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五百零五章 你們也是二婚
作者:舒晚季司寒      更新:2023-12-10 23:04      字數:68625
  第一千五百零五章 你們也是二婚

    收到請柬的舒晚,看到上麵新娘的名字時,露出欣慰的笑容,她的三哥,終於如願以償。

    三哥的婚禮,在一個璀璨的夜晚,月光灑滿城堡外的草坪,城堡內,一場世紀豪華婚禮正在進行。

    商衍穿著量身定製的黑色西裝,胸前佩戴一朵白色的玫瑰花,他神情專注地望著對麵的新娘,滿眼都是愛意。

    丁星身著一件價值連城的白色婚紗,上麵鑲嵌著無數顆閃耀的鑽石,燈光映照下,泛出星星點點的光芒。

    婚禮現場座無虛席,來自世界各地的貴賓匯聚一堂,熱鬧的氣氛、美食、美酒,一切都顯得如此完美。

    伴隨著悠揚的樂曲,商衍牽著丁星的手,緩緩走向神聖的婚禮台,他們交換戒指,宣誓誓言,然後……

    商衍扣住丁星的後腦勺,在眾人的祝福聲中,低下頭吻了她,是一個漫長的深吻,好像在昭示著,這些年來的等待……

    他吻完之後,又抬起手,摸了摸旁邊的小花童,也就是丁星的女兒,他說:“以後不做你舅舅了,做你的父親,好嗎?”

    丁星女兒貝絲,從小看著自己父親怎麽打媽媽,又怎麽打自己,很怕父親這個角色,但如果父親是商衍,那她可以接受。

    因為,在她的印象裏,雖然三舅舅不怎麽搭理母親,但每次見到她,都對她很好,還會悄悄給她錢,也會去學校看她。

    貝絲知道三舅舅其實是關心母親的,隻是不善於表達,現在三舅舅如願以償跟母親在一起,那她做女兒的,自然祝福。

    貝絲在商衍寬厚的手掌心下,笑著點了點頭:“那我以後就改口叫你爹地了。”

    商衍勾起唇角,露出幸福笑意的眼睛,從貝絲臉上移開,看向淚流滿麵的丁星,手指抬起,輕輕擦掉她的淚水,再將她抱進懷裏……

    兩人相擁時,城堡外麵,煙火絢爛綻放,照亮了夜空,月光、星光、煙火光,三者交織成一幅美麗的畫卷,悉數照在婚禮台上的三人身上。

    在這樣美景之下,商衍一手攬著丁星,一手牽著貝絲的手,抬過頭,同她們一起,遙望夜空,在這一刻,商衍情不自禁感歎,原來堅定喜歡一個人,是能等到的……

    賓客席上的舒晚,也跟著露出欣慰的笑容,但在這樣的氛圍下,襯托得三哥好像能如願以償娶到喜歡的姑娘,是一件很感動的事情,叫她笑著笑著,居然落下淚來。

    旁邊不動如山的季司寒,除了看一眼煙花,視線始終在她身上,這會兒看見她傻乎乎的抹眼淚,不禁覺得好笑:“我結婚的時候,也沒見你這麽感動。”

    他嘴上嘲笑,手指卻已經放到她的臉龐上,幫她擦掉臉上的淚水,指腹間流露出來的溫柔眷戀,比台上的商衍,有過之而無不及。

    舒晚自己扯了張紙巾,擤了擤鼻涕,然後抬眸,反駁季司寒,“說得好像我結婚的時候,你很感動似的。”

    跟他們坐在同一排,當地最大的貴族,聽到兩人對話,探出腦袋問:“你們倆也是二婚嗎?”

    舒晚聞言,不好意思的,垂下腦袋來,季司寒則是輕輕挑起濃眉,意味深長,瞥她一眼,“二婚……算不上。”

    那華人貴族有些迷糊,“那是……三婚?”

    季司寒伸手一把掐住舒晚的腰,往懷裏帶,“我一婚。”

    華人貴族的目光,便看向舒晚,“那你三婚?”

    舒晚的腦袋,窩在季司寒懷裏,抬不起頭來,“算……是吧。”

    華人貴族還想問,就見摟著她的男人,投來一道陰森冷冽的光芒,華人貴族隻感覺脖子一涼,頓時不敢再問了。

    舒晚拍了拍季司寒掐著腰的手,“你這麽凶,別到時候鬧得三哥得罪人,那就不好了。”

    季司寒冷嗤一聲,眼裏流露出來的,滿滿都是不屑,與坐在旁邊的季漠謙,簡直如出一轍。

    但季漠謙不屑的人,不是華人貴族,而是池念初,已經十二歲的果果,坐不住,一會兒叫來美食,一會兒叫來美酒,一邊吭哧吭哧吃著、喝著,還要問季漠謙吃不吃?

    季漠謙煩都煩死了,幾次起身想走,都被季司寒按下來,“婚禮還沒結束,乖乖坐著。”

    老父親力氣大,僅用一隻大手,就將他的小身板,給按回椅子內,動都動不了,季漠謙沒法子,隻能背靠在椅子上,期盼著婚禮快點結束。

    然而婚禮才進行到拋捧花的環節,待會還得邀請賓客們上台拍照,漫長的很,就在季漠謙十分痛苦的時候,貝絲從台上走了下來……

    現在拋捧花,跟她一個小女孩沒什麽關係了,自然是要回歸貴賓席,位置安排得很巧妙,就在果果旁邊。

  第一千五百零六章 挖掉你眼珠子

    她坐下,果果就很熱情的,捧來糕點,遞給貝絲,“洋娃娃,在台上站那麽久,肯定很餓吧,吃點糕點墊墊肚子。”

    貝絲是個混血兒,金發碧眼,皮膚白皙,鼻梁高挺,一雙碧藍色眼睛,就像一汪湖泊,好看到能裝M,L,Z,L,下漫天星辰。

    這樣的小女孩,在果果眼裏,那不就是一個洋娃娃嘛,果果稀罕得很,也想長得跟貝絲一樣,又瘦又好看。

    但她被小姨小姨父養得太好了,越長越胖,現在十二歲了,還沒抽條,也不知道長大後,是不是一個小胖子。

    想到這,果果手裏的糕點,瞬間就不香了,幹脆全部給貝絲,“從現在開始,我要減肥了,你替我都吃了吧。”

    貝絲笑了一下,雖然不想吃,卻也禮貌接過果果遞來的糕點:“池小姐,你一點也不胖,而且很可愛。”

    果果咧嘴一笑,“貝絲,可愛,就是形容胖子的……”

    貝絲笑容僵了一下,接著找借口:“對不起,我中文不太好……”

    比起果果的天真爛漫,小四歲的貝絲,顯然顯得更加小心翼翼,甚至有點自卑,才會小小年紀,就懂得用言語去討好別人,並且在沒討好的情況下,她會第一時間感到害怕和愧疚。

    這跟她從小被打的經曆有關,聽說過貝絲事跡的果果,望著貝絲滿眼的愧疚,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我跟你開玩笑的,你就算叫我小胖子都沒關係,我不介意的……”

    貝絲還是很抱歉的,說著對不起,果果沒法子,就想取根煙花棒過來,逗貝絲開心,便在起身前,跟季司寒打了聲招呼,“小姨父,我去那邊取個煙花棒,馬上回來……”

    見季司寒點了頭,季漠謙也想找借口走開,卻再次被季司寒的大手,按住了胸口,“你姐姐不會到處亂跑,但是你會,所以,給我乖乖坐著。”

    季漠謙有些生氣的,扭過頭,正好跟貝絲對視上,討好型的貝絲,立即揚起一個溫柔的笑容,衝他笑,“你好……”

    季漠謙跟看弱智一樣,瞥她一眼,就移開視線,放到婚禮台上,旁邊隔著一個空位的貝絲,頓時覺得尷尬不已。

    她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明明很客氣很禮貌,為什麽舒姨家的孩子,看起來……不太喜歡她?

    貝絲一邊緊張的,卷著禮服袖子,一邊偷偷打量季漠謙,第一次見他的時候,就覺得這個孩子像尊冰雕……

    明明比她還小三歲,可季漠謙就是有著比她還要強大的威懾力,光是坐在那裏,就已經有小小的壓迫感。

    再加上,他全程不說話,就更加顯得冷漠,一個小孩子,這麽冷漠,也不知道長大了,會是什麽樣子?

    季漠謙過於冷淡的樣子,引起貝絲的好奇心,不停的,拿餘光偷瞄他……

    大概是感受到旁邊灼熱的目光,季漠謙微微偏過腦袋,用一雙似冰雪的眼睛,冷冷直視她:“再看,挖出你的眼珠子。”

    貝絲嚇得心髒一咯噔,連忙收回視線,不敢再看他,見她被自己嚇得臉色發白,小身子都跟著發抖,季漠謙冷嗤一聲。

    果果取回煙火棒的時候,婚禮已經結束,商衍牽著丁星,走下婚禮台,再乘坐一輛豪華馬車,駛出城堡……

    貝絲則是被商家親戚牽著帶回家,臨走之前,她都沒敢再看季漠謙一眼……

    反而是果果衝上前,將手中的煙火棒,放到她手裏,再暖心擁抱她。

    “貝絲小朋友,過去的,已經過去啦,以後你會幸福的,要加油哦!”

    貝絲感受到了果果的鼓舞,窩在她的懷裏,點了點頭,然後也鼓起勇氣,主動抱了果果。

    兩個女孩子,在小的時候,一見如故,惺惺相惜,直到長大,這份友誼都在,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

    “池念初,回家了。”

    聽到小姨父清冷的嗓音,果果不舍的,放開了貝絲,“我的電話,三表舅有,你記得聯係我哦。”

    說完,果果轉過身,奔向已經一手牽著季漠謙,一手摟著舒晚的季司寒,“小姨父,你等等我啊……”

    貝絲看到果果,扭著胖乎乎的身子,擠掉季漠謙,再抓住季司寒的手,卻被季司寒甩開,又被舒晚牽住的果果,不禁勾唇。

    也許有一天,她也會像果果這樣,跟不是父親、卻更似父親的三舅舅打打鬧鬧,縱使以後母親還會有孩子,但在三舅舅心裏,她仍舊有一席之地……

    貝絲憧憬著美好生活時,夢幻的視線裏,又出現季漠謙那道穿著小西裝的筆直背影,沒有別的想法,隻有一個願望,那就是希望她的母親,以後生下的小娃娃,絕對不要像季漠謙……

  第一千五百零七章 叫她一聲奶奶

    三哥的婚禮,徹底結束了,舒晚帶著兩個孩子,在商家短暫住了幾天,就回了國。

    一切恢複往常的樣子,除了兩父子間不怎麽說話之外,日子過得都還挺順利的。

    喬治、沈南意、沈嬌琳偶爾會來看望果果,他們三個人因為果果結緣,經常會碰巧遇見,後來幹脆結伴而行,組團來看望果果。

    沈南意還是那樣,喜歡打遊戲,喜歡收藏金子,過著散漫的屌絲生活,但這樣的屌絲,卻把池硯舟和初宜的公司管理得很好。

    為了不在兩國之間來回奔跑,沈南意將兩家公司合並了,就開在初宜和池硯舟相遇相愛的地方,改名為池宜建築公司,公司簡章是兩個頂級設計師的愛情故事。

    因為他的宣傳,大家都知道這段故事,有人為初宜感到不值得,有人為池硯舟惋惜,兩派人物爭吵個不停,但是誰也無法去評判兩人一個來得早一個來得晚的感情。

    而喬治嘛,年紀大了,也不拿手術刀了,把自己的本事都教給學生後,過著釣釣魚喝喝咖啡感受大自然的美好生活,唯一不變的,就是每一年跟沈南意、沈嬌琳去看望果果的約定,喬治的人生,沒考慮過找伴侶,所以過得無憂無慮,別無所求。

    而三人行裏麵的沈嬌琳,是唯一好景不長的,她沒有陪著果果到成年,就得了癌症,受不了化療的她,決定安樂死。

    她在死之前,把沈家、池家的產業,全部交給了果果,那個時候果果才十二歲,就已經成為亞洲排名第三的女富豪,一生不愁吃穿。

    在沈嬌琳安樂死那天,舒晚帶著果果去見了沈嬌琳,曾經傲慢又不可一世的沈女士,被病魔折磨得不成樣子,頭發掉光了,臉上斑點橫生,渾身更是瘦得沒有半兩肉。

    她在得知果果要來的時候,還特意化了妝,可再重的妝感,也掩飾不掉眼睛裏的疲倦。

    但縱使已經是這副鬼樣子,沈嬌琳在看到果果的時候,還是盡力露出和善的笑容,“孩子……”

    她伸出顫巍巍的手,抓住果果的手臂,“奶奶年輕時候,做了很多錯事,傷害了你的母親,也害了你的父親,奶奶對不起他們,也對不起你……”

    經過這些年的相處,果果已經不討厭沈嬌琳了,這會兒看她快死了,不禁有些難過,“我不能代替爸爸媽媽說原諒你的話,但是我可以代表我自己跟你說,我原諒你了。”

    聽到果果原諒她了,沈嬌琳幹澀的眼眶裏,滾出淚水來,“念初,可以叫我一聲奶奶嗎?”

    雖然這些年,她每去看望一次果果,都能感覺到自己已經暖化了果果,但果果從來沒有叫過她奶奶,始終都是叫她沈女士。

    沈嬌琳也沒奢求過果果能叫自己奶奶,隻是現在快死了,想要聽她喚一聲罷了。

    果果盯著沈嬌琳幹枯的臉龐,張了張唇瓣,是想試圖喚一聲的,但不知道怎麽回事,奶奶兩個字,就是叫不出來。

    沈嬌琳見狀,也不強求了,抬手摸了摸果果的手背,“叫不出來就不叫,沒有關係的,不要為難自己……”

    說完,她的視線,又艱難移動到舒晚臉上,“謝謝你,把孩子教得這麽好。”

    果果在凱西的教養下,那麽小玩刀玩槍,還會殺人,幸好後來有舒晚,不然果果又怎會像現在這樣寬容她?

    沈嬌琳覺得池硯舟的孩子,能長成這樣,教育成這樣,已經很好了,沒什麽留戀的她,可以撒手人寰了。

    沈嬌琳交代完遺言,就讓舒晚帶著果果出去了,隨後醫生進去,沒幾分鍾,醫生又叫他們進去。

    果果還以為醫生是幫沈嬌琳治療的,沒想到醫生進去,是給她打安樂死藥劑的,在她茫然等待的時候,沈嬌琳已經去世了。

    果果進去之後,看到沈嬌琳安詳的,躺在病床上,已經連半點微弱的氣息都沒了,不禁聲淚俱下。

    她有些觸動的,跑過去,跪在沈嬌琳病床前,抓住她的手,想說什麽,卻什麽也沒說,隻顫抖著嗓音,喊出兩個字——

    “奶奶!”

    不知道是不是舒晚的錯覺,在果果喊奶奶的時候,沈嬌琳的唇邊,緩緩浮現一抹輕鬆笑意,似乎對這個世界釋懷了,她才走得那般安然無恙……

    有人說,人死後,聽力是最後才喪失的,沈嬌琳必然是聽到果果喊她奶奶,她才含笑離世的,如果是這樣,那也不算太遺憾……

    沈嬌琳的葬禮上,是果果捧著骨灰盒送行的,葬的地方,還是池家公墓,但距離池硯舟初宜的位置很遠,這是沈嬌琳死前交代的,她說生前已經打擾了兩人,死後就不要再去打擾了……

  第一千五百零八章 終究要散場的

    葬完沈嬌琳,舒晚又帶著果果去看了初宜,兩人走到墳墓前祭拜時,下起了小雨,不大,在園林外麵等待的男人,卻取出一把黑傘,把季漠謙關在車裏,獨自一人進墓園為兩人打傘。

    季漠謙單手撐在車窗邊沿,一張幹淨精致的小臉,透著一抹怒氣,等下次,再有機會去墳前祭拜,他一定要像一匹脫韁的野馬,跑得無影無蹤,看他老父親,拿他怎麽辦?!

    舒晚帶著果果,祭拜完初宜、池硯舟,又去巴拿馬祭拜了阿蘭,每年的忌日,舒晚都會來祭拜,季漠謙兩歲的時候,舒晚就讓他在阿蘭墳前,喊阿蘭幹媽了。

    五歲這年再來,季漠謙已經習慣祭拜流程,放了菊花,又摸著阿蘭的遺像,乖乖喊了一聲幹媽,然後趁季司寒不注意,像匹脫韁的野馬似的,轉身就跑,還沒跑遠,就被一隻大手勾住後衣領,小身板立即被拎了回去。

    季漠謙的小臉耷拉下來,一點也不開心,時亦看見後,抬起溫柔的手掌,摸了摸季漠謙的小腦袋,“等祭拜儀式結束,我帶你去書房,跟你講講醫學知識好不好?”

    季漠謙還挺喜歡來巴拿馬的,主要這裏有位時亦叔叔,會教他一些醫學知識,哪怕他很小,聽不太懂,但卻很感興趣,總是拉著時亦,讓他多講講,這會兒聽到時亦要帶他去書房,季漠謙便乖乖老實下來。

    季漠謙不愛說話,除非遇到他感興趣的人或者事,他才會耐著性子說兩句,其他時候都是鼻孔朝天,一臉不屑,但卻能在每個人身上學到他想學的東西。

    初謹言的賭術,陸宸希管理下屬的能力,商衍的槍法,還有季涼川的計算機,以及時亦的醫術,包括蘇青、蘇泰格鬥的技能,他都看在眼裏,但小小年紀的他,現在也隻能是耳濡目染,完全沒有能力融會貫通……

    他能看到身邊人的亮點,但是看不到老父親的能力,隻知道所有人都害怕老父親,而他的老父親……在他的眼裏,除了抱著他的母親,在家裏各個地方親親我我,以及為了能跟他母親單獨睡在一起,想盡法子支開他,就沒什麽特別的技能了……

    他總不能學老父親瘋狂親嘴的能力吧,他隻能想法子裝這不舒服、那不舒服,拆散兩個黏在一起的連體娃娃。

    但這招,也隻在晚上的時候管用,白天的季漠謙,通常是被老父親碾壓的存在,隻有晚上,季漠謙才能享受霸王級別的待遇……

    季漠謙盤腿坐在書房的地毯上,時亦拿著本醫學書,坐在對麵,一邊翻著書本,一邊講著理論知識,偶爾,季漠謙聽不懂,會打斷時亦。

    他聽不懂的地方,都蠻刁鑽的,這讓時亦想起蘇言,據說蘇言小時候也是這樣,小小年紀就能發現醫學存在的問題,這是天才具備的能力。

    時亦望著年僅五歲的季漠謙,忍不住伸手,摸著他的小腦袋瓜子:“謙謙,像你這麽聰明,以後長大了,一定能成為像蘇言叔叔那樣的天才醫生……”

    季漠謙對於自己認為厲害的人是會尊重對方的,哪怕再不習慣頭頂上壓著一隻大手,仍舊忍著回話:“我才不要成為醫生呢……”

    時亦驚訝的,舉起手裏的書本,問他:“你纏著我跟你講這些醫學知識,難道不是對治病救人感興趣?”

    季漠謙借著搖頭的勁,甩開時亦的大手,再裝作若無其事的說:“他們又不是我的親人,我為什麽要治病救人……”

    若說季司寒外表冷峻,那麽季漠謙就是骨子裏冷血,這讓時亦不得不懷疑季漠謙有超雄症,“那謙謙,你以後想成為什麽樣的人?”

    季漠謙皺起兩條深邃的小眉毛,望著時亦一字一句道:“我就是我,為什麽長大之後,我一定要成為什麽樣的人?”

    這話倒是把時亦給問懵了,這樣有個性又聰明的季漠謙,不可能有超雄症,隻是對待世間比較冷漠罷了。

    時亦能夠理解季漠謙,不再問小孩子這種無效問題,轉而拿起書本,用最簡潔的語言,把一些季漠謙能理解的理論知識,全部傳授給他……

    每年阿蘭的忌日,舒晚一家子都會來這裏小住一段時間,時亦會熱情招待他們,也會帶著季漠謙在島上玩,還會教他劃船,這樣相處久了,最難受的,便是離別之際,

    季司寒扶著舒晚上船之後,一把抱起季漠謙,放到肩膀上,再微微側過身子,讓季漠謙跟時亦揮手拜別……

    望著漸漸遠去的輪船,時亦抬起手,含淚告別,縱有再多不舍,但相逢即是離別,有些人、有些故事,終究是要散場的……

  第一千五百零九章 冥冥之中錯過

    阿蘭的忌日,過去之後,就輪到阿澤的,兩夫妻又帶著孩子,前往英國。

    黑色林肯車,剛停下,季漠謙就看見森林裏,有一隻林中小鹿竄了出來。

    他不知道是為了追小鹿,還是想擺脫季司寒的掌控,趁大人不注意,推開車門就往森林裏跑去。

    舒晚見狀,連忙下車,跟著跑過去,坐在車裏的季司寒,則是抬手揮了揮,蘇青、蘇泰立即下車,跟上母子倆的步伐。

    季司寒遙望著遠處的墓園,靜默許久之後,他下車,打開後備箱,取了一束菊花,走到阿澤墓碑前,彎腰放下。

    “阿澤,我又帶著孩子來看你了。”

    每年都是同一句話開場,然後佇立在碑前,凝望著阿澤已然泛黃的遺像,在心裏幻想,如果阿澤還活著,是不是會像蘇青、蘇泰那樣,一味寵溺著他的兒子。

    他想,應該比蘇青、蘇泰,還要寵溺他的兒子,像阿澤這種性子,一定會抱起他的兒子,放到脖子上,任由小魔王季漠謙爬到他的頭上,欺負著他……

    可惜,阿澤已經不在了,季司寒想象不出來,阿澤會怎樣牽著他兒子的手,走在夕陽灑落的街道上,映照出一大一小的背影,腦子裏隻是有一個這樣模糊的景象罷了……

    可就算隻是一個景象,季司寒也是無比懷念的,隻是有點遺憾,時間長了,竟然真的會忘記一個人的長相……

    季司寒就是這樣,漸漸地,不再記得阿澤的樣貌,就好像電影落幕了一般,一切變得虛無縹緲,就連人的臉龐,也隱匿在歲月長河裏……

    有些傷感的季司寒,扶著阿澤的墓碑,緬懷著過往,悔恨著記不住阿澤的長相時,一道穿著黑色大衣、戴著貝雷帽的身影,牽著一兒一女,從墓園另外一個入口走進來……

    季司寒一眼就認出對方是誰,怕陸可欣看到自己會生氣,也怕他會勾起陸可欣沉痛的過往記憶,男人便隱忍著不舍,摸了摸阿澤的墓碑,迅速轉身,從另外一個方向,離開了墓園……

    而舒晚則是拽著季漠謙,從森林出來,回到原位,看見季司寒不在,以為他先進去了,便叫蘇青取來裝菊花的花籃,就牽著季漠謙,直奔墓園……

    她進去的時候,沒有看到季司寒,反而跟一個戴著貝雷帽低著頭快速行走的女人擦肩而過……

    舒晚當時隻顧著教訓季漠謙不要到處亂跑,沒有注意到那個牽著一兒一女的女人……

    等她走到阿澤墓碑前,看到地上放著兩束菊花時,她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方才用帽子遮住整張臉的女人是誰。

    舒晚迅速回過頭,在萬千墳頭間,到處尋找著陸可欣的身影,可那道比她年輕的身影,宛若匆匆來過一般,就這麽消失在茂密的叢林中,再也沒有回首過……

    陸可欣其實看見了季司寒,也聽出了舒晚教訓孩子的聲音,但她還是裝作沒有看見、沒有聽見,不是因為別的,而是這個時候的她,已經分清楚了阿澤和周詔……

    她覺得自己對不起阿澤,沒有臉麵見跟阿澤相識的人,畢竟口口聲聲說愛阿澤的人是她,轉頭嫁給別人、為別人生下孩子的人也是她,那她還有什麽臉再見阿澤曾經相識的人呢?

    陸可欣逃離著舒晚他們,而舒晚他們……在每年祭拜完阿澤之後,都會去拜訪陸可欣、周詔,但每一次去,這兩夫妻不是恰好出國,就是不在家。

    不管是有意避開也好,還是無緣相見也罷,這樣的次數多了,也就造成後來的每一次,他們都在冥冥之中錯過……

    有人說過,相熟又疏離的人,不刻意去聯係的話,是很難再相見的,他們夫妻和陸可欣夫婦,便是如此……

  第一千五百一十章 為什麽會喜歡顧景深

    季語冰年紀挺大了,還沒嫁出去,柳靉急得不行,怕她錯過最佳生育年齡,便整天忙著給她挑選世家子弟,通過季涼川這個媒介,盼著她去相親。

    季語冰不是拒絕,就是在相親的時候,禮貌推拒,後來次數多了,季語冰就不耐煩,親自回到老宅,叫柳靉別再做這些無謂的事情。

    這些年來,季語冰回家的次數,屈指可數,每次回來,還都是季琛裝病,她才不情不願回來,顯然是對當年的事情,還沒放下,也不準備原諒柳靉。

    越來越後悔的柳靉,每次見到季語冰,都像貓兒見到老虎,連說話聲音都小小的,“小冰,等你年紀大了,老了,沒有孩子的話,會感覺很孤獨,很遺憾的……”

    坐在沙發上的季語冰,冷嗤一聲,“有什麽樣的父母,自己就會變成什麽樣的人,我可不想到時候,變成一個隻會拆散兒女的惡毒母親,所以還是不要孩子的好,免得遺傳到這樣的基因,豈不是又禍害了一代人?”

    話裏話外的諷刺,在豪門圈子裏,斡旋一生的柳靉,又怎會聽不出來,但當年的事情,的確是她做得不對,這會兒也隻能忍著,“小冰,媽媽隻是想在老死之前,看著你結婚罷了。”

    季語冰勾唇冷笑,“我當年跟唐夜白的時候,你不同意,想方設法在背後使陰招拆散,現在又來催我結婚,好意思你嗎?”

