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節目組擔心的攝像機用電問題倒是沒有，隻是…走進廟裏，所有人心裏隻有一個想法：這踏馬是哪個年代的房子？廟後小院子裏的住處，除了燈就再沒有其他的家用電器，整個房子的格局小得一眼就能看得到頭。

  　　簡單陳舊的木製桌椅上擺放一點水果和陶瓷茶盞，另一旁靠牆的桌上擺放的是一些洗漱用品，看起來應該是剛買的衣服，還有香燭紙錢。

  　　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唯一值錢的，可能就是那張木床上的被褥，很多，看上去也極為軟和，被麵上的刺繡也非常精致，但一套床品看上去也不知道是哪個年代的，顏色大紅大紫。

  　　黃鵬差點以為自己是穿越了。

  　　他心情實在是複雜：“你們就住這種地方？”

  　　一大一小一狗齊齊點頭。

  　　蘇聞將小閻王先放在了椅子上，而後直起身子來，平靜地說：“家裏沒多餘的凳子，你們…”

  　　話沒說完，但其他人卻整齊地搖頭：“不坐不坐，我們不坐。”

  　　生怕把哪裏坐塌了。

  　　就離踏馬的大譜！

  　　黃鵬和李珂也算是老搭檔了，拍綜藝這麽多年，什麽場麵沒見過，但下鄉綜藝都沒這麽拍的。

  　　小偷來了都得含淚留下自己的錢包。

  　　但也是因為如此，兩人對之前這對父女要炒作的猜測就更加肯定了，大人炒作倒是無所謂，但這孩子…

  　　兩人看去，坐在凳子上的小棲無看上去一點不開心都沒有，還在跟那條邊牧互動，看上去歲月靜好的樣子。

  　　這麽可愛天真的娃娃！怎麽能這麽小就去炒作呢！

  　　李珂不讚同道：“你們父女身上這衣服就值不少錢吧，長得也細皮嫩肉的，一看就不是在這裏長期生活的人，觀眾看了會對你們有不好的猜測，還是回你們原來的地方去拍吧。”

  　　原來的地方？那不就是地府？

  　　小棲無抬起頭來：“可是，那裏你們不能去呀。”

  　　李珂：“為什麽不能去？”

  　　小棲無眨眨眼：“因為你們是，很健康的人呀。”

  　　不是鬼，就不能去地府了。

  　　李珂：“？”

  　　什麽地方健康的人不能去？醫院？

  　　蘇聞也不知道拍個節目還有那麽多彎彎繞繞，這裏就是他跟小閻王在人界唯一的是棲息之地了，這可是閻王廟，周圍也沒人活動，在這裏比任何地方都好。

  　　他聲音有些淡：“我們隻住這裏。”

  　　“衣服是廟裏傳下來的。”

  　　嗯，地府千萬年都穿這個法袍，也算是傳下來的。

  　　又接著道：“住在這裏，受閻王大人護佑，平安順遂，身體康健，長成這般，有問題？”

  　　他說話很有條理，哪裏都沒問題，但又讓人覺得怪怪的。

  　　黃鵬還欲說話，隻見蘇聞走到小棲無身邊，站在她身後，微微掀起眼瞼看著眾人。

  　　“至於猜測，質疑，不過都是子虛烏有的事情，與我們何幹？”

  　　他身量極高，雙瞳很黑，這麽一看人，就有極強的壓迫感，那種純屬於上位者給人無形的壓力。

  　　讓眾人一下子都熄了好多要多問的心思。

  　　太奇怪了，黃鵬打量著他：“那冒昧問一句，你們以前住哪裏？”

  　　問來問去，真的煩，蘇聞隨口道：“天地之間。”

  　　所有人：“……”

  　　難不成，流，流浪？

  　　但蘇聞已經不想再回答了：“還有問題？”

