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有人鬧事

  　　門口聚集了大概上百人，個個怒目圓睜。

  　　孫正把施嵐拉到了身後，甘伯伯也趕忙站到了施嵐的前麵。

  　　“病人都還躺在醫院，你們就要逃？休想！”人群中有人大喊，人們都附合著說休想。

  　　“你們誰是孫正？出來！”

  　　人們一邊說，一邊又往前擁來，孫正把遺像遞給甘伯，往前走了一步說：“我是孫正，我們管理不力，出了事故，我對不起大家！”然後深深地鞠了一躬。

  　　“鞠躬有什麽用？”

  　　“大家冷靜一下，事故的具體原因，警方還在調查，我們一定會……”孫正直起身後進一步解釋給大家聽，但還沒說完便被打斷了。

  　　“別說這些沒用的！”

  　　“你們偷工減料，是草菅人命、喪盡天良啊！”

  　　“不管怎樣，你們都休想離開西安！”

  　　“這樣，我是公司負責人，你們扣下我，讓我的家人離開，他們是無辜的！”孫正說得很真誠：“他們跟這件事無關，我的嶽父為了處理這件事，遭遇不幸去世，懇請大家讓他順利離開，葉落歸根。”

  　　說完又是深深的一躬，站在後麵的施嵐感到自己的眼眶濕潤了。從她認識孫正那天起，他一直是這麽的正直、真誠！

  　　但無風不起浪，為什麽別人會舉報他？怎麽不舉報別人？為什麽指明他是偷工減料？如果孫正沒有問題，爸爸為什麽請甘伯伯出山？

  　　施嵐無法確定這件事究竟跟孫正有沒有關係。

  　　人群中沒有聲音，也沒人動。

  　　孫正走到了人群的最前麵，說：“我向你們保證，問題沒有調查清楚之前，我不會離開西安！”

  　　又是一陣沉默，接著人們開始挪動腳步，讓開了一條路，甘伯伯轉過頭對她說：“我們走吧。”他沒跟孫正打招呼，施嵐也沒有。

  　　施嵐想跟孫正說句話，但她沒有，雖然她擔心孫正，但她更恨孫正，如果沒出這個事故，她的爸爸也不會就這麽離開。

  　　他們趕往機場，但甘伯伯隻是送她到機場，等她開始安檢，便離開了，他說暫時不回上海，西安還有事，施嵐雖然不清楚甘伯伯具體的事情，但她知道與爸爸有關。

  　　甘伯伯就像施嵐的至親，已經悄無聲息地幫施嵐打理了一切。

  　　他跟航空公司說明了施嵐帶骨灰回上海，讓他們幫忙合理安排座位。

  　　他還告訴施嵐，按上海的風俗，一般在冬至或清明下葬，他已經聯係好存放施威骨灰的殯儀館。

  　　原本施嵐想把父親的骨灰回自己家，但甘伯伯不同意，說這樣對逝去的人不好，還說施威一定不會同意的，並且說他生前從來不愛麻煩人。

  　　施嵐知道他是不想讓自己太難過，因為睹物思人。

  　　飛機上，施嵐一直懷抱著父親的骨灰盒，緊緊地貼著，她總感覺緊挨著骨灰盒的腹部，別樣地溫暖。

  　　她相信一定是父親想她了，來抱她了，她就這樣在這溫暖的“懷抱”裏沉沉地睡著了。這是施嵐連續幾天來的第一次酣睡，雖然眼角有淚珠，臉上有微笑。

  　　飛機一落地，施嵐便驅車趕往了殯儀館。一路上她都膽戰心驚，她從來沒一個人去過殯儀館，把父親的骨灰寄放在了那裏。

  　　她一個人回到了空蕩蕩的家。200 平的小複式，是父親送她的婚房，所有的裝飾都是按照她的喜好來的。

  　　以前她閑來無事的時候，就願意躺在一樓的大廳裏，滿意地環視家裏的四周，幸福滿溢。但現在，她卻感覺這裏空蕩得有些可怕。她快速地跑上二樓，把自己關進了臥室。

  　　現在是上午，正朝南的臥室一片陽光，但她卻感到無比的冰涼。她拉開被子，把身子縮成一團，又用被子把身體裹得結結實實，隻露一雙眼睛在外麵，驚恐地看著房裏的一切。

  　　她掃視著房間，滿屋子都是對爸爸的記憶。

  　　“嵐嵐，你說你哪像 20 多歲的人，說摔傷就摔傷，我看你回幼兒園去算了！”

  　　“行啊，那就煩請老爸去聯係一下吧！”

  　　她的調皮換來爸爸一聲歎息。

  　　一屋子的家具都是爸爸陪著買的，他們三個人逛了整整一天，施嵐覺得美式的好，爸爸覺得中式的好，孫正覺得兩種風格都很好。

  　　最後，按了施嵐的想法，買了歐式的，但爸爸每次看到都會吐槽：“難看，太難看！一點光澤都沒有，烏漆嘛黑的！”

  　　她突然掃視到角落裏還有一個沒打開的大紙箱，她“啊”地一聲閉上了眼睛。

  　　紙箱裏邊是父親買的嬰兒床。她到現在還記得那天收到嬰兒床時給父親打電話的情景。

  　　“爸，你太搞笑了，我才懷孕 3 個月啊！”

