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麵對初至的問題, 蘇聞答非所問：“蘇聞過去的事，帝君應該都知道。”

  　　“本帝君又不是局中人，隻有局中人, 才會知局中人的情緒。”初至說, “所以，我們不同, 小崽子也不同。”

  　　蘇聞看著不遠處的小閻王, 輕輕嗯了一聲。

  　　再次回別墅時時間已經很晚，還沒到別墅, 小棲無就已經睡了過去。

  　　別墅很大，每個家庭都有自己的小套房，這也方便了偷偷來的初至和諦聽，初至依舊跟小閻王睡在一起, 蘇聞躺在外間的沙發, 諦聽匐在地毯, 一晚就這麽過去。

  　　第二天一早，直播正常開啟。

  　　小棲無昨天雖然一直在奔波, 但睡了一覺後精神又恢複了，元氣滿滿, 早早起來，任由睡眼朦朧嘴裏罵罵咧咧地初至給自己穿上衣服，然後抱著初至蹭蹭：“帝君早上好呀！”

  　　初至神思清明了些，揉了揉她的頭：“早上好。”

  　　小棲無小聲說：“昨天小朋友們跟棲無說啦，早餐好多好吃的。”

  　　“帝君快醒醒, 棲無給你夾。”

  　　果不其然, 初至來了精神, 很快就起來跟著下了樓。

  　　其他家庭自從昨天知道閻王廟有個奇怪地習慣後, 也特意給她們留了單獨的位置下來。

  　　小棲無抱著自己的奶瓶，雙眼明亮地給大家打招呼：“叔叔阿姨早上好，小朋友早上好呀！”

  　　“棲無早上好呀！”

  　　小棲無被判官爸爸抱著坐上兒童椅。

  　　初至在一邊指著自己想吃什麽，小棲無就努力給她夾。

  　　還是蘇聞看不過去，將她擺正，自己拿起公筷給帝君把想吃的東西夾過去。

  　　家長們看了也不說什麽，畢竟要尊重人家，他們對昨天的事情還是好奇的，昨天開車的那個家長問：“昨晚好像又聽到你們出去了，這麽晚嗎？”

  　　蘇聞說：“臨時有點事出去一趟。”

  　　因為蘇聞是來找節目組借車的，所以節目組知道他們去做了什麽。

  　　隻不過沒能拍，這也不好說，人家做好事不留名，節目組幹什麽要去多管閑事。

  　　家長們不再多問，倒是有個小朋友比較實誠，麵向小棲無好奇地問：“棲無，昨天我在窗戶那裏看到你們啦。”

  　　她用小手比劃著：“你和你爸爸是不是拿著風箏呀？”

  　　埋頭苦吃的小棲無沒有撒謊：“嗯。”

  　　因為是在路燈下，所以小朋友也看得清，還說：“那是，變成星星的姐姐的風箏。”

  　　小棲無點頭：“是呀。”

  　　家長們都有些驚訝，昨天那個情況，他們居然還顧得上回來撿風箏嗎？

  　　那現在其實不難猜出來，昨晚棲無和蘇聞去做什麽了。

  　　家長們由衷佩服：“你們心真細。”

  　　蘇聞無聲將視線轉到認真吃早餐的初至身上，她好像什麽都沒聽到，事不關己。

  　　蘇聞：“不是我們。”

  　　“什麽？”

  　　“一個不願意透露姓名的人撿回來的。”蘇聞說，“我們隻是轉交。”

  　　“對呀對呀。”小棲無也點頭，雖然不能說是帝君，但是也不能自己拿了這個功勞，“很好很好的…人。”

  　　初至雖然沒說話，但是卻無聲笑了下。

  　　這兩個也太耿直了，說是自己又能怎麽樣呢。

  　　其他人一想，也是，昨天蘇聞和棲無都送那家人了，那會兒應該還沒想到。

  　　但會是誰呢？

  　　倒是場外的李珂和黃鵬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裏看到了震驚，李珂拿起了對講機：“蘇先生，這風箏不是從您房間裏拿出來的嗎？”

  　　他實在是太好奇了。

  　　節目組的別墅外人是不能隨便進的，既然如此，就不會有不認識的人進來放風箏啊。

  　　分明是蘇聞會別墅後，再出來就拿著風箏了，當他們瞎呢。

  　　初至也幸災樂禍地回頭等著小崽子和蘇聞找個說法圓。

  　　“嗯。”蘇聞不徐不疾，“好心人放在了我們房間。”

  　　李珂不信邪：“難，難道是我們安保有問題？”

