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二十九到除夕當晚, 小棲無難得翻來覆去睡不著，她小小的一隻蜷縮在帝君懷裏，小嘴巴裏有好多好多的問題：“帝君, 人界過除夕一般是什麽時候起床呀？本王要不要調一個鬧鍾呢？”

  　　初至強行將小崽子的頭按在自己懷裏, 讓她睡覺：“我不知道他們什麽時候起床，但是我知道他們現在一定睡覺了。”

  　　“本王睡不著。”小棲無的腦袋埋在她懷中, 聲音悶悶的, 卻透著雀躍，“好期待呀, 今天本王偷偷買了好多那個爺爺說的摔炮呢，聽說過年才能放，明天跟帝君一起玩。”

  　　“帝君，閻王殿要不要跟他們一樣貼對聯呢？”

  　　“帝君, 人界的年夜飯一般有什麽呀？”

  　　“帝……”

  　　這小崽子已經要變成十萬個為什麽了, 初至忍無可忍半睜開眼捂住了她的嘴：“你再不睡, 明天起不來，那我們就自己過除夕了。”

  　　小棲無立刻被嚇老實了, 趕緊閉上眼睛：“本王現在就睡。”

  　　初至嘴角漫開一點笑意：“嗯。”

  　　她輕輕拍著小崽子的背：“不要問，我也沒經曆過除夕, 到了明天，我們一起看。”

  　　“好的呀。”

  　　小棲無雖然有那麽多的問題，但一想到自己要是睡過頭了，就錯過每年這唯一的一天了，所以特別老實地努力入睡, 沒過多久就真的熟睡了過去。

  　　而初至原本看著很困倦, 這時候眼底卻沒有任何的睡意。

  　　她睜著眼看床頂, 她也睡不著, 她覺得自己這時候連小崽子都不如，小崽子問的那些問題，她也想過，並且想過不止一次，可沒有什麽答案。

  　　期待，真是一件讓人覺得特別奇妙的事情。

  　　，

  　　第二天小棲無是被帝君捏著鼻子捏醒的，她迷迷糊糊睜開眼睛，聽到帝君在自己耳畔的聲音，帶著笑意：“小崽子，過年了，還不起床嗎？”

  　　“過年了”這三個字讓小棲無瞬間就打起了精神，她一下子翻身起來，眼底的睡意也消失得無隱無蹤。

  　　“過年啦！”小棲無鞋子都顧不得穿就想跑出去，被初至拉了回來。

  　　初至：“做什麽去？”

  　　小棲無乖乖地任由帝君給自己穿衣服鞋子，說：“棲無想去看看外麵的天。”

  　　“看天做什麽？”

  　　小棲無天真地說：“看看是不是過年的時候，天不一樣。”

  　　初至拿過她的小帽子給她按在頭上，笑問：“你在地府待了這麽幾年，地府的天有什麽不一樣嗎？”

  　　小棲無搖搖頭又點點頭：“本王不知道，本王那時候還小，不懂事呢。”

  　　初至笑聲溢出來，抱著她起身：“走吧，帶你去看。”

  　　走出閻王殿，抬頭一看，天依舊是那片天，沒有什麽區別。

  　　但小棲無卻仰著頭說：“好像有點不一樣。”

  　　初至也微微抬起頭：“嗯？”

  　　小棲無摸著自己胸口，疑惑地說：“因為看到天，本王這裏，好像很漲很滿，就是很高興。”

  　　“是麽。”初至順著她的話，輕笑著說，“那就是不一樣，因為我跟你一樣。”

  　　三司過來時，就看到帝君抱著小閻王在看天，也不知道有什麽，看得很認真：“帝君，閻王大人。”

  　　小棲無立刻扭頭：“爸爸！姨姨，叔叔！過年好！”

  　　“大人過年好。”

  　　小棲無問：“爸爸，今天我們要做什麽呀？”

  　　蘇聞：“按人界的習俗來說，早上起來可以貼對聯。”

  　　初至將小崽子放下來，道：“這應該是蘇大人擅長的。”

