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林丁奇說完後, 按手機的動作忽然一頓，抬起頭問：“帝君，您說什麽, 十殿？”

  　　他應該沒有聽錯吧？十殿不是早就已經神隕了嗎？

  　　順著初至的目光看過去, 林丁奇也在這個時候發現了小棲無的不對勁。

  　　那個可可愛愛軟軟糯糯的小閻王這時候目光十分沉靜，眉心朱砂紅得異常, 還在微微閃爍, 表情是完全不同於平常小孩的嚴肅。

  　　林丁奇擔心地問：“這是怎麽了？”

  　　這時，小棲無站起身來, 微微低著頭開口：“帝君。”

  　　聲音低沉，極具穿透力，像是自帶低音回音似的，一聲說完, 還帶餘韻。

  　　這根本就不是小棲無那治愈的可以讓人平靜下來的聲音啊！

  　　蘇聞也在這個時候猝然站了起來：“大人？”

  　　“蘇聞啊。”小棲無抬起頭開口, 目光像是頗有閱曆, 沉靜卻又帶著不可忽視的壓迫感，“許久不見。”

  　　說完後又轉向了初至：“帝君, 我們方才聽到了，幽冥門。”

  　　“嗯。”初至對突然出現的這種情況好像並不意外, 也沒追問原因，繼續道，“你們也聽見了，要一同去看一看？”

  　　“自然要看的。”目前占領了小棲無身體的十殿說，“棲無如今還小, 恐怕麵對不了這樣的情況。”

  　　初至笑了笑：“你們小看她了。”

  　　話音一落, 稚嫩的聲音響了起來：“所以你們是來保護我的嗎？”

  　　赫然就是小棲無自己的聲音。

  　　林丁奇和紀年表情有些震驚的崩潰。

  　　一個身體裏有兩個聲音！而且還是神隕了千年的十殿？！

  　　“是。”十殿回答小棲無的問題毫不含糊。

  　　在小棲無自己的識海中, 她看得見自己麵前站著的十個叔叔, 每一個長相都不同，都帶著自己的風格，有看起來凶凶的，也有看起來格外單薄的，但每一個都有一個共同點，就是會讓她覺得很想親近。

  　　十殿也一同看著麵前的小閻王，都覺得很新奇，這好像是他們共同的孩子似的。

  　　十個早死了很多年的大鬼神都有些拘謹，互相看了幾眼後，才開口：“初次見麵，棲無你好。”

  　　有點生疏，有點小心翼翼。

  　　這個孩子真的太小了，這是地府最小的鬼神，史無前例，好像一隻手就能捏死。

  　　“你們好~”小棲無小手抬起來揮揮，“棲無聽說你們好多次啦，好厲害的鬼神。”

  　　她在認真的保證：“棲無現在也在努力學習長大，希望能夠跟你們一樣厲害，可以保護地府，保護大家，讓大家都好好的。”

  　　十殿被她的話驚了一下，畢竟以前的十殿也是被帝君點化而來的，他們在這個年紀也是像個普通孩子，還什麽都不懂。

  　　但是小棲無卻說話如此清晰，小小年紀還這麽有擔當，實在是超出了他們的認知範圍。

  　　好像，比他們要厲害得多啊。

  　　在十殿還在發愣的時候，小棲無又說：“謝謝你們保護我，但是棲無也很厲害的，帝君厲害，判官爸爸厲害，妗文姨姨和孔凜叔叔，他們都厲害。”

  　　她有些激動，小喘了一口氣，接著道：“現在地府也很好的！一定不會讓那些壞鬼做壞事！”

  　　小棲無想得很簡單，十殿這十位叔叔在一千年前為了地府神隕，已經很辛苦了，也很了不起了。

  　　現在還要保護自己的話，會讓她覺得很不好。

  　　她想，作為閻王大人，她也是要保護十殿叔叔的。

  　　所以小棲無說：“棲無一定會努力，保護好大家的。”

  　　也不知道是在驚訝她的懂事，還是在驚訝她的大擔當，十殿竟然一時什麽話都說不出來。

  　　因為十殿是在棲無的體內，所以大家看見的，除了她額頭上一閃一閃的紅光，那就是她每次說話時不同的表情和聲音，以此來判斷此時是誰在說話。

  　　小棲無說完後，還看像初至和判官爸爸：“初至和爸爸說，棲無是不是已經厲害很多啦？”

  　　初至認可點頭：“當然。”

  　　蘇聞也道：“是的。”