  　　“不是。”蘇聞喝了一口水，將杯子放在桌上，彎了下唇，“或許是那個人無所不能。”

  　　說得跟真的似的。

  　　黃鵬吞了吞口水：“您確定說的，真的是人？”

  　　蘇聞不置可否：“也或許是神。”

  　　“？？？”

  　　“！！！”

  　　【臥槽，這是不是親口承認了他們不僅能看到鬼，還能看到鬼神啊？】

  　　【早有心理準備，崽崽能用鬼神的法令，能看到鬼神，應該是正常的，嗯。】

  　　【了不起了，了不起了，之前是誰說現在的玄門弟子已經不能在跟鬼神有聯係了？】

  　　【鬼神幫他們撿風箏，那就是很早很早就在了，難怪崽崽讓那個妹妹繼續放風箏！】

  　　其他家長也很驚訝，雖然他們不太懂這方麵，但是鬼神啊，這種身份放在華夏五千年，那是刻在國人骨子裏的東西，都是敬仰的。

  　　家長問：“蘇先生，冒昧問一下，您和棲無，真的能看到鬼神，與鬼神溝通嗎？”

  　　蘇聞看起來非常平靜，似乎說的不是什麽大事，很習以為常一樣：“棲無是閻王廟廟祝，閻王本身就為鬼神。”

  　　所有人下巴都掉了。

  　　棲無，真的！能跟閻王溝通！

  　　這就不是一般鬼神的問題了！閻王啊！

  　　這時候大家飯都顧不上吃了，目光齊刷刷地落在了小棲無的身上，小棲無被看得有些茫然：“怎麽啦？”

  　　家長們實在是克製不住，別說孩子了，自己活了這麽多年都沒見過什麽人能有這麽大的本事，他們問：“棲無，你見過閻王嗎，閻王長什麽樣子啊？”

  　　小棲無被問得懵了，閻王長什麽樣子？

  　　她摸了摸自己的臉，就是這樣子呀，她有點苦惱，這要怎麽說呀。

  　　可是判官爸爸不是說不能在人界說出自己的身份嗎？

  　　棲無不解地轉頭看向爸爸。

  　　蘇聞接到她的視線，緩緩說：“天地鬼神，都是來自在於人們內心的信仰，沒有一定要長成什麽樣子的說法，在你們心中，鬼神是什麽樣，那就是什麽樣。”

  　　聽到這裏，初至才明白了蘇聞為什麽要說這話的原因。

  　　前幾天在閻王廟就說過，此後的小崽子需要更多的功德信仰才能維持住地府現在的發展所需，那就不僅僅隻是參加一個綜藝在裏麵見幾個鬼就能解決得問題了。

  　　古往今來那是十殿在人們心中根深蒂固，現在十殿已經不在，小崽子需要的信仰就要重新建立了。

  　　而且不僅是以小崽子的名義。

  　　而是所有的鬼神。

  　　想要讓日後不再出現這種情況，那就不能在人們的心中有古板印象，比如說鬼神必須要有一個形象。

  　　鬼神時虛無，是大家的寄托，想要是什麽模樣，那就是什麽模樣。

  　　退一萬步來說，即便是日後小崽子也如同十殿那般，要是到了那時，人類對鬼神的刻板印象有了變化，地府也不會如之前的千年一樣，那麽衰敗。

  　　“有道理。”家長們若有所思，“說到底，也沒有人活著見過鬼神不是嗎？”

  　　蘇聞：“嗯。”

  　　家長玩笑道：“那像小棲無這樣的，這麽厲害，當你是個小閻王，可不可以？”

  　　小棲無點頭：“當然可以呀。”

  　　家長：“這樣不會冒犯鬼神嗎？”

  　　小棲無搖搖頭：“不會呀。”

  　　“鬼神隻為了大家好，唔……”

  　　她又不知道該怎麽解釋了。

  　　蘇聞接過她的話：“鬼神隻是信仰所在，護佑一方，隻要大家心裏有這份信仰，足夠誠摯，是不會在意形象如何的。”

  　　說到這裏，蘇聞不由得想起網上畫的那些鬼神，有些忍俊不禁。

  　　是不介意，但是看到，也會有些心梗。

  　　家長們恍然：“學到了。”

  　　“你們做這行的，覺悟果真比一般人都要透徹。”

  　　他們看著小棲無：“要是將閻王想成棲無的樣子，那好像是另一種感覺了，好神奇。”

  　　小棲無彎彎眼睛，直起自己的小身板：“是的！”