  　　黃鵬覺得什麽都問不出來了，他們又不承認要炒作，什麽天地之間，沒錢買手機，住在這種地方做廟祝。

  　　以前還住在身體不健康才能住的地方。

  　　會不會真是流浪，最後到了這一隅之地，才找到了棲息之所，這麽貧困潦倒的，再深挖下去就不禮貌了。

  　　所以一合計，也不打算再糾結這件事。

  　　不過還有一個問題，李珂要問清楚：“那棲無的媽媽呢？後期會出鏡嗎？我們要提前知道。”

  　　媽媽？

  　　又是小棲無沒涉及到過的詞語了，沒辦法，她在地府更多是和孟婆婆和城隍在一起的。

  　　她好奇問：“媽媽是什麽？”

  　　李珂：“！！！”

  　　居然還是個單親家庭！昨天忙著顧他們的顏值去了，竟然忘了問！

  　　他看這無家可歸的父女兩的眼神頓時更為同情。

  　　蘇聞先是回答了小閻王的問題：“每個投胎的新生命，都會投胎到媽媽的肚子裏，媽媽十月懷胎，將孩子生下來，和媽媽成為一家人。”

  　　黃鵬：“說這麽複雜，孩子會懂…”

  　　“這樣呀。”小棲無點點頭，又說，“可棲無沒有媽媽，棲無是天地間的。”

  　　她知道自己是天地靈氣孕生。

  　　黃鵬：你們還真是會承上啟下，什麽天地間的。

  　　蘇聞：“嗯。”

  　　又對節目組道：“不會有媽媽。”

  　　叫眼前的兩人對棲無的母親避而不談，大家都懷疑棲無的母親應該是拋棄了兩人，所以也不再問。

  　　李珂覺得自己今天思想好累，擺擺手：“算了，我們開始錄采訪視頻吧，你們簡單介紹一下自己，為什麽參加節目什麽的，隨便說說就行。”

  　　蘇聞彎下腰問：“棲無先來嗎？”

  　　小棲無晃晃自己的腿：“好呀。”

  　　這一幕看得導演和製片都有些稀奇。

  　　其實他們也看的出來，這個蘇聞身上有一股傲氣，所以才會覺得他不是一般人，跟任何人說話時腰都挺得很直，那種無意識的氣場也是偽裝不了的。

  　　可是每次他在麵對自己的孩子時，總是會第一時間以孩子優先，會彎下腰征求意見。

  　　那種傲氣好像會被抹平似的。

  　　但，有些奇怪的就是，兩人之間這種氛圍，卻不像是父女，好像那種上下級，要對對方尊敬似的。

  　　很快，采訪開始。

  　　得知自己要做什麽之後，小棲無乖乖坐在椅子上，直勾勾地看著鏡頭。

  　　“大家好，本、我叫棲無，有三歲了。”

  　　因為一直被地府的鬼神和鬼們尊敬著，現在還有判官爸爸在身邊，她也沒有怯場，而是很認真的在想自己還有什麽沒說。

  　　“喜歡的事？我喜歡喝奶。”小棲無抬起自己的奶瓶，又指指外麵的香燭，“還有香燭。”

  　　“跟爸爸一起來，是，是想大家都好好的。”她努力組織著語言，“不對不對，是大家都要變得好一點，棲無要長大，幫大家。”

  　　李珂問：“你跟爸爸在一起開心嗎？”

  　　因為是單獨采訪，所以李珂是想問問，小孩子有沒有被逼什麽的。

  　　但小棲無想都沒想就點頭了：“開心呀！”

  　　“爸爸好好，他受到欺負了，也不說，棲無還想幫他欺負回去。”

  　　她認真地說：“判官爸爸，做了很多事，很了不起。”

  　　小孩子太認真了，看來這個父親對她確實很不錯，李珂閑聊似的問：“為什麽要叫他判官爸爸呢？因為你們穿了這個衣服嗎？那你是小閻王嗎？”

  　　小棲無驚訝地用奶瓶擋住自己的嘴巴：“哇，你怎麽知道的呀？”