    柳靉被她一句話堵得不說話了,都說曾經犯下的過錯,會報應回來,隻是柳靉沒想到,現世報來得這麽快,而且報複她的人,還是自己的親生女兒,柳靉心裏不難過不發堵才怪呢。

    她捂著發悶的胸口,盯著冷漠的季語冰,看了半晌後,還是小心翼翼的,再次開口:“我聽說,你後來……好像重新喜歡上了別人,現在怎麽樣了?”

    無論如何,哪怕自己的女兒,怪死自己,一輩子不原諒自己,柳靉都希望季語冰能找到一個依靠,這樣她就算是死,也能瞑目了。

    季語冰握著手機的手,微微頓了頓,隨即否認道:“他又不喜歡我,就別打他的主意了。”

    頓了頓,季語冰抬眸,冷冷直視著柳靉:“我這輩子就是愛而不得,你別再管我了!”

    說完,季語冰起身走人,望著那道倔強的背影,柳靉長長歎了一口氣,兒女債,自己討來的,就隻能自己咽下苦果……

    季語冰回到帝都當天,下起了大雨,她冒著雨,回到家,再一個人,煮了碗麵條,煮完,捧著碗,放到落地窗前的桌子上,再盤腿坐下。

    她一邊看著窗外滴滴答答的雨水,一邊孤孤單單吃著麵條,腦子裏想起的,是顧景深拒絕她的畫麵,這是三年前發生的事情……

    那個時候,顧景深坐在花園裏看書,季語冰望著那道幹淨的身影,情不自禁的,走到他身邊,再彎下腰,像當年追唐夜白那樣,鼓足勇氣,對他說出‘我喜歡你’四個字……

    現在印象有點模糊了,不過她仍舊記得,當她說出這四個字的時候,顧景深的臉色,在一瞬間寒了下來,冰冷的視線,從書本上移開,再凍結在她的臉上。

    她記得很清楚,當時的顧景深,隻說了一句話:“季小姐,從今往後,麻煩你,不要再出入我家,醫療費用,我會讓顧哲全部結算給你……”

    季語冰沒想到顧景深會那麽絕情,還以為朝夕相處那麽久,顧景深多少會對她有點感情,哪怕沒感情,也能惦念點恩情,但顧景深沒有。

    他隻把她當成康複師,以及治療抑鬱症的心理谘詢師,當交易的雇主,發生感情轉變時,他就立即無情趕走她,並謝絕她的治療,甚至連見都不再見她……

    被無情拒絕的季語冰,也曾不甘心的,向顧景深提議過,讓她留在他的身邊三年,如果三年之內,顧景深還是沒有喜歡上她,那麽她不會再來打擾他。

    當年的顧景深,斬釘截鐵,告訴季語冰,他這一生,隻會喜歡一個人,季語冰說,那試試,看看你是不是真的隻會喜歡一個人,顧景深大概是不想季語冰再纏著他了吧,便答應了下來。

    如今,三年過去,顧景深不但沒有喜歡上季語冰,他還用時間來證明對舒晚的愛,是任何女人都替代不了的,季語冰也就認了輸,遵守承諾,不再打擾顧景深……

    隻是偶爾,也會開車停在顧景深宅子前,然後遙望著那棟四合院,陷入沉思,到底是為什麽會喜歡顧景深的呢?

  第一千五百一十一章 很快就不會再有瓜葛

    她仔細想了想,是看到顧景深對舒晚的一往情深吧,隻是因為舒晚想要他站起來,哪怕早就不想活了,他也咬著牙,承受一切治療的痛苦,配合醫生,再堅強的,從輪椅上站起來……

    重度抑鬱症,換成其他人,早就活不下去了,可顧景深為了減輕舒晚的愧疚心理,一直隱忍克製的活著,即便在深夜裏,很多次會痛苦到自殺,但清醒過來,他又會提醒自己要活著……

    季語冰覺得這樣的男人,深情又可貴,便在不知不覺中,漸漸喜歡上了他,但她從來沒有想過,是喜歡這個人,還是想要擁有一份這樣純粹的感情……

    在她這樣熱烈喜歡著顧景深的時候,唐夜白也默默跟在季語冰的身後,看著她是如何一點點愛上別人的……

    今夜下了雨,悄然住在對麵樓的男人,拉開窗簾,隔著絲絲往下滑的雨幕,看向坐在落地窗前,獨自一人吃著麵條的季語冰……

    他怕季語冰發現自己,沒敢開燈,所以此刻的他,就像黑暗裏無人救贖的老鼠,隻敢躲在陰暗裏,悄悄關注著她的一舉一動他知道自己的行為很變態,但這是唯一能留在她身邊的方式。

    唐夜白其實很愛季語冰,愛到什麽地步,愛到日夜不能寐,愛到茶飯不思,愛到患上胃癌,也要用僅剩下來的時光,陪伴在季語冰身邊,哪怕季語冰不知道,他也這樣默默守護著她……

    季語冰吃完麵,在落地窗前,坐了一會兒,就起身回了房間,客廳的燈,暗下來,什麽也看不清了,唐夜白靜靜站了許久之後,伸手開燈,而後坐在明亮的客廳裏,等待對麵的人醒來。

    季語冰放下顧景深的過程中,是有點一點痛苦的,但比起當年放下唐夜白的時候,要好很多,不過是蒙頭睡兩三個月,再醒來,一切就變得疏離不少,這是來自於成年人的自控力。

    季語冰不再把精力放在顧景深身上之後,重新回歸工作室,開始為工藝展忙碌,在一次展出的藝術品中,有個新人抄襲了她的作品,還反過來汙蔑她抄襲……

    季語冰沒辦法,隻能請律師打官司,她刻意避開唐夜白的律所,但不知道律政界怎麽回事,每個律師都拒絕接她的案子,她愁眉不展的時候,唐夜白敲響她工作室的門……

    看到唐夜白消瘦蒼白的臉頰,季語冰下意識皺了眉,“不是說好以後不再見了嗎?你來這裏做什麽?”

    已經晚期的唐夜白,強撐著身子,走進她的辦公室,再從西裝口袋裏,掏出一張名片,遞給她:“季小姐給的律師費,聽說還挺高的,我當然是來毛遂自薦的。”

    季語冰瞥了眼他的名片,淡漠的視線,又抬起,望向唐夜白深邃的眼睛,“唐律師,你應該不缺我這點律師費吧?”

    唐夜白將名片放到桌子上,再伸出瘦弱的手指,按在名片上,遞到季語冰麵前,“反正也沒有律師接你的案子,季小姐何不放下曾經的恩怨,嚐試著,再接受我一次呢。”

    他話外的意思,季語冰聽明白了,卻當作沒聽懂,冷聲拒絕:“唐律師,我和你之間沒有恩怨。”

    每次聽到唐律師三個字,唐夜白的心髒都是鈍痛的,當年的小女孩,沒有他會死,現在的季語冰,沒有他會很開心,他從來都不知道,她不愛他了,他會那麽的生不如死……

    好在他患上了絕症,很快就能脫離這樣的痛苦,安然的離開,隻是在離開之前,他看不得當年愛他愛到可以去死的小女孩受欺負呢……

    唐夜白隱忍著痛苦,勾起唇角,露出一抹慘白的笑容,“沒有恩怨,總歸是有芥蒂的吧?”

    芥蒂是有的,季語冰沒有話回,便抿唇不語,唐夜白則是有些支撐不住的,在辦公桌對麵的椅子坐下來,再看著她。

    “小冰,我打官司,向來萬無一失,你相信我,一定能把抄襲你作品的人,告到傾家蕩產。”

    “我不是不相信你的能力,而是不想再跟你有任何瓜葛……”

    她的話說得很直白,也很傷人,就像一把刀,紮進唐夜白的心房,每說一次,就在他的心髒上麵,狠狠劃上一刀。

    他望著季語冰幹淨好看的臉龐,靜靜看了半晌後,緩緩低垂下眼睫,落寞的視線,盯著連抬起來都費力的掌心……

    “很快,你就不會再跟我有任何瓜葛了……”

    他的聲音很小很小,季語冰沒有聽見,“你說什麽?”

    唐夜白收攏掌心,抬眸,笑著看向季語冰,“我說,幫你打完官司,我就不會再來找你了,這樣就不會再有任何瓜葛了。”

  第一千五百一十二章 官司後,不要再見麵

    季語冰是不樂意把官司交給唐夜白的,但這會兒她已經被抄襲者挑釁到上了新聞,輿論壓力一邊倒,很多不明真相的網友,都罵她是個抄襲狗,甚至還連累到季家的名聲。

    季語冰不願意跟網民拉扯,隻能請律師,再把法庭宣告的結果,公之於眾,卻沒想到律師們不願意接她的案子,隻有唐夜白願意……

    她知道這或許是唐夜白用的小手段,畢竟在律政界呼風喚雨的唐律師,這點本事還是有的,卻也沒有揭穿他,隻在猶豫半晌後,伸手拿起桌上的名片。

    “這次官司之後,我希望……我們不要再見麵。”

    唐夜白含淚的眼睛,逐漸浮現一抹釋然笑意,“季小姐放心,這次官司之後,我不會再見你了……”

    不是不想見,而是沒有機會見了,隻願他離開之後,季語冰能夠幸福快樂度過餘生,再也不要因為他的存在感到煩惱……

    唐夜白帶著這樣的心理,依依不舍的,從椅子上起身,“官司期間,需要你提供一些證據,到時候別怪我總來找你……”

    季語冰沒有接話,隻點了下頭,唐夜白也就沒有繼續留在這裏的理由,便強撐著身子,轉身離開……

    望著那道清瘦到不像話的背影,季語冰恍然覺得,在不久的將來,唐夜白會離開人世一般……

    這個念頭,也隻是一晃而過,季語冰就收起視線,專注手頭的工藝品……

    唐夜白是要收集證據的,也就能光明正大去工作室找季語冰,他每次都隻收集一點,剩下的時間,就用來請季語冰吃飯、喝咖啡,有時候,還會故意熬到半夜,再借口送季語冰回家……

    一來二去間,季語冰對於唐夜白的靠近,沒有那麽抗拒,隻不過還是盼著案子的事情,趕緊結束,唐夜白大概是看出了她的迫切,以為她很討厭自己,便加快速度打官司。

    唐夜白上法庭當天,怕自己吃多了藥,會昏昏欲睡,便沒有碰藥,大概就是因為沒有吃藥吧,上法庭之前,趴在洗手間的馬桶上,吐了很多血,怎麽止都止不住……

    到處找不到人的季語冰,聽唐夜白的學生說,他在洗手間一直沒出來,便壯著膽子,拖了個正在維修的牌子,放到洗手間門口,再踩著高跟鞋,走進去找他。

    她一進去,就聞到一股濃烈的血腥味,心裏升起一抹不好的預感,這股預感,讓她下意識皺了眉,“唐夜白,你在裏麵嗎?”

    聽到他的聲音,唐夜白一邊抽紙巾,捂住自己的嘴,一邊伸手去按馬桶,等衝走一池子鮮血,他才穩住發顫的嗓M,L,Z,L,音回話,“我在。”

    他回應的時候,季語冰正好走到格子間麵前,伸出去想要敲門的手,也緩緩收了回來,“馬上就要上庭了,你怎麽還在洗手間待這麽久?”

    麵色煞白的唐夜白,鼻子裏都在滲血,卻仍舊強撐著,向季語冰道歉,“對不起,早上吃了點不該吃的東西,壞了肚子,不過你放心,我不會耽誤上庭的。”

    聽到他這麽說,季語冰在原地站立片刻後,說了句‘那你快點’,就轉身走開了……

    高跟鞋遠去的聲音,令唐夜白情不自禁落下淚來,若是換作從前,她隻要察覺一點不對勁,絕對會不顧一切闖進來,現在……

    唐夜白緩緩勾起煞白的唇角,是他自作自受,當年傷她,傷得實在太深了,她如今會這樣漠然對待自己,也是應該的。

    唐夜白最終還是吃了藥,控製住流血的症狀,洗幹淨臉龐,再找自己的學生,換掉西裝外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走上法庭。

    他穿著筆挺西裝,打著黑色領帶,站在律師席上,熠熠生輝,又把對方律師逼得啞口無言的樣子,季語冰還是第一次見……

    曾經唐夜白選擇修法學的時候,季語冰就挽著他的手臂,向他撒過嬌,說唐公子第一次上庭,她一定要第一個看。

    隻不過還沒等到唐夜白初次上庭,季語冰就被唐夜白以那種殘忍的方式推開了……

    想到唐夜白那麽真的,吻過別的女人,再和別的女人做那種事,即便很多年後,得知那些是假的,但對於季語冰來說,那些畫麵,都是午夜夢回的噩夢……

    她對此有著嚴重的心理陰影,哪怕後來再喜歡上顧景深,她也是不願意被男人碰的,關於這一點,季語冰從未對別人說過,隻有她自己知道,那些陳年往事,積壓在心底,到底有多麽痛苦……

    這場官司,如唐夜白所說,輕而易舉,就打贏了,季語冰把結果,發到網上,連一句解釋也沒有,隻傳了一張法院宣判對方賠償多少金額的圖,就打了個漂亮的翻身仗……

  第一千五百一十三章 掛斷了最後一通電話

    官司結束了,意味著兩人不能再見麵了,唐夜白雙手撐在律師席的桌麵上,越過人頭攢動的人群,看向起身離開的季語冰……

    他張開的唇瓣,想要對那道背影,大聲說一句,小冰,最後一次見麵了,再告一個別吧,卻怎麽也發不出聲音……

    唐夜白最終倒了下去,倒在他最熱愛的法庭上,一點也不覺得遺憾,唯一遺憾的,就是他愛到深入骨髓的女人,從始至終,沒有回頭看他一眼……

    唐夜白堅持不住,住了院,渾身被插滿了管子,卻叮囑自己的學生,不許告訴季語冰,學生勸他,這是何苦呢,唐夜白望著窗外蒼白的天空,說,是我先推開她的,又怎能奢望她回頭呢……

    不過在醫生告知唐夜白,他隻有三天生命時,他還是拔掉身上的管子,強撐著破敗不堪的身體,換上幹淨的西服,刮掉胡須,讓學生開著車,將他送去季語冰的工作室……

    沉浸在設計中的季語冰,連續熬了好幾個夜,雕刻出一個斐然的藝術品,卻也因為過度消耗精氣神,累到直接趴在木桌上睡著了。

    唐夜白進來的時候,其他工藝師傅,自然而然起身離開,給他騰一個空間,主要大家感謝他,幫忙打贏官司,也就願意撮合他和季語冰,隻不過所有人都不知道,唐夜白沒有時間等待撮合了……

    今日出了太陽,溫和的陽光,投射在季語冰身上,仿若渡上一層金光,與矗立在陰暗裏的唐夜白,形成明顯的對比,就好像,一個終身活在地獄裏,一個從來都是向陽而生的……

    向陽而生的人,又怎能跟地獄裏的人混在一起呢,所以即便季語冰後來愛上別人,再被拒絕,他也沒有機會再執起她的手,完成年少時,曾許下過的‘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的承諾……

    他其實很舍不得季語冰,舍不得到每次看見她,他都想哭,可是又能怎麽辦,在生命隻剩下三天的時光裏,唐夜白什麽也做不了,隻能像個傻子一樣,站在木桌前,盯著趴著睡覺的季語冰發呆……

    他知道這是最後一次見麵了,便壯著膽子,情不自禁,走到季語冰身邊,借著溫暖四溢的陽光,俯下身,像一個小偷一樣,緩緩靠近季語冰的臉龐,再低下唇瓣,輕輕吻向她的紅唇……

    在他吻她的時候,季語冰已經醒了過來,本來應該睜開眼睛,再甩唐夜白一巴掌的,卻不知道為什麽,她沒有這麽做,反而當作不知道一般,閉著眼睛繼續裝睡……

    唐夜白很多年沒有碰過季語冰,不過是輕輕一觸,心裏的痛苦,就止不住爬了出來,害他不受控的,紅了眼眶,卻又害怕吵醒她,不得不移開她的唇瓣……

    在他離開之前,有滾燙的液體,落在季語冰的臉頰上,她的眼睫,微微顫了一下,大概是以為她快要醒了,唐夜白立即直起身子,提起步伐,快速離開……

    他並沒有走,隻是靠在門外,等待季語冰出來,再裝作若無其事的,跟她說,官司結束了,你也沒請我吃一頓,來表示感謝,那我就隻能不請自來,討一頓飯了……

    然而他等了很久,季語冰都沒出來,裏麵的季語冰,也想過起身的,但最終還是忍著,沒有去追,隻是抬起手指,摸了摸自己的臉頰,再摸了摸被唐夜白吻過的紅唇……

    她說不清楚自己是什麽樣的感受,隻知道唐夜白吻她的時候,她沒有反感,是因為曾經做過太多次這樣的事情,過於習慣嗎,還是說打從心底裏,她就沒有遺忘過唐夜白?

    季語冰搞不清楚,想要等搞清楚的時候,再去見唐夜白,不過還沒理清楚思緒,就接到了唐夜白的電話,在他吻過她的當晚,唐夜白在電話裏告訴季語冰,他胃病發作了,讓她來對麵公寓,幫幫他。

    季語冰得知唐夜白竟然悄悄住在她的對麵,而且一住還是好多年,不禁來了怒氣,“不是說過,永遠不打擾,不再見的嗎,為什麽還要住在我家對麵?”

    黑夜裏,鮮血染紅襯衣,染紅身後潔白沙發的唐夜白,扯開僵硬的嘴角,小聲道歉:“小冰,對不起,我可能是太想念你了,所以情不自禁搬到你家對麵,你……可以原諒我嗎?”

    他問的原諒,不是搬到她家對麵的原諒,而季語冰卻誤會了,直接冷聲道:“你像個偷窺狂一樣,住在我家對麵,我怎麽可能會原諒你,做夢去吧!”

    她生氣的,掛斷唐夜白最後一通電話,後來想要原諒他的季語冰,無數次撥打唐夜白的電話,卻再也沒有人接起,也沒有人在電話裏,小小聲的,跟她道著歉……

  第一千五百一十四章 這輩子娶不了下輩子

    望著黑下來的屏幕,唐夜白的心,疼到不可抑製的發抖,嘴裏不停湧出血來,眼淚也跟著從眼角滾落……

    他很疼,渾身都疼,本以為癌症的疼痛,可以壓製心髒的疼,但在瀕臨死亡之際,他仍舊覺得心髒的疼,更能要他的命……

    醫生說還有三天,但因為他拔掉管子,想要見季語冰最後一麵,生命也就縮短至一天……

    他很想在死前,再看看季語冰,但顯然季語冰不會再來看他,沒有任何期待的唐夜白,撐著最後一口氣,拿起手機,給她發短信……

    手指上都是血,染到手機上,叫他看不清屏幕,也許是意識混亂了,眼睛才會看不清,不過,他還是精準翻出季語冰的手機號,再顫抖著手,打下三個字……

    他不知道自己有沒有點發送鍵,隻知道胸腔驟然被堵住,扼住他的呼吸道,幾乎是無法控製的,一股血流襲上喉嚨,順著口齒,驟然噴灑出來……

    血濺在屏幕上……

    唐夜白盯著被血打濕的手機,有些絕望的,扯開唇角,再無意識的,仰躺在沙發上……

    視線消失的最後,唐夜白看見年少時的季語冰,笑著奔向他……

    “夜白哥哥,等你畢業之後,娶我好不好?”

    唐夜白想說‘好’,可他卻一個字都發不出來,隻能張著唇瓣,一遍遍無聲的,說著:好,等我畢業,我就娶你……

    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幻境從眼前消失的,隻知道幻境消失這一刻,唐夜白對著空中方向,輕輕呢喃了一句:

    “語冰,這輩子,我娶不了你了,下輩子……好不好?”

    沒有人回答他,空蕩蕩的客廳裏,隻有他自己一個人,就好像被全世界拋棄了一樣,孤零零的來,再孤零零的死去……

    季語冰洗完澡出來,拿起手機看了一眼,是唐夜白發來的短信,隻有簡短三個字:[我愛你]

    除此之外,沒有再說什麽,季語冰盯著這三個字,看了半晌後,走到落地窗前,望向對麵從來不曾開過燈的客廳……

    她猶豫許久,還是拿起手機,回了一句‘你胃疼好點了嗎’,要換作從前,唐夜白一定會第一時間回複她,要不就是會立即來敲門,但發過去很久,對方一直沒回應。

    季語冰以為他睡著了,也就沒有管那麽多,收起手機,回房間睡覺,大概兩天後,小區裏響起警笛聲,季語冰才隱隱感覺到不安,她跟所有人一樣,下樓看發生了什麽事,正好看到對麵樓裏,兩個警察推著蓋著白布的男人,從電梯裏走出來……

    她本來沒往唐夜白身上想的,但那個男人的手,忽然滑落下來,她倏然怔愣在原地……

    她跟唐夜白分開之後,他為了彌補沒娶到她的遺憾,自己用小刀,在中指位置,刻下一圈戒指的印記。

    他刻完之後,抬著血淋淋的手,告訴她,他後悔了,希望她能在給他一個機會,讓他彌補當年的過錯。

    季語冰那個時候從泥潭裏爬了出來,冷情拒絕了唐夜白,已經記不清唐夜白當時猩紅著眼睛看她離開的神情,卻在時隔那麽多年後,仍舊記得那隻為她雕刻過的手指……

    她不敢置信的,推開人群,越過警戒線,走到那具被白布蓋著的屍體麵前,幾次抬起顫抖的手指,都沒勇氣掀開,還是借助左手的力量,這才緩緩掀開那塊白布……

    一張慘白到沒有任何血色的臉,驟然呈現在眼前,季語冰抓著白布的手指,瞬間僵硬下來,渾身的血液,就像泡進冰窖,冷到令她渾身發抖……

    她死死盯著那張臉,看了很久之後,又忽然難以置信的,問旁邊的警察,“他是誰啊?”

    警察用詫異的眸子,看向眼前這位在問出這句話的時候,忽然滾下淚來的女人,“你都不認識,還掀白布幹什麽,不嫌晦氣嗎?”

    季語冰傻愣愣的,搖了搖頭,“我認識的他,是絕不會做傻事的,所以有點認不出來,是不是我認識的?”

    警察說,“這位鼎鼎有名的唐律師,不是自殺身亡的,而是癌症晚期病死的,不過很可憐,死在家裏兩天,要不是他的學生,找到他的人,報了警,隻怕都沒人來為他收屍……”

    死在家裏兩天……

    季語冰聽到這幾個,如遭雷劈般,整個人僵硬在原地,她想起兩天前,唐夜白打電話告訴她,他胃疼,問她能不能去看看他,季語冰卻因為他偷窺自己,而憤怒拒絕……

    如果那天晚上,她去看了他,唐夜白是不是不會死,是不是還能再搶救一下,但是……她沒有去,甚至在收到他短信的時候,也沒有去關心他一下……

  第一千五百一十五章 唐夜白,你還遺憾嗎

    現在,她低眉,望著那張消瘦到沒有任何氣息的臉,忽然淚如雨下,那些淚珠子,瘋狂打在唐夜白的臉上,卻再也泛不起一點一滴的波瀾……

    他死了,死在季語冰說永遠不可能原諒他的惡語中,死在季語冰狠下心一次次拒絕他的冷漠中,死在季語冰移情別戀愛上別人的痛苦中,也死在還未來得及娶季語冰的遺憾中……

    哭到不能行動的季語冰,被警察們推開,再蓋上白布,推進車子裏,門合上那一刻,她支撐不住的,蹲下身子,抱緊自己泛涼的身子,望著那輛車,消失在自己的視線裏……

    就好像唐夜白,永遠消失在她的視線裏一樣,就這樣無聲無息的,離開了,而他留下來的愛,卻像病毒一樣,瘋狂席卷著季語冰的回憶……

    他說,打完官司,就不會跟她有任何瓜葛了,原來不是他打算放下她,而是他沒有時間了……

    他上庭那天,她聞到的血腥味,原來不是洗手間裏腐蝕的味道,而是唐夜白吐的血……

    他消瘦的背影,也不是唐夜白工作操勞造成的,是因為胃癌,吃不下飯,這才瘦成那副樣子的……

    他吻她,又哭著落下淚來,不是在惋惜她不原諒他,不接受他,而是他在舍不得她……

    還有他吻完之後,躲在門外,等她出來,也不是想製造偶遇的機會,他隻是……隻是生命即將消逝之前,想要多陪陪她……

    季語冰兜兜轉轉,想要尋找一份純粹的愛,卻從來沒有回頭看過,一身純粹的唐夜白,帶著最純粹的愛,始終站在原地等她……

    哪怕走到生命盡頭,他也用最後一口氣,發出‘我愛你’三個字,可他卻沒來得及等到她的回複,就倉促離開這個世間……

    季語冰捂著自己的臉,像個被人拋棄的孩子般,蹲在原地,哭了很久很久,她才不顧一切的,跟上那輛前往火葬場的車……

    唐家人是不會為一個棄子簽字的,所以唐夜白的屍體,被暫時擱置在火葬場的冰櫃裏,等季語冰趕到的時候,身體已經凍僵了。

    她拉開那個冰櫃,看到唐夜白一件衣服都沒有穿的,躺在裏麵時,突然崩潰痛哭……

    她溫熱的手指,一寸寸撫過唐夜白的臉頰,像是在撫摸稀世珍寶般,小心翼翼撫摸著。

    指尖觸碰到屍體冰涼,指腹感受到屍體的僵硬,無一不是在告訴季語冰,曾經愛她如命的男人,真的死了。

    季語冰低下頭,抱著唐夜白的身子,將淚流滿麵的臉龐,貼近他的胸膛,“唐夜白,你醒來,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

    那胸膛下的心髒,終於等來想要的答案,但是它再也不會因為這樣的答案,而激動到怦然跳動了……

    在唐夜白活著的世界裏,他用一生等待,都沒等來她的回頭,甚至連最後一麵,也沒有見到。

    他是帶著遺憾離開的嗎?