  　　鬼市中有很多賣福字和對聯的鬼，隻不過昨天都沒買。

  　　寫對聯，蘇聞可太擅長了。

  　　“對。”孔凜說，“我們這不就把他壓過來，讓他給閻王殿先寫上一副，再給三司寫。”

  　　蘇聞沒說話，默認了。

  　　小棲無對什麽都很有興趣和熱情，很快就拉著判官爸爸往殿裏走：“那我們快一些快一些。”

  　　紅紙是孔凜他們準備好了的，很快就拿了過來，小棲無墊著腳努力看爸爸寫了什麽，但是字好多，她都不懂，以前學的那些字好多都用不上，不過爸爸用的是自己買的筆誒。

  　　小棲無更開心了。

  　　蘇聞不僅寫好了對聯，還寫了福字。

  　　這個字小棲無認識，她昨天就看到了好多好多，紅包上也有這個字。

  　　蘇聞見她那麽認真地看，問：“大人想試試嗎？”

  　　“本王可以嗎？”

  　　“當然。”蘇聞拿過一旁的椅子，讓她站上去，又叫她握上筆，自己的手覆蓋在她的小手上，“我帶大人寫。”

  　　“嗯嗯。”小棲無說，“多寫一點，寫給帝君，姨姨，還有叔叔。”

  　　“那你可得好好寫，萬一寫成四不像，到時候還怎麽接福？”初至坐在一邊，也拿了一支筆和一張紙，抬起手說，“看你爸教你寫的，跟我寫的，誰的更像一些。”

  　　小棲無哼哼：“那肯定是帝君像，棲無都不識字呢。”

  　　“你爸識字，他教你還不夠？”

  　　於是小棲無的勝負心被激起來：“爸爸，我們好好寫！讓帝君接福！”

  　　蘇聞莞爾：“好。”

  　　一旁看著這一幕的妗文和孔凜互看一看，孔凜眉心微微一皺，輕嘖：“我怎麽覺得咱兩好像什麽事都沒有呢。”

  　　“好像是。”妗文看著蘇聞寫好的那些對聯，“拿出去貼上？”

  　　“行。”

  　　等兩個鬼神拿著對聯出去，蘇聞就低下頭，握著小閻王的手，教她寫了一個端端正正的福字。

  　　小棲無雖然不會寫，但都是判官爸爸在用力，所以成果也像模像樣的。

  　　“看！”小棲無說，“閻王娃好棒！”

  　　初至將自己寫好的福遞過去：“還不錯，我們交換。”

  　　她說：“我送你，你送我。”

  　　“好！”小棲無躍躍欲試，“爸爸，我們再多寫幾張！”

  　　“嗯。”

  　　小棲無高興，也顧不得自己手上也沾到了些墨，寫好後就迫不及待地跑出去，拿自己寫好的福送給妗文姨姨和孔凜叔叔。

  　　閻王殿外，妗文和孔凜一上一下，妗文指揮，孔凜貼對聯。

  　　小棲無仰著頭，眼睛微亮：“感覺閻王殿好新。”

  　　雖然隻貼了對聯，但就是覺得，好像新了很多。

  　　妗文說：“是呀，所以才有貼對聯的習俗，每年除夕這一天換，代表新的一年要到了。”

  　　初至和蘇聞從裏麵走出來，將多餘的那些福字準備也貼在門上。

  　　“聽到了嗎小崽子？”初至說，“新的一年到了。”

  　　她將自己手中的福字貼在仰著頭的小棲無臉上，含著笑說：“這麽多年，我還是第一次聽見這句話。”

  　　新的一年到了。

  　　過去的那些年月裏，每一天都是重複枯燥的，這種象征著希望到來的話，她從未聽過。

  　　初至看著福字底下的那張娃娃臉：“多虧你了，小閻王。”

  　　小棲無歪了歪頭，因為福字上沒有膠水，所以貼不牢，但是紅紙的一些紅粉還是抹在了她臉上，在她額頭雙頰都染上了紅色，看起來喜氣極了。

  　　她拍拍胸脯保證：“那以後每一年，本王都給帝君說。”