  　　【蘇聞這話是不是在官方蓋戳了？鬼神是信仰，不是死板印象。】

  　　【那我很好奇，是不是我想那個鬼神是什麽樣，鬼神真的就能變成那樣？】

  　　【那蘇聞和崽崽眼裏的鬼神會是什麽樣子的？】

  　　【我覺得蘇聞眼裏的鬼神，會是特別嚴肅的那種，崽崽眼裏的鬼神，就會很美好的樣子。】

  　　【哇，那我要鬼神全是帥哥美女！最好是蘇聞和之前初至妗文孔凜那樣的！】

  　　【既然如此，崽崽都不介意了，我是不是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拿出之前他們拍廣告的那張照片出來，供著了？】

  　　【艸，畫麵出來了，有點怪異，但是又覺得好合理。】

  　　今天的天氣不怎麽好，飄著毛毛細雨，出去玩還有些冷，所以大家就坐在一起聊天，小朋友們坐在地毯上玩耍，節目組也趁著這個機會，開始錄製本季每個家庭的結束語。

  　　小棲無自己並沒有玩具，她更多的休閑活動就是在家裏看動畫片。

  　　所以很多玩具她都不理解，都是小朋友教，自己才會玩。

  　　“這個，可以敲出聲音來的，這個叫變形金剛，還會變身呢。”

  　　小棲無茫然地說：“會變身的不是孫悟空嗎？”

  　　小朋友說：“孫悟空會七十二變！會法術，但是變形金剛不一樣，這是外國的。”

  　　小棲無又接觸到了不一樣的東西：“外國？”

  　　小朋友：“就是其他的國家。”

  　　小朋友們解釋不清楚，倒是一旁的家長幫著解釋：“其他國家，跟我們有不同的語言，不同的法律，但是我們都住在同一個地球上，我們國家的人也會出國去玩，去學習，去居住，去工作，其他國家的人也是一樣，是文化會有交流。”

  　　小棲無似懂非懂。

  　　可是在地府，自己並沒有見到過說其他語言的人呀。

  　　她挪著小屁股坐到了判官爸爸的腳下，抬起頭問：“爸爸，那是不是其他國家沒有鬼神呀？”

  　　蘇聞早在學習拚音字母，學手機的時候就了解過了當今世界的格局，他點頭：“嗯，每個國家，都會有自己的信仰。”

  　　小棲無說：“那地府呢？閻王大人呢？”

  　　剛才這個叔叔說，國人也有去其他國家學習工作的人，小棲無微微皺眉：“那是不是，閻王大人就保佑不了去其他國家的人了呀？”

  　　蘇聞搖頭：“全世界，但凡有國人，有信仰的地方，就有鬼神。”

  　　“鬼神，會護佑每一個國人。”

  　　小棲無：“哦哦！那就好啦！”

  　　【“會護佑每一個國人”此時在北半球的我猛然落淚。】

  　　【真好呀真好呀，雖然沒親眼見到所謂的鬼神，可是聽到就覺得很暖心了。】

  　　很快就輪到小棲無和判官爸爸一起錄製結束語，跟開始時不同，這次是棲無和蘇聞一起。

  　　一大一小坐在小沙發上。

  　　李珂問：“請問兩位這次參加我們的節目，覺得開心嗎？”

  　　隻要不是關鍵問題，蘇聞一貫都是讓小閻王自己有回答的權利，不會幹涉，所以很自然地嗯了一聲後垂眸去等著小閻王。

  　　小棲無點頭：“開心呀。”

  　　李珂又問：“那開始你們參加節目時的願望都實現了嗎？”

  　　說到這裏，他都覺得有點問不下去了。

  　　要說有錢，那是有錢了，但是這兩人花錢的速度也太快了，現在已經開始迫不及待地想要直接開始下一段直播了。

  　　【哈哈哈我想起了，蘇聞說參加節目是因為有錢。】

  　　【這麽一看，我居然從頭到尾追下來了，誰知道我原來是因為他們的顏值留下來了，後來卻是被這兩人的性格和所作所為打動了。】

  　　【我是從來不看恐怖片的人，但每天都準時守在這裏。】

  　　【崽崽呢？崽崽說想要大家都變得更好，實現了嗎？】

  　　蘇聞：“還會一直努力。”

  　　努力掙錢。

  　　李珂：“好的，那棲無呢？”

  　　小棲無歪歪頭認真想著，自己的願望是讓地府的每一個鬼和鬼神都過得好，大家好像好一點啦，

  　　她小手放在腿上，很認真地說：“棲無也要一直努力。”

