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七章人心詭譎
作者:棄還真      更新:2020-04-01 07:54      字數:45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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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師文要謀劃的,可是整個當陽三大家。

  那是威壓當陽縣二百多年的豪門,幾乎就是個小型的郡望。

  甚至三大家勢力聯合,都未必輸於一般的郡望名門。

  這般大的勢力,一旦引得三大家的反撲,絕對能讓這位光杆縣令,不死也要脫下一層皮。

  “今夜過後,也不知誰成誰敗,誰是誰非啊!”師爺望著門外,漸漸落下的日頭,低聲自語。

  三大家太過霸道,固然欺行霸市之行,是任意一個豪門大族,都要經過血腥資本的堆砌。

  但,仗著有城隍撐腰,不把一地老父母放在眼裏,把手伸向不該伸的地方,就是取死有道,真是該死,該死了!

  牆倒眾人推,也不怪他許師文辣手了。

  許師文沉吟了一會,道:“也不知,這是否是他最後的瘋狂……”

  此時,衙門裏是外鬆內緊,隻有數十公人聽用,許師文還真怕事敗,讓三大家一朝翻了天,不好收拾殘局。

  到時,他這縣令當事人,可是首當其衝,難辭其咎了。

  許師文道:“都小心這點兒,衙門裏也不安生,不能走漏了消息,讓三家賊子有了防備。”

  …………

  劉府!

  重重宅邸,假山、樓閣、花園、渠廊、荷塘,極盡奢華之能。

  東花廳中,劉介明麵露愁容,連日的暗流,已然讓他頗為疲憊。

  “三大家的牌子,看來是到了不得不舍去的時候了。”

  劉介明沉重的歎息一聲。

  群狼環伺之下,便是他一身是鐵,又能打出幾根釘子?

  畢竟失了最大的靠山,他們這些無主之人,想要自保談何容易。

  管家步伐輕盈,伏身道:“老爺……”

  “常家的人傳信了,說是……要是您能舍下家業,他們能給您留個根兒。”

  這管家麵無表情,隻是從複著常家人的原話。

  “家業!”

  劉介明手掌猛然一攥,冷冷一笑。

  “他常家,真真好大的胃口,倒是不怕撐死自個兒。”

  常家人的步步緊逼,已經讓劉家搖搖欲墜。

  而且,常家人的盤外招不斷,而劉家隻得被動承受,不能冒然反擊,這讓劉介明如何能忍得下去。

  “畢竟,劉家和以往不同了……”

  劉介明寒聲,道:“不過,就是死……老子也能帶走幾個蟊賊。”

  “來啊……召集家兵,老子要血洗常家,血洗常家。”

  管家恭聲,道:“喏!”

  劉府豢養的三百精甲,也是到了大用之時。

  月明星稀,夜色闌珊,劉家大院!

  劉介明手握馬鞭,目露陰沉之色,跨下一匹黃馬駒。

  幾百身著黑色勁裝的精壯漢子,一個個舉著火把,紅通通的火光,照得院落一片通明。

  這些漢子們勁裝下,一層薄甲披著,個個身形魁梧,一臉的橫肉煞氣。

  就這些漢子,要是讓大成朝廷見著,少不得有一蓄養兵甲,圖謀不軌的罪名。

  而且,這些漢子們披甲,這事情的嚴重性,更是平添了幾分。

  有甲,無甲,那是兩種戰力!

  “常家溝連官府,想要以蛇吞象……嘿嘿……老子就看你,有沒有這個胃口。”

  劉介明看著斯文,但卻是個不折不扣的斯文禽獸。

  而且,勿要看他似一副儒雅書生的模樣,但本質上卻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大老‘粗’。

  舞文弄墨之事,他是不甚精通但其心黑程度,在當陽絕對是數一數二的。

  就這一整套殺人放火、逼良為娼、欺淩孤寡的程序,劉介明就沒少幹過,真可謂五毒俱全。

  當陽縣劉家,能有著今日聲勢,雖百載積累之功,作為今時底蘊。但老劉家的陰狠毒辣、霸道經世,亦是居功甚偉。

  這殺人全家之事,他劉介明也不是沒幹過。

  路上有絆腳石,直接踢掉也就是了!