  　　“也給妗文姨姨說，給孔凜叔叔說，給判官爸爸說。”她彎著眼睛，“我們一家人，以後每一年都要一起過。”

  　　貼上一個福字的蘇聞聽到這話後回過頭，看到了小閻王眼裏明亮的笑意。

  　　“好啊。”初至彎腰，“那跟我拉鉤。”

  　　小棲無伸出小指：“拉鉤！”

  　　“爸爸！”她轉過頭，“姨姨叔叔，快來，我們一起拉鉤鉤~”

  　　三司都沒有立刻動，之前帝君雖然說過家人這件事，但其實一直讓他們都沒什麽實感，這可是帝君，是冥界的創造神，跟她，跟閻王成為家人，這放在以前誰敢想？

  　　直到初至輕笑道：“怎麽，傻了？”

  　　蘇聞放下手裏的東西走上前，看著麵前一大一小的兩隻手，重複地問了一句：“家人？”

  　　初至挑眉：“你不願意？”

  　　“不是。”蘇聞垂眸，而後很輕地露出了一個笑，“很榮幸。”

  　　以前過了數不清多少年，以後也不知道要過數不清多少年。

  　　他想，自己或者真的可以像帝君說的，想想自己想做什麽，想說什麽了。

  　　片刻後，他將自己的手搭在了小閻王和帝君的手上：“拉鉤。”

  　　孔凜：“不愧是判官大人。”

  　　這個年紀最小，卻一直是最敢的鬼神。

  　　有了蘇聞帶頭，妗文和孔凜也走上前：“跟大人拉鉤。”

  　　小棲無墊著腳：“一家人，拉鉤鉤~”

  　　“諦聽，你也來哦。”

  　　晚上的年夜飯，是妗文和學到一點點廚藝的蘇聞貢獻的，小棲無和初至隻貢獻了一張嘴，孔凜則是從陰曹司那裏取來了林丁奇他們從人界供奉過來的一大桌子菜。

  　　五個鬼神一隻神獸，愣是擺了滿滿的兩大桌。

  　　因為現在地府發展的原因，閻王殿裏也裝上了電視，小棲無很早就抱著奶瓶守著了，她要一邊吃年夜飯一邊看春晚的！

  　　隻是還沒開始吃飯，她就被帝君給拉了起來：“換身衣服，馬上要采訪你了。”

  　　哦哦對，今天閻王大人也要上春晚的直播呢。

  　　小棲無立刻乖乖讓帝君抱著自己去換衣服，這是專門給今天準備的衣服，是小兔子拜年服呢，還有新的兔子帽子和兔子挎包。

  　　等小棲無換好衣服後，地府電視台的記者和直播工作鬼員也到了。

  　　記者鬼說：“幾位大人，我們春晚也是八點開始，但我們七點五十就要開始十分鍾的鬼神采訪，現在差不多到時間了。”

  　　初至：“按你們的安排來。”

  　　“好。”記者跟其他的工作鬼員打好招呼，然後對正襟危坐的小閻王道：“那閻王大人準備好了嗎？”

  　　小棲無小手放在桌子上：“準備好啦。”

  　　七點五十準時一到，一直等在手機或者墳區大屏幕前的鬼們都如願看到小棲無出現在鏡頭裏。

  　　【“大人換衣服了，這拜年服太可愛了吧！”

  　　“帝君，閻王大人，三司居然是在一起過年的，這是閻王殿嗎，看起來好溫馨。”

  　　“閻王大人都叫判官大人是爸爸了，也是幾個鬼神帶大了，這樣也正常。”】

  　　“地府的大家，新年好。”小棲無已經自己排練了很久，也不是第一次麵對鏡頭，可是她還是有點緊張，她輕輕捏著手指，又做了個拜年的動作，“我是閻王大人，棲無。”

  　　“這是地府，第一次過年，希望大家都能開心，以後福氣滿滿。”

  　　小棲無的詞匯量有限，隻是撿著自己覺得好聽的話來說：“大家應該在吃年夜飯啦，過會兒還可以一起看春晚，本王跟你們也一樣哦，很期待，也很高興。”

