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受寵若驚

  　　第二天上午 9：50，施嵐載著李姐準時趕到火車站，火車站對她來說是陌生的，因為她從來沒有來過，而此時正值一年中最好的季節，火車站到處都擠滿了人，李姐緊緊地拉住施嵐的手，艱難地穿過人海，用力地擠到了接站口。

  　　接站口的欄杆前已站滿了人，個個都在翹首以盼。李姐找到了一個縫隙，一邊說“不好意思，她是病人”，一邊把施嵐推了進去。

  　　施嵐真的是體虛，這不到 5 分鍾的路程，她竟然累出了一臉的汗。李姐心疼地拿出紙巾，輕輕地為她擦拭，施嵐接過了紙巾，像敷麵膜一樣蓋在了臉上，紙巾立馬就濕乎乎一片。

  　　停了一會兒，她才取下紙巾，剛把它對折起來，便聽到廣播裏傳來婆婆乘坐的火車到站的播報，還好還好，今天沒有晚點。

  　　她趕忙胡亂地把紙巾揉在了一起，攥在手心裏，抬頭望向出站口。出站的乘客絡繹不絕，但看來看去，都沒看到婆婆。

  　　直到 10：15，婆婆的身影才出現在接站口。

  　　與施嵐預想的一樣，她真的帶了很多行李，身上背了一個鼓鼓囊囊的雙肩包，左右手各提了一個手提包。走起路來左搖右晃，誰都能看出來包很重。

  　　但拿了這麽多東西的婆婆並不像是遠道而來探親的，更像是旅遊歸來。施嵐第一次見婆婆就覺得她不管是長相還是打扮都不俗，一點都不像農村老太太。

  　　一頭染黑的卷發，額頭上的皺紋叢生，眼瞼明顯地下垂，但這份外顯的滄桑卻絲毫遮擋不了她姣好的麵容。標準的瓜子臉，高挺的鼻梁，明亮的眼睛上鑲嵌著像新月一樣微彎的眉毛。

  　　她與施嵐見麵的次數不多，但每一次她的表現都很合體。

  　　第一次是施嵐與孫正確定關係後，本來施嵐要跟孫正回他老家與準婆婆見麵，但老太太卻特地從老家趕到上海見她，說家裏條件沒空調，不想委屈施嵐。

  　　那次老太太穿了小碎花的真絲上衣，過膝的黑色真絲裙子，手拎一個黑色的肩挎皮包，黑色的平跟皮鞋。後來孫正告訴施嵐，那個包老太太私藏了很多年，以前隻有去看望孫正的時候才用。

  　　那天的見麵，施威也參加了，就算雙方家長正式見麵。回家後，施威告訴施嵐她的婆婆很不簡單，他說的不隻是她的打扮，還有談吐，他說老太太話不多，但滴水不露，也絲毫不失禮節。

  　　當時吃飯時，聊到他們兩個買房的事，老太太說她會盡力幫兩個孩子買個大點的房子，理由是上海寸土寸金，買得越大，將來賺得越多。

  　　施威聽了老太太這席話，很是佩服她，還說一個生活在農村的老太太這麽有商業頭腦，真是不簡單，怪不得把孫正培養得這麽出色，因此也更加地賞識孫正。

  　　第二次見麵，就是孫正和施嵐結婚的時候，老太太自帶了藏青色的旗袍。

  　　她穿上後施嵐看到都為之一動。等化了淡妝再出場，施嵐眼睛都看直了，說她把舊時上海女人的風情再現一點都不為過。

  　　今天的打扮也一樣，穿了一件深咖啡色的風衣，下身藏青色的褲子，腳上仍然是一雙低跟的黑色小皮鞋，這件風衣施嵐很熟悉，是她買了讓孫正帶給婆婆的，但沒想到婆婆穿上它如此的合身。

  　　同時，施嵐也暗自慶幸，還好請了李姐一道來，否則這麽多包，她真不知該怎麽辦。

  　　兩人趕忙上前前接過婆婆手中的大包小包，但婆婆隻遞給了李姐一個手提包，什麽都沒讓施嵐拿，而且盯著施嵐說：“小施，站這麽長時間，沒累著你吧？”

  　　小施？這個稱呼施嵐第一次聽婆婆叫她時很是驚訝，怎麽這麽客氣？這種稱呼施嵐一直覺得工作中適用。

  　　沒想到，到現在婆婆還這麽叫她。

  　　婆婆說完又很自然地牽起她的手，要找凳子讓她坐下休息會兒。

  　　一股暖流從施嵐的心底升騰起來，她瞬間有些自責，昨晚自己還對婆婆的到來非常的反感。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說：“謝謝媽，我沒事。”說這句話的時候，鼻子竟然有些酸，很顯然她已經知道了施嵐的遭遇，肯定是昨晚上孫正告訴她了。