  　　李珂忍俊不禁。

  　　閻王廟的小閻王廟祝，真是很有意思。

  　　他說：“大家一定會喜歡你這個小閻王的。”

  　　小棲無眼睛一下子就變得亮晶晶的：“真的嗎？那太好啦。”

  　　把小孩子送出去，又讓蘇聞去采訪。

  　　蘇聞就簡單直接得多：“蘇聞。”

  　　“為什麽參加節目呢？”

  　　蘇聞：“有錢。”

  　　“……沒了？”

  　　“嗯。”

  　　李珂：……這種不會營業的嘴，知道怎麽炒作嗎？

  　　小棲無出來後就跟諦聽靠在一起看大家裝攝像機，她對這些未知的東西都很好奇。

  　　“這些是用來幹什麽的呀？”

  　　諦聽懂得比她多，來到人界就能聽到很多的東西，於是小聲說：“好像用這個，可以給人界的人看到您在做什麽。”

  　　小棲無驚訝：“哇，這麽厲害嗎？他們也會法術？”

  　　“不是法術，是科技現代化。”諦聽：“您參加的這個節目，就是您的生活要給很多人看的。”

  　　科技現代化小棲無聽不懂，後麵的話小棲無更不解：“可是，人為什麽要看我呢？”

  　　諦聽想了想：“他們壓力大，不開心的時候，可以看看節目放鬆，也可以打發時間。”

  　　小棲無靠在諦聽肚子上，聽到這話，扒著他的肚子回頭，小腦袋探出來盯著那個攝像機：“那地府的鬼們可以看到嗎？”

  　　諦聽：“當然不可以。”

  　　小棲無無意識皺眉，抱著諦聽的肚子：“可是，地府的鬼，好像在地府很久很久了。”

  　　她回想著地府那些鬼堆在忘川旁抱怨哀聲歎氣的畫麵：“他們好像也不開心，壓力也很大。”

  　　諦聽：“…地府一直以來，是這樣的。”

  　　小棲無有點愁，她覺得要是地府也有這個東西就好了，大家就可以放鬆一點了。

  　　正當她想著的時候，耳邊卻突然聽到了其他聲音。

  　　“怎麽突然來了這麽多人，這閻王廟都廢棄好久了，這麽一搞人氣就重了，很影響咱們的鬼氣啊，到時候被地府發現，咱們就要被抓下去了。”

  　　“想個辦法啊，我還不想去地府，當個孤魂野鬼多自在。”

  　　“我們去嚇嚇他們算了，把人嚇走。”

  　　“可是我總覺得，今天這閻王廟不太對勁，你看，有香火了，我們再閻王廟前搞事，真沒問題嗎？”

  　　“怕什麽，這閻王廟在這兒都多久了，你看我們不是好好的，你別說了，一說我都覺得有人在看我，身體也怪不舒服了，都是心理暗示！”

  　　小棲無慢慢回過頭，隻見閻王廟旁這會兒多了好幾個飄在那裏的鬼，身上的鬼氣已經很重了。

  　　像這種鬼氣重的留在人界，碰到人時，會影響到人界的人的健康。

  　　這幾個鬼以為沒人看得到他們，光明正大地走到了正在裝攝像機的工作人員小梯子下。

  　　緊接著，他們的臉就開始變得慘白，眼睛裏也留了血，看樣子是要嚇人了。

  　　這些鬼也是這麽想的。

  　　他們的鬼臉才露出一半模糊的影子：“嗬…”

  　　但這一瞬間，猛地一下子，他們眼前卻多了一張白嫩嫩的小臉。

  　　這張小臉眉間的朱砂微微泛紅，卻格外刺眼。

  　　小臉的眼睛也突然睜大，兩隻小手作爪爪樣，放在臉頰旁，嘴巴張成o形，奶聲奶氣地凶：“嗬哇！”

  　　鬼們：“……”