  　　“嗯？”

  　　“現在大家有燈啦，會有好多好多燈，還會有電視。”小棲無說，“也不會覺得冷，還有……”

  　　她數著：“會有讓大家高興的事，都在努力啦。”

  　　李珂愣住了，他以前聽小棲無說什麽“讓大家好好的”這種話時，其實並沒有怎麽放在心上，也可能是懂事早熟的小孩子，知道爸爸辛苦，想要爸爸更好一點，但是，有燈？有電視，不覺得冷…

  　　這麽宏大的願望？

  　　他不可思議地看向蘇聞，哪曾想，蘇聞居然也沒有否認。

  　　李珂指著頭頂的燈，問：“你們說的，燈是這種嗎？”

  　　小棲無：“是呀。”

  　　李珂還是覺得荒唐：“你們不會真的是，從哪個落後的山村出來的吧？”

  　　最重要的是，他還是覺得棲無和蘇聞不想山裏出來的人。

  　　盡管蘇聞不識拚音，但是他的談吐，他的儀態氣質，甚至他那一手字，都不像。

  　　蘇聞語氣很穩，聽不出什麽差錯來：“多虧棲無。”

  　　李珂好像一瞬間就明白了，為什麽蘇聞的錢總是不夠用，要是真的拿著自己的錢建設自己的家鄉，那麽確實是不夠用的，但是國內現在真的有這種地方嗎？

  　　蘇聞和棲無的形象在他眼裏一瞬間就高大了起來，頓時決定回去跟黃鵬商量一下，下一季的通告費再給高一點！

  　　他腦補了很多，最後由衷地說：“你們真了不起。”

  　　【崽崽不是從外星來的嗎？居然也要有燈和電視嗎？】

  　　【少腦補，不過我確實很好奇，什麽樣的地方才會養出崽崽，蘇聞，還有初至妗文孔凜這樣子的人來？桃花源？一出來，桃花源養人，一出來發現世間已過千年。】

  　　【穿越黨再加一分，我同意這個說法。】

  　　【那個哈，我能不能起一個單獨的派別啊？如果，我是說如果，要是崽崽是真的鬼神呢？他們都是鬼神，然後到了人界什麽的。】

  　　【臥槽，前麵的你等等我！我投你一票。】

  　　【不會吧？要真的是鬼神，我們一直在發展，那肯定下麵也在發展啊，怎麽可能什麽都不懂，我還是投穿越。】

  　　【偏僻山村沒有說服力的，妗文和孔凜每一次出現都很快，之前在武亭縣也是很快就到了，而北城周圍沒有這種地方，而且不管是飛機，高鐵，退一百步，即便到了北城市區裏，從城北到城南，不堵車都要很久，不可能這麽快的，除非她們會飛。】

  　　【對對對，而且現在國家扶貧掃盲力度這麽大，真的不會再有崽崽說的那種情況了吧？】

  　　【鬼神黨再加一分。】

  　　【你們小點聲，自己悄悄說好不好？】

  　　錄製這邊，李珂問了最後一個問題：“這一個月以來，你們獲得了很多觀眾的喜歡，有什麽想跟觀眾說的嗎？”

  　　這有點為難蘇聞了，他本就不善言辭，想了好一會兒，才說：“承蒙喜歡，不甚榮幸，棲無與我，不會愧對各位的喜歡。”

  　　小棲無捏著手指，軟軟地說：“棲無沒有見過大家，但是棲無一直想告訴大家，棲無能感受到的，謝謝你們呀。”

  　　“棲無會努力學習，努力長大，讓大家看到更好的棲無。”

  　　“棲無也很喜歡大家，以後，我們互相喜歡好不好呀？”