  　　聽到小棲無的稱呼，十殿再一次震驚了。

  　　什麽叫帝君是初至，叫判官是爸爸啊！

  　　退一萬步來說，就算是叫爸爸，那也該是叫他們！

  　　於是十個鬼神神色不虞地盯著蘇聞。

  　　察覺到的蘇聞：“……”

  　　“關於這個，我可以…”

  　　剛想說關於叫爸爸這件事他可以解釋，可是轉念一想自己好像在不久之前就已經想要一直做棲無的爸爸了，於是他頓了頓，鄭重改口：“我會好好照顧她長大的。”

  　　照顧這個詞用得好，因為十殿是靠著一絲靈氣殘留才會在這個時候出現的，小棲無過去的這幾年，他們不曾見過，更別提照顧了，於是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要說什麽話來堵才好。

  　　不過眼下還有更重要的事，所以暫時先將稱呼這一件事放到了一邊，十殿說：“方才的事，我們都聽到了。”

  　　“幽冥門又一次出問題了？”

  　　蘇聞點頭：“不出意外，是的。”

  　　十殿道：“我們雖然神隕多年，但拚下最後一口氣，去鎮守幽冥門還是可以的。”

  　　初至擺擺手：“先去看看。”

  　　聞言，林丁奇和紀年立刻眼巴巴地轉頭盯著這幾位鬼神，十殿的事先放下不談，他們現在也很擔心地府的情況。

  　　地府如今重新步入正軌，玄門中人現在也可以借到鬼神之力了，更方便的是，跟地府有了合作以後，各地處理處在遇到有些棘手的鬼時，一個電話就可以直接將相關的鬼差和鬼神叫過來了。

  　　小棲無也想起來方才林丁奇說的話，問：“林叔叔說的那個，意大利炮是什麽呀？”

  　　林丁奇不好意思地說：“一個梗，但意思就是我不會讓別人欺負您的。”

  　　“謝謝。”小棲無非常有禮貌，又繼續問，“那新研發的武器，是什麽呢？”

  　　她看過動畫片，裏麵的好多卡通人物都有武器的，判官爸爸也有武器，就像他的判官筆，那新的武器，是不是很厲害？

  　　說到這個林丁奇可來勁了：“這個蘇大人是知道的，我們跟蘇大人，還有判官司的其他鬼神通過氣也開過會，人界現在武器研發一直在進步，地府當然也是不例外。”

  　　“所以我特意給上麵寫了一個申請，請了技術人員來指導，以及地府還有很多過世的那些高水平專業技術人才，都是以往的行業領軍人物，所以一起達成了合作。”

  　　“就像我們平時銬鬼用的手銬，鬼牢中專門給鬼用的那些槍以及防具，都是特殊處理過的，現在有了合作，我們自然也開發了不少的新型武器。”

  　　至於在地府試用如何，那就不太清楚了。

  　　蘇聞倒是清楚，他接過話：“是有不少。”

  　　“地府麵向全部的鬼招聘了相關人才，所以一切都準備得很快，加上現在地府的天空被進化得差不多了，所以很多都能用的上，從古至今，原始的，科技的武器，我們都有，輕武重武，都是經過研發測試的。”

  　　“對對對。”林丁奇說，“聽說地府也成立一個‘西風部隊‘嘛？”

  　　因為地府存留了許多年的鬼，大家現在都有了手機網絡，有了自己的平台，所以平時網上衝浪的時候，就是各個朝代普及各個朝代的曆史和發展，互相學習。

  　　以至於後來的許多鬼都或多或少的知道地府在千年前經曆了什麽才導致了地府發展一直滯後。

  　　在信息飛速互通的過程中，眾鬼也知道這種事不能再發生一次。

  　　最重要的事是——閻王大人！

  　　她現在還這麽小，她讓地府現在變得這麽好，地府的鬼自然也是想要守護現在的地府，守護著她的。

  　　還有鬼神們，在幽冥門裏待了一千年的帝君，守了一千年門的判官大人，還有其他一直在維持著地府秩序的其他兩司，不能讓他們自己頂著，鬼自己也是有使命感的。

  　　故此在看到地府三司開始招聘各種人才時，能夠去的都去了。

  　　任何職業，隻要想招聘，那就絕對是不會缺鬼的！看了小棲無直播後，更是不缺勇敢的鬼。

  　　這些鬼一合計，網速稍微快一點的，就直接給自己取名字了。

  　　什麽‘西風快點，使命必達’，還有其他各種各樣的名字，每一個隊伍都在認真的訓練。

  　　小棲無有點懵，她不太聽得懂這些，但好像很厲害的樣子，於是她問：“是不是很厲害的武器呢？”