  　　艸艸艸！

  　　萌死鬼了！

  　　但還沒等他們來得及反應，身上卻被那奶娃娃眉心的紅光給刺得生疼，不由得往後退了幾步，再靠近不得。

  　　有個鬼大叫道：“這有個鬼！”

  　　另一個拍他一下：“你踏馬不就是鬼！喊什麽！”

  　　鬼們一同看向那個奇怪的奶娃娃，隻見奶娃娃騎在一條狗背上，手還放在臉頰邊上，皺著小眉頭看他們，確實是能看得見。

  　　“你，你能看見我們？！”

  　　小棲無不高興地點頭，正要說話，這時一聲怒喝從廟裏傳出來：“放肆！”

  　　這一聲含著的鬼神之力將幾個小鬼頓時打得跪在在地上動彈不得，緊接著一隻玉筆從廟裏飛出來，砰砰砰打在他們身上，畫了幾個大字。

  　　“判，判官筆！”

  　　而穿著紅衣的蘇聞也從裏麵走出來，冷眼看著幾個鬼。

  　　判官的法印傳聲過來道：“諦聽，把他們帶下去。”

  　　諦聽將小閻王放下，立刻上前去抓幾個鬼了。

  　　蘇聞俯身檢查小閻王，輕聲問：“大人沒事？”

  　　小棲無搖搖頭：“沒事呀。”

  　　在一邊看環境的黃鵬這時候也走了過來：“結束了？”

  　　蘇聞：“嗯。”

  　　而一直站在小梯子上安裝設備的工作人員這時候也下來了，他看著小棲無，頓了一下，問：“小朋友，剛才在做什麽？”

  　　蘇聞微微垂眸，看向小閻王。

  　　小棲無記得，判官爸爸說過，不能讓人界的人知道身份，她眨了眨眼，手又放到嘴邊，做了個鬼臉：“我在…嗬哇！”

  　　所有人：“……”

  　　黃鵬被萌得心肝顫，一把捂住臉，非常配合：“哇，嚇死我啦！”

  　　這時的李珂跟出來問：“怎麽了？怎麽這麽著急走出來？”

  　　“沒事。”蘇聞說，“采訪應該結束了。”

  　　李珂：“對，現在裝好設備，明天我們就開始錄製。”

  　　既然這樣，那就差不多可以離開了。

  　　等大家裝好東西離開，看著蘇聞抱著小棲無走進廟裏，那個工作人員又疑惑地往回看了一眼，小棲無進去前，又被抱著去閻王像那裏吸了一口香。

  　　黃鵬問：“你看什麽呢？小心看路。”

  　　工作人員默了默：“您說，為什麽這個廟要選一個小孩子做廟祝？”

  　　黃鵬說：“誰知道呢？說是傳下來的，說不準是他們倆給自己找一個住在這裏的借口吧，不過他們這身行頭，也是值得了。”

  　　工作人員猶豫了一下，說：“剛才我好像看到了不幹淨的東西。”

  　　他也不確定，就是下意識低頭看了一眼，但還沒看清，小棲無就被狗馱著跑了過來，一下子做了個鬼臉，而那個鬼臉就消失了。

  　　但小棲無做鬼臉的方向，就是那個不幹淨的東西出現的地方…太巧了吧。

  　　黃鵬和李珂同時停下來，不讚同道：“胡說什麽呢？”

  　　工作人員摸摸後腦勺，把事情簡單說了一遍：“我也覺得奇怪呢。”

  　　有些導演和製片就是對這些鬼神有種敬畏，不然也不會去廟裏就上香了，這麽一說又覺得隱隱不對。

  　　可是…小棲無…

  　　回想起她方才做的那個鬼臉，黃鵬無言片刻：“你的意思是，小棲無做了個鬼臉，把鬼嚇走了？”

  　　說著他都笑了：“鬼是要說‘嚇死我了’，還是要說‘萌死我了’？”

  　　“你聽聽自己這話，有沒有瑕疵？”

  　　工作人員：“……”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