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雷雨(中)
作者:棄還真      更新:2020-04-01 07:54      字數:4440
  元始諸天最新章節

  荀少笑意盈盈,倏然五指萁張,一巴掌印在魁梧漢子臉上。

  這一掌又狠又疾,呼嘯勁風,頭顱似熟透的西瓜一般,腦漿崩裂開來,頭顱更是完全炸裂。

  殘破的身軀,猶如一口破麻袋般,橫摔出六、七丈之遠。

  平庸中年望著,一路翻滾著,拖著泥水的魁梧屍身,麵上也愈發灰白。

  緊緊咬牙,一手握著白蛇軟劍,一手捏著幾張黃符,驚懼的望著荀少。

  一時之間,三大高手折損其二,隻剩平庸中年一人。

  “沒想到,元氏竟然招攬了高家的餘孽。”

  對於平庸中年懼意,荀少毫不在意,隻是漠然伸展著,手指關節。

  外家極致者,銅皮鐵骨,一身神力,沛然難當。一百零八大竅,一一貫通。‘煉穴竅’之境,肉身精微,可見精神。

  雖仍是千斤力道,肉身極限,但一身武力比之以往,要強出數籌不止。在力道運用上,已然更加精微細致。

  荀少眉心之處,氤氳純陽,徐徐升騰。

  這是一身氣血,運轉臻達極致,溫養神元精魄之時,帶著的一絲異象。

  荀少一身陽剛氣息,在大雨瓢潑之中,儼然矗立,似如撐天之柱,鎮壓一方。

  “你是要束手就擒,還是要讓我……幫一幫你。”

  他和煦笑著,但字裏行間,有縷縷殺機,刺骨森冷。

  平庸中年身子一顫,麵色驚怒,咬牙切齒。

  外家武學之極致,在天下一十三州之內,都可稱得當世第一流人物。

  他縱有一身本事,三十六神打之法,通曉幽冥之域。

  但荀少氣血強橫之極,宛如一尊燒得極烈的熔爐,萬陰鬼靈不侵。讓神打之術,喪去十之。

  “你……”平庸中年,剛一張口。

  一重一重刀芒,燦爛之極,四周空氣,劇烈顫抖,刀口輕鳴。

  “一氣混元!”

  氣者!血焉!

  一身勁道,擰成一股,渾圓似一。以一點破一麵,刀口鋒芒,綻放著純粹寒芒。

  “啊啊啊啊!!”

  一股子深沉壓迫,重重的壓在,平庸中年的肩頭。他青筋暴起,溝通著某一處冥冥之域。

  白蛇劍一聲哀鳴,劍身卷曲,在荀少刀鋒之下,頓然崩開一角。劍光似遊龍,齊齊哀吟。

  錚錚

  刀鳴劍吟,交匯纏繞,在一瞬之間,唯有寒意上湧,

  徐徐收刀,刀入鞘中,雨水紛紛灑落。刀口一甩之際,一滴滴水珠,落地四濺,泛起層層疊疊的漣漪。

  …………

  陰世,

  丹陽靈境,

  重重宮宇,棟棟玉閣,

  珊瑚紅翠,碧玉闌珊。

  樞密司!

  一尊鬼神,著法衣,乘雲衫,邁步徐徐,香風滾滾。

  “參見樞密使大人!”

  闕中,有值日鬼神巡守,見著這一鬼神,豁然一禮。

  這一尊鬼神,微撩法衣,抬步玉階,微微頷首:“嗯,打開闕門!”

  值日鬼神,微躬著身,道:“喏,”

  這樞密司,不同一般的城隍七十二陰司。

  其地位隆重,位列前十陰司,為城隍靈境氣數流轉,樞紐節點所在。

  故而,就在靈境之內,也守衛森嚴。更有一營之陰兵,可隨時待命,須臾便動。

  而且,這樞密陰司之內,遍布著重重法禁。若無特定法篆開啟,一旦擅動法禁,任是白敕姐姐,也要生死兩難。

  值日鬼神,伸手屈指,淡淡白芒,徐徐凝結法篆。法篆落下,三丈闕門,緩緩大開。

  在開啟闕門的一刹那,闕門之上,高懸的那一麵銅鏡,忽的閃過一道紅光。

  驗明正身,樞密使邁步,踏入樞密司之內。

  入目之處,白玉為地,紫金為壁,一口翠綠湧泉,有著徐徐翠綠搖拽。

  一口石碑,落在泉湧一旁,上書:丹陽!