  　　“嬰兒床是早晚都要買的！3 個月就意味著孩子認定你了！以後你的狀態就穩定了！”父親的理論讓她哭笑不得：“我還給你們買了育兒的書，收到以後你們該看起來了，還有胎教……”

  　　當時，剛好孫正也在旁邊，他等施嵐掛了電話後，把手放在了施嵐的肚子上，輕輕地撫摸著說：“寶寶，現在是胎教時間！我們來背首唐詩吧，鵝鵝鵝……”

  　　“走開！”施嵐一把推開了孫正的手，說：“胎教什麽啊，他才多大點？能聽得到嗎？我爸糊塗，你也糊塗啊？”

  　　孫正在一邊笑得前仰後合，施嵐這才明白孫正是在取笑爸爸，她拿起床頭櫃上的書衝著孫正砸了過去，還好孫正躲得快，否則準受傷。

  　　孫正，他現在在哪裏？西安這個事故到底是什麽情況？施嵐抓起手機，想打給孫正，卻發現她的手機還是關機狀態。

  　　她一開機，便看到幾十條微信，都是孫正發的。孫正說他對不起爸爸，沒管好公司，也沒照顧好他。

  　　還算有良心！施嵐心想，但隻說這個有什麽用，究竟西安的事故是什麽原因？但有一點施嵐可以肯定的是，孫正沒有偷工減料，要不怎麽會出現在爸爸的告別儀式上。

  　　“叮鈴鈴，叮鈴鈴!”手機焦躁地響了起來。

  　　施嵐看了一眼，屏幕上顯示：孫正媽媽。她猶豫了，婆婆基本沒跟她單獨聯係過，有事都是打孫正電話。

  　　兩個人也隻見過兩麵，對她來說，婆婆是個神秘的存在，也是陌生的存在。

  　　思忖片刻之後，她決定不接這個電話，因為這個時間，她誰的電話都不想接。

  　　手機響了一會兒後，便自己斷了。但婆婆今天似乎很固執，一個電話斷了，她很快又打下一個過來。

  　　手機就這樣一直響，一直響，響到施嵐無法忍受，她拿起了電話。

  　　“怎麽不接電話呢？”電話剛通，婆婆責怪的聲音便傳來。

  　　“哦，我剛剛在洗澡。”施嵐撒了一個不高明的謊。

  　　“大中午的洗澡？”婆婆的話一下子戳穿了她：“我現在在火車上，明天到上海，你接我一下。”

  　　然後電話就斷了，留下一臉怔然的施嵐。

  　　婆婆來上海？現在來做什麽？是知道我爸去世了？難道孫正告訴她我流產了，她來照顧我？

  　　但這些問題，她無從找到答案。如果她再打電話給婆婆問，會有失大體，婆婆會對她有想法。

  　　去問孫正？孫正現在這種情況，自身都難保，還能管誰？

  　　她一下子變得無比的煩躁！爸爸屍骨未寒，毫不熟悉的婆婆從天而降，孫正又身陷囹圄……

  　　都說禍不單行，這麽多禍一同並行，也實屬罕見吧！

  　　婆婆明天到，那得收拾一下樓上的客房。她本來想打電話給李姐，但想了想又放下了手機。

  　　之前有一次，婆婆與孫正視頻時，看到了正在家裏收拾的李姐，問孫正是誰，孫正說了李姐的身份後，婆婆劈頭蓋臉地把孫正罵了一頓，怒斥他忘本，兩個人的家哪裏會需要保姆，硬要孫正把李姐給辭了。

  　　雖然她說的是方言，但辭掉兩個字發音卻是完全準備的普通話讀音，李姐差點誤會是孫正他們兩個要讓她走。

  　　她去了客房，準備自己收拾一下，但從沒幹過家務的她根本不知如何下手。床單、被套也不知道存放在哪裏。

  　　她越發地煩躁，想了又想，還是抓起了手機。

  　　“喂？”電話那端傳來不耐煩的一聲。

  　　“您好，可以讓孫正接下電話嗎？”施嵐小心翼翼地問，早上堵他們的那些人看起來都很凶。

  　　“你是誰？”

  　　“我是施嵐，他老婆。”

  　　對方不耐煩地說了聲“等一下”，接著傳來了孫正的聲音：“喂，嵐嵐？”聽聲音跟平常沒什麽兩樣。

  　　這次輪到施嵐不耐煩了：“你知道你媽要來上海嗎？”

  　　“我媽去上海？”孫正似乎有點不相信地反問她，施嵐覺得多此一舉，難道還是騙你的？

  　　“是的，你媽來電話說明天到上海！”她把你媽兩個字說得特別重，別人媽來我犯得著跟你說嗎？

  　　電話突然斷了，施嵐再打過去，卻關機了。沒電了？她沒法確認。

  　　婆婆沒跟孫正商量就來上海，是有什麽急事嗎？施嵐感覺蹊蹺，但卻無從知曉婆婆突然來訪的原因，隻有焦躁地等待明天的來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