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封北寒望著慕時念，鴉羽似的眼睫低垂著，遮住了對慕的思緒。

  這一次，他覺得自己猜對了。

  現在的他對於慕時念來說，自己已經不是單純的一個網友了。

  但是他學聰明了，他將問題拋回給慕時念。

  這是封北寒給她的一個選擇。

  因為無論慕時念的答案是什麽，他都願意跟隨著這個答案來決定自己的位置。

  他始終如一的聽從她的指揮，在慕時念這裏，他願意放棄自己的想法。

  反正無論如何，也沒有一輩子當揣著明白裝糊塗的朋友更糟糕的了。

  慕時念短暫的失語，喃喃的說不出話。

  她何嚐聽不出來封北寒的言外之意。

  你希望是我嗎？

  你願意選擇我嗎？

  這不是個“是否”的單選題，她可以狡猾的一葉障目，讓二人重新退回到原點。

  慕時念眼底染著茫然，她要選擇這個自欺欺人的選項嗎？

  “時念。”封北寒聲音放得輕，喚起她抬眼有自己對視，“你的鞋真好看。”

  望著那雙明亮溫柔的眼睛，慕時念低下頭去，看著自己的鞋。

  鞋不好看，而是因為這雙能夠重新站起來的腿，所以才會好看。

  嚴敬的話跨越了時間，回蕩在了她的耳邊。

  慕時念抿緊了唇，複而抬頭：“封北寒，以前的那個愛你的慕時念已經死了。”

  聲音不緊不緩，字字清晰而鄭重的吐出。

  “你確定要現在這個，對你不好，時常冷嘲熱諷陰晴不定的慕時念嗎？”

  封北寒聽著，心裏湧動的海浪般的難過。

  他開口道：“博爾赫斯說：你是雲，你是海，你是忘卻，你也是曾失去的每一個自己。”

  “你就是你，與我而言都是同一個人。”

  “在這半年裏，你表露出來的每一麵我都覺得陌生。”封北寒語氣變得溫柔起來，“可是每一麵我都覺得新奇，隻會覺得離你更近了一步。”

  他不會說情話，脾氣也不好，性子也直。

  但是這些壞毛病，在這半年裏慢慢的，潛移默化的為了慕時念而改變了。

  “你說過一段感情是需要雙慕一起付出，所以不用擔心愛我的慕時念死了，因為我愛的慕時念還活著。”

  封北寒難得能說出這種話，陪著他沙啞的聲音，倒顯得有些煽情。

  慕時念咬著唇，貝齒碾著唇瓣那小塊的嫩肉。

  太陽緩緩移動至中空，暖陽灑在了地麵，在腳底投下兩團黑影。

  往前一步，就能交融；往後一步，更加疏離。

  慕時念放過了可憐的唇肉，緩緩道：“往前推四個月，你知道我在想什麽嗎？我在想，摘星奪冠之後，我就從鴨蹼山上跳下去。”

  她看著封北寒的瞳孔一顫，繼續說了下去。

  “可是我現在不想了，我想看看我的未來能走成什麽樣。”

  “我從來沒想過還會和你在一起，這也許也是人生的驚喜，你永遠猜不到下一秒會發生什麽。”

  慕時念伸出了手，手掌的陰影架在兩團影子之上。

  她說：“封北寒，抓住我。”

  手被順從的握進另一隻大掌，陰影順利的交融在了一起。

  博爾赫斯說，你是我的不幸，和我的大幸，純真而無窮無盡。

  人這一生起承轉合，是本看不到盡頭的書籍。

  結尾既不像想的那麽壞，也不像想的那麽好，那就繼續走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