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三九章四果羅漢
作者:棄還真      更新:2020-04-01 07:54      字數:44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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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霧嫋嫋,蒼鬆翠柏!

  觀潮台上,石桌古舊,文火灼灼,酒香絮繞。

  “開始了……”

  神念一動之間,蘇皓月清冷的眸光,微微開闔閃爍。

  荀少手指試了一下酒溫,笑道:“師姐,這雲龍山似乎愈發熱鬧了。”

  所謂三十六洞天、七十二福地,一眾祖師的關係,都是極為緊密的。其中個別洞天福地,更是出自同一源流,可謂同氣連枝。

  爛柯山福地祖師王質,其山中遇仙,遇的就是青霞景華洞天祖師。得青霞祖師指點,王質祖師方證就仙道。

  隻是王質祖師圖謀天仙道業,所以才出走青霞景華洞天,徑直開辟了爛柯山福地。

  雖然,王質祖師另立門戶,但爛柯山與青霞景華洞天的關係,仍是極為親密,兩方門人更以師兄弟謙稱。

  他倚靠石壁,輕輕舉杯,看向茫茫雲霧,其間似有雲龍翻騰,悵然道:“看來,這雲龍山中藏匿的機緣,讓不少修行人,都動了嗔念,以至於大打出手,連修道人的氣量,也把持不住。”

  說來也是可笑,為了一個不知真假,也並非明確的機緣,就讓高高在上的修行人,為之搏命廝殺,為之勾心鬥角,全無修道人半分瀟灑自在。

  將個數十載吞吐苦功,全然棄之不顧,隻為了一時勝負得失。

  就這幾日間,或明或暗的,也有不少修行人起了紛爭。隻是動靜沒有太大,驚動了眾人而已。

  蘇皓月秀眉微皺,清泉一般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清澈明晰,道:“這雲龍山當真詭秘,隻是地仙人物不出,修為最高者不過人仙絕頂,各大洞天福地的地仙不出,這就有些意思了。”

  荀少幽幽說著:“可是,在雲龍山,石佛寺的態度,可是至關重要啊!”

  “這等大寺古廟,若無一尊證就阿那含果的羅漢,著實說不過去。”

  佛門修行之道法,一入禪定即為羅漢果。

  即為初果須陀洹、二果斯陀含、三果阿那含、四果阿羅漢,此謂四果羅漢禪境。

  而一旦證就阿羅漢過,即是大阿羅漢金身,可謂佛門頂尖大人物,與佛門至高禪定,正等正覺大乘菩薩金身,隻有毫厘之差。

  一尊阿那含果羅漢,可與仙道地仙位業相若。

  此時的雲龍山,固然修行人眾多,但一個地仙人物都沒有,如何敢輕易紮刺。

  “如此多的修行人,就是一個大丹爐,若是一個走火,那可是要崩爐毀藥的。”

  荀少眸中深邃一片,望著山中一角,笑意深沉莫名。

  此世尚未有‘火藥’出世,故而荀少言語中,才以丹爐來喻指這一股沸騰之勢。

  “石佛寺能壓得一時,卻不能壓得一世,數百修行人牽扯之廣,就是佛門二十四諸天之一的功德天,也不會等閑視之的,皓月師姐以為然否?”

  幾百、上千修行人,都是天下各門各脈的弟子門人,個中關聯糾葛繁多,就連幾大洞天也有弟子在其中。

  石佛寺背景、勢力雖強,單獨應對幾家道脈,簡直輕而易舉。但數十、上百道脈、福地、洞天,內中牽扯的體量,就不是一個石佛寺,能平衡下去的了。

  蘇皓月心思一動,道:“但,石佛寺畢竟是地主,如何會不知雲龍山中的關鍵?”

  修行人心思玲瓏剔透,此中的得失關鍵,如何會看不清楚。

  隻是趨吉避害而已,不願直麵一座佛門大寺的怒火。

  “想必,一定有許多修行人,對石佛寺中隱藏著的隱秘,頗為感興趣吧!”

  “想必,此時已經有人要忍不住,要先出一著了……”

  荀少眸中清冽,手指若有若無,點在法劍劍柄上。

  蘇皓月淡淡一笑,道:“也不知,是何等人物布局,這手筆可不一般,真想見識一番。”

  二人相視一笑,頗為有一種好友未滿、知己未到的感覺。

  出身名門的他們,隻要按部就班修行,何必為一二機緣,奔波追逐?