  　　“請大家相信，本王會很快長大，所以以後的每一年，會越來越好噠。”

  　　她從座位上跳下來：“本王練了好久好久兔子舞，大家都說，明年就是兔年了，兔兔是吉祥物，所以本王給大家跳一下，給大家帶去吉祥哦。”

  　　幾個鬼神都沒想到，小閻王居然還沒有放棄跳舞。

  　　不過兔子舞不是廣場舞，這也很好了。

  　　看直播的鬼也沒想到，居然能在這裏看到小閻王跳舞，還是專門給地府的所有鬼跳的。

  　　小閻王也太好了吧！

  　　小棲無戴好自己的兔子帽子，又扭扭小包包，兩隻手舉起來放在頭頂做成兔子耳朵，又唱又跳。

  　　以前大屏幕還在試用的時候，就已經播放過小閻王在人界跳舞唱歌的視頻，但是現在又是不一樣的舞和歌了。

  　　全地府的鬼都不覺得大過年的看一個小孩子唱兒歌跳兒童舞有什麽不對，反而看得津津有味，甚至看到小閻王認真的樣子，都有些熱淚盈眶。

  　　因為現在大家坐在一起，燈火通明，吃年夜飯，看春晚，看直播，都是這個小閻王帶來的。

  　　小棲無跳完一支舞也不見得累，高興地衝著鏡頭衝過去，給了鏡頭一個大大的擁抱，她輕聲說：“大家過年好。”

  　　為了響應她的話，地府各大分司都在這個時候點燃了煙花，砰砰砰地綻放在地府的夜裏，讓每一個鬼心裏都熱熱的。

  　　也不管遠在王城的小閻王聽不聽得到，好多鬼都不約而同一起喊出聲：“閻王大人，過年好！！”

  　　地府那麽多鬼，鬼神聽力又很好，小棲無又別樣的敏感，她朝著閻王殿外看去，在煙花聲中聽到了四麵八方傳來的聲音，鏡頭前的她笑起來，笑眼彎彎：“本王聽到啦，謝謝大家~”

  　　采訪直播結束後，也就是春晚正式開始的時候，小棲無重新坐回了位置上，她的碗裏裝了好多好吃的，塞得她嘴巴滿滿。

  　　然後看到了那些報名的鬼表演的樣子。

  　　這一屆的春晚辦得急，但還好因為參與的鬼都是專業的，一路下來都非常順暢。

  　　小棲無記得要守歲，一直都沒有困意，還在很認真地看著各位鬼明星的表演，期間還接到了從人界打來的視頻電話，是林丁奇。

  　　林丁奇隔著屏幕拜年，也借此機會看清了整個閻王殿的模樣，他吞著口水，心想，就閻王殿這種財力，在人界的時候隨便賣個什麽東西，也不至於窮困潦倒到那種地步，不過這話他也不敢說。

  　　拜完年後他說：“馬上過完年後，很多人都會去閻王廟裏上香，這幾天您幾位也沒有在人界直播，閻王大人是閻王廟的廟祝，這種關鍵時候，如果不在人界的話，會不會不太好？”

  　　這個問題蘇聞一早就想過，畢竟小閻王在人界如今還有身份，不管出於什麽原因，這個時候確實應該在，他也跟小閻王商量過。

  　　當時小閻王就說，不僅是地府的鬼需要祝福，人界的人也需要，所以她願意回去。

  　　這時候也是如此，小棲無已經回答了林叔叔的問題：“我們會回去的。”

  　　林丁奇鬆了一口氣，因為他就是那個準備去上頭香的人：“那您幾位什麽時候回來呢。”

  　　蘇聞：“十二點。”

  　　地府過了十二點，他們就會立刻回去了。

  　　“好的好的。”

  　　十二點一到，聽到電視上的鬼主持人說了新年快樂後，小棲無也高興地轉向身邊的幾位鬼神，還拿出了自己準備的紅包：“新年快樂哦！”

  　　妗文驚訝：“我們也有紅包？”

  　　小棲無點頭：“其他鬼有的，你們也要有！”

