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追思會

  　　孫正等施嵐的哭聲漸漸小起來後，對施嵐說：“嵐嵐，去我辦公室待一會兒吧。”

  　　施嵐搖搖頭，孫正的辦公室也是施威以前的辦公室，那裏麵有太多回憶，她不願去觸碰，這也是到現在都還沒有去收拾施威的遺物原因，她根本無法去麵對。

  　　“那我們出去走走？”孫正又建議道。

  　　“不用，我沒事了。”

  　　“孫總，你和太太再熟悉下今天的活動安排。”嚴經理走過來，遞給孫正一遝資料。

  　　有了事做，施嵐把悲傷的情緒暫時放在了一邊。她把凳子搬過來，和孫正一起看那份資料。

  　　第一項內容就是讓施嵐致辭，孫正問施嵐行嗎，施嵐說應該沒問題，稿子她早就準備好了。孫正說：“要不，咱們兩個調換一下？”他的發言放在最後。

  　　施嵐沒同意，她覺得必須是她第一個發言，因為爸爸最想看到的人一定是自己。

  　　甘伯伯安排在中段，穿插在他們三個之間的是公司的同事。他們沒有邀請公司的合作單位或同行，他們隻想讓與施威親近的人聚在一起，一起表達哀思。

  　　會場在 8 點左右布置妥當，白色的玫瑰花束布滿了整個大廳。一側牆壁做成了彎彎曲曲的照片牆，是施威在各個場合與家人、朋友和同事的合影，照片下麵附的還有介紹，照片牆周邊圍滿了白玫瑰。另外一側是施威的文字介紹，生平、事跡，是兩顆心連在一起的造型，也是用白玫瑰做的花邊。

  　　門口放置的有迎賓台，有人在那裏負責登記來賓，然後會發給他們一枝白玫瑰。

  　　主席台的正上方懸掛著施威的巨幅遺照，兩側是甘伯伯為他親手書寫的挽聯：業界創偉績，人間留厚義。

  　　“孫總，我們試一下燈光。”嚴經理走過來對孫正和施嵐說，然後對著工作台喊：“試下燈光！”

  　　所有的照明燈都瞬間關閉，但霎那間，亮起了幽藍的霓虹燈，天花板上出現的夜空的景象，接著音樂聲響起：

  　　“黑黑的天空低垂

  　　亮亮的繁星相隨

  　　蟲兒飛

  　　蟲兒飛

  　　你在思念誰”

  　　《蟲兒飛》？熟悉的旋律響起，施嵐頃刻間淚崩，這是小時候，爸爸每晚都會放給她聽的曲子，也是她從幼兒園到小學演唱過數次的歌曲。

  　　施嵐想都不用想，就知道這一定是孫正的安排，因為關於這首曲子的故事，她隻告訴過孫正。

  　　孫正攬住了她，施嵐靠在了他的身上，用手捂住了嘴。

  　　“這首曲子，會在開始和結尾各播放一次。”嚴經理說，孫正點點頭。

  　　嚴經理又問他們對會場布置有什麽意見，兩人都給出了很高的評價。

  　　8 點 40 開始，陸續有人開始來到會場，大家臉上都難掩的悲傷，有人紅了眼眶，有人止不住地流淚，但沒有人大哭，因為孫正給大家發過一封公開的郵件，希望大家用語言來表達對老董事長的哀思。

  　　甘伯伯在 8 點 50 幾分到來，是孫正讓公司小車班的司機接他來的，到的時候，和施嵐一起去樓下接的他。

  　　三個人到達會場後都坐到了第一排。

  　　9 點整，大廳的門緩緩關上，燈熄音樂響，在霓虹燈的閑爍中，主持人靜靜走上主席台，追光燈追蹤而至。

  　　“親愛的朋友們，大家好，今天我們聚在一起，一起緬懷一位長者，一位讓我們永遠無法忘記的老人。”

  　　她稍微頓了下，讓才接著說：“首先，有請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他的女兒施嵐。”

  　　施嵐起身，款步走上講台，站定，深吸了一口氣，開始演講：“爸爸！我很想你！”說完就淚滿眼眶，她仰了一下頭，然後接著說：“爸爸！我們兩個一個多月沒見了！你卻從來沒來過我的夢裏，是忘了施嵐嗎還是忘了那是施嵐見你的唯一方式？”

  　　施嵐哽咽不止，她低下頭，用手擦了擦眼睛，然後又說：“爸爸，我今天隻想跟你說三句從來沒對你說過的話，你要聽好哦，我隻說一遍哦。

  　　然後，施嵐扭過頭，對著爸爸的遺像深深地鞠了一躬：“爸爸，謝謝你！”然後又鞠了一躬說：“爸爸，對不起！”接著，她又鞠了第三個躬後說“爸爸，我愛你！”

  　　然後，她轉過身，對著大家說：“你們知道嗎？我從來沒說過這三句話，不是因為覺得不需要，而是覺得以後有機會說。”她用力地吸了一下鼻涕，又說：“我從來都沒想過爸爸會離開我，對，從來沒有，我天真地以為他可以永遠陪著我，永遠。”