  　　“嗯。”蘇聞換了個她比較聽得懂的說法，“如果是幽冥門裏的鬼真的重新造反，那麽這些武器可以將幽冥門抹平。”

  　　小棲無瞬間捂住嘴：“！！！”

  　　這麽厲害的武器嗎！

  　　十殿聽到這個，也覺得很厲害的樣子，地府居然已經發展到這個地步了？

  　　但也有不對啊。

  　　“這是人界跟你們一起合作的武器，但是……”十殿看了眼一臉懵懂的小棲無，“這這東西也需要功德信仰來支撐，才會有相應的效力是不是？”

  　　就像每一個鬼神的法力一樣。

  　　跟信仰功德息息相關。

  　　不然十殿當初也不會……

  　　幽冥門這個地方，是十殿神隕，帝君坐鎮，蘇聞守著門才堪堪維持了千年的平靜，可想而知需要多大的功德。

  　　而小棲無……她不過才是個孩子。

  　　偏偏這個孩子還是跟人界的唯一媒介。

  　　“功德？”林丁奇打開手機看了眼現在的國家祭祀官網，熱度第一的就是棲無北城的閻王廟，功德排行第一的也是閻王廟。

  　　看著還在一直增長的熱度和功德，林丁奇說：“這個，或許地府不缺。”

  　　別說閻王廟了，就算是最近新建的許多判官廟和北陰大帝廟，功德都在蹭蹭蹭往上漲，三司的其他廟宇更是熱度居高不下。

  　　地府現在缺功德？

  　　小閻王現在可是上麵認可的，被多次點名表揚的，被觀眾們一次又一次推上熱搜的。

  　　缺什麽都不會缺功德吧？

  　　他將手機遞給十殿看，說：“而且我們現在可是有十四億人，加上地府的鬼，一個一口唾沫就能將幽冥門的那些搞事的東西淹死吧？”

  　　十殿噎了一下：“多少人？”

  　　林丁奇：“十四億啊。”

  　　“十四億人，加上現在網絡快速發展，信息傳播那麽快，閻王大人來人界就一直在直播，現在基本已經是全民知道的小廟祝了，微博不營業都有那麽多粉絲，加上祭祀官網的這些，不算粉絲，隻是單純來祭祀的人，這都不算嗎？”

  　　十殿：“……”

  　　雖然聽得有些懵，但是數據一聽就很明顯了。

  　　這要加上地府的鬼，那還得了。

  　　在低頭一看小棲無，難怪一見到她就覺得她身上靈氣逼人。

  　　“現在這麽多人，都信仰鬼神嗎？”

  　　他們在時，也有許多人，但功德還是日漸減少。

  　　“不是每一個人。”蘇聞道，“那些信仰或許也不單單隻是為了給鬼神，隻是一種信念。”

  　　棲無給他們帶去的，無可替代的精神需求。

  　　這是帝君當初所說的。

  　　十殿徹底沒了聲。

  　　他們的存在，是為了保護棲無，隻在她覺得有危機感的時候，影響大的時候會出現。

  　　小棲無方才聽到幽冥門再一次出問題時就有了危機感，所以他們才會受到影響出現，可是現在他們發現，好像事情並不是他們想象的那麽嚴重了。

  　　在這片沉默裏，初至伸手摸了摸小棲無的頭，笑著說：“所以我說，你們小看她了，走吧。”

  　　鬼神們決定要回地府一趟，趕來的林丁奇和紀年一臉無辜：“那我們呢？”

  　　他們是活人，活人怎麽去陰間。

  　　可是他們真的很想去，不管到底緊不緊張，他們可是很關心地府，關心小閻王會被欺負的啊。

  　　初至目光在紀年身上掃了一圈：“他有過陰人的體質，可以去。”

  　　活人過陰這個說法一直都存在，就是某些有特殊體質的人，可以去陰間走一遭。

  　　這在過去地府還可以與人界有媒介時，極其少數會發生。

  　　因為體質很特殊，加之還需要發掘修煉一番，這才可以。

  　　後來地府與人界媒介沒有了，這種特殊技能自然慢慢的也就沒有了。

  　　而且過陰人多半都有一個體質，那便是早逝，畢竟是吃陰間飯的，跟陰間接觸的，所以即便有人知道自己會有這個體質，也很少會用自己的命去開玩笑，爭取能夠活得久一點。

  　　聽到這話，林丁奇和紀年都是一愣。

  　　他們自然是知道這是什麽意思，林丁奇也猛然反應過來，為什麽之前蘇大人會問自己有沒有算過紀年的命格，其他的大人也總說紀年有天賦。

  　　早逝……

  　　其實大人們也都提醒過了，若是早逝，多培養就能多一些功德。

  　　到時候死了，也可以在陰間尋個鬼神之位。

  　　林丁奇有點說不出話，而紀年在愣了好一會兒以後，才笑起來：“那太好了，我可以去是不是？”