    是的。

    他帶著遺憾,帶著痛苦,悄然離開這個世界,卻因為離開,他卸下遺憾,卸下痛苦,再也不用受感情與病痛的折磨。

    這樣,還遺憾嗎?

    對於死去後的唐夜白來說,是不遺憾的。

    他走了,留下遺憾的人,就隻剩下季語冰了……

    她趴在他的身上,哭了很久,都能喚回唐夜白,最終在火葬場工作人員的安撫下,被強行拖著離開……

    她沒有走,隻靠在火葬場外麵的柱子,雙手抱膝,坐在冰涼地板上,遙望著黑夜……

    她腦海裏浮現的,都是當年唐夜白寵她的模樣,記得最深刻的,是唐夜白為了救她,挨了幾刀的過往。

    唐夜白一定以為她忘記了,但她一直都記得,正因為記得,她才會拿命去愛他。

    現在她也想像從前那樣去愛唐夜白,但是唐夜白真的不在了,她隻能感受著拂過麵頰的風,輕聲說:

    “唐夜白,如果你的靈魂還沒有走,那你化成風,輕輕掃過我的麵頰,好不好?”

    風很聽話的,輕輕掃過她的臉頰,讓她覺得唐夜白還在,隻是換成另外一種方式,再默默守護在她身邊。

    季語冰伸出手指,擦掉臉頰上麵的淚水,又笑著說,“唐夜白,那你能不能起死回生一次,回到你的身體裏?”

    這一次,風停雲止,昭示著他永遠也回不來,意識到這一點,季語冰又哭到不能自已。

    她很後悔那天晚上沒有去看唐夜白,她堅信,如果她去看了,唐夜白一定還能再活一段時間,也能聽到她說重新開始的話。

    但是她的心太狠了,離開了,就再也沒回過頭,也拒絕他一次又一次的靠近,她不知道是自己過於鐵石心腸,還是怕自己會再次愛上他,總之,她做得挺絕的。

  第一千五百一十六章 生時未嫁,死時再入

    明明做錯事情的,是她的母親,明明無辜的人,是唐夜白,明明需要彌補的人是她,可她卻因為那些過往,不願意再給唐夜白一個機會,說到底,還是她太狠了……

    坐在火葬場門口的季語冰,快要後悔死了,可是,那個愛了她一輩子的男人,再也不會出現,再將她擁入懷中,撫著她的長發,告訴她,語冰,這隻是一個噩夢,你醒過來,我就還在……

    季語冰想到這裏,更是哭到撕心裂肺,最終像個瘋子一樣,在火葬場裏,不停喊著唐夜白的名字,喊著讓他回來的話語,可是沒有人回應她,隻有淅瀝瀝落下來的雨水,告訴著她,一切都沒可能了。

    她是哭暈過去,等她醒來,看見的,是柳靉關切的麵孔,她茫茫然然的,四處環顧,沒有看到唐夜白的身影,不禁再次紅了眼眶……

    “媽,是不是你又逼唐夜白離開我,他才會不見了?”

    柳靉望著季語冰哭腫的眼睛,也跟著落下淚來,“小冰,唐夜白已經沒了……”

    季語冰倏然扭過頭去,望著窗外的大雨,跟著潸然淚下,“是你,害我跟他分開,也是你,害死了他……”

    她知道要怪隻能怪她自己,畢竟後來幡然醒悟的柳靉,勸過她回頭的,是她自己不願意回頭,這才拖垮唐夜白的身體。

    她很清楚,罪魁禍首,不是柳靉,而是她自己,隻是她不願意接受,這一切都是她造成的,所以她把責任推給了柳靉。

    而柳靉也承認自己的罪行,不停的說:“是,是我的錯,是我害死了那個孩子,但是小冰,沒人給唐夜白簽字,你得振作起來,去火葬場,幫他簽下可以火化的字……”

    季語冰拚命搖頭,她覺得不火化,唐夜白就還在,一旦火化,唐夜白就真的沒了,她拒絕去簽字,拒絕看著他被燒成灰,但是唐夜白在冰櫃裏凍到皮肉黏在一起,必須得火化了……

    她沒有辦法,隻能強撐著,來到火葬場,顫抖著手指,簽下字,在工作人員推著唐夜白進火化爐的時候……

    季語冰衝過去,一把抱住唐夜白的身子,再埋進他的懷裏,哭著說:“唐夜白,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她說了很多個對不起,不要求唐夜白能夠原諒她,隻希望唐夜白的靈魂能夠聽見,聽見她的懺悔,聽見她的後悔,聽見她遺忘了的心意,還有數之不清的遺憾……

    唐夜白在季語冰聲嘶力竭的哭聲中火化了,完整的人進去,再出來的時候,就隻剩下一小方盒子,從前抱不起唐夜白的季語冰,如今隻用兩隻手,就能輕輕鬆鬆接下他……

    她捧著他的骨灰盒,來到唐家,已經把持唐家的繼母,看到唐夜白的骨灰盒,覺得晦氣得很,不允許唐夜白葬進唐家墓園,還派人攆走季語冰……

    大概是掃把打到了唐夜白的骨灰盒吧,季語冰轉身的時候,叫保鏢把唐家砸了,再讓保鏢剁了唐夜白繼母的手……

    她是季家人,自然從骨子裏繼承了季家的狠,隻是從未作惡過,也未仗勢欺人過,一旦想做,那季家人隱藏在血液裏那點殘忍便噴湧而出,然後一發不可收拾……

    季語冰抱著唐夜白的骨灰盒,回到A市,葬進季家墓園,墓碑上,刻著亡夫唐先生的名字,生時未嫁,死時再入,也算是為這段糾葛半生的愛情,劃上一個句號吧……

    後來的後來,季語冰還是如她先前所說那般,終生未嫁,也終生未生子,獨自一個人,孤寡過完一生……

    最終送葬的人,是以季漠謙為首的,幾個侄子、侄女,墓碑上留下的名字,也隻剩下這幾個侄子、侄女,往後每一年的掃墓,也是這幾個侄子、侄女,總的來說,還挺淒慘的……

    季漠謙五歲這年,季語冰的一生,還未走完,隻是得知唐夜白去世的消息,舒晚和季司寒趕去看了一眼,大概是經曆過太多死亡吧,在見到唐夜白的墓碑時,兩夫妻除了唏噓之外,就隻剩下遺憾。

    舒晚還挺擔心季語冰的,便和杉杉一起,帶著孩子,陪了季語冰一段時間,直到季語冰將悲傷悔恨轉化到工作上,她們才放心離開。

    不過,她們也怕季語冰跟阿蘭一樣,假裝忙碌,而後,悄然無息追隨唐夜白而去,所以在離開之後,還派人時刻守在季語冰身邊。

    經過長達半年時間的觀察,杉杉和舒晚,沒有看出季語冰有任何想要做傻事的跡象,一顆始終懸著心,這才徹底放下來……

    唐夜白的事情,告一段落後,舒晚迎來了人生難題,那就是季漠謙越來越古怪的性子,這讓她不得不請心理醫生……

  第一千五百一十七章 性情大變緣故

    季漠謙的性格,原先是有點像小霸王的,也喜歡欺負人,被季司寒教訓一頓之後,性情大變。

    說變得像季司寒吧,也不完全像,主要小小年紀,總是以睥睨眾生的姿態,看著周圍的人。

    他也不喜歡說話,很多時候,舒晚跟他說什麽,他都是默默聽著,從不接話,也不反駁。

    舒晚怕孩子越長大越自閉,就請了個心理醫生,“他三歲之前,還挺活潑的,有時候也會調調皮,但現在連個笑臉都沒有。”

    她也懷疑過,是不是兩年前,季司寒打了孩子的緣故,給孩子造成嚴重心理陰影,這才害季漠謙變成這樣。

    但從季漠謙慕強的性子來看,也不像是會留下心理陰影的樣子,他的情況在於,他隻尊重、信服強者,對於弱者,隻會嗤之以鼻。

    心理醫生麥沁,聽完孩子的基本情況,問舒晚,“那孩子平時有對什麽東西感興趣嗎?”

    舒晚想了想,“他對圖冊書、解密類的玩具,還有一些科技、醫學感興趣,不過要是弄懂想弄懂的,他就不會再搭理,三分鍾熱度吧。”

    麥醫生明了點頭,“孩子在哪,我先去看看他,跟他聊聊,再來判斷孩子是智力超群呢,還是真的存在心理問題。”

    舒晚伸出手,往城堡方向做了個請的姿勢,“他一般都在書房,坐在地毯上,靠著牆,捧著本書,一坐能坐一天。”

    跟著走進城堡的麥醫生,有些詫異的,側過頭,“你家孩子才五歲,就已經能認全字了?”

    舒晚就是吃了語言的虧,自是重視這方麵教育的,便在孩子身上下了點功夫,“沒進國際幼兒園之前,就已經請了老師,來教孩子認字,他也挺奇怪的,書上的字,看過就會,再加上家裏人都是中英文跟他溝通交流,現在雙語方麵很不錯……”

    舒晚的話,還是收了點的,季司寒會很多個國家的語言,在這方麵,下得功夫,比老七家的,還要狠,老七多次想卷死季司寒,都卷不過。

    但五歲前的季漠謙,不太配合,怎麽都不想學,後來大概是被季司寒逼習慣了,語言係統現在能夠做到自由切換,就是不愛說話,很愁人。

    麥醫生一邊聽著,一邊打量城堡裏的環境,光是看到客廳頂上,那垂吊下來的水晶吊燈,就能猜到舒晚話裏到底收斂了多少。

    她知道有錢人家怎麽培養孩子,也就不動聲色的,朝舒晚輕點了下頭,然後,在舒晚指引下,來到孩子書房。

    推開門進去,映入眼簾的,便是陽光四溢的房間,雖說是孩子的書房,但空間也挺大的,一排排書架,上麵擺滿了書,也擺滿了模型……

    那些模型,不是普通的玩具模型,而是季氏曆年研發出來的高科技樣品,從第一款到最新款,有飛機、輪船、機器人、飛船等……

    靠近落地窗,最裏麵的角落裏,一襲小西裝白襯衣的季漠謙,正坐在書架下麵,拿著一個飛船模型,低頭研究著……

    似乎是察覺到有人闖入他的私人領域,一雙似冬日冰雪的眼睛,倏然抬起,要不是看到後麵跟著進來的舒晚,季漠謙已然露出憤怒的爪牙。

    舒晚帶著麥醫生,走到季漠謙麵前,再蹲下身子,柔聲道,“謙謙,這位大姐姐是我的好朋友,她很喜歡你,特意來跟你聊聊天,可以嗎”

    季漠謙看了眼舒晚,在她期盼的眼神中,緩緩移開視線,放到麥醫生身上,眸光是有些不屑的,卻因為不想辜負媽媽的好意,還是點了頭。

    舒晚抬起手指,摸了摸季漠謙梳在腦後的頭發,雖然孩子不跟人說話,性子孤僻冷傲得很,但隻要是她開口,他就有求必應的。

    在舒晚眼裏,這樣的孩子,自然是乖孩子,隻是怕他會自閉,這才請心理醫生,不然就是打死舒晚,她也不可能質疑孩子心理有問題。

    哪個做母親的,舍得呢,舒晚心疼的,摸了下季漠謙的腦袋,就起身離開書房,給兩人留下私人空間。

    舒晚走後,麥醫生自然而然的,在季漠謙對麵坐下,就直接盤腿坐在地毯上,也不管姿勢雅不雅觀。

    “季少爺,明人不說暗話,我就直接明說了,我不是你母親的好朋友,我是兒科心理谘詢醫生。”

    季漠謙早就看出,她不是媽媽的好朋友,這會兒對方自爆,他也沒什麽表情,視線也始終在手裏的模型上麵。

  第一千五百一十八章 通過智商測試

    麥醫生接觸過很多自閉症兒童,知道他們不會接自己的話,也就沒有等他回話,自顧自的,接著往下說。

    “你的母親,怕你自閉,就讓我來疏導疏導你的心理,但我感覺你不是自閉,而是智商太高了,至於有多高,還需要測試,你願意配合嗎?”

    麥醫生完全是以成年人的語氣,在跟季漠謙說話,這才換來季漠謙一個眼神,似乎在想,怎麽測試?

    通過季漠謙眼睛裏流露出來的求知若渴神態,麥醫生更加確定,這個孩子是智商太高,他才會產生慕強心理。

    因為這類兒童,沒有人引導,也不知道該怎麽學習,隻能無章法亂學,從哪裏學呢,從強者身上,從書本裏,從每一次沉浸式孤僻世界裏。

    麥醫生確定完之後,取出手機,打開測試智商的題庫,放到季漠謙眼皮子底下。

    “我這裏有一些題目,還挺難的,很多成年人都太會,不知道你能不能做出來?”

    季漠謙本來是不感興趣的,但聽到成年人都不會,他又莫名其妙的,抬起眼睛,看了眼手機屏幕。

    當他看到第一道題的時候,按耐不住的小手,忽然伸出,接過麥醫生的手機,再抱在手裏,垂著小腦袋,開始做題。

    他做題的時候,麥醫生也不打擾他,就坐在他對麵,撿起地上的書本,以及高科技模型,這看看那看看。

    也不知道過去多久,麥醫生感覺到自己的手臂,被手機碰了碰,順著往上看,正好看見豪門小少爺,一臉傲嬌的,昂著下巴,睥睨著自己。

    “看來你通過測試了?”

    季漠謙不回話,麥醫生也不計較,伸手接過手機,看了眼屏幕,的確是通過智商測試,隻不過要想達到精準,還需要去專業機構一趟。

    “季少爺,你果然很聰明,是個小天才,但是比起其他小天才,你還是稍稍遜色了一些。”

    “他們在哪?”

    聽到別人比他強,季漠謙傲嬌的小臉,立即沉下來,眼睛裏更是充斥著一抹不服。

    “他們在我的機構裏,如果你有興趣的話,下次約個時間,我帶你去見見他們。”

    麥醫生說完,起身就走。

    望著她的背影,不願意求人的季漠謙,還是開了口。

    “我現在就有時間。”

    見小魚兒上鉤,麥醫生轉過身,給了他一個溫柔和善的笑容。

    “那走吧。”

    聽到麥醫生說孩子智商很高,是個天才,舒晚驚訝不已,她知道季漠謙很聰明,但從來沒有往天才方麵想過,現在麥醫生提出帶孩子去專業機構測試,她整個人都是懵的,特別是經過專業測試,拿到結果之後……

    “季太太,你兒子心理沒有任何問題,隻是智商太高了,已經超過150,這麽高的智商,他肯定會覺得周邊人都是傻子。”

    舒晚盯著測試結果,花了好長時間,她才接受自己兒子真是個天才的事實,但是,一旦接受這個事實之後,舒晚又陷入彷徨。

    “難道……他連我也覺得是傻子嗎?”

    她跟季漠謙說話,季漠謙經常不搭理她,那個時候的季漠謙,是不是也把她當成傻子來看待?

    “相對於他來說,如果你用對待小朋友的方式跟他說話,那麽他就會覺得你是個傻逼。”

    就是這兩個字,把舒晚整得更懵了,好在麥沁在旁邊解釋了一句,說這位專業醫生智商也在138以上,平時情商欠費不會說話,但沒歧義。

    舒晚倒是不介意醫生說話有沒有情商,她在意的是季漠謙竟然會把周邊人當成傻逼,他才五歲啊,這長大以後豈不是比專業醫生更不會說話?

    她有些不太能接受,但結果是這樣,不接受也沒辦法,從專業機構出來,舒晚跟麥沁醫生告別後,望著坐進車裏冷冷酷酷的季漠謙……

    她一邊盯著季漠謙,一邊在心裏時刻提醒自己,以後千萬不要用小朋友的方式對待他,免得被一個孩子當成傻逼……

    舒晚把測試結果發給了季司寒,正在集團M,L,Z,L,開會的男人,沒有太大意外,隻回了一句,“我兒子,肯定與眾不同。”

    舒晚快速打字,“麥醫生說,天才過於傲視淩人,不是什麽好事,要我們做父母的,好好引導他,不然長大誤入歧途就不好了。”

    季司寒側耳傾聽著財報數據的同時,第一時間回複舒晚,“老婆,別慌,等我開完會回來。”

  第一千五百一十九章 智商沒孩子高

    舒晚也就不打擾他了,恰好此時,杉杉打電話進來,正找不到人聊天的她,便約杉杉來家裏喝個下午茶。

    杉杉牽著兩個孩子下車後,直奔藍灣環島的後花園,大老遠就看見舒晚坐在太陽傘下麵,一手端著咖啡,一手按著設計圖紙。

    縱然是生過孩子,舒晚仍舊保持著從前窈窕有致的身材,麵部也做著保養,從背影看,跟二十來歲的姑娘,沒有太大的區別。

    杉杉看到美了一輩子的舒晚,心情猶如秋日微風,沁人心脾的,“晚晚,小天才哪去了,趕緊叫他出來,讓我兩個孩子膜拜膜拜。”

    聽到杉杉的聲音,舒晚笑著回過頭,視線從杉杉明媚的臉上移開,放到兩個小娃娃身上。

    男孩白襯衣搭配格子馬甲,往後梳著精致的頭發,露出一張白白淨淨的小臉,不論是長相,還是打扮,都儼然有了季涼川翻版的影子。

    女孩則是穿著布靈布靈的公主裙,紮著一個丸子頭,頭頂插著一頂銀色皇冠,看起來就像漫畫裏走出來的小公主,可愛極了。

    比起自家兒子那張成年不變的小臭臉,舒晚稀罕死杉杉家的孩子了,連圖紙都不研究了,直接起身,展開雙臂。

    “阿崢,笙笙,來,讓我抱抱……”

    兩個孩子看到二伯母,樂得掙脫開杉杉的手,就瞪著小腿快速跑過去,特別是季言崢,跟踩了風火輪似的,一頭紮進舒晚懷裏。

    “二伯母。”

    季言崢拿起自己新得的玩具車,跟舒晚炫耀,“這是我爹地新買給我的,連姐姐都沒有,你看,酷不酷?”

    舒晚抱穩孩子後,笑著摸了摸他的腦袋,“你爹地給你新買的玩具,肯定酷。”

    他還想炫耀玩具車可以展開變形,就被追上來的季言笙打斷,“二伯母,我爹地也給我買了玩偶,隻是太大了,我沒法帶過來,但是比弟弟的玩具車好看多了,等二伯母有空了,記得來我家,我帶你去看。”

    舒晚笑著點頭,說好,又伸出另外一隻手,攬住季言笙,再低頭,在她肉嘟嘟的小臉上,mua一口,“我們家笙笙又長肉肉了,真可愛。”

    被親的季言笙,高興得不得了,用小手捧起舒晚的臉,就嘟起粉嫩嫩的小嘴唇,啄了啄舒晚的臉頰,“二伯母也越來越漂亮啦,笙笙喜歡。”

    這樣兩個孩子,簡直能治愈世間萬物,舒晚喜歡得很,抱著就舍不得撒手,但兩個孩子天性愛玩,跟舒晚膩歪一會兒後,就被傭人取來的泡泡機吸引走了……

    看著在草坪上追著傭人吹出來的泡泡到處亂跑的孩子,舒晚無比羨慕,“我有時候真的很羨慕你,生下兩個這樣天真爛漫的孩子……”

    已然坐下的杉杉,端起咖啡抿了一口,“你羨慕我,我還羨慕你有個天才兒子呢,特別是老七,聽到謙謙智商150,嫉妒得在墓園錘地。”

    舒晚收回視線,看杉杉,“這都半年過去了,老七怎麽還天天待在墓園裏麵。”

    說起這個,杉杉就長歎了口氣,“老七跟我結婚之後,重心都放在家庭和上,特別是有了孩子之後,去帝都看望唐夜白的時間就更少,這不連他患上胃癌都不知道,唐夜白去世那幾天,又在國外信息中心開封閉式會議,等於是連好兄弟最後一麵都沒見著,他能不愧疚嘛。”

    所以這半年來,季涼川一有空,就提著酒瓶子,坐在唐夜白墓碑前,時不時跟墓碑幹杯,開始的時候,喝多了,還會抱著墓碑嚎啕大哭,嚇得守墓園的老管家經常給杉杉打電話,說老七是不是精神出問題了。

    好在時間能治愈一切傷痛,季涼川在老婆孩子陪伴下,慢慢接受好兄弟已經不在人世的事實,隻是還會經常去看望唐夜白,通常一坐,就是一整天,不過在老管家監視下,再也不敢亂喝酒耍酒瘋了……

    舒晚能理解季涼川,也就讓杉杉多多關心他,不要讓他過度悲傷,杉杉點了下頭,回到正題,“你剛剛在電話裏說,孩子的事情,讓你挺惆悵的,都已經是天才了,還有什麽好惆悵的?”

    舒晚就把麥沁說的話,原封不動告訴杉杉,“麥醫生說謙謙是很聰明,但他的性格過於自傲,便提醒我,要引導孩子走正道,這可把我難倒了,我智商又沒孩子高,我引領他走正道,他也不會聽啊……”

  第一千五百二十章 小孩哄騙小孩

    聽到舒晚的抱怨,放下手中咖啡杯,皺眉問:“季司寒看起來就挺聰明的,智商應該不低,讓他去引領唄。”

    提起這個,舒晚就有些不好意思低下頭,“他說是說等開完會回來的,但這些年,他的心思從沒放在孩子身上過,估計也不會太管……”

    看到舒晚衣領下方青一塊紫一塊的吻痕,杉杉不用問都知道季司寒的心思在哪裏,“我也是佩服他,一天天的,怎麽精力這麽旺盛?”

    杉杉跟季涼川待久了,現在說話是越來越大膽了,搞得舒晚更是不好意思,“也不光是隻盯著我,集團的事情,也分了些心神。”

    杉杉拿眼瞄她,“除了幾個哥哥做不了決定的事情,以及集團財務大會,會請他去公司一趟之外,其他時候都在家陪你……”

    舒晚抬手,捂住半邊臉,“我的好杉杉,你是來幫我想法子的,還是來撕我臉皮的,就不能換一個話題嘛……”

    杉杉勾唇笑,“這我可真幫不了你,我智商還沒你高呢,想出來的法子,頂多對付對付鐵柱鐵妞,至於你兒子嘛,我真束手無策。”

    她能在季漠謙心裏穩坐小嬸嬸的位置,都是因為出生那會兒,喝過她的母乳,產生天然親近感,不然照季漠謙這性子,瞅都不會瞅她一眼。

    有著自知之明的杉杉,自然為了保持這個位置,不接這個燙手山芋,“不過你也別太擔心,有季司寒在,季漠謙走不了歪路……”

    季司寒是因為腦子裏有芯片,不知道能活多久,這才沒管孩子,把所有精力放到舒晚身上,現在兒子迫在眉睫需要他的指引,他不會不管。

    舒晚卻托腮,一臉愁容,“他管孩子,就是請幾個老師,逼他學東西,然後走人,平時也不跟孩子溝通。”

    杉杉聞言,又笑了起來,“不是他不跟孩子溝通,是他自己就不怎麽會跟人溝通,你叫兩個不喜歡說話的人溝通,不是存心為難他們嗎?”

    說完,杉杉拍了拍舒晚的手背,“放心好了,再冷漠、再不愛說話的人,他們都會有自己交流的方式,等時機到了,就好了。”

    被杉杉這麽一安慰,舒晚也收起煩惱,看向還在草坪追著泡泡打滾的兩個孩子,“算了,不想了,先陪鐵柱鐵妞玩一會兒吧……”

    也不知道是弟弟妹妹的歡聲笑語,吸引到季漠謙,還是怎麽回事,他放下手裏的模型,起身走到窗戶旁邊……

    在看到舒晚抱著季言崢在空中轉圈圈的時候,季漠謙捏了捏小拳頭,繼而垂下黑漆漆的眸子……

    玩累了的季言崢,臉上沾了泥巴,傭人就牽著他的小手,打算帶他去洗洗,剛從後花園進來,就看見季漠謙雙手環胸,靠在牆邊。

    季言崢看到大哥,小身板一僵,接著縮下脖子,往女傭身後躲,沒察覺到的女傭,隻恭恭敬敬的,跟季漠謙打招呼:“小少爺。”

    季漠謙抬起小手,揮了揮,“你先下去,我要跟我的哥哥說兩句悄悄話……”

    女傭便退了下去,她一走,失去保護屏障的季言崢,轉身就想跑,卻被季漠謙先一步,攔在身前。

    季言崢看到比他高出半個頭的季漠謙,像座小山一樣,朝他壓過來,頓時嚇得哇哇大叫:“二伯母,你兒子要揍我,你快來救我!”

    見季言崢張著大嘴,仰天長嘯,季漠謙不屑的,翻了他一眼,“我才懶得揍你,我隻是想帶你去吃芝士麵包。”

    聽到芝士,季言崢張大的嘴,緩緩收起來,再睜著雙不可置信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的,望著季漠謙冷漠的臉,“你怎麽知道我喜歡吃芝士?”

    季漠謙耐著性子,哄騙小孩,“我是你大哥,連小弟喜歡吃什麽都不知道,能做好大哥嗎?”

    季言崢頓時覺得大哥言之有理,“那芝士麵包在哪裏啊?”

