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章 病床前的倔強

  　　“姐？”陳小寶喊道，“我剛在車上就看著有點像你，還真是你啊。”

  　　謹月心裏咯噔了一下，說：“怎麽了？小寶。”

  　　“爹出事了。”

  　　謹月急了，“出啥事了？”

  　　“昨晚還好好的，今天早上突然就說肚子疼得厲害，吃東西也吃不下，一直抖個不停。”

  　　“是不是感冒了？”

  　　“我試了下，沒有發燒。他讓我來叫你。”

  　　謹月心亂如麻，她有一種不好的預感，估計，她爹過不了這道坎了。

  　　陳老爹之前一直胃不好，謹月開了醫院之後，也帶陳老爹去縣醫院體檢過一次，醫生悄悄對她說，她爹不僅胃不好，肝和肺也不好了，尤其是肺上，有幾個大窟窿。

  　　醫生說，已經沒有治療的必要和意義了，就讓老人家吃好喝好，至於活多久隻能看他的造化了。

  　　這些年，謹月已經經曆過好幾次生離死別，對於死亡這件事，她也看得比較淡了，她一直想著，如果陳老爹能安安穩穩地過上幾年好日子，真到那一步了，她也沒什麽遺憾。

  　　所以這兩年，她時常都會給陳小寶給錢給東西，目的也是為了讓他們兩口子對陳老爹好一點。

  　　……

  　　她本來以為她已經做好了準備，可當事情真的即將發生時，她卻手足無措。

  　　蘇主任握住她的手，說：“那我們就去一趟吧。”

  　　謹月點了點頭。

  　　小寶看到他們倆的樣子，說：“姐，你們是不是有什麽要緊的事要做，要不先去忙吧，我先回去守著爹，你們忙完再過來。”

  　　“我們沒事，先去看爹吧。”

  　　他們邊走邊等車，還真等到了一輛晚點的班車。

  　　到槐溝時，陳老爹正縮成一團躺在炕上，痛苦地呻喚著。

  　　才一個月不見，陳老爹似乎經曆了很大的磨難一樣，頭發全白了，臉上的皺紋一道接一道，扭曲又深刻。

  　　謹月感到一陣心痛。

  　　歲月在他的臉上已經留下了永恒的印記，這麽些年，他到底經曆了些什麽。

  　　“爹。”謹月上前，按住陳老爹的胳膊。

  　　陳老爹掙紮著回過頭，豆大的汗珠在深壑的皺紋間滾動著，他用盡全力裂開了幹得流血的嘴唇，發了個“哎”的音。

  　　謹月拿來毛巾，幫他擦了汗珠，然後爬上去，慢慢地撫摸著他的胃部，說：“爹，是不是這兒痛？”

  　　陳老爹點點頭。

  　　看到此情此景，蘇主任也極為動容，他說：“要不我來吧，你休息會。”

  　　謹月搖搖頭。

  　　這時候，小寶媳婦馮氏端著一碗熱水進來了。

  　　“姐，蘇主任，你們來了。”

  　　蘇主任也點頭問好，謹月問她去哪裏了，怎麽剛才沒看到她。

  　　“昨晚忘了把外麵的柴撿進來，半夜下了一場雨，全給下濕了，爹肚子痛，我剛去程嬸家要了碗熱水。”

  　　“爹，您慢慢地側過身來，我給您喂點水。”

  　　馮氏拿來勺子，謹月舀了水，小心翼翼地喂到陳老爹的嘴裏，可沒幾秒鍾，水就順著他的口角流了出來。

  　　“唉，不知道爹這是怎麽了，昨晚還好好的。”馮氏唉聲歎氣，看著很難過的樣子。

  　　謹月連著按摩了好一會，陳老爹的疼痛好像有所緩解。他翻過身子，平躺在炕上，說：“月兒，就你一個人來了嗎？”

  　　謹月看了眼蘇主任，說：“不是，爹。”

  　　“老二也來了嗎？”

  　　謹月愣住了。

  　　她趕緊說：“不是，爹，我和蘇主任一起來的。”

  　　陳老爹皺了下眉頭，歎了口氣，說：“老二怎麽沒來呢？我有話對他說。”

  　　馮氏看了看謹月，說：“小寶剛去抓藥了，要不要我讓他再去叫哥過來？”

  　　謹月搖了下頭，馮氏又看了下蘇主任，就心領神會地沒再說話了。

  　　蘇主任輕聲對謹月說：“你們先聊著，我先出去下。”

  　　他剛一出門，陳老爹就啞著嗓子責怪道：“月兒，你為什麽沒有和老二一起來，而是和這個人？你們倆什麽關係啊？”

  　　“爹，我和蘇橙已經離婚了，我們一起來算怎麽回事啊？”

  　　陳老爹歎了口氣，說：“你們倆那是意氣用事，三個娃娃都那麽大了，複婚吧。”

  　　謹月坐直身子，說：“爹，我們倆的感情都破裂了，還怎麽複婚，您也看到了，我今天本來是要和蘇主任去領結婚證的，中途碰到小寶，就過來了。”

  　　“你，你要和他結婚？”陳老爹睜大枯黃的眼睛，吃驚極了。

  　　“蘇主任是個好人，你以前也見過他，他各方麵都很不錯，而且我也很想和他一起生活。”

  　　“荒唐，你這是荒唐。人家是什麽人，怎麽甘心一輩子待在這窮山溝裏，你雖然年紀不小，但天生沒什麽心眼，你這樣會吃虧的。”

  　　謹月生氣了。

  　　為什麽大家都要拿這些說事，什麽南方人就比北方人心眼多，什麽男人都不會有真感情，什麽優秀的男人看不上二婚女人等等。

  　　謹月都聽煩了。

  　　她怎麽了，她不就是有一段婚姻，三個孩子嗎？

  　　難道因為這些客觀因素，她就要一輩子守著不愛的男人？

  　　她可以接受別人並不愛她的事實，但她不能接受因為這些外部因素，就主觀地認為別人不可能愛她。

  　　為什麽？

  　　蘇老太的想法她能理解，但他是她爹啊。

  　　他為什麽也要讓她無滋無味地過一輩子。

  　　“爹，我已經三十幾了，我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麽，我也完全有能力承受自己選擇所帶來的結果，您保重自己的身體吧，不要胡思亂想這些。”

  　　陳老爹歎著氣，說：“你是我閨女，我還會害你嗎？我的時間不多了，能不能活到明天也難說，你不要怪我多嘴，但這個人，他不適合你。”

  　　“爹，適不適合並不是別人怎麽說，我和蘇主任認識那麽久了，他什麽樣的為人我很清楚，這次，我想按照自己的想法來。”

  　　陳老爹閉上眼睛，好半天才睜開，說：“那就隨你吧。”

  　　然後又閉上眼睛，不再說話。

  　　這時候，陳小寶拿著止疼片回來了。

  　　本來謹月是不建議陳老爹吃止疼片的，傷神經。但事到如今，他的生命已經進入到了倒計時，能減輕一點疼痛算一點吧。

  　　唉，生老病死，眾生皆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