  　　【互相喜歡！崽崽來啵一個！】

  　　【崽崽隻要開直播，我就一定繼續看的！】

  　　【說的這麽好聽嗎？見都沒見過，怎麽感受？】

  　　【前麵哪裏混進來的？崽崽那麽有靈心，肯定是能感受到的！】

  　　【其實崽崽已經從別人那裏，展現出了她對每一個觀眾的喜歡啊，她對之前的秦冰小姐姐，對簽名的司機，還有，昨天那個成為星星的妹妹。】

  　　【對啊，這些都是看崽崽直播的人，崽崽對每個人都很好。】

  　　【不管看不看直播，崽崽對誰都好，這是崽崽本身就善良。】

  　　【反正我會一直看著崽崽長大的！】

  　　采訪結束後，大家要一起吃完午飯離開，因為是最後一頓飯，大家都要齊心協力，想到蘇聞和棲無這神奇的抓魚能力，節目組再次給了他們這個任務。

  　　於是蘇聞和棲無再一次提著小桶和魚竿出發了。

  　　原來的毛毛細雨變得有些大，小棲無穿上了黃色的小雨衣，為了釣魚方便，蘇聞也穿了一件，一大一小，一黃一藍緩緩走向霧蒙蒙的小雨裏。

  　　小棲無還主動和爸爸一起，提著小桶，想貢獻一份自己的力量，察覺到棲無墊腳，蘇聞就將自己的身體一側偏了一點，節目組拍著他們的背影，這一幕美得不行。

  　　李珂說：“拍娃綜這麽多季了，我還是容易被每一組家庭的溫暖打動。”

  　　黃鵬笑道；“這不就是娃綜的魅力嗎？”

  　　“每個家庭的獨有的溫馨，都是別人體會不到的。”

  　　李珂點頭：“確實，不過蘇聞和棲無這種家庭，我還是第一次拍，卻被他們打動得更多。”

  　　沒有血緣關係，一個不善言辭的爸爸，卻在很多細節上，都能給孩子最大的尊重和保護。

  　　這真的很讓人動容。

  　　【導演說的對，這也是我看娃綜的初心，沒有其他綜藝的勾心鬥角，就是最單純的孩子成長。】

  　　【那是因為嘉賓，你們想想某章。】

  　　【別提了，大家學點好的吧，看其他家庭，即使麵對蘇聞和棲無這種特殊職業和家庭，也很尊重，對孩子們也很好。】

  　　【而蘇聞，現實生活裏不單單是這種領養家庭，就算是親生家庭?婲，也有很多爸爸不善言辭吧？但都會用自己的方式，對孩子好。】

  　　到了湖邊，蘇聞給小閻王放好小板凳，自己開始弄魚竿，把觀眾們都看得無語了。

  　　【直接一點，抓著就走不好嗎？】

  　　【這一步，多少有點多餘了。】

  　　【蘇聞：非要我說我是神仙你們才甘心是吧？】

  　　這次蘇聞確實沒有著急釣魚，這是他跟小閻王商量好的，主要是……

  　　在觀眾看不到的地方，還有位帝君非要試一試釣魚。

  　　初至對自己的釣魚技術很有信心，非說自己在羅酆山釣了很久的鬼。

  　　蘇聞將魚竿架好，雖然是做著釣魚的動作，但實際是初至在一旁甩杆指揮，小棲無歪著腦袋看，好一會兒才小聲提醒：“可是，沒有放魚餌呀。”

  　　初至頓了頓，立刻甩鍋：“對啊，你們不放魚餌。”

  　　蘇聞：“……好的。”

  　　他將魚竿收回來，重新放上魚餌，初至就捏著魚竿甩了出去：“放心吧，中午我們一定能吃到大肥魚。”

  　　又睨著想悄悄跟魚說話的小崽子：“你不許跟魚說話！”

  　　小棲無捂嘴：“嗯嗯。”

  　　可是半個小時都過去了，小棲無的黃色雨衣上都積了很多水珠，水麵上還是一點動靜都沒有。

  　　那些魚都不過來了。

  　　初至皺著眉：“怎麽會呢？”

  　　小棲無想說，是帝君嚇到了那些魚，因為帝君現在是法相，魚又是比較單純的生物，所以很容易被影響。

  　　但是她覺得帝君聽了會不高興。

  　　小棲無說：“魚魚是不是吃飽啦？”

  　　初至：“不可能，一定會釣上來的。”

  　　她固執地等著。

  　　小棲無問爸爸：“爸爸，我們可以釣多久呀？”

  　　蘇聞：“一個小時。”

  　　初至有點不自然：“本帝君不會耽誤你們那麽久的。”

  　　小棲無給她捏拳：“加油哦！”

  　　【什麽情況？今天不跟魚說話了嗎？】

  　　【可能是想體會一下普通人釣魚的樂趣？】

  　　為了不打擾帝君釣魚，小棲無沒有出聲，但還是悄悄用手在地上畫了畫，那時可以召喚魚魚的小法印，這樣就不會讓帝君難過了。

  　　她才畫完沒多久，魚魚就開始慢慢朝著這邊遊了。

  　　不僅是魚，還有其他的東西。

  　　小棲無轉過頭，看到了草叢裏一閃而過的黃色影子。

  　　昨天那條狗狗？

  　　不是說妖冥使會有鬼差把它帶走嗎？

  　　這麽想著，小棲無已經站了起來，與此同時也看到站在草叢裏妖冥使正走過來的鬼差，鬼差有一條豹子的尾巴，這是掌管走獸的鬼神，它晃著尾巴說：“你已經死了，不能再留在這裏了。”