  “走,今天都跟爺,吃香的喝辣的的去。”

  劉介明一調馬頭,兩腳一夾馬腹,一馬當先出了院落。

  壯漢們默不作聲,一個個跟在劉介明身後。

  隻有火把‘劈裏啪啦’的火星,在院落裏不住跳動。

  漢子們腰間掛著樸刀,輕輕邁著步伐,一個個湧出大院。

  “今天,老子就要血洗常氏三族,把常氏夷為平地。”

  劉介明眸子冒著綠光,似如一頭餓狼般,狠惡凶戾十足。

  數百人影竄動,烏壓壓一片,隱沒在暗淡夜色之中。

  常家、李家的聯合,讓失去靠山的三大家倍感難受。

  尤其是三大家中,實力、勢力最弱的劉家,短短幾日已經搖搖欲墜,人心不穩了。

  這也是劉介明一怒之下,就要刀兵相見的最要因由。

  除了裸的武力,劉介明儼然黔驢技窮,陷入困局,再也想不出其他破局之策了。

  當然,這也是最簡單有效,解決競爭對手的終南捷徑。

  轟隆隆

  劉介明正要出府,就聽正門一聲悶響。

  “殺……”

  “劉介明勾結盜匪,霍亂地方,奉太爺大令……殺……一個不留。”

  這一聲暴喝,讓劉介明一愕,隨即勃然大怒。

  幾十年的土皇帝,養成的凶悍脾性,讓他不假思索的怒喝一聲,:“好個狗膽包天,哪裏來得蟊賊,敢來摸老子的虎須。”

  “當然是你家常忌,常大爺……”

  一青年漢子掐腰哈哈大笑,身後帶著一隊甲兵。

  錚!錚!!

  一陣陣刀口出鞘聲,幾百劉氏甲兵拔刀,望著張狂十足的常忌。

  劉介明眉心一跳,冷笑道:“好你個常家小崽子,天堂有路你不走,自尋死路啊……老子正想滅你常家,你就跳出來了,真是省了老子好大的事。”

  常忌嘿嘿一笑,道:“咱兩家誰生誰死,還不知道呢……今日過後,三大家除名當陽。”

  “要怪,就怪你劉家做事太絕,得罪人太多。”

  “殺……”

  劉介明心頭陰霾愈重,一聲暴喝,揮刀指向前方。

  “殺……”

  常忌也不甘示弱,大聲呼喝。

  兩方兵馬應命,一刹那間衝撞在一起。

  …………

  這縣中暗流,已是醞釀多時。

  自然不會隻是劉、常二家的爭鋒,暗地裏不知有多少豺狼鬃狗,虎視眈眈著,時刻準備撕咬獵物。

  王家大宅,書房!

  一名名家甲步伐匆匆,護衛著這一棟百年老宅。

  王圓和肥胖的麵容,難得的帶著一抹深沉,背著雙手,不急不緩度著步子。

  “老爺,劉、常兩家,果然掐起來了!”一管事急匆匆的,跑入書房中,伏身說著。

  “動了刀兵?”

  “是的,看起來……兩家都是動了真格的。”

  王圓和聞言,蹙著的眉頭,良久不見平撫。

  “哼……禍事啊!”

  王圓和仰天長歎,帶著一抹英雄遲暮之感。

  “劉家不知收斂,紀家心思莫測,就連老夫的王家,想要明哲保身,也是身不由己,不得不亦步亦趨。”

  這管事輕聲,道:“老爺,今夜的劉、常兩家,看起來隻能存在一家了。”

  王圓和唏噓不已:“自從失了縣君這一臂助靠山,三大家人心渙散,也無怪有此一遭。”

  “咱老王家,不也是這麽起來的?”

  “當年,也屬這麽吞並前代豪門,一舉奠定了咱三大家基業。”

  “老爺……”

  管事的也是個忠仆,眼眶儼然濕潤。

  “咱們可以退出當陽,有這些財帛,足以讓王氏一門,十數代以後無憂,何必……”

  然而管事的話,尚沒有完全說完,就在王圓和惡狠狠的目光下,嘎然止住。

  “放手?王氏的二百年基業,不能斷送吾手。”

  王圓和呢喃低語:“就是老子想要退,那些豺狼也會撕下老子一塊肉來。除非這一輩子,老老實實的躲在山野中,生生世世不再入世。”

  “要不然,以那些鬃狗嗅覺,可不會讓咱們安生了。”

  若非這管事是家生子,忠誠久經考驗。

  其在說出這番話之時,就該讓暴怒的王圓和,給亂刀分屍,剁成一堆肉醬。

  王圓和斷然道:“集合家甲,拿,整備兵械。”

  “去衙門通知二爺,讓他速速奪取縣兵兵權,坐觀縣中大勢。”

