問,朝他拱了拱手。

  紅衣少年也回個禮,便跟著那群官兵走了。

  宋清盈盯著那些人離去的背影,腳步未動。

  霍致崢垂眸,隔著輕紗看到她那一錯不錯的目光,放在肩上的手指不禁收緊。

  難道她喜歡這種類型的男子?是,那少年郎是長得不錯,年輕俊秀,舉止落落大方……

  她才十六歲,自然更愛這樣鮮衣怒馬的小郎君。

  他都已經二十四了,她怕是嫌他老了。

  另一邊,霍蓉兒揣著剛出鍋的炸糕,急急忙忙追上前去,“喂,你等等——”

  一聽這大嗓門,隊伍裏的胖子條件反射般的抖了一下。

  紅衣少年郎扭過頭,看到風風火火跑來的霍蓉兒,愣了一瞬,“姑娘?”

  霍蓉兒氣喘籲籲,將那包炸糕往他手中一塞,“拿著,你幫我去衙門跑一趟,我請你吃炸糕。”

  紅衣少年郎低頭看了下炸糕,“姑娘你客氣了。”

  霍蓉兒擺擺手,“一份炸糕而已,行了,我先走了。”

  隊伍裏從始至終沉默的婦人,也突然開了口,“多謝姑娘出手相助,大恩大德,無以回報,請受我一拜。”

  眼見她就要跪下,霍蓉兒趕緊扶了一把,“不用不用,舉手之勞而已。”

  那婦人眼含熱淚,“好人會有好報的。”

  霍蓉兒安撫了兩句,轉身就要離開。

  “姑娘。”那紅衣少年郎喚道。

  “還有事?”

  霍蓉兒回頭,有風輕拂過,她頭上的帷帽掀起一角,露出俏麗的眉目。

  少年郎耳尖發燙,一時都忘了要說什麽。

  霍蓉兒蹙眉,“幹嘛不說話?”

  少年郎這才回過神來,出聲道,“我、我叫衛承昭。”

  霍蓉兒呆了一呆,才道,“哦,好的。”

  她轉過身,皺了下鼻子,覺得這個姓衛的挺有意思,萍水相逢而已,他告訴她名字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