  　　黃狗說：“可是我還沒有等到我的主人。”

  　　“你沒有主人。”豹尾指著生死簿說，“我這裏記錄著，你是流浪狗。”

  　　黃狗很固執，還凶了起來：“我有。”

  　　豹尾歎了口氣，規勸道：“昨天我同事忘了把你帶走，給你多留了一天，今天你不能再繼續留下去了，如果你還是不配合，我隻能采取強硬措施了。”

  　　“但是這樣，你下地府後多少會被懲罰的。”

  　　“可是我不能走！”黃狗說，“如果我走了他回來就找不到我了。”

  　　豹尾疑惑地看著他：“你的生死簿上記錄，你已經在這裏等了十多年了，你都是老死了，如果要回來，人家早就回來了。”

  　　黃狗沒有回答，在豹尾走近的時候，衝著豹尾露出自己的牙齒，凶道：“他會回來的，他每次出去，都說他會回來。”

  　　豹尾熟知狗的忠誠，於是說：“這樣吧，你告訴我他叫什麽名字，我試一試能不能讓我同事找到他的名字？”

  　　這下子黃狗卻沒了聲，因為他也不知道，那個人叫什麽名字。

  　　“我不知道。”

  　　豹尾：“……”

  　　“你說著他是你的主人，你連自己的主人叫什麽名字都不知道？”

  　　黃狗說：“沒有人叫過他的名字，他都是獨來獨往的。”

  　　他努力想了很久，終於在記憶裏找到了一點零星的聲音：“瘸老三，這個是嗎？”

  　　“你這是人家的綽號還是小名？”豹尾一聽就知道這不是姓名，“這樣查不到。”

  　　黃狗垂著頭：“你讓我等等他，我等到了，就跟你走。”

  　　“要是每個死去的靈魂都提出你這種要求，我們工作就進行不下去了。”豹尾說，“而且我們閻王大人在這兒，要是我不出手，她也會出手的，閻王大人還好，要是被帝君和判官大人發現你，你吃不了兜著走。”

  　　“……你們說話小點聲。”諦聽終於忍不住了，走過去，“帝君在釣魚！”

  　　豹尾愣了一下，立刻低頭：“諦聽。”

  　　諦聽是神獸，還是閻王大人的坐騎，從很多方麵來說，比他們這種小鬼差地位都要高。

  　　諦聽在這兒 ，帝君還在釣魚，那……

  　　豹尾再仔細看過去，站在不遠處，被草叢擋住了很多的一小隻，不是閻王大人是誰？！

  　　他立刻行禮：“閻王大人。”

  　　那條狗知道諦聽這個長得奇怪的動物，會飛，也記得這個小孩，她說能把自己帶去地府，想到這裏，它轉身就想跑。

  　　但它哪裏能跑得過豹尾，直接一爪子就把它給按在地上了：“都說了你要配合，不要軟的不吃吃硬的。”

  　　黃狗被按在地上嗚咽著：“求你，別讓我走。”

  　　豹尾：“十多年了，那人都沒回來，他不會回來了，你不要等。”

  　　“他會的！”

  　　黃狗的圓眼睛裏像是看到了過去，老三每次離開都會摸著它們的頭，說：“等我回來，給你們帶肉吃！”

  　　一屋子的貓貓狗狗，就在這裏等著他。

  　　豹尾正要說什麽，卻聞到了黃狗身上還有其他味道，它嗅了嗅：“這裏不止你一條死了的狗？”

  　　其實也不怪豹尾不知道，主要是過去這一千年，別說人類有名有姓的靈魂都有漏的。

  　　妖冥使工作也很難啊，家養的就算了，野生動物，還有流浪的動物，都要妖冥使的那些鬼差每天去巡邏找，很多都會錯漏。

  　　很多時候，都是在某個地方，印下一個法印，這個範圍下，沾染到法印的魂魄就會被找到。

  　　一遍一遍地找。

  　　黃狗掙紮了一下：“我不知道。”

  　　“誒。”豹尾將它抓了起來，“你要知道，你瞞不過我，還有麵前這位，這位可是閻王大人。”

  　　“走吧，帶你們一起上路。”

  　　黃狗不叫了，開始裝死。

  　　豹尾冷笑：“你這強骨頭，繼續強的話，到時候不止你，其他的狗我們也要一起懲罰。”