    季漠謙伸出小手指,朝他勾了勾,“跟我來。”

    在季漠謙手裏吃過很多次虧的阿崢,完全不記得小時候的教訓,屁顛屁顛的,跟著季漠謙進了廚房……

    沒多久之後,季言崢頂著張被芝士糊滿的臉,嚎啕大哭的,跑出廚房,到處找媽媽,“麻麻,季漠謙糊我一臉芝士,還說我是個傻逼,嗚嗚嗚嗚嗚……”

  第一千五百二十一章 永久性管轄權

    剛走進客廳的季司寒,聽到季言崢的哭聲,鬆領帶的手指,微微頓了頓,清冷的視線,掃向那道靠在廚房門口看好戲的小身影上。

    “季漠謙。”

    聽到季司寒的聲音,季漠謙身子一僵,接著收起眼裏的笑意,轉身麵向脫掉西裝外套,遞給傭人的男人。

    “過來。”

    男人嗓音很沉靜,卻富有壓迫感,縱使是不屑的季漠謙,也會因為這一絲壓迫感,不自覺提起步伐,乖乖走過去。

    季司寒鬆掉領帶,遞給傭人後,垂下濃密的眼睫,盯著站在自己麵前一言不發的季漠謙。

    “去跟季言崢道歉。”

    不覺得自己做錯了的季漠謙,撇了撇嘴角,心裏很不服,卻仍舊不肯跟季司寒說話,就站在原地,一動也不動,以此來表達抗拒。

    “既然你想站在這裏做門神,那就一直站著,若是挪動一分,就必須去跟季言崢道歉。”

    季司寒這句冷冰冰的話,無疑是把季漠謙架在進退兩難的位置,他擰著兩條濃濃的小眉毛,瞪著季司寒。

    身形高大、身姿絕美的男人,卻連看都沒看他一眼,徑直換掉鞋子,提步上樓,這可把季漠謙氣壞了,捏著小拳頭,一臉憤恨。

    本來還想哭著找麻麻的季言崢,看到季漠謙被罰站,一下子就不哭了,抬起袖子,擦掉滿臉的芝士,再跑到季漠謙麵前,按著肉肉的鼻頭,做鬼臉。

    “略略略……”

    季漠謙感覺用傻逼已經不足以形容季言崢,也就學會不與傻瓜論短長,直接閉上眼睛,無視他。

    杉杉在,季司寒沒去後花園找舒晚,自己洗完澡出來,拿起手機,打開舒晚發來的智商測試結果,仔細翻著看了一會兒後,不禁想起他的小時候。

    也是五歲,季振東帶他去做的智商測試,起初跟季漠謙差不多,後來越來越高,季漠謙估計也會這樣,就是不知道季漠謙以後,是跟他一樣,還是比他的智商還要高。

    其實智商高不是什麽壞事,主要季漠謙性格的問題,需要好好引導,不然過於恃才傲物的天才,長大之後,但凡遇到一個比他厲害的,心理防線很容易崩塌,到時再一蹶不振,整個人都會廢掉。

    季司寒本來沒什麽心思管孩子的,隻想用餘下時光陪伴舒晚,但現在這個情況,確實要出手了,男人想到這,有些煩躁的,放下手機,再起身下樓……

    看到季漠謙還倔強的,站在原地,季司寒靜默幾秒,沒有吭聲,也沒有過去,隻提步走向餐廳,隨手倒了杯水,再若無其事坐下來。

    感覺到老父親在客廳裏走來走去,季漠謙更是握著拳頭,將小身子繃得直直的,就好像賭氣給季司寒看似的,整個背都挺直了。

    季司寒看到後,勾了下唇角,“你是不是以為這個世界上,隻有你的智商是最高的?”

    季漠謙本來是不想搭理他的,聽到這話,不服氣的,懟他,“那也比你高。”

    “是嗎?”

    季司寒冷笑一聲,“正好,我碰到幾個世界難題,聽說智力150以上的人都做不出來,你要不要跟我比比?”

    季漠謙慕強又好勝,但到底是個孩子,受不得激,“跟你比,有什麽好處?”

    季司寒背靠在椅子上,側眸看他,“如果你先做出來,那我以後再也不管你,你想做什麽就做什麽,如果你做不出來,那你以後——必須聽我的。”

    季漠謙垂著小腦袋,抿著嘴,似乎在權衡值不值得,但他天性不愛猶豫,隻低眉思索兩秒,就直接果斷點頭:“行,一言為定。”

    他已經答應下來,季司寒還坐在原位不動如山,季漠謙不解皺眉,“不是要比試嗎?怎麽不把題目給我?”

    季司寒輕挑了下濃眉,再學著他的樣子,垂下睥睨眾生的眸子,淡漠凝著他,“先跟季言崢道歉,否則你不配跟我比。”

    季漠謙感覺自己快要被這個老父親氣死了,“媽媽是我的,他卻纏著我的媽媽不放,我給他一點教訓,不是應該的嗎?”

    他話裏話外就是不肯認錯,季司寒也不在意,隻冷淡道了一句,“你的媽媽,不是你的,是我的。”

    季漠謙:……上一次這麽無語,還要追溯到上周五,誰能想到這才周六,他的老父親,就再一次上演讓人啞口無言的戲碼。

    季漠謙握著小拳頭,扭過小身板,問季司寒,“那我道了謙,你是不是就跟我比了?”

    季司寒見他上鉤,不動聲色,輕輕點頭,想要拿到無人管轄權的季漠謙,沒法子,隻能動身,前往廚房……

    正在偷吃芝士的季言崢,看到季漠謙突然進來,嚇得一把捂住自己的臉,“啊啊啊,我再也不對你做鬼臉了,別糊我!”

  第一千五百二十二章 要不服你出題

    要他跟這樣一個笨蛋道歉,簡直在侮辱他的智商,不過為了永久性管轄權,季漠謙還是開了口,“對不起——”

    鐵柱瞬間懵了,悄悄睜開眼睛,透過手指間的縫隙,盯著那道說完就走的背影,“大哥,你是不是被鬼上身了?”

    季漠謙翻了個白眼,接著走到季司寒麵前,“好了,道完歉了,題呢?”

    季司寒端起杯子,優雅喝了一口,再放下,起身,“跟我來書房。”

    季漠謙跟了過去,老父親是一點也不心疼他,自顧自在書桌前坐下,就昂起下巴,讓他自己去搬椅子。

    季漠謙忍著小脾氣,挽起潔白的袖子,鉚足吃奶的力氣,抓著椅背,往書桌前拖,吭哧半天,他才把椅子拖過來。

    等他坐好,季司寒這才打開電腦,調了幾個題目出來,再將電腦屏幕轉向他,“總共六道題,數學、計算機、天文、反重力、哲學、AI,各一道。”

    聽完季司寒說的話,季漠謙覺得他在欺負小孩,“我還不懂什麽是反重力……”

    季司寒才懶得管他懂不懂呢,“你不是覺得自己很厲害,怎麽連反重力是什麽都不懂?”

    被逼上梁的季漠謙,氣得咬緊牙關不吭聲,季司寒卻朝他昂下巴,“一個小時,你要是做不出來,就乖乖認輸。”

    季漠謙一張小臉,緊緊皺成一團,卻為了麵子問題,決定跟老父親拚了。

    他伸出小手,接過電腦,再昂起小腦袋,盯著屏幕上麵的題目,深思。

    季司寒在題目上設置了程序,隻有解出一道題,才會跳轉到下一道,上來就被卡在第一道題的季漠謙,莫名有些煩躁。

    對麵低頭看書的季司寒,察覺到季漠謙的異樣,緩緩勾起唇角,“做不出來,就認輸。”

    季漠謙就是不服輸,一邊皺著眉頭搜索公式,一邊想著破解之法,要不說是天才呢,就算是臨時學的,也能很快套用進去。

    隻是這畢竟是世界難題,季漠謙再怎麽反複套用,也破解不出來。

    第一次感覺到挫敗的小謙謙,從電腦旁邊探出小腦袋,看向對麵優哉遊哉的老父親,“你不是說跟我比試嗎?怎麽就光讓我做題,你自己不做?”

    季司寒聞言,放下手裏的書,“做不出來,那給我,不過先說好,我要是做出來了,你的永久性管轄權,就歸我了。”

    捏著小拳頭的季漠謙,是不信老父親能做出來的,因為在他眼裏,老父親壓根沒什麽技能,連小叔叔季涼川都比不上。

    想到這裏,季漠謙鬆開緊握成拳的手,再一臉傲嬌的,衝季司寒挑眉,“行,你要是做出來,我以後什麽都聽你的。”

    季司寒轉回電腦,再抬起修長手指,朝他勾了勾,“過來,讓你看看,我是怎麽解題的。”

    季漠謙撇了撇嘴角,滿臉不屑,卻還是從高高的椅子上,乖乖溜下來,再走到季司寒旁邊。

    從來不親近他的男人,並沒有讓他獨自站著,而是拽住他的兩隻小胳膊,提起來,再放到他自己的腿上。

    季漠謙有些難以置信的,緩緩回過頭,看向已然伸出雙手,圈住他的小身子,再將修長手指,放到鍵盤上的男人。

    感受到父親抱自己的餘溫,季漠謙心裏怪怪的,卻莫名其妙的,升起一股暖流,讓他感覺很愉悅,竟然情不自禁露出笑臉。

    不過,他還沒笑多久,就被頭頂一道清冷的嗓音打斷:“看我做什麽,看題。”

    季漠謙:……

    他扭過小腦袋,盯著電腦屏幕,不過是眨眼的功夫,抱著他的男人,就以極快的速度,迅速做完第一道題。

    看到程序在短短半分鍾之內,直接跳轉到下一道,季漠謙怔住,他的老父親怎麽會……

    他還沒來得及細想,就見季司寒再一次破解計算機難題,接著是另外四道不同領域的題。

    那些題很難,但季司寒僅僅用八分鍾就做完所有題,這讓季漠謙不得不起疑,“父親,你是不是早就知道答案?”

    季漠謙從來都是叫季司寒父親的,很少會像季言崢那樣喊老七爹地,習以為常的季司寒,並不在意叫法,“要不服,你出題。”

    季漠謙便把自己以前看到過費解的難題,在電腦上打出來,“要是你還能解出這道與武器有關的題,我就服你。”

    話音剛落,季司寒就直接抬手,輕輕鬆鬆打出答案,屏幕上呈現出來的答案,很快為季漠謙解惑。

    但解完惑,他又難以置信的,從季司寒懷裏,扭過小身板,再仰起下巴,望著自家老父親的神顏。

    他沒想到老父親並不是什麽隻會親嘴的窩囊廢,相反很聰明,而且通過這幾個題就能知道他在各個領域都涉獵過,並且精通。

  第一千五百二十三章 舒晚被綁起來

    小小的季漠謙,在這一瞬間,忽然看到季司寒身上散發出來的光輝,那抹如聖人般的光輝,讓他感覺自家父親,還挺厲害的。

    被一次性碾壓的季漠謙,垂下小腦袋,在季司寒懷裏低頭認輸:“如果你能把你會的東西都教給我,那我以後心服口服。”

    憑借以小欺大、拿下主控權的男人,看出季漠謙是想學走自己的本事,再反過來碾壓他。

    但他隻能說聲抱歉,從他決定出手製服兒子開始,季漠謙就永遠別想翻身。

    男人放下季漠謙,再當著他的麵,拍了拍電腦,“這個程序裏麵,匯集的,是全世界最難的智商題,等你把這些題目,全部解答出來,我再教你其他的。”

    季司寒說完,起身就走,季漠謙趕緊跟上,“那你除了會做題之外,還會其他的嗎?”

    季司寒停下腳步,以俯瞰眾生的姿態,俯視著仰著小腦袋,望著自己的季漠謙,“你以後會知道的。”

    彼時的季漠謙,確實還不懂,季司寒還會什麽?

    但在未來,親眼見識過季司寒賭術、槍法、刀法、計算機、AI研發、以及管理能力的他,才真正體會到自己父親到底有多厲害。

    現在的他,隻想把程序裏的難題,全部破解出來,再然後,反過來碾壓老父親,繼而拿回屬於自己的管轄權!

    季漠謙茶飯不思做著題的時候,季司寒倚靠在浴室門口,等舒晚洗完澡出來,就一把拽住她的手腕,往懷裏帶。

    舒晚被他嚇了一大跳,“你不去用餐,站在這裏做什麽?”

    季司寒單手掐住她的腰,提起她的身子,貼近自己的胸膛,“餓的地方,不是肚子。”

    濕漉漉的舒晚,斜睨他一眼,“還是不要了,等會兒子找不到我,又該來敲門了。”

    雖然每天晚上,季司寒都會要到一次,但很多時候都會被突然出現的季漠謙,敲門打斷,這個時候,舒晚就會推開他,起身走人。

    其實舒晚還挺樂意小謙謙來打斷他們的,因為這個三十幾歲的男人,比二十幾歲的,還要精力旺盛。

    都說女人三十好幾,欲望會更大,但有季司寒在,別說欲望大了,還沒起欲望,就被他滿足得死死的。

    所以,吃不消的舒晚,隻要季漠謙一裝哪哪不舒服,就立即借機逃走,但麵上都是裝作不情願走的,其實心裏快感激死了。

    季司寒當然知道舒晚的小心思,也知道季漠謙的小手段,卻從沒拆穿過母子之間的小默契,隻一把抱起舒晚,往房間裏走去。

    他將女人放到梳妝台前椅後,取來吹風機,打開暖風,一邊幫她吹頭發,一邊說:“以後,他不會再來打擾我們。”

    吹風機聲音再大,舒晚也聽清楚季司寒說的是什麽,頓感遺憾:“為什麽啊?”

    季司寒關掉吹風機,微微俯下身,咬住舒晚的耳垂,“放任孩子五年,導致養成驕縱性子,是時候該彌補了。”

    在舒晚聽來,不是彌補,而是收拾,不禁感到擔憂,“下午在書房的時候,你是不是又揍他了?”

    剛想繼續吹頭發的男人,輕挑了下濃眉,“我還不至於變態到隻知道揍孩子吧?”

    舒晚透過梳妝台的鏡麵,盯著映在裏麵的男人,“你打算以後親自管教他了?”

    季司寒點了下頭,沒有告訴舒晚,用什麽方式管教,隻重新打開吹風機,替她吹頭發。

    這五年來,舒晚就沒自己吹過頭發,一直都是男人代勞,包括泡腳、捏背這種事,也是季司寒親自做的。

    他寵她、愛她,從來都是身體力行的,這讓舒晚很感動,總是倍感珍惜的,用同樣的愛,回報季司寒,比如幫他錘腿、按摩太陽穴。

    他們夫妻恩愛得很,從來沒有吵過架,也沒紅過臉,除了陸宸希來的時候,男人會陰陽怪氣幾句之外,大多時候都是把她當成寶的。

    舒晚滿臉笑意的,盯著鏡子裏的季司寒,“老公,你長得這麽好看,等七老八十的時候,估計也是個帥老頭。”

    季司寒抬起似星辰般閃耀的眼眸,看向鏡子裏的舒晚,“七老八十,在做的方麵,會差一點,你到時可別怪我不行。”

    舒晚:……

    服了。

    什麽都能扯到做。

    再說……

    “七老八十,哪裏還做得動?”

    “所以,現在要抓緊時間,多做。”

    季司寒接完話,關了吹風機,再從旁邊,取出一條,不知道什麽時候放好的黑色領帶。

    舒晚詫異季司寒拿領帶做什麽的時候,就見男人分別抓住她的雙手,繞過椅子背後,再用手中領帶纏住兩隻手腕。

    “你幹嘛把我綁起來?”

    麵對舒晚的不解,季司寒沒及時回答,隻連人帶椅抬起來,再搬到落地窗前……

  第一千五百二十四章 強改測試結果

    看著紗窗搖曳,透出窗外月光的景色,舒晚下意識吞咽口水,再難以接受的,大聲說不行。

    “季司寒,我聽陸宸希的保鏢阿南說,他老喜歡用望遠鏡觀察我們,你千萬別在這裏亂來。”

    從不言喻心思的季司寒,輕微挑起濃眉,再用布滿挑釁的眼睛,看了眼對麵別墅,繼而裝作若無其事的,拿起遙控器,關掉燈。

    “放心,看不見。”

    “但是……”

    話還沒說完,雙手撐在椅子扶手的男人,就已然彎下腰,張口含住她的唇瓣,再像一匹狼一樣,卷走舌尖氣息,再吞沒她想說的話。

    舒晚起初還掙紮,但在季司寒單膝跪地那一刻,整個人顫栗到什麽也說不出來,隻能用指甲拚命刮著椅背……

    從前季司寒做,大部分是靠他自己的體力,今晚也不知道怎麽回事,他竟然用上工具,那些用品,舒晚是一個也沒見過……

    她喊著季司寒,叫他不要用這些東西,男人卻不聽,一邊附在她的耳邊,一邊用魅惑的嗓音,蠱惑她,“老婆,別忍著,叫出來。”

    舒晚哪裏好意思叫出來,死活咬著嘴唇不吭聲,季司寒見她這樣,借著工具和體力,加大力度,“老婆,我喜歡聽你叫出來……”

    要不是臥室隔音效果好,要不是有紗窗擋住落地窗,隻怕控製不住嚶嚀出聲的舒晚,此刻就要羞愧到咬舌自盡……

    更可怕的是,她動不了,隻能任由季司寒‘欺負’,而且欺負一次還不夠,還有第二次、第三次……

    精疲力盡的舒晚,回過頭,看向那扇緊閉的大門,此刻,多麽希望,小謙謙來敲門,再用虛弱的聲音說,媽媽,我肚子疼,你陪我去醫院好不好?

    但是很可惜,被題海戰術困住的小謙謙,此刻正坐在書房,愁眉苦臉的,雙手撐著小下巴,盯著屏幕上的題目,冥思苦想……

    實在不會的時候,他就打電話求助商衍,在對方指點下,做出過幾道題,但題庫的題目太多了,總不能做一道就問一次小舅舅吧?

    他隻能自學知識,碰到哪個領域的題目,他就學哪個,等徹底學通學精,再去答題。

    在他一次次輕而易舉答完題之後,發現這個法子,比問人要好,也就一頭紮進知識海洋裏,拚命學習。

    等他學得差不多了,就會去找季司寒下戰書,但每次都會被季司寒碾壓回去,每碾壓一次,就會刷新一次季漠謙對季司寒的認知。

    漸漸的,被壓得死死的季漠謙,再也不敢輕視季司寒了,但心裏始終不服的他,還是設定了一個人生目標。

    那就是無論在哪方麵,他將來都要全方位碾壓季司寒,為了這個目標,小小年紀的季漠謙,開始勤學苦讀,就連季涼川計算機方麵也想盡辦法偷學了過來……

    季司寒則是利用季漠謙不服的心理,轉移目標後,天天晚上,抱著舒晚大大方方的做,而他們的天才兒子,為了能打敗他,天天晚上拚命學習……

    一個開心得死,一個苦逼得要死的時候,季涼川帶著兩個孩子,偷偷摸摸,跑去測試智商的專業機構。

    測完之後,看到結果的季涼川,懷疑專業機構能力不行,又抱著孩子,跑去另外一所機構。

    還是同樣結果,季涼川心都涼透了,卻仍舊不甘心的,又提著兩個不爭氣的孩子,趕往帝都的機構。

    這次學聰明了,頂著鴨舌帽,戴著墨鏡、捂著口罩,全副武裝之後,在父親姓名欄上麵,填下季大牛的名字。

    接待他的前台,看到這個名字,不明白已經在網上提交過報名表的季家七少為什麽要用個季大牛的名字?

    前台也沒說什麽,隻拿著表格,帶著父子三人,前往測試中心,在經曆過一番測試,再次拿到同樣結果的季涼川,再也不抱希望了。

    他一把摘掉臉上的墨鏡、口罩,用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朝專業人士眨眼,“這個測試結果,可以改嗎?”

    智商很高的專業人士,聽到這句愚蠢的話,露出跟季漠謙一樣的表情,“季七少,智商測試,怎麽改?”

    季涼川指著上麵的數字,用金錢引誘對方,“我給你兩千萬,你把季言笙120的智商,改成130,再把季言崢的123,改成148,至少讓我兒子達到mensa的及格線吧。”

    專業人士,摸了摸自己‘聰明絕頂到一根毛也不剩’的腦袋,“季七少,你懷疑你在用錢,侮辱我的智商……”

  第一千五百二十五章 成為高尚的人

    季涼川連忙擺手,說沒有沒有,就是想給他機構捐點錢,專業人士哪裏敢要這種錢,自然堅決不為金錢所獲。

    見他這麽迂腐,季涼川有些生氣的,拍案而起,“難怪一根頭發都沒有,都被你身上那股迂腐勁,給吸收沒了!”

    專業人士一聽,不樂意了,同樣拍案而起,“喂,你侮辱我智商可以啊,不許侮辱我的頭發!”

    “我就侮辱你的頭發!”

    就在兩人差點打起來的時候,季言崢姐弟,捂著肚子喊,“爸,我和姐姐已經一天沒吃飯了,好餓啊……”

    季涼川滿肚子火,瞬間轉移到季言崢姐弟身上,“一天到晚,隻知道吃吃吃,就不能學學鐵蛋那小子,少吃零食、多看書啊!”

    季言崢姐弟,同時搖頭,“爸,我們認不全字,還不會看書,也不感興趣,我們就隻對零食感興趣……”

    旁邊專業人士,看到這兩小娃娃,頓時想法子扳回一局,“你自己瞅瞅,他們倆像130和148的樣子嗎?”

    被懟到啞口無言的季涼川,氣到一手拎起一個娃娃,“老禿驢,破機構,等著倒閉吧!”

    專業人士:……做過那麽多智商測試,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弱智,真是氣煞老夫也!

    季涼川回A市之前,自己照著測試結果,用電腦重新製作了一份,再打印出來,帶著兩娃,跑到季司寒麵前炫耀。

    “二哥,看到沒,我家兩個娃娃,智商也很高的,特別是我兒子,148,以後可是能進mensa的!”

    坐在書房,飛快敲打著鍵盤M,L,Z,L,的男人,頭也不抬的,問季言崢,“鐵柱,六十八乘以四十二,等於多少?”

    抱著薯片,埋頭啃著的季言崢,伸出髒兮兮的手指,開始計算,三分鍾後,鐵柱給出答案,“110。”

    季涼川一個螳螂腿掃過去,“那是乘法,不是加法,平時教給你的東西,你都吃到狗肚子裏去了嗎?!”

    鐵柱嘴巴一癟,季司寒立即抬眸,給鐵柱,投去一個安慰的眼神,“老七,你兒子真的很聰明……”

    一時聽不出好賴話的季涼川,緩緩收起螳螂腿,“二哥,我怎麽就生不出小謙謙那樣的天才呢……”

    季司寒掃他一眼,“因為你不是天才。”

    季涼川不服,“我在計算機方麵也是天才好吧。”

    季司寒沒搭理他,季涼川又走過去,“二哥,要不我們換個兒子吧,你把鐵蛋給我帶,我把鐵柱給你帶……”

    季司寒敲擊電腦的手指,緩緩停頓下來,“老七,雖然你的兩個號練廢了,但杉杉還有再生育能力,有時間的話,重新生一個。”

    季涼川:……

    該死的季老二!

    憋著滿肚子怒火的季涼川,又一手提著一個娃,以閃現的速度,閃出季司寒的書房……

    他走了之後,季司寒拿起放在桌上的智商測試結果,不禁搖頭,連做過的題都不改,這是生怕別人不知道一個120,一個123……

    氣呼呼回到家的季涼川,逼著兩個娃娃坐在書房看書後,開始打電話請專業老師。

    他覺得,既然在天賦上麵卷不過,那就在後天努力上,卷死季司寒!卷死季漠謙!卷死季老二全家!!!

    殊不知,他在卷的時候,被困在題海戰術裏的季漠謙,為了能擺脫季司寒的掌控與壓製,比他更卷……

    用了不到五年時間,季漠謙就將季涼川兩個孩子,遠遠甩在身後一大截,而他自己,也靠自學成才,徹底擺脫題海戰術!

    這些年來,季漠謙在季司寒的引領下,已然知道山外有山、天外有天,性子方麵,便沒有像從前那般傲慢,隻是看到很蠢的人,還是會忍不住嗤之以鼻……

    這個時候,季司寒就會用一隻大手,扣住他的腦袋,告訴他,“你的智商,是老天賦予你的,如果你學不會向下兼容,那麽有一天,他會收回你的本事。”

    被碾壓五年的季漠謙,垂下似冰雪般寒冷的眼睛,“向下兼容,就代表我要聽他們說一些愚蠢的話,還要幫他們解答一些弱智的題,長期這樣下去,我會很累的。”

    他覺得自己的時間,要花在有用的地方,季司寒卻跟他說:“品行高尚的人,的確會很累,就看你要不要成為這樣的人?”

    季漠謙抬眸,看向季司寒,“我可以不成為這樣的人嗎?”

    季司寒輕點了下頭,“也可以,但我希望,我的兒子,能成為這樣的人。”

    我的兒子……

    也不知道是不是這四個字打動了季摸謙,他在猶豫片刻後,朝季司寒鄭重點頭,“那父親,我聽你的,以後成為這樣的人。”

  第一千五百二十六章 代替我保護她

    季司寒勾唇,揉了揉他的頭發,“刀、槍、賽車、輪船、飛機,想先學哪一樣?”

    季漠謙抬起亮晶晶的眸子,望著季司寒,“父親,你是要開始教我這些了嗎?”

    背靠在沙發上的男人,淡淡回道,“理論知識,你已經學得差不多了,教你些防身的,以後代替我,保護好你的母親。”

    季漠謙微微偏過腦袋,一臉不解的,看著他,“父親,你就在母親身邊,為什麽還要我來保護母親?”

    已經出現頭疼跡象的季司寒,沒有告訴孩子腦子裏芯片的事情,隻安撫道:“我最近在完善機器人,需要耗費很多時間,就想我不在的時候,你來保護她。”

    知道近來在研發機器人的季司寒,以為真是這樣,便點了頭,“你放心,我學好之後,一定好好保護母親。”

    有了孩子的承諾,季司寒強撐著身子,從沙發起身,“先教你槍法吧。”

    跟著起身的季漠謙,邊走邊道:“三歲那年,我玩槍,被你打了一頓,我還以為你不讓我玩槍呢。”

    沒想到這麽小的事情,季漠謙還記得,“你那個時候太小了,我當然不可能讓你碰槍。”

    季漠謙說,“我現在才十歲,也不是很大,你怎麽就放心,讓我玩槍了呢?”