  這樞密陰司之地,關乎氣數,出入嚴苛。

  隻有主掌樞密司的樞密使,才有著一分資格,自由出入。

  而除了執掌樞密司的樞密使之外,在諾大的丹陽靈境,隻有一位丹陽府君,可在樞密司之內,來去自如。

  樞密使盤膝,坐著蒲團,身前有著一方白玉案台。玉台之上,自有冥食齊備,佳肴美酒,珍饈百味。

  他慢條斯理的,麵對一汪碧泉,一如以往的數十、上百載一般,默默觀望著、記載著,個中變化。

  這,就是他每日,需要處理的公務。

  他隻需盯著,這一池碧泉,不出任何差錯。就是他這個樞密使,盡了自身職責。

  勿要看這一池碧泉小,但卻是丹陽靈境,數百、上千載的底蘊所在,是流通氣數之重地。

  這池中湧泉,全是丹陽靈境,氣運凝聚而生。

  咕嚕!咕嚕嚕!!

  突兀的,泉水激蕩,冒起一個個氣泡,隨即又紛紛炸裂。須臾,一池泉水,徐徐下落一毫。

  樞密使神情一動:“這……這是……”

  看著泉水動蕩,愈發劇烈,水波蕩起一片。

  “到底發生了何事,氣運怎會有如此激烈的變化?”

  百多年間,都未見得這一池碧泉,有何異象的樞密使,抿了抿嘴,臉色蒼白難看。

  氣運之變,無小事!

  更何況,這一池碧泉,可是丹陽冥土靈境的根基,要是泉水徹底崩毀,丹陽靈境也會片瓦不存。

  “痛殺我也!”

  驟然,一聲痛呼,從泉水之中響起。

  樞密使眉頭一簇,隻見著水波逐流,縷縷水流,緩緩遊弋。在泉水中央,凝聚一具水形。

  見著水形麵目,樞密使這才赫然變色,道:“李辯遠?”

  因著這一任丹陽府君,就是李氏先祖。

  樞密使固然地位清貴,在丹陽冥土,也是一方高層,但對李氏子弟,還是要知道其中,一些出類拔萃者的。

  這並非隻是單純媚上,而是為官為神,不得不如此,隨波逐流而已。

  這李辯遠,就是李氏子弟中的佼佼者。

  “好狠的刀啊!”

  李辯遠呲了呲牙,摸了摸腦殼,有一絲水痕,順著腦殼劃下,抱拳道:“參見樞密使,”

  樞密使道:“辯遠,是何人下此毒手?你一身神打之術,號令三千鬼神,就是道門真人親至,都未必是你敵手。”

  “……緣何,落得個如此田地,身死道消?”

  “何故如此啊?”

  李辯遠麵帶苦澀:“樞密使大人,一言難盡啊!”

  肉身被斬,前途盡毀,他縱然有一些神道之術傍身,但一身根基,也毀了大半。

  日後,至多就是一介冥土小吏,渾渾噩噩度日,再難有著任何前途可言。

  而李辯元,也在那一刀之下,可謂膽氣盡喪。至今回想那一幕,仍有神魂欲裂之感。

  陡然,樞密使蹙眉,恍然:“是陽世之事,有變?”

  而李辯遠,則苦笑以對!

  …………

  轟!隆隆!!

  雷霆轟鳴,魯明達掐腰,默然看著眼前,模模糊糊的鄴縣。

  八百甲士,默默的望著,十數丈的高牆,雨水浸透著甲葉,一並順著甲葉流下。

  “將軍,”

  斥候單膝跪地:“趙將軍、陳將軍、薛將軍,楊將軍,四位將軍到了……”

  “哈哈哈……”

  魯明達暢然大笑,雨水沾染須發:“好啊,好啊,他們四個,可算是到了,”

  “命令眾軍,都給俺養好精神,兵甲預備。這打破鄴縣,就在今日一舉。”

  …………

  強橫莫測的神威,凜然如驕陽高升,丹陽城隍冷著臉,淡淡紅光絮繞不散。

  樞密使抿嘴不語,純正白芒,在周匝搖拽,勉強頂著這股莫大壓力,堅持著身軀直立。

  丹陽府君漠然:“李辨遠已死,方國端還活著?”