  若非感到雲龍山的手筆,著實非比尋常,他們二人又如何會甘心入局。

  若真有驚喜,他們自不會吝於收入囊中;若是無有驚喜,也能當是漲一漲閱曆見識了。

  …………

  石佛寺中,古刹寶塔林立,一棟棟舍利佛塔,豎立於佛寺下中。上有七寶禪光映照,下有七寶菩提搖拽,正是佛門清淨聖土。

  這座雲龍山,雖非洞天福地之流,卻也是天下有數的名山大川。石佛寺能在這等名山開寺建廟的,都是根底極硬的人物。

  夜色漸濃,一名名僧人做完晚課,已在僧房歇息入睡。隻有少數幾名武僧人,手持僧棒鐵棍,來回巡視著寺中內外。

  這寺中千間佛堂,其間燈火寥寥,但闔寺上下亦非是全然入睡。

  “大師伯,”

  一清瘦黃袍僧人一臉沉色,向著七寶塔林中央,盤坐的一尊老僧,躬身施禮,態度極為恭謹,就似朝拜一尊佛陀。

  這老僧捏動念珠,幹癟老邁的麵龐,似乎就是披著一張老樹枯皮,老邁腐朽的身軀,一直顫顫巍巍的,一如尋常老人般,一陣風都能吹倒。

  但是,在這老僧瘦弱的身軀,卻仿佛蘊含無邊力量,神光內斂此間,每轉動一下念珠,都帶著非凡於世的堅定信念。

  “心明啊,你的心……亂了,”

  老僧淡淡開口,音調不疾不緩,似有禪唱悠悠。內中蘊含著的佛法禪意,令心明和尚紛亂的心神,陡然一清,心魔、內魔紛紛鎮入心底。

  “大……大師伯……”

  心明和尚一想著,先前胸中灼起的怒意,登時冷汗津津,片刻浸透了他一身的僧袍。

  “清醒了?”

  老僧低聲長吟,徐徐撥弄著念珠。

  心明和尚雙掌合十,五體投地,叩首:“多謝大師伯,當頭棒喝,否則弟子犯下嗔戒,行差踏錯而不自知。”

  佛門最重心念修行,一念有壞,一心有誤。

  一顆佛心可貪、可嗔、可癡、可恨,但決然不能化為內魔。否則一身佛果不保,累世修行盡喪。

  心明猶豫了一下,道:“可是,雲龍山為吾佛門聖土,豈能任由他們染血殺生,踐踏吾佛寶刹。”

  “你還是沒悟透,所以才有執念。”

  老僧人淡淡歎息,道:“出家人四大皆空,觀地火風,皆為空空。貪、嗔、癡、恨,四毒害人,你若參不透個因果,這一世……阿羅漢果無望,隻得在三果之境兀自蹉跎。”

  枯瘦老僧的瞳孔清澈,映襯著心明的身影,道:“你已輪轉十世,所謂十世大園滿,你若在這一世,仍不得參悟證就,你將永無徹證阿羅漢果之機。”

  “大師伯,”

  心明和尚咬牙,看著這一尊堪於仙道神仙比肩的佛門大阿羅漢,雲龍山石佛寺中真正的定海神針,一時無言以對。

  也不知雲龍山上,跳的正歡的修行人們,若是知道有一尊佛門大阿羅漢,棲身於石佛寺,也不知還有幾人,再敢喧囂放肆。

  畢竟,當世神仙位業,雖有數百之多,但都是各門各脈祖師一級,是這一方世界真正的頂尖大人物。

  一尊神仙,在天仙未曾出世的當下,其份量重逾泰山。

  老僧一撫僧袍,幹澀道:“下去吧,”

  “大師伯,”

  心明和尚欲言又止,但還是俯身緩緩退出塔林。

  這心明和尚固然是石佛寺主持,執闔寺上下上千僧眾。但在這一尊老僧麵前,卻永遠心懷敬畏。

  “雲龍,雲龍,何必還要最後掙紮一下?”

  老僧淡淡的看著心明遠去的背影,手中念珠驀然一定,幽幽長歎一聲。

  “老僧,陪著你三千六百年,伴了你三千六百年。如今這事兒,終於要有個了解了。三千六百之數完滿,就算一尊不死神仙,也該化作一堆灰燼塵埃了。”

  “你又何必,再要甚麽無用功呢!”

  老僧法眼看著雲龍山的一處,冷漠而又森然,似在自言自語,又似在和某些存在說話。

  “唉……真是人老多情,到底相伴幾千年的‘老友’,一時倒是有些不舍。”

  舍利塔林中,老僧自嘲一笑,呢喃自語。

  “貧僧,也終於要涅解脫了。”

  “三千六百載的煎熬啊,老衲終於要解脫了。”

  …………

  轟!