    季司寒的腳步,漸漸止下來,再回身,看向已經到腰部高的孩子,“你馬上要去國外讀書,等你回來,再學這些,已經晚了。”

    季漠謙不負天才稱號,拿下世界第一名校的錄取通知書,所以小小年紀,就要背負行囊,踏上異國他鄉,去跟其他小天才較勁了。

    季司寒回到書房,取出十年未用的槍,帶著季漠謙來到後院,蘇青早就知道季司寒要教孩子打靶,已經在草坪上,放好了靶。

    蘇泰也測量過距離,劃下安全線,還取來保護耳朵的安全罩,給季漠謙帶上,“開第一槍的時候,記得瞄清楚,別亂崩,到時崩到你青叔身上,他老婆搶救都來不及……”

    季漠謙俊美無暇的臉上,難得露出明快笑意,“泰叔,青叔好歹還有醫生老婆會來搶救,但是你的話……”

    常年單身的蘇泰,連忙抬起手,阻止季漠謙繼續說下去,“打住啊,我就喜歡單身,沒人管,多逍遙自在啊……”

    從草坪那側走過來的蘇青,冷不丁調侃,“也不知道是哪個單身狗,一睡不著覺就給我打電話,要我老婆介紹漂亮女醫生……”

    蘇泰朝著蘇青的手臂,一個肘擊過去,“老子也是個男人,夜深人靜的時候,難免會孤單寂寞冷……”

    季漠謙驟然一本正經的接話,“那就去我小嬸嬸的娛樂場所,找一個小姐帶回家……”

    剛想還蘇泰一拳的蘇青,聽到這話,責備的眼珠子,滴溜溜轉到季司寒身上:“季總,你怎麽連這種事情都教給小娃娃?”

    正往槍裏放子彈的季司寒,頭也不抬的,挑起一雙好看的濃眉,“這件事,你要問季涼川。”

    蘇青單手抱胸,再托腮沉思,“難道季七少卷不過您,就另辟蹊徑,給您兒子投毒?”

    季司寒放完子彈,給槍上膛,再遞給季漠謙,教他打出第一槍之後,這才回蘇青的話:“他什麽事幹不出來?”

    蘇青望向對此毒一點也不感興趣的季漠謙,沉沉鬆了口氣,又開始埋怨季涼川:“他也太狠了點吧。”

    準備開第二槍的季漠謙,開口為季涼川正名,“在我博覽群書的時候,我就已經知道這些,也不能完全賴到小叔叔頭上。”

    蘇青一邊搖頭,一邊嘖嘖,“天才就是天才啊,這點生理知識,竟然早就學明白了,不像你的父親,第一次,還是問得我……”

    話音剛落,就收到一道鋒利的視線,意識到說漏嘴的蘇青,趕緊捂住嘴巴。

    好在開出第二槍的季漠謙,沒有聽見,“青叔,你後麵說的什麽,我沒聽清。”

    他沒聽清,蘇泰可是聽清了,一把勾住蘇青的脖頸,用渾身的蠻力,拖著他,往草叢裏走。

    “你好好跟你父親練槍,我幫你去問清楚到底說得是什麽……”

    沒多久之後,草叢堆裏,傳來一陣震耳欲聾的狂笑聲——

    季漠謙回過頭,本來想看看兩個叔叔笑什麽的,就見自家老父親,提起步伐,帶著滿身殺氣,一步步走向草叢……

    等他自顧自打完第四槍,就聽見青叔求饒的聲音,“季總,我再也不敢亂說了,求放過!”

    緊接著是泰叔的哀嚎聲,“先生先生,放過我的耳朵,我保證,下次再也不敢亂笑了!”

    季漠謙呢喃一句‘無聊’後,回過頭,專注在槍支上麵,在一槍槍的鍛煉之下,他的槍法越來越好,而季司寒的頭,也越來越痛……

  第一千五百二十七章 他們一家四口

    舒晚從公司回來,已經是傍晚時分,夕陽光線下,在後花園,握著刀柄,身形筆直的男人,正在教季漠謙用刀。

    她本來想去打聲招呼的,卻不願破壞此刻的美好,便停頓腳步,微倚在門邊,借著黃昏的光線,遙望著草坪上,一大一小的身影。

    不想管孩子的男人,為了能引領孩子真正成才,不得不花費心思和精力,正因為費了心思、精力,這才換來孩子的崇拜與追隨。

    季司寒是一個合格的丈夫,也是一位合格的父親,有他在,這個家才會變得溫暖有意義,她希望這樣好的男人,能夠陪伴自己和孩子一輩子。

    大概是察覺到她灼熱的視線吧,季司寒迎著光線,緩緩回過頭,從前銳利的目光,也隨著年紀上漲,多了一絲柔和。

    但是那張如刀削般精致立體的臉龐,卻是沒有絲毫變化的,就好像歲月無法在他臉上留下任何痕跡,仍舊如初見時那般令人難以忘懷。

    男人黑色襯衣與長褲之間,裹著白色束腰,長身玉立的,立在陽光下,骨節分明的手指,分別插在兩側腰間。

    深邃烏黑的發絲,精致梳在腦後,正微微偏過頭,發尾隨著動作,往左側搖曳,男人做這個動作的時候,也在挑眉示意舒晚過來。

    舒晚勾唇,笑了一下,提步走過去,路過蘇泰時,接過他手裏的手帕,走到季司寒麵前,“老公,彎腰。”

    季司寒聽話的,微微彎下腰,舒晚踮起腳尖,舉著帕子,替他擦汗,“晚上想吃什麽?”

    男人伸手,勾住舒晚的腰,讓嬌小的她,貼近自己的胸膛,“舒總,是要親自下廚嗎?”

    被他調侃,舒晚也不惱,反而仰起小臉,露出幸福笑意,“你能不能別這樣叫我?”

    這五年來,舒晚也沒閑著,她成立了屬於自己的建築設計公司,接的項目也不多,大部分時間還是在家陪老公孩子的。

    但季司寒卻覺得多,總是‘舒總、舒老板’的調侃她,害她這兩年也不太敢接項目,也就最近忙了些,誰知她一不著家,他就要調侃幾句。

    季司寒一手摟著舒晚,一手接過她手裏的帕子,“你現在是出了名的設計師,上門找你的人,比找我的,還要多,不叫你舒總,叫什麽?”

    舒晚望著自己擦汗的男人,不禁笑著挽住他的胳膊,“行啦,大不了晚上,我親自下廚,做你喜歡吃的,喂飽你,行嗎?”

    季司寒的視線,越過舒晚挽胳膊的手,看向不該看的地方,“一頓飯,就想喂飽我?”

    舒晚歎了口氣,“那你想怎麽做?”

    季司寒盯著女人白皙脖頸,輕輕挑眉,“你想我怎麽做,我就怎麽做。”

    聽出話裏意思的舒晚,不好意思的,瞥一眼季漠謙,“孩子還在這呢,你胡說什麽呢。”

    旁邊用布擦著刀的季漠謙,早已習慣自家膩膩歪歪的父母,連看都沒看兩人一眼,“媽,我在不在都阻擋不了我爸發騷。”

    舒晚噗嗤一下,直接笑出聲,“還是我兒子厲害,隻不過相處五年,就知道你爸是個什麽德行。”

    季司寒捏了捏舒晚笑得鼓鼓的臉頰後,微側過頭,掃向低頭擦著刀的季漠謙,“給刀,按摩十遍。”

    季漠謙怔了一下,懵然抬頭,“給刀按摩?”

    老父親沒搭理他,攬著舒晚的腰,轉身就走,留下一臉茫然的季漠謙,一會兒看看手裏的刀,一會兒看看老父親身姿挺拔的背影……

    舒晚回屋換了身衣服,就去廚房,親自下廚,做了頓豐盛的晚餐,正好今天學校放假,果果要回來,便跟廚師一起,準備好多果果喜歡吃的。

    她這邊忙完,季漠謙和季司寒也已經洗完澡來餐廳,兩人剛坐下,客廳就傳來果果鈴音般清脆的嗓音。

    “小姨、小姨父,我回來啦!”

    隨著三人回頭,一道窈窕纖細的身影,踏門而入,女學生的白襯衣,搭配灰色短裙,散發出來的,是許多人回味一生的青春感。

    她就像是從電影畫麵裏走出來的校園女主,紮著高高的馬尾,微微昂起的下巴,透出一股稚嫩的氣息,卻不乏美豔的氣質。

    池念初上高中之後,整個人抽了條,兒時的嬰兒肥褪去,越長大越像初宜,身材也好,還是臉蛋,通常往那一站,便是驚豔青春歲月的存在。

    池念初將挎在肩膀上的單肩包放下來,遞給候著她進門的周伯,一邊自信陽光的,邁著鬆開步伐走進餐廳,一邊揚起嘴角笑。

    “小謙子,你姐我今兒個,拿下了高校辯論賽的冠軍,全英文混打!”

    果果走過去,敷衍給了舒晚一個擁抱,就朝季漠謙伸出手,“十萬,快點給我轉賬!”

  第一千五百二十八章 季司寒昏迷了

    上周,果果在家裏,宣布要打辯論賽,還是四辯的位置,季漠謙嘲諷果果不行,果果氣得半死,非要跟季漠謙打賭,沒想到賭贏了。

    季漠謙瞥了眼伸到自己眼皮子底下的手,冷嘲道:“你平時嘴炮和亂杠的能力不錯,能拿下冠軍,也算是實至名歸,恭喜啊。”

    果果是一點也聽不出來恭喜的意味,隻感覺到嘲諷,“管你怎麽說,反正這次你輸了,快點把錢轉給我!”

    季漠謙慢條斯理的,展開餐巾布,鋪好之後,淡淡道,“吃完飯,轉給你,不過姐姐……”

    季漠謙挑眉,看向勢氣淩人的果果,“你已經十七歲了,還在讀高中,連保送的資格都沒獲取到,也不知道高考的時候能不能考上大學。”

    果果心髒倏然一梗,“你……你別以為你被世界第一名校錄取,你就了不起了啊,說不定明年,我就考到你們學校去!”

    季漠謙拿起刀叉,切了塊牛排,放進嘴裏,“那你豈不是要做我的學妹?”

    果果氣到,再次心梗,還沒來得及懟回去,季漠謙又嘲諷一笑,“那明年在學校遇見,學妹你……記得喊我一聲學長!”

    “啊啊啊啊,氣死我了!”

    果果捶胸頓足一通之後,拉開旁邊的椅子,氣呼呼坐下來,再挽住舒晚的手臂,靠在她的肩膀上撒嬌。

    “小姨,你兒子好討厭啊!什麽時候把他送走!我不想再看見他了!”

    舒晚伸手,摸了摸果果的頭頂。

    “等你弟弟走了,說不定你又想他了。”

    “我才不會呢。”

    果果嘴硬的時候,眼睛卻看向季漠謙那張討厭的小臉,說實在的,跟這小子鬥了十年,確實是有點感情的,但還是很討厭!

    “我巴不得他趕緊走。”

    舒晚笑了一下,伸手拿起叉子,叉了塊水果,放進果果嘴裏,果果一邊張嘴接下,一邊挑釁的,望著季漠謙。

    “還是我小姨最寵我。”

    季漠謙翻了她一眼,剛想張嘴諷刺她,就看到舒晚拿眼瞪自己,難聽的話隻能咽下去,誰叫他的老母親,最疼他這位‘蠢裏蠢氣’的姐姐呢。

    果果占了上風,開心極了,連吃東西都有了胃口,一會兒要舒晚喂金槍魚,一會兒又要鵝肝的,忙得舒晚都沒空吃飯。

    季漠謙本來是不想管的,但不知道怎麽回事,冷不丁放下手中刀叉,忽然抬眸,看向舒晚。

    “媽,我也要吃鵝肝。”

    舒晚睨了眼小醋王,笑著回了句‘好’,就切了塊鵝肝,遞到他唇邊,季漠謙不接,反而張開嘴。

    “喂我。”

    隻有果果回來的時候,季漠謙才會展現孩子氣的一麵,平時都是冷冷漠漠的,很少有吃醋撒嬌的時候。

    “多大了,還學姐姐一樣撒嬌。”

    話是這麽說的,手裏的鵝肝,卻放進他的嘴裏,喂他吃完,還拿起帕子,替他擦了擦嘴角。

    動作間的溫柔,都體現母親對孩子的愛,感受到了的季漠謙,心裏暖洋洋的同時,還衝果果挑釁一笑,“還是我媽最疼我。”

    果果朝天翻了個白眼,一點也不在意,“天王老子疼你,你都得把錢轉給我,不然我今晚纏著你不放!”

    季漠謙冷哼一聲,扭頭不搭理果果,而果果同樣冷哼一聲,再一頭紮進食物的海洋裏,舒晚則是不停給兩個孩子夾菜,生怕他們吃不飽。

    望著三人,季司寒好看的唇角,緩緩浮現一抹笑意,心間的冰雪,也在這些年來,數之不清的溫暖中,逐漸融化。

    他很想這樣,跟他們生活下去,但腦子裏的疼痛,一遍又一遍提醒他,也許等不到池念初出嫁,也等不到季漠謙成年了……

    他垂下眼眸,手裏的刀叉,猛然掉落在盤子上,發出清脆的響聲,令三人同時抬眸看向他。

    每個人眼裏都是關切與擔憂,特別是舒晚,已經想要起身,季司寒連忙控製住頭疼,朝舒晚挑眉,“我吃飽了,你們三個人繼續喂來喂去吧。”

    男人說完,起身離開餐廳,果果和季漠謙以為他是真吃飽了,並不在意,隻有舒晚,望著那道高大挺拔的背影,眼裏的擔憂,不減反增……

    陪兩個孩子用完餐,舒晚就回了臥室,推門進去,就看到季司寒坐在沙發上,眼睛閉著,像是睡著了。

    “老公……”

    舒晚走過去,輕輕叫了一聲,男人沒有反應,她伸出手,搖了搖他的臂膀,還是沒有反應。

    說不出這一刻是什麽感覺,舒晚隻知道自己的雙腿,忽然一軟,撲通一聲,跪坐在地上,抬起的手,倏然落到他的腿上,卻再也沒有力氣抓住他……

  第一千五百二十九章 隻有五六年了

    “季、季司寒……”

    她像是瘋了一樣,嚇得到處找手機,卻因為沒有渾身發軟,怎麽爬也爬不起來,就在她無措到不知道該怎麽找醫生時,季司寒緩緩睜開了眼睛。

    看到那雙十幾年如一日深情繾綣的眼睛睜開時,舒晚緊繃成團的神經,驟然鬆懈,撐在地上的手,都跟著沒了力氣……

    眼淚更是不受控的,撲簌簌滾落下來,是被嚇壞了,嘴唇都在顫抖,連句完整的話都說不清楚。

    “你……你怎、怎麽了?”

    快十年了,在季司寒的寵愛下,舒晚從沒哭過,現在因為一個短暫性昏迷,突然哭成這樣,季司寒心疼得很。

    他強忍著頭痛,從沙發上直起身子,單手掐住她的腰,一把將她從地上摟起來。

    季司寒將她摟進懷裏,再倒在沙發上,被濃密發絲包裹的後腦勺,靠在沙發枕上,歲月都看不出來的精致麵龐,微微仰起。

    “你說,我不過是睡得沉,你怕什麽?”

    他說這話的時候,修長手指,溫柔細膩的,劃過舒晚那張被淚水覆蓋的臉頰,還裝作若無其事的,故意掐了掐。

    “你最近又胖了。”

    他想轉移她的注意力,可舒晚卻抬著雙淚眼朦朧的眼睛,緊緊盯著季司寒那張泛白的臉龐。

    “睡得沉,會叫都叫不醒嗎?”

    舒晚的眼睛,過於幹淨澄澈,季司寒不敢與之對視,隻能移開腰部的手,放到後背上,用力往下一按,將她的腦袋按到自己肩膀上。

    “傻瓜,太累了,夢魘的時候,是會叫不醒的。”

    舒晚哪裏會信啊,縱使窩在他的頸窩,看不清他的神態,也能猜到他為什麽突然昏迷,一雙攀在堅挺胸膛上的手,緩緩往上,撫住他的腦袋。

    “老公,這裏麵的芯片,還是沒有找到能夠取出來的醫生,我真的感到很抱歉。”

    也很害怕。

    她害怕失去季司寒。

    害怕用命愛她的男人,一夜之間,離開這個世間,離開她。

    如果真到了那個時候,她該怎麽辦,他們的兒子又該怎麽辦?

    季司寒骨節分明的手指,放到舒晚的頭發上麵,安慰似的,輕撫。

    “放心,我不會有事的。”

    在兒子成年之前,他會想盡一切辦法活下去。

    “老公。”

    舒晚伸手,抱住他的腰,將側臉深深埋進他的頸窩。

    “我再也不去公司了,以後天天陪著你。”

    她的夢想,已經完成了,餘下時光,就陪這個男人度過吧。

    這五年來,舒晚陪伴他的時間,還挺多的,季司寒不在意,但的確想要她日日夜夜陪伴在側。

    “等兒子去國外讀書,我們就去世界旅行吧。”

    舒晚窩在他的懷裏,乖乖點頭。

    “先看醫生,如果醫生說可以,我再陪你去。”

    季司寒笑著說‘好’,又低下頭,凝望著哭紅一雙眼睛的舒晚。

    “我倒是不知道,我的夫人,竟然這麽愛我。”

    舒晚再也不像從前那樣,隱藏著自己的愛意,而是用力抱緊他。

    “老公,如果這個世界上沒有你,那我活著的意義也不大,所以為了我,你一定要好好的。”

    季司寒親了親舒晚的額頭,深情似水的,安撫她。

    “就算我的軀體不在了,我的靈魂、記憶,也會永遠陪著你的。”

    “但那不是你。”

    季司寒心髒一顫,卻不再回話,隻用盡全身力氣,抱緊懷裏的人。

    商堯留下來的醫生,連夜趕來藍灣環島,為季司寒做了一番檢查。

    醫生檢查的時候,麵色挺凝重的,舒晚的心,也揪在了嗓子眼。

    “怎麽樣?”

    醫生放下手中儀器,回話,“還是芯片移動引起的,我先開些止疼的藥,控製疼痛吧……”

    舒晚一臉擔憂的,看著收拾儀器的醫生,“那塊芯片移動到什麽位置了,現在能取出來了嗎?”

    醫生有些為難的,看了眼舒晚:“季太太,芯片嵌進的,還是腦瘤位置,特別深,我先前模擬過的手術,估計又要重新推翻。”

    這些年來,醫生為了能夠取出芯片,從沒停止過手術演算,近來好不容易取得點成果,現在又要因為芯片挪動,徹底毀於一旦。

    舒晚聽到醫生說的話,心裏的希望,幾乎化為渺茫,“難道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醫生望著單手揉著太陽穴的季司寒,沉沉歎了口氣,“或許過個十幾年,醫療技術進步了,就有人能取出芯片了吧。”

    但季司寒的情況,似乎熬不過十幾年,隻怕再撐個五六年,就……醫生沒把這話說出口,隻安慰舒晚,“讓他好好休息,別太操勞了。”

    醫生沒說出口的話,季司寒卻是聽出來了的,在舒晚還想求醫生救救他的時候,出聲打斷了她,“讓醫生走吧。”

  第一千五百三十章 他郎騎竹馬來

    舒晚沒辦法,隻能送走醫生。

    而守在門外的蘇泰,見醫生走了,連忙問:“方才大小姐和小少爺來問先生怎麽了?”

    舒晚還沒接話,裏頭就傳來季司寒清冷淡漠的嗓音,“就說我感冒了,讓他們別擔心。”

    蘇泰應聲下去,留下舒晚一個人,手腳冰涼的,站在臥室門外,也不知道身後的男人,還能陪伴自己多久……

    她隻知道,從今夜開始,她驟然陷落隨時要失去季司寒的恐懼中,縱使他還在,她仍舊是日夜不能寐……

    季漠謙出國留學當天,季家、商家人都來送行,花園裏站滿了人,就跟抓周禮當天,是一樣的,隻不過十年一輪回,大人變了樣貌,小孩已然長大。

    季漠謙完美繼承,舒晚和季司寒的優良基因,雖然隻有十歲,但精致的輪廓,挺拔的身姿,就已然看出玉樹臨風之態,再加上已經漲到180的智商,誰看見不會驚歎一聲‘別人家的孩子’啊?

    特別是季涼川,看到季漠謙穿著白色毛衣,一手插兜,一手拎著單肩包,從旋轉樓梯走下來的清冷模樣,頓時倒吸一口涼氣。

    接著瞟向穿著小學生校服、正在搶蛋糕吃的鐵柱鐵妞,更是倒吸涼氣,“同樣是10歲,人家去世界名校,那兩個蠢蛋居然還在讀小學,氣死老子了!”

    杉杉翻他一眼,“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生的兒子會打洞,這句話,我跟你說過很多遍了,不需要我再提醒了吧?”

    季涼川磨了磨牙齒後,提步走到鐵柱鐵妞麵前,一把搶過兩人爭執個不停的蛋糕,塞進嘴裏,“你們初二要是不能越級到高中,我打斷你們的腿!”

    季言崢和季言笙,像個泄了氣的皮球,同時焉了下去,“老爹地,你對我們的要求,會不會太高了點啊?”

    季涼川剛想吼一句,客廳裏麵就傳來花瓶倒地的聲音,是貝絲不小心撞倒的,所有大人頓時圍了上去,拉起貝絲,問她沒事吧。

    貝絲一邊搖頭,一邊看向已然從旋轉扶梯走下來的季漠謙,視線在觸及到那張似鋒利刀刃般的臉龐時,就像是被什麽東西燙了一下,下意識低下頭去。

    她剛剛看到穿著白色毛衣的季漠謙,從樓上下來那一刻,忽然慌了神,有些害怕,可更多的,是心悸,連她自己也沒想到,再見季漠謙,竟然會為他心悸到,撞上花瓶。

    她覺得很丟臉,壓根就不敢再看季漠謙一眼,對方卻在路過她身邊的時候,當著所有大人的麵,冷嗤了她一聲,“蠢貨。”

    貝絲的臉色,霎時由紅轉白,旁邊的果果,連忙安撫貝絲,“他那張嘴,從小到大就那麽臭,別搭理他。”

    貝絲望著季漠謙那道背影,情不自禁垂眸,他說得沒錯,她就是蠢貨,但沒關係,她這個蠢貨下次再見季漠謙,要是再多看他一眼,她就自戳雙眼。

    貝絲在心裏立下誓言的時候,一道儒雅紳士的身影,從外麵走了進來,“池念初,我的課本,是不是你偷走的?”

    池念初本來還握著拳頭,對著季漠謙的背影,左勾拳右勾拳的,在聽到這道聲音的時候,立即收起拳頭,再快速擺出一個淑女的姿態。

    貝絲震驚的,看著池念初,一邊往耳後挽頭發,一邊嬌嬌滴滴的說,“什麽呀,我怎麽可能會偷你的課本?”

    看到她這副姿態,貝絲就已經確定,眼前這位是誰了,忍不住抿唇笑,這幾年,她和池念初,每天有空就打視頻通話。

    在池念初情竇初開這年,跟她說得最多的,就是一位叫沈星辰的少年,現在親眼看到模樣長得清俊好看的沈星辰,便覺得果果眼光不錯嘛。

    她仔細打量沈星辰的時候,沈星辰已經走到池念初麵前,伸出修長的手指朝她要東西,“你現在還給我,不然明天去學校,我沒法跟老師交代。”

    池念初跟沈星辰算得上是青梅竹馬,不過這竹馬似乎不怎麽喜歡她,總是對她凶巴巴的,縱使池念初再怎麽暗戀他,這會兒也不慣著他。

    “我說了,我沒拿你的課本,你要冤枉我,也找個好的借口,要是找不到借口,那就從我家滾出去,別在我朋友麵前,貶低我。”

    聽到這話,沈星辰才看了眼貝絲,“抱歉。”

    他禮貌道完歉後,又快速收回視線,看向果果,“你別鬧了,大不了,明年我不換座位,繼續跟你做同桌好了。”

    果果這才衝他挑眉,“那說好了啊,明年高三,你繼續跟我做同桌,還有,大學也考同一所。”

    沈星辰無奈點了下頭,但大學的時候,他偷偷改了高考誌願,就此追了果果五年,她才回頭。

  第一千五百三十一章 要不要看兒子

    彼時的池念初,還是情竇初開的時候,聽到沈星辰要跟她上同一所學校,忍不住開心,“課本,我真沒拿,但我下麵的小姐妹,估計拿了,等明天去學校,我讓他們交給你。”

    池念初跟季漠謙一樣,在學校是個大姐大,但她不霸淩同學,隻不過太受歡迎,女孩子們都奉她為老大,男孩子們則是跟個舔狗一樣,成天圍在她的身邊,隻有沈星辰老老實實讀書,偶爾也被池念初欺負得想掐死她。

    正因為池念初從小驕縱慣了,沈星辰是一麵想掐死她,又一麵寵著她,導致果果從小到大,就在學校橫著走,不過這個時候的沈星辰,還是晚熟了點,沒看清自己的心思,故而有些煩果果。

    季漠謙挨個跟長輩們告別,接著坐進車裏,在關門的時候,向來冷漠的孩子,忽然頓下來,在靜默兩秒後,季漠謙從車裏下來,伸手一把抱住舒晚。

    “媽媽,照顧好自己。”

    被孩子主動抱住的舒晚,眼睛一下紅潤了,手指抬起,放到季漠謙的腦袋上,不舍的,輕輕撫著,“謙謙,媽媽和爸爸,在家等你回來。”

    季漠謙窩在她的懷裏,重重點了點頭,又用力抱了抱後,緩緩鬆開她,側身麵向季司寒,“父親,等我學成歸來,你肯定打不過我了。”

    季司寒勾了下唇角,沒說什麽,隻抬起大掌,拍了拍他的肩膀,“記住,自負的人,很容易被人捅刀,要學會向下兼容。”

    對於季司寒的忠告,季漠謙銘記於心,“我會的。”

    季司寒收回手掌,從腰間取出一把刻著‘S’的金色小刀,遞給他,“抓周禮的時候,你抓到了這把刀,現在正式給你。”

    季漠謙從泰叔嘴裏,聽說過自家父親的事跡,早就知道,統領著萬千成員的夜先生,憑借一把金色小刀,製服過很多人。

    現在父親將刀交給他,是對他的信任,也是希望他有能力保護自己,季漠謙感激父親不溢言表的愛,恭恭敬敬的,雙手接過,“謝謝父親。”

    季司寒不再多說什麽,隻往車裏方向,昂了昂下巴,“走吧,別回頭。”

    長大了的孩子,都是要走出家門的,父母縱有千般不舍,也要學會放手。

    季漠謙握著刀,上前別扭的,抱了下季司寒後,轉過身,快速坐進車裏。

    他大概是害羞了,關門關窗,動作極快,連舒晚想再叮囑些什麽都來不及,就讓蘇泰開了車。

    舒晚跟在後麵追了幾步,直到看不見那輛黑色的車,這才捂著臉,淚如雨下,如果可以,她真的不希望兒子這麽聰明,這樣他就不會離開自己。

    但是沒有如果,季漠謙是個天才,不屬於家裏,而是屬於,需要他的學校、實驗室、研究機構,她的兒子,注定不是個平凡人。

    季司寒攬住她的肩膀,無聲無息的,給予著M,L,Z,L,安撫與力量,感受到了的舒晚,輕輕靠在他的肩膀上,淚眼模糊的,遙遙望著空無一人的公路……

    季司寒將槍法、刀法、身手,全部傳授給了季漠謙,但還是不放心,便叫蘇泰跟著季漠謙去國外讀書。

    安排好兒子,又等果果考上大學,季司寒這才帶著舒晚,前往世界各地旅行。

    他們走遍世界各個角落,也在各個角落,留下兩人的印記,不是拍照,而是瘋狂做,用季司寒的話來說,做遍每個角落,才能證明他來過。

    舒晚任由男人發瘋,也配合著他發瘋,兩人經常在輪渡、車上、專機上、酒店、或是水裏,無止境的,要著對方。

    在一次精疲力盡過後,季司寒吻了吻,舒晚被汗水浸透的額頭,“老婆,想不想去看看兒子?”