  在府君麾下,有百萬鬼神在冊,耳目眾多,對陽世大、小事,也能窺見一二。

  樞密使垂首,不敢真正直視府君:“是的……李辨遠因著修行有成,一縷神魂寄托丹陽冥土,身死之後,落在樞密司內。”

  丹陽府君哼了一聲,道:“爛泥扶不上牆……難道方國端是三頭六臂,能擋住千軍萬馬?遲遲未能拿下方國端,可見其中變數不小。”

  “府君……”樞密使咬了咬牙,看著麵帶晦暗的丹陽府君。

  “李氏為豪族,有三百年基業,在鄴縣根基深厚,何必參於……爭龍。”

  丹陽府君眉頭一蹙,此言已是犯了忌諱。但這樞密使,是其心腹之輩,勉強還能容下。

  “何必爭龍?李氏雖為豪族,但已經到了瓶頸,除非再向前一步,家中出一大賢,名傳一十三州,定下氣數之根。李氏才有資格,位列名門之列,享譽天下。”

  “然,何其難也……名門者,聞達一州;門閥者,窺進天下!想要進這一步,再有幾百年積累,都未必可行。”

  丹陽府君微微搖頭,道:“更何況,本尊麾下那幾個縣城隍,也都非省油的燈。個個虎視眈眈著府君大位,在陽世布置暗手,想乘著大運而起。”

  “本尊雖能翻掌鎮壓一眾縣城隍,但人心如此,盈盈欲沸,豈是我一神之力,可以壓下的?”

  “本尊,也是未雨綢繆……寥勝於無吧!”

  樞密使唇角微動,不敢再言。

  丹陽府君之言,已關乎府君大位安穩。

  再言,立時就有大禍臨頭。

  府君歎息:“本尊,本想著讓李氏,掌握丹陽府。如此,陽世有著李氏,陰世亦有本尊,本尊也能安穩一段時日。”

  “進,可割據一方,得諸侯名位;退,也有幾世富貴,撰得從龍功勳。”

  “所謂爭龍,也不隻是為了成就真龍,亦可以是為了從龍。”

  不顯示一下,自身價值,如何才能在日後,得到一個令人滿意的‘價錢’。

  人之常情而已!

  …………

  帥府,內室

  元成器癱軟在床榻上,灰敗的麵龐,溝壑縱橫,仿佛一瞬間,蒼老了不止十歲。

  “述兒……”

  他艱難開口,渾渾沌沌的眸子,視線範圍,一片模糊:“述兒……”

  元子述在榻前,連忙握住老帥的手,哽咽道:“父帥……”

  “老夫要不行了……堅持不下了……國端……國端……”

  元成器驀然,緊緊反攥著元子述的手。

  元子述神色稍冷,道:“父帥,您不用說了,兒子明白,一定會竭盡全力,絞殺這個禍害。”

  老帥緩緩,搖了搖頭,似乎回光返照一般,輕聲道:“你不是國端的對手,無論才具、格局,都差國端太遠。”

  元成器一輩子,看人的眼光,就從來沒錯過。

  若非元成器,對荀少有著大恩,有著一份恩情限製,元成器才敢重用荀少。

  隻可惜,本打算臨死之際,削弱荀少的威脅,讓荀少以後,隻能輔佐,不再掌兵。

  卻讓元子述,自作主張的,給破壞的一幹二淨

  “老夫,死則死矣,唯一放心不下的,就隻有你,和你的兩個妹妹了……如果,事有不協,你就舍了這些身外之物,帶著你的兩個妹妹,一起……一起……”

  這一口氣,喘不上來,元成器死死的握著元子述的手,瞳孔陡然一突。

  “父帥!父帥!!”元子述趴俯在床榻,哭嚎著。

  …………

  在這一刻,一處街巷之中,荀少站在屋簷下,心神觸動。

  “老帥,去了!”

  他看著石鏡中,頂門之上的赤色雲氣,頓時沸騰著,猶如失去一道約束一般,赤鯉吞吐氣機,籠罩著赤鯉的灰霧,散去大半,隻有一些殘餘,勉強支撐、搖擺。

  荀少微微,有一些悵然若失。

  他在此方世界,能站穩腳跟,穩步前行,老帥起到了極大的作用。

  隻是,在他成長到,一定地步之時。這一位老帥的恩情,又似一道枷鎖,牢牢的栓住了他的步伐。

  除非他想成為忘恩負義,不忠不孝,天下唾棄之輩。要不然,也就隻能,讓這一道枷鎖,鎖得牢牢的。

  “老帥,”

  荀少漠然,道:“您大勢已去了……您這一去,大喪軍心。元子述就是有宣武、耀武、成武三衛大軍,也難挽回頹勢。”

  “就讓我,接替您推翻蠻魏的大願,塑造一個朗朗乾坤。”

  似乎天地響應,一道驚雷橫劈而下,深藍的電光,在雨夜之中,愈發的明顯。

  荀少望著,在驚雷之下,震的有些移位的瓦礫,神情明晦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