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童珊珊說：“喲, 這做了大幹部的人就是不一樣，說話就是爽快！那我去給你拿借條，咱們把錢款清了, 借條就可以拿給你撕掉了。然後, 我請你吃頓飯！你過來一趟不容易，我請你們去小食堂吃小炒！”

  　　小食堂的小炒他們也吃得少, 主要是童珊珊自己手藝還不錯, 所以來客人也可以在家裏自己做菜，不比小食堂的大師傅手藝差。

  　　不過今天看樣子是不行了，童珊珊剛才隻做了三個人的午飯，而且比較簡單，就是放了土豆粒、香菇粒和一點點鹹肉粒的燜飯，外加一鍋蝦皮紫菜湯, 分量也不算多, 現在來了客人是肯定不夠吃的, 隻能帶去食堂。

  　　宣小龍沒想到童珊珊這麽快就要他還錢，他這才剛剛進門呢, 包都沒有放下地, 他的女伴臉色也不太好看。

  　　那女同誌小聲說：“還說是親戚呢, 就沒見過這樣的親戚，我們上門來拜訪，連茶都沒有喝一口, 就這麽急吼吼叫人還錢。也就是幾百塊錢罷了，不知道的, 還以為我們小龍欠了你們多少錢呢！真是的……”

  　　童珊珊大聲說：“哎呀, 你是小龍的對象吧？你好你好。”

  　　“對, 我是小龍的對象。”女同誌微微有一點驚慌。

  　　“怎麽稱呼啊？”

  　　“錢瑩。”

  　　她走過去跟錢瑩用力握了手, 就拉著她的手不放，然後用更大的聲音說道：“錢同誌你好你好，你看你長得可真好看啊，是個好姑娘。說起錢的事情，你可一定要理解我啊！我這也是沒辦法啊，錢都借給小龍兩年多了，當初說好的，畢業做了幹部就還錢，誰知道這都過去半年了，我也沒等到他還錢。不是我這個做親戚的不厚道，是我被騙怕了啊！萬一他又騙我怎麽辦？我們跟你們幹部家庭不能比啊，我們就是普通家庭，家裏就我愛人一個人領錢，一家子吃吃喝喝開銷大，孩子現在還在讀書，這鉛筆橡皮作業本，樣樣都要錢啊。對你們來說，隻是區區幾百塊錢，可對我們來說是非常重要的啊！你看，你這麽體麵的女同誌，你肯定能懂得我們普通人的苦衷，是不是？”

  　　錢瑩被說的沒辦法，隻好點頭道：“恩，你們也不容易。不過，小龍真的不是賴賬的人。他畢業以後在公路局工作，平時確實很忙，連家都沒有時間回去。所以他不是故意不還錢的，是真的太忙。”

  　　童珊珊眉開眼笑：“哎呀，你可真是個好同誌，我們小龍沒有挑錯人。你這麽一說我就理解了嘛，工作忙，那是沒辦法的。來來來，小錢你先坐下，小龍，我去給你拿借條。齊信川，你給他們泡茶！小滿，給哥哥和這個大姐姐拿點點心出來吃。”

  　　說完，童珊珊就風風火火跑去臥室了。

  　　她故意打開櫃子弄出了一點聲響，然後又弄出翻找的聲音，過了一會兒才從空間取出借條走了出去。

  　　“借條在這裏，錢呢？”童珊珊問道。

  　　宣小龍把錢遞給她：“剛才叔已經數過了，嬸子你再數一遍吧。”

  　　童珊珊接過錢又數了一遍，然後就把借條遞給他：“數過了，沒有問題，現在借條還給你。”

  　　宣小龍拿了借條，仔細確認確實是自己的筆跡，就趕緊撕成幾張碎紙，然後又在煙灰缸裏給點燃了。

  　　童珊珊這才注意到，宣小龍現在是抽煙的，客廳也有煙味，不過齊信川打開了一扇窗戶，所以煙味不算太重。

  　　齊信川給他們倆泡了熱茶，茶幾上還有一個白盤子，裏頭擺著桃酥、雲片糕和餅幹，應該是齊小滿準備。

  　　這孩子現在又聰明又聽話，完全是個小大人的樣子了，他見宣小龍燒借條，就趕快端起自己的小杯子在一旁準備著，等紙條全部燒成了黑灰，他就倒了一點點溫水在煙灰缸裏，還解釋道：“這樣更安全，老師也教過的。”