  　　孔凜：“謝謝大人。”

  　　而蘇聞也拿出了一個紅包輕輕放在了小棲無的手裏：“這是給大人的，新年快樂。”

  　　他轉而摸了一下小棲無頭上的兔子耳朵：“希望大人能開心長大。”

  　　小棲無高興地接過來：“謝謝爸爸！”

  　　初至也拿了一個過去，放在她的小兔子挎包裏：“我的第一個紅包，小崽子要收好。”

  　　“嗯嗯！”

  　　又陸續接完妗文姨姨和孔凜叔叔的紅包後，小棲無和判官爸爸帝君又回到了人界，而叔叔姨姨也要繼續回到輪回司和陰曹司。

  　　過年是最忙的時候。

  　　大家還要一起努力呀。

  　　回到人界的閻王廟時，廟外已經到了很多人。

  　　來上香的人看到小棲無她們走出來的時候都愣了：“崽崽，你們是在廟裏的嗎？”

  　　小棲無點頭：“剛回來哦。”

  　　“我們怎麽沒看到？”

  　　蘇聞：“後山還有一條小路。”

  　　眾人恍然，都下意識地認為前麵的路人太多，所以她們是從後麵回來的了，再一看小棲無身上穿的衣服，更是被萌的不行。

  　　“好可愛的拜年服，崽崽之前是在哪裏過年呢？跟蘇爸爸和初至嗎？”

  　　小棲無已經被爸爸抱著坐在了供桌上，她今天好高興，也一直在跟大家聊天：“是呀，還有妗文姨姨和孔凜叔叔，我們一家人過年。”

  　　“哇，那太好了。”那些人問，“那這麽晚了，怎麽還回來呢？”

  　　小棲無說：“因為大家要來上香呀，棲無要給大家送福的。”

  　　這麽一聽，來上香的人更感動了，崽崽還是個孩子，現在都已經十二點了，她居然還要堅持來給大家送福。

  　　“謝謝你。”那些人還是準備好了小紅包的，之前是想如果崽崽不在，那就放在廟裏，也算是給崽崽的壓歲錢了，沒想到現在遇到了真人，那就更好。

  　　“這是給棲無的壓歲錢，錢不多，是一個心意，棲無以後乖乖長大哦。”

  　　小棲無將紅包一一收下來，又摸摸每一個來上香的人的額頭：“棲無收到啦，閻王大人會保佑大家的！”

  　　來上香的人還是很多，小棲無也沒有覺得麵對大家很累，精神一直很好，而蘇聞和初至也一直陪同在她身邊，時不時給添添香燭紙錢。

  　　按理初至不用做這些，但她卻很喜歡看到這樣的場景，看著心情很好。

  　　隊伍一直排著，還有很多熟麵孔都來了，包括蘇四寶和鬱溪。

  　　“棲無大人！蘇先生，初至小姐！”蘇四寶興奮得像個二傻子，拉著自己老婆興衝衝地終於排到小閻王麵前，“我們之前給您幾位發消息拜年你們看到了嗎？”

  　　這幾天小棲無她們都在地府，人界發的消息自然是發不過去的，林丁奇這種除外。

  　　蘇聞：“還沒來的急看。”

  　　“沒事沒事。”蘇四寶擺擺手，“當麵說也是一樣的，幾位新年好！”

  　　小棲無甜甜地應聲：“叔叔阿姨新年好。”

  　　鬱溪笑著將帶來的禮物送給她，初至也說了聲新年好，而後視線在這個蘇四寶身上停住。

  　　身上確實有蘇聞的鬼神運護佑著，她不動聲色地問：“你姓蘇？”

  　　蘇聞微微抬眸。

  　　蘇四寶不覺得有什麽不對，樂嗬嗬地點頭：“對的對的。”

  　　初至：“很巧，蘇聞也姓蘇。”

  　　“是啊。”蘇四寶不好意思地說，“不過我沒有蘇先生這麽大的本事。”

  　　初至閑聊似的問：“你們祖上是哪裏人？”

  　　“祖上？”蘇四寶回憶了一下，“我們一直是浙省的，我跟我爸這一代才搬到北城來。”