  隆!

  隆!

  不知何時,雲龍山上空雷霆交織,雲端黑雲滾滾,一道道電光翻騰,沉悶的雷音回響雲龍山。

  似有一場雷雨將至,一股沉重的氣息,悄然籠罩著雲龍山方圓數百裏。

  一道人影穿梭於群山亂林中,天空中若明若暗的雷光,將這人的相貌,給照的晦澀莫名。

  每一道雷霆劈下,都讓群山戰栗,雲霧翻滾不休,似有一頭老龍,在群山諸壑中,興雲布雨,縱雷橫電。

  不多時,這人影來到一座龍王廟前,稍稍頓足留步,神情莫名的看著,破敗久矣的龍王廟。過了許久之後,人影緩緩踏入廟中。

  廟中擺設古樸陳舊,久遠之極的年代歲月,並未讓這一座龍王廟徹底崩塌,但空空如也的廟內,唯有一尊丈許的龍首人身神像,孤零零的矗立在神龕上。石製的神龕上,勾勒著密密麻麻的符文,其上不乏古戰國時代,盛行一時的鍾鼎銘文。

  蒼穹中雷光閃爍不止,照耀著一方黑夜,將個不大的龍王廟,照的猶如白晝。

  這一人影對於廟中狼狽之象視若無睹,隻是徑直來到龍王神像前。

  這一座龍首人身神像雖然保存完好,但身上的紋理,也早在漫長時光的打磨下,看的不再真切,隻有一雙龍睛似活著的一般,尚且留下些許威嚴。

  “龍伯,”

  這人影眸中一片血色,猶如屍山血海匯聚,甚至更勝無間地獄之象。

  他望著龍首人身神像,冷冷道:“龍伯,晚輩不遠萬裏應邀而來,難道尊下……不該現身一見嗎?”

  “嗯……”

  這一道人影,在雷聲轟鳴中,身影逐漸扭曲,冰冷的眸子中,湧出不可抑製的殘忍、嗜血。

  這是一個裸的瘋子,扭曲的病態,深入到骨髓,讓他顯得癲狂。

  “神骨上人……是你什麽人?”

  似乎被這一股瘋狂血腥驚醒,龍首人身神像周匝,浮現一層清光,清光渾濁中含著黑血之氣,隱約透著一絲絲腐臭,一聲龍吟低低響起。

  神骨上人,亦或稱為魔骨上人!

  這也是龍王廟冷清之極,著實無有人煙。

  否則隻是龍首人身神像,所念叨出的這個名字,就能以引起一場軒然大波。

  要知道,這神骨上人之名號之凶殘,在仙道世界都是出了名的,其凶名之甚,其惡名之盛,有止小兒夜啼之能,堪稱魔道元宿極的人物。

  這一人影輕聲一笑,遙遙向遠方稽首一禮,道:“那是家師!”

  龍首人身神像勃然大怒,天地間奔湧的雷霆,也隨著愈發狂暴。

  狂亂的雷霆力量,簡直猶如實質,接引著蒼穹中的雷氣,其煌煌之威,讓這一座龍王廟微微顫抖,大片大片的灰塵,噗噗落下。

  “哼……你師傅沒來,隻來個乳臭未幹的毛頭小子……怎麽,是看不起吾這落魄之龍,不配與他魔道大魔相交?”

  “真真是錯看了神骨,原來他也是趨炎附勢之輩啊!”

  “龍伯,且暫熄雷霆之怒!”

  麵對著狂暴的龍神,這一人影倒也不驚,輕聲說道:“家師行事,自由主張,非是晚輩一介門人弟子,所能左右的。”

  “隻是……助龍伯脫困之事關乎重大,弟子不敢擅專,但師尊他老人家的目標太大,若是冒然動作,隻怕被仙佛大能嗅到味道,讓脫困之事徒增變數。”

  “佛門對此事的重視,龍伯應該是知道的。若是師尊他老人家,在三千六百年期限將至時,在雲龍山出沒,隻會招惹佛門的猜忌。”

  “而晚輩初出茅廬,目標不大,正適合混在修行人中,魚目混珠。故而師尊這才命晚輩前來,就是為了這一著!

  “哼……吾知道了,”

  龍伯陰沉的語氣,顯得極為不滿。

  “吾身陷囹圄,神骨道兄還能不忘往昔情分,吾黃龍也不是不知好歹之龍,必然銘記在心,永不敢望。”

  黃龍龍吟陣陣,隻是渾身清光中,無數黑血氣息流轉,讓這一尊龍首人身神像愈發的邪詭。

  “吾黃龍,絕不會忘記今日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