    雙腿還勾在男人腰間的舒晚,迷離著雙眼,望著男人精致的麵龐,“想,什麽時候去?”

    季司寒的手指,從她的眉眼,往下滑落至紅唇,“再來兩次,明天就帶你去。”

    舒晚一邊搖頭,一邊撥開他的手指,“不行,我體力跟不上了,再來兩次,我明天哪裏下得了床。”

    季司寒笑著,用薄唇,啄了啄她的唇瓣,“每次做完,都是我抱著你出門,你什麽時候自己下過床?”

    舒晚抬手,摸了下同樣冒著細密汗水的男人,“我有時候真的懷疑,你是不鏽鋼身體,都不知道累的。”

    季司寒捉住她的手,再低頭,埋進她的頸窩,“我累的,隻是,我怕時間不夠了,所以……”

    舒晚身子一僵,連忙伸手,抱緊壓在身上的男人,“不會的,不會的,你會一直陪在我身邊的,我們有的是時間做這種事。”

  第一千五百三十二章 總是惜命得很

    季司寒在她頸窩裏蹭了蹭,“我也不是一個怕死的人,不知道為什麽,跟你在一起之後,我總是惜命得很。”

    正因為惜命,他已經滿世界尋醫問藥,卻始終沒有得到想要的結果,似乎時間流逝得越快,就越沒辦法了……

    舒晚恐慌的,抱緊季司寒,總覺得季司寒每一次說的話,都像是在向她告別,叫她心裏難受得很。

    她的手指,放到季司寒後腦勺上,一下又一下的,輕撫著,“你有我,有孩子,必須得惜命,不然我們怎麽辦?”

    季司寒這次沒有告訴舒晚怎麽辦,已經強行撐過五年的他,越來越能清晰感覺到,老天爺在一點一點收回他的生命……

    次數越來越多的頭疼,已經達到轉輾反側的地步,怕是等不及取出芯片,他就已然與世長辭,隻是離開之前,他還得安排好一切……

    季司寒心裏沉重得很,偏偏最不舍的,就是懷裏的女人,在感覺到她又一次無聲哭了之時,季司寒低下頭,攝住她的唇瓣,深深吻了下來。

    又是一次忘乎所以的親密,似乎這樣的親密,能夠化解沉痛的心情,兩人便夙夜流連在這樣的身體交融中。

    直至舒晚實在受不住,男人才放過她,卻不肯離開她的身體,無比珍惜的,側身摟過舒晚,讓她趴在自己身上睡覺。

    他借著打進輪船裏的月光,緊緊盯著舒晚那張沒有被歲月偷去痕跡的臉,小聲的說,“老婆,我想要你的下輩子,可你先前許了下輩子給宋斯越。”

    還沒睡著的舒晚,貼在他的胸膛上,輕聲回,“這輩子,你要是比我先走,那我下輩子,絕不許給你……”

    季司寒有些難過的,抱緊舒晚,“這麽多年過去了,你還是那麽狠心,難道不知道你老公會吃味的嗎?”

    舒晚的眼淚,自眼角流淌下來,“那你好好活著,我下輩子,下下輩子,永生永世,都許給你,好嗎?”

    季司寒難過的情緒,悄然散去,“永生永世,似乎很漫長,就要你下輩子,足夠了……”

    舒晚不再回話,窩在他的懷裏,望著夜空中那一輪明月,在心裏祈求老天爺,讓季司寒活久一點,她願意用自己的壽命來換。

    然而,老天爺並未如她所願,季司寒頭疼的症狀,已經發作到用藥物都止不下去,幾乎是疼到徹夜難眠,轉輾反側的地步。

    舒晚每天晚上,隻能跪在床邊,聲淚俱下的,看著捂著腦袋,疼到臉色泛白,渾身蜷縮成一團的男人。

    她伸出手,想要幫他按摩、減輕痛苦,可手指,隻要放到上麵,男人便能疼到昏迷過去,嚇得舒晚連碰都不敢再碰他。

    每次昏迷過後,清醒過來的季司寒,都會一把抱住嚇壞了的她,再不顧疼痛的,一遍遍安撫她,他不會有事,絕對不會有事。

    舒晚在這樣一聲聲‘不會有事’中,逐漸變得恍惚,一整天都活在驚恐中,生怕會失去季司寒,每次隻要他有點動靜,她就會嚇到渾身發抖。

    季司寒大概是看到舒晚這樣,便讓醫生加大藥量,但這樣很容易產生副作用,等哪天藥量失效,他會過得更痛苦,季司寒卻壓根不在乎。

    醫生沒辦法,隻能加大藥劑,抑製住他的頭疼症狀,當症狀壓製下來,季司寒就撒了個謊,騙舒晚,說以後不會再頭疼了,讓她不要再擔心。

    舒晚哪裏會信他的話,每天晚上,還是不睡覺,硬生生守在他的床邊,直到看到他一晚比一晚睡得安穩,她懸著的心才逐漸放下來。

    季司寒身體稍微穩定下來,就從毛裏求斯趕往美國,主要已經五年過去,季漠謙被關在實驗室裏麵,跟著各位學者研究世界難題都沒回過家。

    兩夫妻是挺想兒子的,特別是舒晚,前三年季司寒頭疼症狀不是那麽明顯的時候,她都會時不時給季漠謙打視頻電話,但季漠謙太忙很多時候接不到。

    舒晚思念兒子思念得緊,很多次想去看望他,季漠謙都說來了也沒時間見麵,讓他們在家等他畢業,現在季司寒帶她去,也是悄悄去看一眼。

    蘇泰為了方便照顧季漠謙,在距離學校不遠的地方,買了套房子,但季漠謙經常待在實驗室,幾乎不怎麽回來。

    蘇泰便讓季漠謙想回家的時候,給他打電話,他去接,五年來,季漠謙每次忙完要回家之前,都會給蘇泰先打電話,就這一次忘了,結果出了事。

  第一千五百三十三章 父親無所不能

    當天晚上,下了雨,季漠謙撐著傘,從學校出來,走進巷子裏的時候,遇到一夥手持鐵棍的外國人,這群人個個都是肌肉男,也個個凶神惡煞。

    季漠謙因為智商太高,偶爾遇到一些蠢人來煩他,起先的時候,他謹記著季司寒說的話,強行忍著,但還是換來別人的誣陷。

    有一次,有人用他研發出來的藥劑,放進教授的水杯裏,若不是有其他同學發現,就鬧出人命了,正因為這一次,忍無可忍的季漠謙,大開殺戒。

    他一天之內,連揍數十個人,被全校通報,要不是教授相信他、保他,學籍就被開除了,那幾個惡霸沒有扳倒他,還導致教授看重他,更是嫉恨不已。

    不用猜都知道眼前這群人,是那幾個惡霸聯合請來教訓他的,季漠謙兼顧學業的同時,也沒荒廢跟著蘇泰繼續學習格鬥技能,所以他並不怕。

    還是少年的季漠謙,微微打高雨傘,那傘沿抬起的瞬間,露出一雙仿若冬日冰雪的眼睛,那眼睛下麵掩藏著的,皆是嗜血般的殺意。

    殺意四起之時,那群大高個紛紛圍了過來,季漠謙驟然收起手裏的傘,將其化為武器,用尖銳的一端,狠狠紮向圍過來的人群!

    他的身手,以及狠辣的手段,三兩下就幹倒一群人,不過再厲害,也鬥不過越來越多的肌肉男……

    答應過教授不傷人的季漠謙,眼見要被撲倒,也顧不得那麽多了,拔出腰間的金色小刀,就對準肌肉男的腹部,刺下去——

    見季漠謙小小年紀就敢動刀,幾個肌肉男詫異了一瞬,緊接著更是不留餘力的,舉起手裏的鐵棍,朝季漠謙的腦袋砸下去。

    名校那幾個公子哥交代過的,不要季漠謙,隻要把人打傻就好了,讓一個人傻掉的法子,就是砸頭,不砸傻,也得砸成植物人!

    那群肌肉男為了能夠製服季漠謙,分成兩組,一組合力按倒季漠謙,一組握緊鐵棍,準備砸他的頭……

    精疲力盡的季漠謙,由於敵不過對方的力氣,很快被按在雨地裏,難聞的泥巴味,隨著雨水的加大,一點一點被濺起來,濺到眼睛裏、嘴巴裏……

    偏偏另一側臉頰還被肌肉男用腳踩住,季漠謙掙紮著想要避開,卻怎麽也動不了,就在他以為自己今晚要交代在這裏的時候,一道車燈打了過來……

    混合著雨水和泥巴的視線裏,看見那輛黑色林肯車,停穩後,緩緩打開了車門,緊接著一道欣長身影,從裏麵走下來……

    開的是遠光燈,誰也看不清楚那道順著光行走的主人是誰,隻知道是一個穿著黑色大衣,身形看起來高大挺拔的男人……

    那個男人,一邊走在光裏,一邊低著頭,慢條斯理的,戴著白色手套,待他戴好之後,展開的手指,倏然緊握成拳。

    那群肌肉男甚至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臉上就狠狠挨了一拳,男人是鉚足全身力氣的,一拳下去,一口牙,全部脫落在地。

    離得近了,季漠謙這才看清楚男人是誰,被雨水淋到睜不開眼睛的視線裏,驟然染上一抹光,“父親……”

    季司寒三兩下就將那群肌肉男打趴下,繼而走到季漠謙身邊,蹲下身子,一把奪走季漠謙握在手裏的金色小刀。

    他隻看了季漠謙一眼,就拿著那柄刀,踩著雨水,踏著泥巴,一步步走到倒在地上捂著臉疼到打滾的肌肉男麵前。

    像是地獄裏爬出來的惡鬼一般,迎著傾盆大雨,緩緩蹲下身子,然後按住肌肉男的手腕,連眼睛都不眨一下,一刀下去,再劃開皮肉,一刀挑出筋脈。

    “啊——”

    隨著一道震耳欲聾、響徹天際的聲音落下,季漠謙聽到自家父親,像是一個沒有感情的機器般,冷冷開口——

    “給你刀,是這麽用的,不是用來做裝飾品的。”

    季漠謙睜大眼眸,望著季司寒挑完所有肌肉男的手筋,再看著他直起身,一邊取出手帕,輕輕擦拭著染著血的刀麵,一邊緩緩走向自己……

    “學會了嗎?”

    季司寒將刀擦幹淨後,還給季漠謙,精致冷漠的麵龐,瞧不出一絲一毫打鬥過的疲倦,相反是季漠謙一生難以做到的沉靜理智。

    他隔著淅瀝瀝的雨幕,接過季司寒遞來的金色小刀,再抬眸,望向眼前高大偉岸的父親……

    如果說,從前的季漠謙,是佩服於季司寒的能力,那麽從這一刻開始,季漠謙感受到的,就是父親的無所不能……

  第一千五百三十四章 幫忙解決麻煩

    季漠謙跟著季司寒回到車裏,正好看到舒晚,下意識愣了一下,“母親,你怎麽也來了?”

    舒晚好久沒見到季漠謙,在瞧見已經長開成大人模樣的兒子時,眼睛一下紅了,“我們想來偷偷看看你,卻沒想到遇到你出了事……”

    在觸及到季漠謙臉上的鞋印,舒晚更是心疼得要死,伸出去的手,想要摸一摸兒子的臉龐,卻又怕季漠謙不習慣,一下頓在空中。

    看到母親眼裏的小心翼翼,季漠謙再也不像從前那樣不屑一顧,而是抓起母親的手,放到自己的臉上。

    摸到季漠謙消瘦的臉,舒晚再也控製不住的,一把抱住濕淋淋的兒子,“要知道你在國外會受欺負,五年前,媽媽就不讓你出國了……”

    已然長成少年的季漠謙,伸出比母親還要大的手掌,放到她的後背上,輕輕拍了拍,“就這一次,正好被你們趕上了,平時都是我欺負別人。”

    親眼所見的舒晚,哪裏會信兒子安慰人的話,隻心疼的,上下檢查他的身體,“有沒有傷到哪裏?”

    季漠謙搖了下頭,“我身手還不錯,抵禦了幾波肌肉男的攻擊,這才等到父親來救場……”

    說完,季漠謙用崇拜的眼睛,看向坐在前排用毛巾擦拭著頭發的男人,“爸,你剛剛救我的樣子,就像一個英雄。”

    季司寒勾了下唇角,接過蘇青遞來的毛巾,再扔到他手裏,“你已經不小了,遇到點事,還要等著你的父親來救,等以後我不在了,你怎麽辦?”

    接過毛巾,胡亂擦著頭發的季漠謙,難得露出自信的笑臉,“我的父親,以一敵十,這麽厲害、威武的人,怎麽可能會不在?”

    季司寒清冷的眸色,黯淡下來,舒晚亦然,包括蘇青也是沉默不語,車裏驟然沉靜下來的氛圍,令季漠謙不解的,抬起了頭,“怎麽都不說話了?”

    季司寒在後視鏡裏,遞了個眼色給舒晚,她便壓下心裏的鈍痛感,伸手接過季漠謙手裏的毛巾,溫溫柔柔的,幫他擦拭著,“知道是誰欺負你嗎?”

    被轉移注意力的季漠謙,一邊享受母親的溫柔,一邊點頭,“知道,幾個小島上的鬼子,老是在背後使陰招。”

    季司寒和蘇青互相對視一眼,蘇青立即接話,“小少爺,明兒個,你陪著你的母親、父親,好好逛逛。”

    季漠謙乖乖‘嗯’了一聲,“本來打算等畢業回家,再好好陪伴父母的,既然他們已經來看我,我自然是要騰出時間作陪的。”

    支開季漠謙的蘇青,第二天,帶著蘇泰,殺進院長辦公室,倒也沒有威逼利誘,隻不過是拿出拍攝下來的證據,要求院長開除那幾個惡霸的學籍。

    院長起初不願意,蘇青便取來一份文件,放到院長辦公桌上,看了眼文件的院長,在接受季家巨額捐贈後,當天就開除了那幾個惡霸的學籍。

    坐在輪船甲板上,吃著豪華大餐的季漠謙,還不知道學校發生的事情,隻是沉浸式的,享受著被父母寵愛的感覺。

    季漠謙難得用手機,卻在黃昏將至時,拿出手機,迎著夕陽,拍下一家三口的照片,還將其換成手機壁紙,應該是想永遠記住,這美好又短暫的時光。

    季漠謙還要繼續學業,舒晚和季司寒也沒有過度打擾,陪著他,度過一天之後,就將孩子送回了學校。

    今年下半年,季漠謙才能畢業回家,但為了能早點回去,季漠謙整天埋在實驗室,帶領團隊,做完一個個項目後,提前兩個月,結束學業。

    他回家的時候,也挺巧的,趕上果果的婚禮,經過沈星辰連續五年來的追求與懺悔,果果終於應下沈星辰的求婚。

    兩個人的感情,本來是可以順順利利的,但沈星辰開竅開得晚,在高中分道揚鑣後,他才感受到沒了池念初在身邊,就跟丟了魂似的,總是會想她。

    然而果果怨恨沈星辰改高考誌願,進了大學校門,就將沈星辰刪了,後來遇到過很多追求者,果果從裏麵挑了個最優秀的,談了場戀愛。

    沈星辰知道後,連夜飛回A市,前往A大,卻恰好看見一對情侶,在冬季裏溫暖相擁,認出是池念初的他,一下子崩潰了。

    從小的教養,告訴他,不能打擾相愛的情侶,可他還是不受控的,拿出手機,給池念初打電話。

    被電話打擾的池念初,看到來電顯示,就知道早已刪掉的號碼,是誰的,想也未想,直接按斷。

    沈星辰不甘心的,瘋狂給她打電話,池念初咬著牙齒,鬆開自己的初戀男友,接起他的電話,“你天天給我打電話煩不煩啊?!”

  第一千五百三十五章 送果果出嫁了

    沈星辰迎著冬雪,穩住自己發顫的聲線,一字一句道:“池念初,你回頭,看看我……”

    果果忍著脾氣,回過頭,看見沈星辰穿著單薄的襯衣,站在雪地裏,紅著眼睛,望著自己。

    她頓了一下,接著像是隨意一瞥般,冷淡收回,“沈星辰,我現在對你沒興趣了,別再打擾我跟我男朋友。”

    果果說完,就掛斷了電話,牽著初戀的手,往宿舍方向走去,而她的初戀,卻問出致命一擊,“既然你這麽煩他,為什麽不幹脆拉黑他?”

    拉黑他,這樣,他就永遠沒法打電話進來了,池念初垂下長長的眼睫,猶豫兩秒後,當著初戀的麵,把沈星辰的號碼,拉黑了。

    再也找不到池念初的沈星辰,頹廢了兩年,也用那個池念初永遠不會收到消息的手機,給她發了兩年的信息。

    果果即將畢業那年,初戀劈了腿,把她給甩了,奇怪的是,本來該憤怒的她,竟然沒有逮著渣男賤女揍一頓,反而是沉沉鬆了口氣。

    再後來聽到帝都學院的校花,在瘋狂追求沈星辰時,果果這才知道自己為什麽不在意初戀出軌,是因為,她心裏藏著的人,始終是沈星辰。

    本來果果性子傲氣得很,是不可能低頭的,卻在畢業當晚,再次見到沈星辰,她才知道,這四年來,沈星辰一有空就會來A大偷偷看望自己……

    她有點驚訝沈星辰的堅持,也有點質疑從小就不喜歡她的沈星辰,怎麽會在後來喜歡上她?

    但這些疑問,沈星辰都沒回答,隻用一個深吻,告訴她,遲來的喜歡,也是傾盡心力的喜歡。

    答應跟沈星辰在一起的時候,果果很慶幸自己骨子裏的保守,沒有跟初戀做出什麽出格的事情,也就大大方方接下花束,再回他一個吻。

    他們才在一起一年,就被季司寒知道了,季司寒連夜找到沈星辰,要他娶果果,正有此意的沈星辰,連忙應下來,便馬不停蹄的,向果果求婚。

    季若希本來就很喜歡果果,聽到自己兒子迫不及待要娶她,舉雙手雙腳讚成,還備著重金跑去藍灣環島替兒子提親。

    不知道的舒晚,起初是很震驚的,但卻覺得果果能嫁到季若希家裏,一定會很幸福,便點了頭,同時也鬆了口氣,以後再也不用擔心,果果會嫁到外地了。

    果果越長大,舒晚越擔心的事情,就是這一件,現在她能嫁給沈星辰,等於一下解除舒晚的擔憂,想到往後還能常伴在果果身側,舒晚就心滿意足了。

    果果出嫁當天,不似母親、更似母親的舒晚,起了個大早,喚醒熟睡中的果果,再替她梳著頭。

    望著鏡子裏,逐漸有了皺紋的小姨,果果的鼻尖一酸,眼睛頓時紅紅的,“小姨,謝謝這些年來,你對我的照顧。”

    溫柔了一輩子的舒晚,一邊拿著梳子,幫她梳著頭發,一邊柔聲回話:“傻丫頭,你的母親,賦予我重來一世的生命,我自然要代替她,照顧好你。”

    不管是因為初宜,還是因為其他的,小姨待她的好,便是親生母親,也難以做到的,池念初不敢忘卻,“小姨,等你和小姨父年紀再大點,我來養你們。”

    眼裏含著淚水的舒晚,強忍著沒落下淚來,“好,我和你小姨父,等著你,來養我們……”

    倚靠在門口的杉杉,看到這一幕,也忍不住紅了眼眶,如今,她們都老了,孩子們卻如梭般長大,大概要不了多久,就會迎來一場場生離死別吧?

    比舒晚更顯老點的杉杉,撫了撫流下來的淚水,提著化妝箱,走過去,“果果,杉姨來給你化妝了,一旦上了妝,你可不能再哭了……”

    聽到這話,池念初一把抱住舒晚的腰,將腦袋埋進她的懷裏,“那我先哭一會兒,杉姨待會再幫我化吧……”

    杉杉和舒晚,互相對視一眼,又含淚笑了,“行啦,趕緊化完妝,讓你弟弟背你下樓……”

    已經換好正裝,正立在門外的季漠謙,也是不耐煩的,催促道:“再哭下去,幹脆把婚禮日期,改成明天好了……”

    池念初一聽這話,頓時不哭了,還像個小豹子一樣,伸出小爪子,衝季漠謙張牙舞爪的,叫囂,“等你結婚那天,看我怎麽整你?!”

    季漠謙冷嗤一聲,“你先顧好今天吧,別到時在婚禮上出糗,再被星辰哥退了婚,那就成為A市的笑話了……”

    池念初氣得半死,“你你你……”

    季漠謙懶得搭理她,轉過身,卻被一個混血兒撞倒,身高已經近180的季漠謙,站穩身子後,垂下淡漠的眸子,冷冷掃了眼冒冒失失的貝絲。

    “蠢貨交的朋友,也是蠢貨……”

  第一千五百三十六章 他把她當女兒

    剛滿十八歲的貝絲,聽到這話,下意識攥緊雙拳,卻在季漠謙提步的時候,不知道該說什麽的好,隻能咬牙忍下這口氣。

    貝絲在心裏發誓,季漠謙千萬別落在她的手裏,否則她絕對讓他後悔終生,彼時不知感情為何物的季漠謙,一點也不在意貝絲的複仇心理……

    季漠謙背著果果下樓的時候,一直吐槽果果太胖,果果氣得拔他的頭發,兩姐弟幾乎是一路打到婚車上的……

    望著這兩個人,季司寒輕搖了下頭,再牽起舒晚的手,跟著迎親的婚車隊,前往酒店……

    果果沒有父親,便由季司寒充當父親的角色,挽著她,踏上婚禮台,再將她的手,托付給新郎……

    還沒進行到這一步時,站在門外的果果,仰起化著精致妝容的臉,看向身側任她挽著的男人,“小姨父,從小到大,你都不讓我碰,現在沒法子了吧?”

    一襲黑色西裝的季司寒,低下淡漠的眉眼,掃向穿著高跟鞋、卻仍舊沒他高的果果,“隻此一次,下不為例。”

    果果結婚當天,翻的白眼,比這輩子還要多,“小姨父,你怎麽跟季漠謙一樣,大好的日子,就不能說點好聽的話?”

    季司寒想了半天,這才想出比較好的祝福語,“那就希望你跟沈星辰百年好合,別過幾年,讓我送第二次……”

    果果:……

    當她沒說。

    季司寒挽著果果,在萬眾矚目之下,踏上婚禮台,將她的手,放進沈星辰手裏後,男人壓低嗓音,警告自己的外甥,“要是對我女兒不好,我宰了你。”

    果果因為這一句話,驟然淚如雨下,模糊的視線裏,全是季司寒溫和祝福的神情,原來在小姨父心裏……一直都把她當女兒對待的。

    果果感動到,一把抱住打算下台的季司寒,用很小很小,卻又無比誠懇的聲音,小聲說,“謝謝你,我的父親……”

    季司寒微微側過身子,看了眼從側麵抱住自己的孩子,寬厚的大手,不受控的,抬起,輕輕撫向她的頭發,“哭花的妝,全部蹭到我的身上,髒死了。”

    要是小時候,果果一定以為小姨父嫌棄自己,但長大了的果果,似乎從這些言語中,感受到了小姨父獨特的愛,一點也不覺得委屈,反而很不舍。

    不知道為什麽,她總覺得這樣高大偉岸的小姨父,在安排完她結婚之後,可能會離她遠去,那她未來該去哪裏喊一聲‘我的父親’呢?