  “這天下,也不隻是神道一家獨大,老子有堂堂正正之師,何懼他們的苟且算計。”

  管事麵帶驚色,尚且夾雜恐懼,低聲道:“是,”

  王家的二老爺王圓景,可是縣中的縣尉,掌著一縣八百正兵。

  有這位二老爺在,有著八百正兵在,王家就永遠底氣十足。

  同一時間,三大家之一的紀家也同時動作。

  紀家的二百甲兵,強攻城門,據牆而守。

  火把接棟,把個諾大的當陽縣,熏得天際通紅,一股股兵戈殺伐之氣,漸漸蔓延開來。

  不少地祗、鬼神,紛紛驚訝的看著紛亂的局勢,一時亦有些躊躇。

  …………

  “亂了?”

  荀少威嚴的聲音,響徹城隍官署。

  望著火光盈盈,衝霄而起的異象,荀少麵皮抽動。

  手握城隍大印,這當陽縣諸事,理應無論巨細,都是知道的分明。

  然而,那些大戶們的吃相,也著實太過。

  發展到如今,已經是刀兵相見,一搏生死了。

  李判官在一旁,躬身道:“主君,王、紀、劉三家都是上任城隍遺留,亦往有縣君扶持,自能無所顧忌。然而勢大難久,跋扈久已,有今日之厄,也不足為奇。”

  荀少若有所思,徐徐頷首點頭,似是認可一般。

  這李判官,自從日前態度大變,就像換個人一般,行為處事積極,談吐言談上儼然有意,向荀少靠攏。

  如此的知情識趣,荀少自然不能沒有表態。

  如今,兩人私下獨處,就是一態度上的宣示。

  “陽世架空縣令,陰世執掌權柄,這城隍老爺當得,陰陽俱掌,權利有些忒大了。”

  三大家在明眼人眼裏,就是城隍爺養得三條狗。

  有他們作為一縣佐官,尋常的流官縣令,根本沒有與之抗衡的本錢。

  “"……”

  李判官在旁默然不語,似是沒聽著荀少之言般。

  “李判,你說這當陽縣,一家一部小九九,吾這縣君該如何訓教他們呢?”

  “主君胸有成竹,何必讓小神獻醜。”

  荀少淡淡道:“大戶人家,財帛豐盈,這也不犯忌諱。但逾越了規矩,就不隻是犯忌這麽簡單了。”

  “小神受教……”

  荀少開口,道:“不管這事的起因如何,一縣安治動蕩,上至龍庭問詢,下有鬼神稽查。”

  “該死的,活不得;不該死的,也要一並吃掛落。”

  荀少平靜的看了一眼李判官,轉身徐徐遠去。

  李判官低頭,等著荀少身影渺渺,方才暗自鬆了一口氣。

  常家是李家附庸之一,常家的所做所為,李家不敢說參與,卻是個知情之人。

  常家的圖謀,李家雖涉及不深,但該有的好處,是一字不落的,落入了李家的口袋裏。

  “主君的脾性……喜怒無常,不好伺候啊!”

  李判官搖著頭,暗自感歎一聲。

  這何嚐不是荀少,一次無聲的警告。

  而這警告,荀少隻做一次,若是下一次再犯,就不知會有何等下場了。

  “而且,主君的威勢……似乎較比上任縣君,還要強上一些?”李判官的眸子,閃過一抹疑惑。

  但是……

  “這怎麽可能,還是……錯覺?”

  …………

  荀少身子一定,似有所覺,看了一眼李判官的方向。

  “感覺倒是敏銳,可惜壽數枯竭,至多一二十年,上升潛力寥寥。”

  “也是可惜了……”

  神道固然不修肉身,但這魂魄也有衰敗腐朽之時。

  李判官看似正當壯年,實則本源魂氣寥寥可數,潛力已然斷絕。除非有著大機緣,否則至多二十載,就該塵歸塵土歸土了。

  一如城隍之位的歸屬,就是先前他千般算計,萬種苦心籌謀。但他缺少了再進一步的可能,就不可能位列城隍。

  就是城隍大印落入其手,也最可能是讓神印暴發的神力,給生生的碾碎,自食其苦罷了。

  城隍之位,不是有著神印在手,就能順利登上的。

  荀少眉心,絲絲純粹赤光湧動,在他的身畔環繞,似乎凝聚成縷縷雲光,一抹最為深沉的赤色,在其間若隱若現。

  恍恍惚惚中,似有一線金黃,在其間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