  　　黃狗知道這個鬼差很厲害，它想了很久，說：“我們都要等他，有什麽錯嗎？”

  　　“沒錯。”小棲無走過去，輕聲說，“但是你們在這裏，會影響到很多人，因為你已經死啦。”

  　　【崽崽在說什麽？】

  　　【又看見什麽了？】

  　　這時候蘇聞也提著初至“釣”上來的魚過來了，他看了那條狗一眼：“先回去。”

  　　還是要先把魚拿給別人做。

  　　豹尾是有點害怕這個判官的，畢竟妖冥使也是歸判官司管，這是直屬上司，最大的那種，立刻保證說：“判官大人，我馬上就帶他走。”

  　　有鬼差在，小棲無也不用留下來，她看了那條狗狗一眼，狗狗眼睛濕漉漉了，看起來可憐極了。

  　　也能感覺到它很難過。

  　　小棲無忍不住走過去，摸了摸它的腦袋，說：“你不要難過呀。”

  　　黃狗被摸著，不由自主的低下頭：“可是，我等不到他。”

  　　“他說，他會回來的，我們都想等他回來。”

  　　豹尾：“等不到的人多了去了，不止你們。”

  　　“你們再怎麽耽誤下去，不僅會受到懲罰，影響到了別人，你們還會被打入地獄裏，你真的要這麽做嗎？”

  　　他故意說：“說起來，那個人落水，是不是因為你？”

  　　黃狗立刻就急了：“我離他很遠的！是他東西掉了去撿才掉進去的！”

  　　但是說著它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因為自己，那個人才會那樣，它不確定地說：“真的會影響嗎？”

  　　“會。”

  　　黃狗小聲說：“那以後，我不出來了可以嗎？”

  　　豹尾再沒有了耐心，直接問小閻王：“大人，可不可以借您的法印一用，屬下看看他的同伴在哪？”

  　　黃狗一聽，立刻掙紮起來，但豹尾的爪子根本沒有魂魄可以逃得過，黃狗有些絕望。

  　　就在這時，一個聲音傳了過來：“就是這裏，以前我也常在這裏釣魚的，沒想到水居然還沒幹。”

  　　黃狗一聽，立刻停止了掙紮，它扭過頭：“他回來了！他回來了！”

  　　小棲無抬眼看過去，隻看到一個老爺爺走了過來，身邊還有兩個人一條狗，一個年輕人牽著狗，身邊還跟著一個奶奶。

  　　男人一條腿裝的是假肢，走路有些不穩，但看起來格外地開心。

  　　即使是這樣，黃狗還是認出了這就是之前那個老三！那個總是喂自己的老三！

  　　它尾巴都搖了起來：“汪！是老三！”

  　　但是那個老人聽不見。

  　　豹尾忍不住說：“你這麽高興做什麽，他好好的，說明，就是不願意回來啊，他還養了其他的狗，過得挺好的。”

  　　聽到這話，黃狗愣了一下。

  　　任由那個老人走過來都沒有了之前那麽高興的反應。

  　　老人看到這裏還有其他的人，還有扛著攝像機的，也沒想到，便說：“我們走其他路吧，別打擾人家了。”

  　　說著就跟身邊的人和狗一起走了。

  　　小棲無感覺到黃狗更難過了，它聳拉著腦袋，就是不說話。

  　　小棲無不知道該怎麽安慰，於是又摸摸它：“不難過啦。”

  　　黃狗眼裏像是沒有了光，好半天才想起什麽來，說：“去找它們。”

  　　“我帶你們去。”

  　　難得它配合，豹尾這才沒麻煩閻王大人，小棲無想了想，說：“棲無也想去。”

  　　蘇聞：“先把魚拿回去。”

  　　那些家長是不會讓蘇聞去廚房搗亂的，所以還有一點時間。

  　　把魚拿回去以後，小棲無又跑回了房間，背上了自己的小書包。

  　　很快就到了，其實這個地方並不隱蔽，就在離湖不遠的角落裏，角落裏有塊石板，人肉眼什麽都看不見，但是小棲無她們卻看見了，這裏貓貓狗狗的，一小群。

  　　看到有陌生人來，還是黃狗帶回來的，都有些奇怪，瑟縮地躲在裏麵。

  　　小棲無驚訝地問：“你們都在等他嗎？”

  　　黃狗沒說話，而是走上前說：“這裏有神仙，帶我們去投胎了。”

  　　裏麵的貓貓狗狗問：“投胎是什麽？”