    安排池念初出了嫁,就是季漠謙的成年禮,但他的成年禮,還需要再過三年,季司寒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撐到那個時候……

    不過他知道,當務之急,就是培養季漠謙的管理能力,季涼川和幾個弟弟都會老去,若想保住老爺子鎮守下來的季氏,隻有培養下一代才能經久不衰。

    雖然季老爺子待季司寒不好,甚至他死了之後,季司寒多年來都沒去祭奠過一次,但心裏還是認可老爺子想要守住家業的想法的,便照著他的想法去安排。

    本來是想投身高科技研究事業的季漠謙,聽到季司寒的提議,很是不解,“父親,季氏有您跟小叔叔就夠了,為什麽還要讓我進季氏?”

    坐在沙發上的男人,已然接近五十歲的年紀,歲月卻在他的臉上,巧妙避開所有痕跡,叫他的容顏,直到現在,仍舊一如往昔,或許有幾縷紋路,爬上眼角,可絲毫不影響男人年紀越大,越有魄力的魅力……

    他的父親,便是這樣,精致好看了一輩子,竟讓季漠謙覺得他的父親永遠不會老,可他的父親,卻一字一句告訴他,“我的腦子裏,有一塊芯片,也許不久的將來,它會帶走我的生命,在我走之前,我得培養季氏,下一任繼承人……”

    這個消息,無疑是在季漠謙的心房上,狠狠開上一槍,叫他不敢置信的,睜大雙眸,呆愣愣看著季司寒,“父親……你……你說什麽?”

    季司寒本來到死也不想告訴季漠謙的,但孩子終歸是要長大的,便下定決心,拔苗助長,“當年的往事,也不值得一提,你隻要知道,我需要你就夠了。”

    能者總是要承擔更多責任的,季漠謙從擁有那麽高的智商開始,就注定要被困在一方天地裏,一代接著一代的,完成繼承人該完成的事情……

    仍舊沉浸在芯片裏的季漠謙,難以置信的,起身走到他的麵前,伸出去的手指,在觸碰到季司寒的頭發時,又收了回來,“你一定是在騙我!”

    他不敢信,但推門進來的舒晚,卻將他的不信,釘進地獄裏,“你的父親,沒有騙你……”

  第一千五百三十七章 死亡如此之近

    季漠謙關了燈,側躺在床上,蜷縮成一團,怎麽想都想不到,從他出生開始,他的父親就頂著疼痛,若無其事的,陪著他,慢慢長大……

    而他小時候,還那麽不懂事的,無視過他,想到兒時的自己,做過的混蛋事,季漠謙就抬手,狠狠給了自己一巴掌……

    打完之後,從未流過眼淚的少年,不受控製的,捂著臉,埋在被窩裏,哭了,就像一個即將要被拋棄的孩子似的,哭到渾身發抖……

    從前不知道死亡的意義,現在麵前死亡如此之近,季漠謙才深刻感覺到自己心裏到底有多愛父母,竟是徹夜翻醫書,查找著取出芯片的法子……

    他一夜之間,翻遍所有與開顱有關的醫書,還打電話問時亦、喬治,以及認識的所有名醫,但得到的結果都是無能為力。

    每一個醫生都沒法做到,取出芯片的同時,又防止裏麵的病毒爆發,季漠謙無助的,呆坐在房間裏,整整坐了一個晚上。

    黑漆漆的屋子裏,連一絲月光都透不進來,更別說有一盞指路明燈,為他照亮迷惘的前路……

    季漠謙一個晚上沒有睡,翌日看到自然而然、恩愛如常的父母,不禁再次紅了眼眶,“原來你們從未吵過架,是因為僅剩下的時光不多,這才珍惜彼此。”

    舒晚心裏,跟季漠謙一樣難受,卻因為歲月的沉澱,顯得要比從前,更穩重一些,“不管是不是因為時光不多,夫妻之間隻有珍惜彼此才能走得長遠。”

    在餐桌坐下來的季漠謙,勾了勾僵硬的唇角,沒有接話,眼睛直勾勾盯著對麵從外表看不出一點死亡氣息的男人,“父親,我打算學醫。”

    他要學醫,憑借他的智力,以及演算能力,一定能測量出取出芯片需要掌握的力度與距離,但卻被季司寒一票否決,“來不及了,別浪費時間。”

    現在藥物已經壓製不住頭疼,每天晚上疼到倒地的男人,知道生命所剩無幾,一點也不想季漠謙將時間浪費在無用的事情上麵,“好好跟著我學管理。”

    季漠謙望著季司寒堅定不容反對的眼睛,無聲笑了笑,“五歲,教理論知識,十歲,教防身功夫,十五歲,教管理能力,你精心安排,無非是為了離開做準備,可是父親……你有沒有想過我會不願意,我會不舍?”

    默默吃著飯的舒晚,聽到季漠謙的話,眼淚撲簌簌落進盤子裏,而已然將生死看淡的季司寒,卻無所謂道:“人總是會死的,我隻不過是早走一步,也沒什麽要緊的,你作為男子漢大丈夫,就不要在這種事情上麵磨磨唧唧。”

    比起季司寒的不在意,季漠謙心裏難受得要死,“父親,就讓我去學醫吧,我一定能想到辦法,取出你腦子裏的芯片。”

    季司寒默了默後,看向一直哭個不停的舒晚,那些滾燙的淚珠子,在多少個夜晚,一滴接著一滴,砸進他的心房,叫他看淡生死的同時,又是那麽的不舍,他死了倒是無所謂,隻是放不下,這個愛了一輩子的女人。

    他伸出修長的手指,抓住舒晚放在大腿上,因為哭泣而顫抖不已的手指,用自己的指腹,輕輕按了按她的手背,“別哭,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

    季司寒沒有鬆口,但跟著舒晚去寺廟祈福的季漠謙,卻告訴舒晚,“媽,我白天跟著父親學管理,晚上就去學醫,希望你能幫我打個掩護……”

    從前是季司寒一步一台階,跪著祈求漫天神佛,能夠讓她醒過來,現在是舒晚一步一台階,跪著乞求上蒼憐憫,能夠讓季司寒活久一點。

    她誠心跪拜完,這才直起身子,看向身側跟著她一起下跪的少年,“好,我幫你打掩護。”

    說完,又將全部希望,都壓在季漠謙的身上,“如果可以……請我的兒子,一定要救活我的丈夫。”

    比舒晚高出很多的季漠謙,伸出手臂,攬住舒晚的肩膀,用力抱了抱,“媽,你放心,我一定會做到的。”

    不知道母子倆計劃的男人,強撐著身子,讓季漠謙跟在他的身邊,看他怎麽管理季氏,又告訴他怎麽知人善用。

    一夜之間長大的季漠謙,虛心學習的同時,也拚命研究著醫術,無數個夜晚,都在實驗室,做著手術。

    完全不知道的季司寒,在一次昏迷過後,撐著頭疼欲裂的身子,搖搖晃晃披上黑色大衣,在蘇青攙扶下,來到季氏的人工智能中心。

    他親手研發製作的機器人,還有最後一個步驟沒有完善,必須得趁還有口氣之前,把機器人徹底做M,L,Z,L,好。

  第一千五百三十八章 初雪來臨之際

    他研發機器人的事情,自然是瞞不過季涼川的,在他來之前,季涼川就守在機器前,不停調試著功能。

    透過玻璃,看到季涼川在飛快敲著代碼,而旁邊的機器人,在他的操作下,像真人一般說著話時,季司寒緩緩勾起唇角。

    “老七……”

    聽到季司寒的聲音,季涼川停下動作,側過身子,看向自家二哥,近些年來,二哥為了研發這款機器人,頂著疼痛,嘔心瀝血,晝夜趕工。

    季涼川看不下去,便主動來幫助他,雖然他的能力,遠遠比不上二哥,但在他一次次努力之下,最後一步,總算完成。

    “二哥,什麽時候,讓他去見二嫂?”

    季司寒推開蘇青攙扶的手,站直身子,一步步走到機器人麵前,伸手打開腦後的開關,在看到對方說話的語氣,跟自己一模一樣時,再次勾唇。

    “這樣,我走了之後,她應該不會感到孤獨……”

    季司寒研發出來的芯片,不是要人命的,而是錄下很多話,將未來十年、二十年的話,全部錄了進去。

    如果舒晚想要聽完他說的話,就要一直活下去,否則就聽不到,季司寒這麽做是料定那個傻瓜會跟著他走,便用這種方式捆住她,不讓她做傻事。

    他很感謝,在自己走之前,機器人能夠徹底完善,這樣就不會太遺憾,唯一的遺憾,就是陪伴她的時間,實在是過於短暫……

    季司寒想到即將要離開舒晚,臉上的笑意,逐漸淡下去,“老七,等我走之後,再把機器人帶到她麵前,還有,請你務必,輔佐季漠謙管理好季氏……”

    聽到二哥交代遺言,季涼川一個大老爺們,都忍不住紅了眼眶,“二哥,真的,一點辦法,也沒有了嗎?”

    季司寒找過很多名醫,甚至想過做換頭手術,但這些都是不可能的,也就不再抱有希望,“希望下輩子,還能跟你做兄弟。”

    別說季涼川繃不住,就連門外的蘇青,也是紅著眼睛,背過身去,誰能接受年紀不到五十歲的季總就這麽離世呢,誰都無法接受啊!

    季司寒卻淡然的,抬起手指,放到季涼川肩膀上,輕輕拍了拍,“再過兩年,就是季漠謙的成年禮,我會堅持到那一天的。”

    季涼川垂下眼睫,長長歎了口氣,“二哥,如果有可能,我希望獻祭出二十年壽命,讓你陪著二嫂和孩子,活到七十歲……”

    至少不是堅持到季漠謙成年,而是堅持到季漠謙娶妻生子,哪怕看不到孫子輩,也別這麽年紀輕輕就走了啊……

    但總是事與願違,即便舒晚天天祈求上蒼,即便季漠謙無數次演練研究手術,即便季涼川願意獻祭二十年壽命,該來的,還是來了……

    那天,初雪來臨之際,出了大太陽,舒晚坐在藤椅秋千上,一邊緩慢蕩著,一邊望著在草坪上,一大一小,打著高爾夫的身影……

    八年前,季漠謙十歲,那個時候,季司寒教他玩刀,季漠謙還不到男人胸膛高,現在的他,已然跟季司寒並肩……

    望著那道不相上下的背影,舒晚總是會想起年輕時候的季司寒,也會感歎時光過得真快,轉眼間,季漠謙就已經十八歲,等過了成年禮,他就是大人了。

    而那道握著高爾夫球杆,極力穩住身形的背影,雖然身姿依舊如從前那般挺拔,但因為那一塊該死的芯片,總是透出一股疲倦感。

    他強撐這麽多年,是舍不得她,也是還沒安排好一切,現在兒子順利當上季氏總裁,又即將冠冕,男人的背影,縱使再疲倦,也多了抹輕鬆感。

    季司寒揮杆進球後,問站在旁邊的季漠謙,“輪到你了……另外,成年禮,想在什麽地方舉辦?”

    瞄準洞口的季漠謙,揮了揮球杆,一杆進洞,這才接話,“父親想要在什麽地方舉辦,那就在什麽地方舉辦。”

    這三年來,季漠謙完全褪去曾經的傲慢,變得無比順從,是個很孝順的好兒子,但季司寒卻覺得他少了點血性,“有時候,季家掌權人,得有主見些。”

    季漠謙哪裏是沒有血性,隻不過是想在父親僅剩下來的時光裏,做一個被父親護在盔下的孩子罷了,“您就告訴我,想要去哪裏,就行了。”

    握著球杆的季司寒,緩緩轉過身,看向坐在秋千上,一頭長發,隨風搖曳的舒晚,“你的母親,一直想要去雪山,不如就去雪山舉辦吧……”

  第一千五百三十九章 是軀體承載不下

    季漠謙成年禮這天,下起紛飛大雪,像極了舒晚從植物人狀態,悠然轉醒那一天,竟叫她恍惚到,站在窗前,忘記了下樓。

    季司寒換好衣服,從更衣間出來,看到她一動不動的,站在落地窗前,不禁也跟著佇立下來。

    他遙望著那道刻在骨子裏的背影,恍然之間,就像回到青春年少,她迎著光,向他走來,長發飛揚,眸光明媚,像一塊烙鐵,烙進他的心間。

    這輩子,最難忘的,最怕忘的,隻有那道背影,奈何誰的人生歲月都可以漫長,唯有他的,短短五十年不到,就要收回一切……

    他不埋怨上蒼不公,隻是舍不得他的晚晚,可縱然再不舍,這具軀體,終究是承載不下——滿心滿眼、深深眷戀、和那想要覆載下一世的情深。

    季司寒無奈勾了唇,又強撐著身體,返回更衣間,取來一件毛絨絨的大衣,從後麵裹住舒晚的身子。

    被連人帶衣服抱住,舒晚從怔愣中回神,垂下纖長眼睫,看向摟在腰間的那雙手,下意識抬起自己的手指,覆蓋在上麵。

    “你今天的手背,要比往常涼很多。”

    “天氣轉冷,自然會比往常涼……”

    舒晚沒有接話,隻順著手,回過頭,仰望著抱著她的男人,漆黑瞳孔裏,在看到那張仍舊精致絕美的容顏時,情不自禁想哭……

    “老公,我還有很多話,沒來得及跟你說,你可以……晚一點走嗎?”

    季司寒聞言,怔了一下,又緩緩鬆開摟在腰間的手,放到舒晚的鼻梁骨上,寵溺般的,輕輕刮了刮。

    “傻瓜,我就在你身邊,哪裏也不去。”

    舒晚抓住季司寒的手指,再踮起腳尖,仰起下巴,吻了吻男人冰冷到不似正常溫度的唇瓣……

    “季司寒,我有沒有說過,我很愛你。”

    季司寒心間微顫,又不動聲色的,用高挺鼻梁,蹭了蹭舒晚的臉頰,“這三年來,你每天都會說一遍,又怎麽算沒說過呢?”

    她說一遍,我很愛你,他就送她一束荔枝玫瑰,是在這樣的溫情中,度過十八年,舒晚又怎麽舍得他離開,“老公,我很愛你,所以……”

    如果你不在了,我一定會去找你,這句話,舒晚沒說出來,季司寒卻知道她想表達什麽,手指提前一步放到她的唇邊,“沒有所以,順其自然。”

    若換作從前,沒有所以,後麵那句話,應該是隻有以後,但季司寒卻沒有這麽說,預示著什麽,不言而喻……

    舒晚的心,沉沉打鼓,男人卻握緊她的手指,放進掌心,再低下頭,吻了吻她的額頭,“老婆,兒子成年禮,別錯過了,我們出發吧。”

    再害怕,再恍惚,該要做的事情,還是要做下去,舒晚便輕點眉眼,任由季司寒牽著她的手,前往雪山……

    畢竟,是新任季氏總裁的成年禮,季家人不會缺席,商家人也得來送禮,初家人更是要來賀喜,就連陸宸希都不請自來。

    先前,舒晚想要去雪山的時候,季司寒就命人打造了一座法式別墅,現在大家齊聚在裏麵,圍爐烤火,品嚐美食,大人互訴心腸,孩子追逐打鬧,十分熱鬧。

    季漠謙是成年禮的主角,自然要隆重出場,舒晚為了留下兒子最帥氣的時刻,提前請商邢的妻子,也就是大嫂周芙,定了套秋冬款的高定西裝。

    白色西裝,全球隻此一件,限量款,穿在已然十八歲的季漠謙身上,英姿颯爽,氣宇軒昂,猶如一位優雅的王者,令人敬仰。

    但他眉目間透露出來的神色,跟他父親年輕時候,是有幾分相似的,同樣冷峻如鷹,卻又俊美絕俗,風華無雙。

    季漠謙繼承的,不止是季司寒的頭腦,還有那樣一張絕世容顏,和舉手投足間的溫文爾雅,甚至連渾身冷冽又壓迫感十足的氣場,也是完美複刻下來。

    望著這樣帥氣又充滿自信的兒子,舒晚忍不住紅了眼眶,又若無其事轉身,取來領帶,親自給他打上,再細細幫他整理衣領。

    “等十二點過後,你就成年了,以後的路,要靠你自己走了。”

    這輩子,舒晚做過最正確的事情,就是生下季漠謙,現在看到他長成如斯模樣,心間滋味,五味雜陳。

    似乎不想孩子長那麽大,但孩子終究是要長大的,就跟有些人必須要走,是一樣的自然規律,無法去抗爭什麽。

    舒晚垂眸落下來的黯然神傷,落在季司寒眼裏,便是無法言語的痛,像是不忍再看一般,男人轉過身,走出別墅,一步又一步,踩著高高雪地,漫無目的,前行……

    季漠謙應了一聲‘母親放心’,便抬眸看向落地窗外走在雪地裏的身影,“媽,我先去看看父親……”

  第一千五百四十章 他最遺憾的事情

    雪山倒下來的樹木,像一根橫隔在陰陽之間的朽木,季司寒本想跨過去,卻不知為何,順著這根枯木,緩緩坐了下來。

    跟在後麵的季漠謙,見自家父親坐下來,不禁撐著傘,提步走過去。

    傘沿遮蓋下來,擋住飄落的白雪,季司寒的長睫,微微顫了顫,卻沒有回眸,隻伸出寬厚大掌,輕輕拍了拍旁邊枯木。

    “坐吧。”

    季漠謙怕自家父親淋雪,挨著坐下,傘卻沒收,隻屈起膝蓋,用手肘撐在大腿上麵,傘沿傾斜在父親身側。

    今日的父親,與往日不太一樣,黑色大衣,脖領間,圍著一條白色圍巾,穿著打扮,仍舊是從前模樣,隻是那刻意打理過的容顏,卻隱隱透著股離別之意。

    “父親。”

    季漠謙喚了一聲,卻不知道該說什麽,好像他們父子之間,該說的都已經說過了,似乎沒什麽好說的,可又覺得什麽也沒說,總有種遺憾將至的感覺……

    季司寒微微側過眼眸,看向隻著淡薄西裝的季漠謙,繼而脫下大衣,自然而然裹在他的身上,季漠謙不肯要,想要脫回去,卻被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指按住。

    “如今,我能為你做的事情,就隻有這些了。”

    就是這種忽遠忽近的疏離感,叫季漠謙不知從何說起,也不知該如何表達心中所想,隻能收緊有著父親餘溫的衣服,像個孩子一樣,包裹在這樣的保護之下。

    兩人看著傘沿外麵,一望無際的茫然大雪,各自靜默許久過後,季漠謙清冷中,夾雜著不舍的嗓音,在季司寒的耳邊,悄然響起。

    “父親,你能為我做的事情,還有很多,相信我,一定能取出那塊芯片。”

    一襲黑色西裝,宛若王者般的季司寒,單手撐在膝蓋上,遙望著傘沿外麵飄落下來的漫天白雪,淺淺勾起唇角。

    “你研究了三年,我當然相信,你能取出芯片。”

    季漠謙驚詫望向季司寒,“父親,我學醫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無所不能的男人,輕輕挑了濃眉,“小的時候,你裝病打擾我和你的母親,而你母親順勢而為,我都是知道的。”

    言外之意就是,他們母子倆這點秘密,為人丈夫、為人父親的,又怎會不知,隻不過他從未幹預過罷了。

    望著這樣開明的父親,季漠謙眼眶微熱,卻又控製著想哭的衝動,笑著承諾,“父親,你再等等,我一定,一定能成功。”

    季司寒抬起冰冷的手指,放到季漠謙的肩膀上,用力按了按,“如果回到二十年前,有個人讓我再等等,我一定會等的。”

    他等了那麽多年,才等到季漠謙,是一種幸運,也是一種遺憾,因為,等待過久,便容易錯過,有時候,晚了,縱使做足千般萬般的準備,那也是晚了。

    季漠謙低眉,靜默許久後,抬起堅定眸子,定定看著季司寒,“父親,再給我兩個月時間,我一定可以。”

    看著不願跟命運低頭的兒子,季司寒欣慰的,輕輕點頭,“盡力而為,不要太辛苦。”

    季漠謙搖了下頭,再次堅定道:“父親,你教育過我的,做什麽事情都應該全力以赴,而不是盡力而為。”

    季司寒勾了唇,不再言語,隻拍了拍他的肩膀,便收回手,收回視線,遙望著雪山下麵,被皚皚白雪覆蓋的森林。

    季漠謙順著他的視線,也看向蒼茫一片的林間,“父親,你從來沒有跟我說過,你和母親是怎麽相識的,有時候,我還挺想知道的。”

    季司寒的記憶裏,恍然出現一道明媚身影,還有暴雨下四處祈求路人的背影,油盡燈枯之色的眼眸,逐漸燃起一抹光,“說起來,也是一段不可言說的往事。”

    他用沉靜的嗓音,慢慢陳訴著過去,季漠謙聽到的,不是兩人曆經千辛萬苦走過來的事跡,而是自家父親將死之際,對於母親的不舍與眷戀。

    季漠謙的心髒,沉了又沉,卻又下意識的問,“那父親,你這一輩子,最遺憾的事情是什麽?”

    季司寒側過眼眸,靜靜凝望著季漠謙,“我二十幾歲的時候,全部心思精力都花在爭權奪利上麵,隻顧著跟連晚晴鬥個你死我活,卻害你母親五年未見光,現在想想,若那時的我,能力再強一點,興許就能早點娶到她,也不至於蹉跎八年之久的光陰。”

    季漠謙想安慰他,現在結局是好的就行了,季司寒卻望著滿目白雪,娓娓道來,“還有,我許諾過她,一生一世……但上天,判我有罪,便叫我此生,許諾,不承諾,是遺憾,也是懲罰。”

  第一千五百四十一章 季司寒生日禮物

    季司寒不是一個好人,也不是一個非常壞的人,卻也為了權勢地位,不擇手段過,不說害了多少條人命,卻也手染過鮮血,如此,對於這樣的人,幾十年的歲數,便是這一生的結局。

    臨到最後,倒也不怨,唯有……季司寒回過頭,看向別墅,望見落地窗前,杵立的身影,眸色淡淡,眸底卻氤氳著不舍,“若我失言,你便代替我,照顧你母親,直到一生一世。”

    季漠謙知道父母情誼深重到,便是任何一人都難以替代的地步,又怎會應下這句話,“父親,你自己許下的承諾,該是你自己去完成,而不是叫我代替。”

    季司寒知道兒子嘴硬心軟,若他真不在了,還不是由兒子來照顧舒晚,其實該做的安排都已經做好了,隻不過,還是怕舒晚會孤注一擲,“你母親看似溫婉,實則性子執拗,要是往後,她做什麽傻事,你得想個法子阻止……”

    季漠謙不願意聽這種話,好像在交代遺言似的,叫他聽來,很不舒服,“父親,我已經演算到最後一步,再有兩個月,我一定能做到萬無一失,屆時你和母親,還能手牽著手,走過遲暮之年。”

    季司寒再次勾唇,淡然笑意,仿似雪間風,林間鳥,空中雲,霧間霾,水中魚,那麽生動,又那麽抓不住,就好像即將離去之人,立於陽光之下,卻又遵循天地法則、自然規律,一步一步,走向歸處。

    季漠謙抓不住這樣的父親,卻又像是來不及告別一般,從西裝口袋裏,取出一個精致禮盒,遞到他麵前,“本來應該等你生日那天,再給你的,但不知道為什麽,今天就想送給你。”

    男人纖長濃密的眼睫,緩緩垂落下來,又伸出白皙修長的手指接過,“從你十歲開始,我每年過生日,你都會送我禮物,我兒時沒得到的,都在你和你母親身上得到了,倒也不遺憾。”

    他一邊說著,一邊打開禮盒,裏麵呈現一塊昂貴腕表,凝著這款腕表,季司寒再次笑了,“你跟你的母親,倒是心有靈犀,送的禮物都是一樣的,不過……是她告訴你,我喜歡腕表的吧?”

    季漠謙接過那塊表,又撩起季司寒的衣袖,替他戴在手腕上,“父親,這一次,我沒問過母親,送重了,隻能說明,我和母親都希望,往後時光裏,我們能跟您一起,度過每一分、每一秒。”

    這樣暖心的話,猶如炙熱的烈陽,一點點撒進季司寒的心間,叫他溫暖至極,“今天是你的生日,你卻送我這樣貴重的禮物,看來我也得費點心思了。”

    說起這個,季漠謙就有些無奈,也有些委屈了,“父親,要不今年,你就別送了,我也不太需要你的禮物……”

    季司寒挑眉問,“怎麽,我送的禮物,就這麽拿不出手?”

    季漠謙睨他,“除了送母親禮物,您會精挑細選,甚至親手製作之外,其他人的禮物,什麽時候不是敷衍了事?”

    每年送的禮物,都是叫泰叔去買的,泰叔一個老年單身狗,能有什麽挑禮物的眼光,買的東西大街上隨處可見,簡直敷衍到不能再敷衍。

    季司寒迎著漫漫白雪,勾唇淡笑,“你要知道,在我心裏,誰都不上你的母親。”

    季漠謙接話,“我自然知道,所以您敷衍就敷衍吧,反正在我母親心裏,我跟你同等重要。”

    季司寒微微側過眼眸,淡漠睨他,“還是那句話,你的母親,是我的,不是你的,所以,別妄想搶奪我在她心裏的地位。”

    以前隻聽青叔說過,年輕時候的季司寒,是泡在醋缸子裏過日子的,季漠謙還不以為意,現在被他的醋染了十八年,不以為意,也就變成了無言以對,“行行行,你在她的心裏排第一,我排第二,行嗎?”

    季司寒勾唇,又問,“十二點,就是成年儀式,在此之前,想要收到什麽生日禮物?”

    一聽這話,季漠謙就明白過來,父親這次是打算親自為他準備生日禮物,不禁也跟著勾唇,“我聽泰叔和青叔說,您做的飯菜,特別好吃,可以為我做一頓晚飯嗎?”