  　　施嵐的淚止不住地往下流，主持人送來了紙巾，施嵐輕輕擦了一下，接著說：“大家要記得每天都對父母說這三句話！”

  　　“最後，我想再叫幾聲爸爸，這個稱呼我 1 個多月沒叫過了！這個我永遠都不能再叫的稱呼，今天想多叫幾聲，可以嗎？”

  　　下麵有很多人低聲啜泣，甘伯伯也不停地拭著眼睛。

  　　“爸爸，爸爸，爸爸……”施嵐掩麵痛哭，一旁的主持人走了過來，扶住她，孫正跑上台，攬著她走了下來。

  　　甘伯伯也站起身，等她坐下後，緊緊地握了下她的手。

  　　公司的同事們按次序一一上台分享與董事長之間的軼事，大家都說得很動情，施嵐在下麵流著淚聽著。

  　　孫正叫她了好幾次，要帶她出去透個氣，她都拒絕了。

  　　到了甘伯伯發言的環節，主席台前的隱蔽投影儀降了下來，他站在投影儀的一側，說：“老夥計，你說話不算話！你說好了今年夏天要去我那裏過，你看看，我什麽東西都準備好了。”

  　　投影儀開始放映幻燈片，先是一張酒架的照片，放滿了各種酒，接著是兩把魚竿，一個還沒拆包的帳篷……

  　　“你說你，說好了帶我吃羊肉泡饃的，結果把我一人摞那兒了，”甘伯伯說這話的樣子，好像施威就站在他對麵。

  　　接著他講了兩人的相識，發生過的趣事，施嵐今天才知道爸爸和甘伯伯是老鄉，之前她一直以為他們兩個是到上海以後通過工作才認識的。

  　　甘伯伯還希望大家要努力去經營公司，因為這是施威花費畢業的心血打造出來的。最後他說：“行啦，老夥計，用不了多久，我們就會相聚的！到時候，你要像我一樣提前準備好東西！”

  　　這句話戳中了太多人的淚點，大廳裏到處都是哽咽聲、啜泣聲。，孫正和施嵐一起將甘伯伯攙扶到座位上。

  　　最後出場的是孫正，他說的話也很感人，從兩方麵來感恩施威：工作和生活。

  　　工作上，他是領導也是導師，生活中他是父親。

  　　“爸爸，感謝您把施嵐交到我的手上，感謝您將公司交給我打理，餘生我一定會用心地嗬護她們。”

  　　他也分享了與施威在上下級、翁婿雙重身份的互動，但最後他卻說了句：“爸爸，對不起！我沒有照顧好您！董事長，對不起，我沒有盡責，讓公司的名譽受損。”

  　　說完後，他低下頭，深深地鞠了一躬，很長時間才直起身來。坐在台下的施嵐走上台，和他擁在一起，施嵐說：“餘生，我們一起努力，過好生活，管好公司。”

  　　主持人做了簡單地總結後，在《蟲兒飛》的樂曲聲中，人們陸續退場，孫正和施嵐兩個人在門口送大家離開，每個人都交給他們兩個一張卡片，上麵寫滿了想對施威說的話。

  　　孫正和施嵐送甘伯伯回家，在車上，甘伯伯提醒施嵐，該去施威的家裏把他的遺物整理一下，施嵐雖然並不想去，但甘伯伯說為逝去的人整理遺物是對他們的尊重，否則他們會不安的。

  　　施嵐答應了，說改天回老宅整理。

  　　但送好甘伯伯，她立馬就變卦了，她對孫正說：“我還不想去整理。”

  　　“我知道，嵐嵐。”孫正說，他想了想又說：“但如果真的像甘伯伯說的那樣，我覺得還是找個時間去理一下。如果你覺得有困難，我一個人去。”

  　　施嵐說讓她想一想，這一想，便再沒了聲音，因為她是重度拖延症患者。

  　　現代的生活節奏越來越快，但越來越多的人發覺自己有拖延症，為什麽會拖延？如果你認真分析一下就會發現，拖延的原因很簡單：因為這件事你壓根不想做，不願做。

  　　比如說做作業拖延的學生，拖延的原因是不想做學校布置的讀書、寫字等作業，如果學校布置的作業是看手機、IPAD，沒學生會拖延。

  　　直到 8 月的一天，甘伯伯打電話問她有沒有去整理，施嵐才記起這檔事，連忙說周末一定去。為什麽是周末？因為周末孫正才可以陪她。

  　　但不知是不是老天明白了施嵐不想去的內心想法，周四的天氣預報說，周五上海會有台風登陸。新聞播出後不久，台風的預警就開始出台，還不斷地在升級，藍色、黃色、橙色、紅色。

  　　這個周末，施嵐和孫正待在家裏躲避台風兩天，也順便躲避了去老宅。但俗話說“躲得了初一，躲不過十五”，她能躲到什麽時候呢，事情總要去做、去麵對。

  　　她必須要挑選一天，去推開老宅的大門，陷入回己，重溫快樂、溫馨，經受悲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