  　　“重新出生。”黃狗說：“我們不能待在人間，會影響別人的。”

  　　“可是，我們沒有出去啊。”

  　　“也會被影響。”黃狗說，“所以我們要走啦。”

  　　這些貓貓狗狗都很聽黃狗的話，猶豫著問：“可是，我們還沒等到他。”

  　　黃狗：“不等啦，等到了，我們也說不了話的，他看不見我們，我們已經死了。”

  　　它說：“影響到他了，怎麽辦？”

  　　“說的也是。”

  　　貓貓狗狗慢慢走出來，一小群擠在一球，豹尾便在生死簿上一一對應地找，總算找齊了。

  　　其中有隻黑狗問：“那我能不能看看我兒子再走啊？”

  　　黃狗回頭，看著小棲無：“黑黑的兒子，還在的，可以讓他看看嗎？”

  　　這裏有說話權利的就是小棲無和帝君，但是帝君明顯不想說，於是小棲無點頭：“好呀。”

  　　沒一會兒，一隻黑色的狗崽崽就從外麵的一個洞裏鑽了進來，嘴裏叼著一塊不知道從哪裏撿來的骨頭，毛都濕了很多，看到這麽多人，他喉嚨裏發出了低低的威脅聲。

  　　小棲無輕聲說：“你好呀。”

  　　小黑狗眼睛轉了轉，看著她，威脅的聲音明顯小了很多：“這是我家。”

  　　小棲無：“嗯嗯，這是你家，棲無隻是來看看你。”

  　　她轉身，從自己剛才回去背上的小書包裏拿出了很多零食肉鋪：“這個給你吃呀。”

  　　小黑狗很瘦，又很餓了，想吃又不敢吃，隻是遠遠的看著。

  　　而已經死了的大黑狗似乎也知道自己不能靠近兒子，所以遠遠地看著，說：“這就是我兒子，他每次都會把骨頭帶回來給我們吃，但是現在我們不在了，他也…還有這個習慣。”

  　　小黑狗什麽都聽不見，它默默往後退，退到了安全位置。

  　　小棲無沒有在這裏看到任何屍體，她問：“那你們的屍體在哪裏呀？”

  　　黃狗說：“後麵那棵樹下，如果我們死了一隻，其他隻就會把它埋在下麵。”

  　　“是的。”黑狗說，“老三很喜歡帶我們走這裏。”

  　　它猶豫地問：“老三真的不會回來了嗎？”

  　　黃狗不回答了，豹尾也登記完了：“那現在跟我走吧。”

  　　貓貓狗狗都有些猶豫，一直在問黃狗：“老三真的不會回來了嗎？我們不等了嗎？可是他說他會回來的啊。”

  　　許久後，黃狗才低聲嗚咽著：“他回來了，他過得很好。”

  　　其餘的貓貓狗狗都是愣住，迫不及待地圍著他問：“過得很好嗎？真的嗎？”

  　　“對，過得很好。”黃狗說，“他有腿了，有人陪，也有狗陪。”

  　　豹尾想了想，要安慰它們，於是說：“你們也不要傷…”

  　　話沒說完，貓貓狗狗們卻都高興起來，圍著黃狗打轉，喵聲和汪聲響個不停：“太好了，太好了！”

  　　聽到這話，小棲無有些不理解，她以為它們很難過的，但是好像也不是難過？

  　　黃狗仰頭叫了一聲：“所以，我們該走啦。”

  　　小棲無走過去蹲下來，歪著頭：“你們不是在等他回來接你們嗎？”

  　　黃狗說：“不是。”

  　　“我們都死了好久了，他接不到我們了。”

  　　“你們人類說得對，我們不是老三養的貓和狗。”它低頭嗚咽著說，“我們是流浪狗，沒人要，被一直驅趕，到了這裏。”

  　　“老三是唯一一個願意喂我們的人，他自己吃的就很少，但每天都會給我們買包子。”

  　　“他住在臨時搭起來的房子裏，每天都要背著自己的包出去，又回來，他不怎麽說話，但看到我們圍過來，就會給我們吃的。”

  　　“我們看到他背著包，就知道他要走了，開始他不說話，但也不趕我們走，後來，他每次走，都會對我們說：等我回來。”

  　　黑狗也低低地叫著：“所以，我們每天都要等他回來。”

  　　“但是這一次，他離開了很久很久，我們等得老了，死了，都沒等到他。”

  　　黃狗眼裏閃著淚：“我們沒有要等他回來接我們，我們隻是想等他回來，知道他還能回來。”

  　　“那他就是好的，不會有危險。”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