  　　蘇聞點香燭的手微微一滯。

  　　他那個時代，並沒有這麽詳細的省市之分，不過按照現在的劃分，確實是浙省。

  　　初至問：“蘇聞，你呢？”

  　　蘇聞緩緩將香燭插好，而後看向了蘇四寶，聲音微沉：“浙省。”

  　　蘇四寶一拍腦袋：“這也太巧了。”

  　　鬱溪聽到這對話後，就走了過來。

  　　之前得到小閻王的指點，讓鬱溪和蘇四寶能夠聽到過世父母的聲音，也得知了這幾位的特殊身份，不過也沒有任何聲張。

  　　鬱溪知道這兩位突然說起這話不是沒有緣由的，於是輕輕拍拍自己老公的肩膀，溫聲說：“四寶確實是浙省人。”

  　　“不過，他祖上不姓蘇。”

  　　“對。”蘇四寶反應過來，“要是我跟蘇先生同根同本就好了，但我們祖先不姓蘇。”

  　　蘇聞：“不姓蘇？”

  　　“是的。”蘇四寶撓撓頭，“這個我也不是很清楚，不過傳下來的家譜上寫的確實是這樣，就是突然改了姓。”

  　　初至挑眉：“這麽早的家譜都在記錄嗎？”

  　　這麽早？

  　　鬱溪發現了這話裏的玄機，四寶並沒有說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改的姓，也沒說是什麽時候記的家譜，初至居然就說這麽早。

  　　或者說，她就是知道時間？

  　　“對。”蘇四寶還在說，“我們家就是保存過去那些物件很小心的。”

  　　“就像您之前看到的那支筆，我們就留了很久。”

  　　鬱溪：“幾位是有什麽問題要問嗎？我們一定知無不言。”

  　　沉默許久。

  　　初至輕笑一聲：“蘇大人不是說想？”

  　　蘇聞眸色微動，片刻後，嗯了聲，緩緩開口：“冒昧問一句，您祖上改名的那位，本名是什麽？”

  　　蘇四寶這個書都不好好讀的，隻記得自己老爸說祖上改過姓，以前都不姓蘇的，那麽多代，那麽多祖先的名字，他真的不太記得清了。

  　　他懷著歉意說：“不好意思，這個我可能要回去翻一翻，我也不太記得了。”

  　　蘇聞也不知道是鬆了一口氣，還是提了一口氣：“無妨，麻煩你們了。”

  　　“蘇先生可千萬不要這麽說，不是什麽大事。”蘇四寶說，“您不是還對我家那支筆感興趣嗎，什麽時候想看都可以去看看的。”

  　　蘇聞輕點了下頭：“那就多謝了。”

  　　後麵還有很多來上香的香客，蘇四寶和鬱溪並沒有再耽誤大家的時間，很快就道了別。

  　　他們走後，蘇聞還是在繼續做自己的事情。

  　　初至站在他身邊，問：“失望了？”

  　　不是後人，也不是姓蘇的任何關係，旁支都算不上。

  　　蘇聞直起身子，唇邊漫出一點笑意：“不是失望。”

  　　“嗯？”

  　　蘇聞轉過頭：“預想過很多結果，這個結果不算最差的，所以沒有失望。”

  　　初至饒有興致地問：“那是什麽？”

  　　蘇聞笑了下：“若真要說有什麽，或許是釋然。”

  　　“釋然？”

  　　蘇聞轉過頭：“釋然現在能夠邁出一步，去看過去的蘇聞。”

  　　“我一直想不通，為什麽你不敢看過去。”初至說，“那些事你沒錯。”

  　　蘇聞：“有時候對錯不是自己決定的。”

  　　“世間對錯，本就難判。”

  　　初至一笑：“那這些年豈不是為難蘇大人了。”

  　　“不算為難。”蘇聞也笑：“不判自己，就好判了。”

  　　默了默，又將自己的手中點燃的香遞到了初至麵前，說：“謝謝。”

  　　初至接過他手裏的香，聞了一下：“我們不是互相幫助麽？”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