  　　三人走到車邊，放好行李後，婆婆堅持要李姐開車，讓施嵐坐後麵休息，施嵐有些享受這突如其來的關心，因為在她的記憶裏，就連爸爸也很少關心她到這種地步。

  　　她示意李姐開車，上車後，她把頭舒服地靠在了後座上，好久沒這麽放鬆了。

  　　“媽，你也靠著休息會兒，坐這麽久的車，也累了。”孫正的老家在青海西寧的一個郊縣，來上海，要先周轉到西寧，再乘坐 1 天多的火車才能到。

  　　婆婆應了一聲，沒再說話。施嵐把頭轉向了窗外，上海的繁華她一直在領略，但之前都是爸爸帶著她在城市中穿梭。

  　　特別是施嵐年幼的時候，爸爸給她規劃了深度遊上海的計劃，隻要他有空，就會帶施嵐領略上海的風情，幼兒園、小學，施嵐都是請假專業戶。

  　　那時，通常爸爸會和他一起坐在後排，一路都不停地給她講解。

  　　像今天這麽安靜還是第一次。她不太習慣，想了想，她直起身，把窗子搖下，準備感受下溫暖的風，就聽婆婆說：“不能吹風，趕緊關上吧，吹了以後會頭疼。”

  　　施嵐聽話地關上了窗戶。外麵高高矮矮地樓房都在不停地往後退著，路上的各種車都在用力地往前趕著，但也很快地都被甩在了身後。

  　　施嵐從小就喜歡上海，不隻是她無與倫比的繁華，而是她獨特的韻味。與上海比肩的一線城市很多，北京、廣州、深圳都是，施嵐也都去過，但北京在她的眼中有點亂，廣州和深圳的飲食很吸引施嵐，尤其是可以煲上幾小時的湯，但也同樣是食物，讓施嵐覺得那裏的人們過於大膽，他們沒什麽不敢吃的。

  　　上海有很多吸引施嵐的地方，胡同、洋房、石庫門建築風格，還有各種不同方式並存的生活。

  　　人民廣場地鐵站，不管是工作日還是節假日，也不管是什麽時間段，通道內總是充滿了川流不息的人們，他們匆忙、慌張的腳步在展示一個快節奏的上海。

  　　而各類洋房交錯分布的名道路上的人們總是不慌不忙，他們不停地駐足仰望、拍照，稀稀落落的特色咖啡店等特色小店，無不在呈現一個閑適、無壓的上海。

  　　郊區又是另外一番模樣，在施嵐眼中，不管是街道還是樓房，那裏更像是縣城。有很多地方還可以看到田地，每次施嵐都很激動，總有離開上海去度假的錯覺。他們很多人都稱去市區為去上海，仿佛他們不屬於上海。

  　　施嵐想著想著不覺又難過起來，已經好久沒和爸爸遊上海了，自從結婚，她外出都是和孫正在一起，孫正沒時間，她就窩在家裏，看看書、寫寫小說。

  　　從火車站到施嵐的家，車程也就半小時，但不知是李姐開得慢還是什麽????????，施嵐感覺坐了好長時間才到家。

  　　到家後，婆婆和李姐把東西放到了客房，她們出來後，施嵐說：“媽，我們出去吃飯吧，就算給你接風洗塵。”

  　　“不用，我帶了一隻母雞，李姐，你給她燉燉。”施嵐這才看到婆婆的手裏還拎了個袋子。

  　　然後，婆婆又對施嵐說：“你去房間躺著吧，別累著。”然後自己坐在了沙發上，施嵐確實感覺累，但她沒有馬上走，而是從沙發旁的報架上取下一份報紙，遞給婆婆：“那您看會報紙，我去睡會兒。”

  　　婆婆接過了報紙，但卻沒有立馬看，而是掏出手機，眼睛盯著屏幕，不停地劃拉著，然後把手機湊近嘴邊：“小正，我已經到你家裏了。”

  　　施嵐這才發覺，自己都沒想起來告訴孫正婆婆已經到上海的事，但她轉念一想，他也沒打電話給我啊。

  　　施嵐走在樓梯上的時候，用餘光看了一眼婆婆，竟吃驚地看到她不知什麽時候戴上了一副眼鏡，已經開始翻看報紙。

  　　孫正跟她說過，婆婆雖然沒上過幾年學，但是識很多字，家裏訂的有報紙和雜誌，她每天晚上都會給孫正講各種新鮮事和各類故事。

  　　施嵐回到自己的房間，如同重獲自由一般，她沒有立馬躺到床上去，她先是愣了會兒神，婆婆的各種表現都讓她感到意外，準確說是受寵若驚，婆婆之前給她的感覺是偏冷的，但今天卻一再地帶給她溫暖。

  　　婆婆也沒那麽可怕嘛，心情愉悅的她又坐在角落的沙發上看起了手機，其實她所謂的休息隻是休閑而已。

  　　手機上竟然有好幾個未接來電，還有很多條未讀的消息，她這才想起，昨晚睡前設置的靜音到現在還沒取消。

  　　她把手機恢複了設置，然後看了未接來電，全是孫正的手機記錄顯示最早的一通電話是昨天晚上 10 點多打的，一直到剛剛，那些未讀的消息也都是孫正發的。

  　　她有些竊喜，這才是她的孫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