  　　林丁奇皺眉：“你知道什麽。”

  　　“我知道啊。”紀年一臉輕鬆地說，“死得早一些嘛，沒什麽的，反正我就是做這一行的，也一直在同人人鬼鬼打交道，沒什麽差別。”

  　　“就是辛苦師父多帶帶我，以後我下去了，好多一點資曆應聘，找個鬼差的工作，這不也是可以跟大家交流的嘛，還可以經常見到幾位大人和閻王大人了。”

  　　林丁奇想問這個孩子是不是缺根筋，但是一想，自己好像也沒有什麽其他更好的話來安慰他了。

  　　紀年接著道：“而且，以後這個體質，是不是我帶許多東西去地府就很方便了，也省了很多事呢。”

  　　“好了師父，現在幽冥門的事情要緊，我給您扛意大利炮下去！”

  　　其他的幾位鬼神都沒有打斷他們的對話，林丁奇憋了又憋，最後惡聲惡氣地扭開頭：“那我怎麽辦？你可以去，我怎麽去！”

  　　初至：“你還是處長呢，他都是過陰人了，帶你魂魄去趟地府，沒什麽大問題，不過你需要一直在他身邊不能離開。”

  　　紀年立刻雙目灼灼地說：“我可以！我一直不離開師父的！”

  　　事情這麽敲定，隨意所有人和鬼神一起回了地府。

  　　第一次到地府的林丁奇和紀年原本好奇極了，直到一來就看到奈何橋上循環播放小閻王廣告和讓各大鬼民近期不要隨便外出的消息，頓時就：……

  　　這該死的熟悉感。

  　　匆匆到了幽冥門外，果真整個幽冥門外全都是黑氣，裏麵的鬼鬧騰得不行，像是分分鍾都要衝出來了。

  　　妗文和孔凜走上前，呸了一聲：“暫時出不來，但是一直在躁動，罵得太難聽了。”

  　　小棲無聽了一耳朵，好像跟之前初至經常罵人的那些話有些大同小異。

  　　她下意識轉頭看了一眼初至。

  　　初至立刻撇清關係：“他們教的！”

  　　太過分了！

  　　初至這麽好，還教壞大朋友！

  　　跟著來林丁奇看一旁架起來的攝像機和一旁的鬼記者：“那這個是？”

  　　妗文微微一笑：“現在情況比較緊張，鬼民都很關注，所以我們開了一個特殊直播通道，一來穩定鬼民，二來，可以隨時都能獲得功德。”

  　　林丁奇：“……”

  　　牛的。

  　　地府比他想象的會舉一反三，不愧是大鬼神。

  　　這時小棲無也走上前，雙手叉腰，接過了剛剛鬼差才拿來的話筒，鬼差將兩個大音響懟到了門口。

  　　小棲無輕咳兩聲，拍拍話筒：“喂喂喂？”

  　　這聲音被無限在幽冥門內放大，自帶混響，讓所有的惡鬼都愣了一下，不由自主地抬起頭。

  　　這個聲音……

  　　還沒想出個所以然來，稚嫩的聲音再一次響了起來。

  　　“吾乃地府的閻王大人，你們不聽話，做了壞事不好好反省，還想出來欺負人欺負鬼，本王通知你們，現在本王很生氣！”小棲無生氣地說，“你們還教壞了帝君說髒話！”

  　　“幼兒園的小朋友都知道不能說髒話！你們這麽多年的鬼了，連小朋友都不如！”

  　　她回想起老師教的那些話，想了想，非常認真地教育說。

  　　“跟我念：乖乖鬼要聽話，知錯要改不吵鬧，髒話不說那不好，這樣才是講禮貌。”

  　　所有鬼神和鬼差：“？”

  　　看直播的鬼：“？”

  　　幽冥門裏的惡鬼：“……？”

  　　小棲無還在握著話筒威脅說：“快說，不然就拿意大利炮轟你們了，那可厲害了，你們沒見過吧。”

  　　“還有很多先進的武器！很厲害的導彈！”

  　　惡鬼們交頭接耳：“這小閻王在說什麽，什麽是導彈？”

  　　一個之前被送進來的惡鬼顫顫巍巍道：“我知道，就是，厲害的可以炸得幽冥門內所有的鬼魂飛魄散，渣渣都不剩那種。”

  　　惡鬼們看了一眼手無寸鐵的彼此：“……”

  　　艸？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