    季司寒很確定季漠謙是被兩個老人家坑了,卻不動聲色的,反問他,“你確定嗎?”

    季漠謙瘋狂點頭,“當然。”

    再說,泰叔和青叔都說了,季司寒從來隻為母親下廚,這種特殊待遇,他這個做兒子的,怎麽也要享受一二吧?

    季司寒拍了拍他的肩膀,“行,晚上,我親自下廚。”

    ……

    聽到季司寒要為季漠謙下廚做菜,舒晚用同情的眼光,看了眼高高興興倚靠在門口的兒子,然後默不作聲的,取來圍裙,替季司寒係上。

  第一千五百四十二章 最後一個深吻了

    “現在分得清鹽和糖嗎?”

    季司寒望著問話的舒晚,輕搖了下頭。

    季漠謙瞧見後,似遠山般的濃眉,漸漸皺起……他怎麽有種不祥的預感?

    這種不祥的預感,在季漠謙嚐完怎麽嚼也嚼不動的牛排之後,得到證實。

    特別是看到蘇青和蘇泰兩個老頑童,捂著嘴憋笑的時候,季漠謙就覺得自己被騙慘了。

    他忍著反胃的衝動,瞥向穿著高中生校服的鐵柱鐵妞,“你們想不想嚐一嚐?”

    眼巴巴盯著盤子裏食物的鐵柱鐵妞,瘋狂搖頭,“我爸說過,二伯做的飯菜,狗都不吃,我們才不要嚐呢……”

    季漠謙:……

    難得看到季漠謙露出憋屈的表情,鐵柱鐵妞高興死了,“大哥,這可是二伯精心為你準備的生日禮物,你可得全部吃了,不然就辜負二伯的心意了……”

    坐在主位上的男人,也是一臉期待的,看著自己的兒子,從男人眼裏讀出想讓他吃光光意味的季漠謙,咽了下口水。

    他一邊顫抖著手,拿起刀叉,一邊在心裏埋怨,要什麽生日禮物不好,非得要老父親做飯,這不是鑽進糞坑裏跟狗搶吃的嗎?

    哎……季漠謙歎了口氣,又視死如歸的,用刀切起一塊牛排,繼續放嘴裏生嚼……嚼著嚼著,竟然嚼出一塊塑料薄膜?!

    看到他從嘴裏拉出塑料袋,旁邊圍觀的季家、商家、初家人,先是露出詫異的神情,接著哄堂大笑……

    扛著攝像機的沈南意,正好看到這一幕,覺得挺溫馨的,便快速按下快門鍵,拍了下來。

    曾經在杉杉婚禮上,也拍下過一張和諧的畫麵,隻不過如今的畫麵裏,少了些人,卻也多些人。

    也許人生如白鷺過隙,短短數十年,匆匆一瞥也好,還是兩兩相望也罷,總會悄然消散,能定格下來的,也就是經曆過的美好瞬間……

    季漠謙吃出塑料薄膜,是怎麽也不願意再用這頓晚餐,便將其擱置在桌上,繼而伸出大手,向其他人討要禮物,來轉移注意力。

    在12點鍾聲敲響的刹那,季司寒感覺到自己腦袋裏的弦,隨著鍾聲,驟然崩塌,就好像芯片,突然劃破複發而起的腦癌,一瞬間,血液逆流……

    季漠謙在眾人的注視下,邁著沉穩步伐,走向冠禮台,然後,接過商衍手裏的話筒,像一顆冉冉升起的新星,熠熠生輝,又無比自信的,感謝著自己的父母親……

    然而,他說的話,季司寒一個字也聽不見,天地驟然安靜下來,隻有腦子裏血液翻滾,神經錯亂,癌細胞,伴隨著病毒,肆意擴散的聲音,還有……血液穿透耳膜,劃過肌膚,滴落在肩膀上的滴答聲。

    坐在陰暗裏的季司寒,抬起冰冷到沒有任何溫度的手指,摸向自己的耳朵,血液仍舊有溫度,一點點滲透進肌膚裏,叫他覺得自己還能撐住片刻,便借助這片刻時光,望了一眼被燈光追逐的季漠謙,以及……

    他收攏沾了血跡的指尖,緊緊放在掌心裏,再側過身子,一把扣住舒晚的腰,趁著燈光不再他們身上的功夫,低頭吻住舒晚的紅唇。

    深深吸咬著她的唇瓣,用盡畢生力氣,轉輾反側,就好像在做最後告別一般,那麽不舍的,瘋狂吻著她。

    如果可以,他想要吻她,吻到天荒地老,但生命無常,一塊芯片取出,還有腦癌來襲,縱使再撐兩個月,也等不到季漠謙,況且……

    他的軀體,在告訴他,這一世,給予的愛,還有溫暖,到此為止,不能再多了,畢竟……像他這樣的人,能撐到這個歲數,也該知足,隻是……

    他舍不得,舍不得他的晚晚。

    察覺到季司寒的異樣,舒晚想要伸手摸一摸他,卻被他扣住手腕,男人用最後一絲生命的氣息,將所有的深情繾綣,化作一個濃烈纏綿的吻,再在萬般不舍中,緩緩鬆開她……

    “我想起,今日的荔枝玫瑰,還沒有來得及送,我去房間取來。”

    他說完,撐著椅子扶手,起身想走,卻被舒晚抓住手腕,台上在舉行成年儀式,燈光都打在季漠謙身上,台下的光線很暗,壓根看不清楚背影高大挺拔的男人,此刻的臉色,是如何的蒼白,又是如何的,七竅流血……

    “我跟你一起。”

    被血液糊住的眼睛,遮擋住視線,男人知道自己此刻有多麽瘮人,便連頭也不敢回,隻推開她的手。

    “我正好跟老七有點事情要談,你就別去了,在這裏,乖乖等我。”

    他說完這句話,用腳踢了踢坐在旁邊,正鼓著掌的季涼川,“老七,隨我來。”

    他說這話的時候,有光掠過,季涼川看到二哥一張血臉,嚇到瞬間失聲,“二哥,你……”

  第一千五百四十三章 他長埋雪山之下

    季司寒微微皺眉,示意季涼川不要亂說話後,伸出手指,放到他的肩膀上,用力按了按。

    兄弟間的默契,已然是存在幾十年,季涼川知道二哥是怕自己這幅模樣會嚇壞二嫂,便隨了他的願。

    他一聲不吭起來,再扶住季司寒的手,帶著雙目汩汩流血的他,往外走去。

    “二哥,我這就去叫醫生。”

    走出別墅,季涼川立即就想往雪山下麵跑去,那不遠處有座木屋,醫生就在那裏,是季涼川早就安排好的,就怕二哥有個萬一。

    “老七。”

    季司寒叫住了他,當死亡真的來臨,反倒要比往日更加沉靜自若,嗓音也多了份釋然,“芯片劃破血管,導致七竅流血,預示我的死期將至,縱使有上千位醫生待命,也救不回腦子裏神經盡斷的我……”

    他借著血眼模糊的視線,強撐著破敗不堪的身子,一步一個台階,緩緩下來,重重踏進雪地裏,再一深一淺,走到季涼川麵前。

    “機器人,在雪山下麵,麻煩你跑一趟,叫他拿著荔枝玫瑰,來見舒晚……”

    季涼川望著七竅都在流血的二哥,不禁潸然淚下,“那二哥,你呢?”

    “我?”

    季司寒迎著漫天白雪,環顧周遭,“生於肉體之腹,殞於天地之間,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就讓我長埋雪山之下吧。”

    季涼川哭著搖頭,“二哥,你讓那機器人替代你,就替代你,但我不可能讓你身埋雪山之下,無論如何,我都要迎你回季氏墓園。”

    季司寒輕輕勾起唇角,“那我先前所做的謀劃,豈不是白費心機一場?”

    季涼川不舍的,抓住季司寒的手臂,“二哥,除了二嫂,你還有我,還有季氏的兄弟,你不能什麽都隻為了她。”

    季司寒眼睛滾落下來的,不知是血,還是淚,總之混合在一起,滴滴落個不停,男人就這樣隔著血淚,堅定的,凝著季涼川,“老七,我隻有她。”

    這一句,我隻有她,叫季涼川緩緩鬆開了他的手臂,不是心寒,而是生離死別,讓他痛到無可奈何,“那老七,就遵從二哥遺願,讓您長埋雪山之下,直到二嫂發現,我再迎您回家。”

    看到季涼川哭,季司寒隱忍著腦子裏炸裂般的痛楚,抬起顫顫巍巍的手指,替他輕輕拭去淚水,“這一生,有你這樣的弟弟,是我之幸,來世,你做哥哥,我做弟弟,而後,為你……鞍前馬後一生。”

    季涼川一下崩潰了,一把抱住季司寒,哭到不能自已,“二哥,你的兒子說,還有兩個月,他的手術實驗,就能成功了,您能不能再堅持一下?”

    季司寒想再說些什麽時,別墅大門開了,裹著米白色大衣的舒晚,手持一把透明雨傘,立在台階之上,與踩在雪地裏的兩人遙遙相望。

    “老公,我陪你一起吧。”

    舒晚撐開雨傘,想要踏下台階,季司寒清冷伴隨著風雪的嗓音,卻先一步淡淡傳進舒晚耳中,“你先回去,我和老七,還有話沒說完。”

    已然提起的步子,緩緩頓住,幹淨純粹的眸子,靜靜望著那抹一如往昔高大挺拔又身姿絕美的背影,不知為何,總覺得……很不安。

    她想不聽話一次,季司寒卻冷下聲音,“老婆,我跟你說過,讓你在裏麵,乖乖等我回來,怎麽就這麽不聽話呢?”

    他的嗓音,依舊是中氣十足,似乎在怪舒晚不聽勸,也在斥責她不要打擾他談正事,舒晚便收回腳,轉過身,打算回去,乖乖等他。

    “舒晚。”

    在她轉身之際,身後又傳來季司寒的聲音,舒晚緩緩回過頭,隔著漫天飛雪,遙遙望向,那於白雪中,長身玉立的男人。

    他始終未轉身,卻微微側過頭,用餘光,望著那抹,刻在骨子裏,又刻在記憶深處的身影。

    “沒事,你回去……等我。”

    “季司寒……”

    舒晚上前一步,他卻已然轉身,踏著厚重冰雪,往別墅對麵的屋子走去,那是他們暫住的房間,男人應是去取荔枝玫瑰……

    雪花飛過,落在季司寒長睫之上,似霜般,凝結成薄薄冰花,覆蓋住滿目鮮血。

    季涼川扶著季司寒,想要帶他去找醫生,他卻推著季涼川去找機器人,踉蹌的步伐,神色間的焦灼,都預示著,他快要撐不住。

    “二哥,那我此後,要去哪裏尋你?”

    季司寒的七竅,流出來的血跡,已然滾落在白雪上,頃刻之間,又被飄落下來的雪花覆上,像是從未落過血那般,悄然無息。

    他也不知道季涼川該去哪裏尋自己,隻知道再晚一些,舒晚就該起疑了,為了保證萬無一失,說不出話來的他,推著季涼川往下走。

  第一千五百四十四章 世間萬物不如你

    望著自家二哥佇立在雪中,憑借一絲力氣,抬著修長手指,朝他揮手的模樣,季涼川再不忍,也咬著牙,速速往雪山下麵奔去……

    “二哥,我先去叫醫生,再讓機器人上山,接著就來找你,你一定要站在原地等我——我馬上就回來!”

    夜路難測,可漫天漫地的白雪,卻照亮來時的路,叫季涼川猶如走在白晝之間,那般急促,又似尋不到方向那般,踉蹌到數次跪倒在雪地裏……

    望著那道逐漸消失在視線裏的背影,季司寒捂住心跳起搏逐漸緩慢的胸口,立在原地,靜靜感受著生命之門悄然收起的痛苦……

    不知過去多久,在舒晚出來尋他身影、喊他名字之際,季司寒這才隔著森苒樹木,回過頭,望向那抹打著雨傘踱步在雪地裏的身影……

    一眼眺望,即是萬年,穿梭而過的,是時光歲月,又仿若一瞬間,回到初次相見,隻是如今,陽光不再,隻剩白雪陰霾……

    “季司寒!”

    舒晚回去等了片刻,覺得不對勁,推開別墅對麵屋子的門,果然不見季司寒身影,便茫然四顧的,到處找著他。

    季司寒想應一聲,我在,但七竅血崩的他,顯然無法像從前那樣,清脆有力的,回一句‘晚晚,我在’。

    此刻的他,隻能睜著雙快要看不M,L,Z,L,清的眼睛,轉過身,深一腳淺一腳的,往深山走去……

    那裏森林茂密,縱然有白雪點亮夜空,也瞧不清人影竄動,是最佳伏屍之地。

    季司寒想著,有冰雪凍住身軀,縱使野獸掠過,也是咬不動腐屍之肉的,如此,長埋於雪山之下,也能防容顏不毀……

    屆時,多年之後,他的晚晚,若是察覺出機器人是假的,再若是……若是有幸,季涼川能夠尋到他,也不至於……嚇到她。

    畢竟,他的晚晚說過,是被他的容貌吸引,再傾心於他,便是到死,也不能毀壞,他在她心目中的形象……

    季司寒扶著樹木,感覺到那塊芯片,隨著翻滾的血液,在腦子裏肆意遊走,每割斷一根神經,七竅就會血崩一次,直至一口鮮血,從口腔中,噴湧而出,便知道死神將至,逃不掉了……

    男人隻在原地,靜立兩秒,高大挺拔的身軀,便猶如被抽去靈魂一般,轟然跪在地上,姿勢模樣,跟被折斷的木偶,並無區別……

    分明已然失去所有生機,他卻強撐著最後一口力氣,緩緩往上,抬起濃密垂直的眼睫,看向那似銀霜般,漫天飛舞的雪花……

    那些雪花,一片接著一片,洋洋灑灑飛落下來,落在他的眼睫上,鼻梁上,臉頰上……

    有白雪作伴,男人就好比,那水中花,雲中月,鏡中人,縱使是這世間萬物,也比不過歲月都難以撼動的絕世容顏……

    他仰著這樣一張麵孔,透過雪花,看見舒晚打著一把透明雨傘,走到他的麵前,似乎喚了一聲,“同學,你怎麽渾身都是血?”

    他有些聽不太清楚,或者說是恍惚,隻能昂起脖頸,朝她靠近一點,薄薄的唇瓣,就快要貼到她的紅唇,她卻後退了一步。

    雪花頃刻間幻化成暴雨,她跪在他的麵前,拽著他的褲腳,哭著求他,“先生,一個晚上,一百萬,求你,買我吧。”

    雨傘下的他,緩緩垂下眸子,望著那道被雨水浸透的嬌小身影,一瞬間勾起想要占有她的欲望,他問,“一晚上不夠,一輩子行嗎?”

    不對不對,季司寒搖了頭,那個時候,他問的是,幹淨嗎,並不是要她一輩子,所以……他看到的,都是假的,他的晚晚,並未尋到他。

    季司寒長長鬆了口氣,又如白駒過隙,放鬆早已疲倦不堪的身子,倒在雪地裏,任由那些白雪,一點點落在身上,再將他,深深覆蓋住……

    漆黑深邃的瞳孔,即將定住的瞬間,季司寒迎著瞧不見月光的夜空,艱難的,張了張唇瓣。

    舒晚。

    這一世,暫且負了你。

    願來世,能夠再做你的丈夫。

    而後,一生一世,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還有……

    你在我的心裏。

    十裏繁華,世間萬物,皆不如你。

    倘若有一日,你尋到我,請不要怪我。

    先走一步,是我食言,也是我的無奈。

    最後。

    我愛你。

    猶如星辰熱愛璀璨夜空,猶如海浪癡迷浩渺沙灘,猶如晶瑩伴隨晨露,猶如夕陽與餘暉同在。

    我會離開,但我愛你,如長風,吹過無痕,如長河,深沉且悠遠,如星空,流淌在心間,釘在靈魂裏,永不消逝……

    舒晚,黃泉路上,等你二十載,下一世,再見——

  第一千五百四十五章 你不是我的季司寒

    正在雪地裏,四處尋找的舒晚,猛然停住腳步,像是聽到靈魂在呼喚一般,茫茫然回過頭,可天地間,分明隻有她自己,哪有靈魂隨至。

    她怔在原地,又抬起手掌,撫在自己心口,咚、咚、咚,三聲跳動過後,便是撕心裂肺般的疼,就像即將要失去什麽,疼到彎下身子,也難以緩解……

    直覺告訴她,季司寒出了什麽事,想要強撐著身子,繼續去找他的時候,一道身姿絕美的身影,握著一支荔枝玫瑰,踏著白雪,出現在她的麵前。

    “老婆,不是叫你乖乖等我嗎?怎麽跑到這裏來了?”

    看到季司寒完好無損出現的那一刻,舒晚緊張到跳出嗓子眼的心髒,驟然安定下來,果然,隻要他在,他沒事,她便能心安。

    她扔掉手中雨傘,像一隻林間兔子,無比雀躍,又無比慶幸的,跑過去,撲到季司寒懷裏。

    感受到男人身體裏傳遞出來的餘溫,以及身上散發出來的氣息,舒晚深深鬆了口氣。

    “老公,你知不知道,我還以為你出事了,差點嚇死我了。”

    季司寒抬起修長手指,放到舒晚披在身後的長發上,一如從前那般,寵溺的,撫了撫。

    “我說過,會陪在你的身邊,哪裏也不去,怎會輕易出事?”

    窩在他懷裏的舒晚,輕輕點了下頭,再無比珍惜的,抱緊他的腰,也不知道是觸摸到了什麽,舒晚的身子,猛然一僵,接著一把推開他。

    “你……不是我的季司寒!”

    她的季司寒,近來瘦了不少,環住他的腰時,雙手的手指,已然能夠觸到手肘,可眼前的季司寒,卻是跟從前那樣,健碩無比。

    他……不是季司寒。

    至少,不是她的季司寒……

    舒晚腦子裏的弦,驟然崩塌,好像突然意識到什麽,連連後退數十步,然後,像個瘋子一樣,猛然轉身,往雪山之上,瘋狂跑去。

    跟著出來的季漠謙,聽到自家母親說,那道佇立的高大身影,不是他的父親,下意識跑過去,一把抓起季司寒的手腕。

    “父親,你的腕表呢?”

    沒有接收到這個信息的季司寒,腦子裏的機器快速運轉,在沒有搜索到相關信息之後,季司寒冷冰冰,吐出幾個字。

    “什麽腕表?”

    季漠謙倏然鬆開他的手,再不可置信的,從上到下,深深看他一眼之後,跟舒晚一樣,猛然轉身,去追逐自己母親的步伐。

    雪越下越大,仿佛要覆蓋森林一般,無邊無際的,下個不停,舒晚費力的,踩在雪地裏,猩紅的眼睛,四處尋找著季司寒的身影。

    她沒有哭,沒有怯弱,隻是挺著倔強的身軀,一步,又一步的,往雪山森林之處,疾步前行……

    季司寒,我已經做好你離去的準備,為什麽臨死之際,你還要避開我,是怕我看見你死去的模樣,會害怕嗎?

    可是,你知道嗎?這個世界上,讓我最懼怕的事情,莫過於翻遍天地間,也找不到你……

    找不到你,便是連跟隨你而去,也是不甘心的,你大抵是算準了我,這才會獨自一人消失於深山之間,卻不知道這於我來說,比要我的命,還要難以接受。

    舒晚的身子骨,也不是那麽的好,再加上出來匆忙,沒有多加一件衣服,此刻凍得渾身發抖,可再冷,也冷不過那顆找不到季司寒的心。

    她步履蹣跚的,扶著森林樹木,借著白雪反射的光,頂著大片大片雪花,漫山遍野的,找著季司寒。

    森林之大,沒有人知道,他到底去了哪裏,但多起來的燈光,是指引著舒晚前進的明燈。

    在舒晚認出機器人不是季司寒那一刻,季涼川便覺得二哥耗費心血安排的一切,都抵不過舒晚對他的愛……

    季涼川帶著醫生、季家、商家、初家人,跟著舒晚,走進深山裏,到處尋找著他的身影,若是他的靈魂還停留在此,便能聽到所有人呼喚他的聲音。

    隻是……所有人的聲音都比不過,舒晚走兩步,就彎下腰,用柔弱雙手,瘋狂扒開腳下深雪的沉默。

    但凡是觸碰到僵硬的東西,舒晚就跟瘋了一樣,不管不顧的,蹲在雪地裏,拚命挖開皚皚白雪。

    縱使不小心挖到枯木,劃破手指,她也感覺不到疼,隻頂著血淋淋的手,拚命在雪地裏尋找著已然消失許久的男人……

    跟在另一側的季漠謙,也是跟舒晚一樣,腳下碰到什麽,就瘋狂去挖雪,似乎隻有這樣的方式,他才能找到他的父親……

    終於,在季漠謙不肯放棄之下,手指摸到一塊金屬質地的腕表,那是他精心挑選的,表帶上麵刻著的字母,是他的英文名字,所以……不用拿出來看,一摸便知,是他的父親……

  第一千五百四十六章 人死變僵再無生還

    就像有預感一般,在季漠謙顫抖著手,抓起季司寒的手時,舒晚猛然抬頭,隻是看了一眼,便如瘋子一般,披頭散發,以爬的姿勢,爬到季漠謙身邊。

    她仍舊沒有哭,堅定的視線,在觸及到那隻被凍到僵硬、發白的手後,垂下發顫的眼睫,用一雙血淋淋的手,瘋狂挖開覆蓋在季司寒身上的雪。

    深山裏的雪,比外頭的雪,還要大,一層又層,將季司寒掩埋,拚盡全力,將他從雪裏挖出的刹那,舒晚看見,他的五官,七竅流血,那些血跡,隨著冰雪,凝結在絕世容顏之上,便是連一絲溫度也沒了……

    親眼看到毫無聲息的父親,季漠謙不敢置信的,往後倒下身子,跪坐在雙膝之下,有什麽東西,猛然扯斷心弦,叫他頃刻之間,猶如見證大樹倒塌,轟的一聲,整個世界,陷入無邊無際的黑暗……

    “謙謙。”

    耳邊忽然傳來舒晚鎮定的嗓音,“幫我。”

    季漠謙緩緩回過神來,看向母親那雙充血的眼睛,對方眼裏寫著的,不是傷心難過,而是不相信父親已然離世。

    所以他的母親,此刻抱著父親,不停搓他的雙手,搓他的臉龐,想要用她自己的溫度,喚醒已然凍到僵硬的男人……

    他在這一刻,也以為自己父親隻是被凍壞了,便跟舒晚一樣,捧起父親的雙腿,脫掉僵硬的鞋子,再撩起自己的衣服,放到腹部上……

    他一邊用腹部溫度,緩和著父親的腳心,一邊撩起父親的褲腿,搓熱手掌,上下來回的,搓著他的肌膚……

    舒晚用自己掌心溫度,融化季司寒臉頰上的冰雪後,以為能夠救活他,更是拚了命的,一遍又一遍,反複揉搓著他的臉頰。

    “老公,你說過,讓我回去等你的,我乖乖等了,你怎麽沒有乖乖回來呢?”

    “現在,如果你醒過來,再跟著我回去,那我今天就原諒你的不辭而別,否則,我永遠也不原諒你。”

    靠在她懷裏的男人,再也不像從前那樣,縱使是昏迷了,也會在醒來之後,一把抱住她,然後,窩在她的頸窩裏,用高挺鼻梁,剮蹭著她的脖子,再然後,在她耳邊,小聲的說,“老婆,我沒事,你別擔心。”

    舒晚多麽想,他能像從前那樣,自己碰一碰他,掐一掐他的人中,就能醒過來,但這一刻,她揉搓很久很久,懷裏的男人,仍舊緊閉著雙眼,鼻翼之間,更是毫無氣息,就好像……真的死了一樣,那麽的,讓舒晚難過。

    可縱然是這樣,舒晚依舊不願相信,那個為她撐起過一片天的男人,會連最後告別都沒有,就這麽離她而去,至少……她做好的準備裏,季司寒是躺在醫院裏,跟她說完‘我愛你’,再在她的哭泣中,離開的……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像一個被世間遺棄的人,獨自承受著七竅流血的痛苦,扶著枯木,踏著雪路,再獨自死在深山裏,離去之時,身邊連個人都沒有,就這麽悄然的,迎著漫天大雪,闔上似星辰般璀璨的雙目……

    舒晚不信啊,所以,她抓起季司寒那隻冰冷到仿若冰窖裏拿出來的手,放到自己的臉頰上,明明想要用他的掌心,覆著側臉,可被凍到筆直的手指,怎麽也覆不住……

    她幹脆不覆了,放下他的手,再抱起同樣僵硬到筆直的身軀,拚了命的,繼續瘋狂揉搓,哪怕精疲力盡,她也要用盡最後一絲力氣,給予他溫暖,也不知道是誰說了一聲——

    “晚晚,人死變僵,再無生還的可能,放棄吧……”

    周遭的人,全部猩紅著眼睛,看著她和季漠謙像個瘋子一樣,拚命揉搓著季司寒的身軀,大家都知道他們想救活最親的人,但是一個小時過去,那道被凍僵的軀體,仍舊沒有任何反應,這代表什麽?

    代表著死亡。

    季司寒從小到大,跟季老爺子鬥,跟連晚晴鬥,跟薑饒鬥,跟季氏董事鬥,後來,跟商堯鬥,運籌帷幄一生,也驍勇善戰一生,可以說是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存在,但他,卻終究鬥不過一人,那便是死神。

    來晚一步的他們,縱使有天大的本事,也難以救活一個七竅流血的人,更別說是已然僵硬到筆直的屍體……

    舒晚聽不見別人說話的聲音,隻是固執的,用自己的臉頰,貼在季司寒的臉頰上,本來是想用自己的溫度,讓季司寒恢複正常人的體溫,但在怎麽也感受不到他的溫度的瞬間,舒晚才真正意識到,她的季司寒……真的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