  　　宣小龍大概是還清錢的關係，看上去很高興的樣子，他說：“小滿是在托兒所學的嗎？你們省城的托兒所挺好的呀，聽說我們市政府托兒所就不教學問的，隻讓孩子們玩。”

  　　齊小滿說：“哥哥，我已經在讀一年級了，我今年還考了第一名，都是一百分。”

  　　“這麽早讀書？你幾歲了？”宣小龍很意外。

  　　“今年就要七歲了。”

  　　“讀書這麽早啊，挺好的，小滿好好學習，以後跟我一樣，做個大學生。”宣小龍說：“做大學生好啊，畢業就直接是幹部了。”

  　　齊小滿認真道：“我以後不上哥哥那個大學，我要考軍校，跟爸爸一樣。”

  　　宣小龍臉一黑：“你這話是什麽意思？你還看不起哥哥讀的工農兵大學啊？這不是所有人都能上的！得推薦才有資格讀！你以後想讀，都沒那個資格呢！”

  　　齊信川沉聲道：“小滿不是那個意思，他是說他以後想當兵但是也想讀大學，所以要考軍校。”

  　　宣小龍愣了一下，麵露尷尬。

  　　錢瑩說：“軍校很難考吧，弟弟要是考得上肯定很好，要是考不好，可以來找我們，我家還是有一點關係的，到時候給弟弟也弄一個工農兵大學讀一讀，畢業就是幹部了，好歹也比當兵強一些啊。我看嬸子你們住的房子這麽小，就知道部隊不好混了。但是我跟小龍已經申請了一個小院子了，等我們倆之後結了婚，就可以搬進去住了。那房子很寬敞的，有三個臥室和一個書房，洗澡間跟廁所是分開的，院子裏頭還可以種花養草，嬸子你們後麵有時間了，可以去我們家做客。”

  　　齊信川說：“小龍已經要結婚了嗎？什麽時候辦喜事？”

  　　“得等到下半年了，我爸媽今年有點忙，說是下半年才有時間幫我們操辦婚禮，我們家在市裏還有點頭臉的，小龍家那邊籌備彩禮也要一點時間。”錢瑩笑著說道。

  　　這個姑娘雖然長得不算太好看，但家裏條件真的很好，也不知道她看上宣小龍什麽了。

  　　宣小龍說：“我們家已經把彩禮籌備的差不多了，我工作到現在，也存了一筆錢了。”

  　　童珊珊說：“那還是你厲害，才工作半年而已，不光還了我們的錢，還存了一筆錢，你們做幹部的，就是不一樣。”

  　　宣小龍這才恢複了正常，然後很驕傲地附和道：“那當然，要不然，當初我也不會非要去讀工農兵大學了。嬸子你們也要想想清楚，以後做幹部，可比上什麽軍校好多了。你看叔十八歲就出去當兵了，混到現在也不過就是這樣，還是升的最快的那種，根本沒什麽前途的嘛。我就不一樣了，我嶽父跟我保證過了，等我三十幾歲，肯定可以升到副局長的。以後啊，小滿有什麽事，你們盡管來找我，我可是小滿的哥哥呢！”

  　　童珊珊在心裏翻白眼，麵上卻笑著說：“謝謝，謝謝你們，你們這樣的親戚可真好。”

  　　宣小龍更驕傲了：“嬸子，所以說，莫欺少年窮，當年你那麽對我，我現在不計前嫌，主要是看在小滿的份上，我跟他是親堂兄弟，一根藤上的，我哪能忘了他啊？”

  　　童珊珊看他實在是太驕傲了，就故意說：“我之前怎麽對你了？我對你還不好啊？我可是借給你普通工人一年的工資啊！你摸摸良心，你還能找到我這麽好的親戚嗎？你也是個大學生，說話要講良心啊！你家裏那些姓宣的，可有一個人借錢給你了？”

  　　宣小龍又被她驚到了，他支支吾吾不知道應該說什麽好，錢瑩就說：“嬸子說的有道理，小龍自然是講良心，才會第一時間過來還錢，還給你們帶了這麽多禮物啊。”

  　　他們這次過來，拎了兩瓶白酒，一條特供的香煙，還有一兜當地的土特產，按普通人走親戚，算是出手大方了。

  　　可當初齊信川送給了宣小龍兩瓶茅台酒，現在他就還這樣的禮物，還覺得自己了不起啊？

  　　隻是童珊珊也懶得跟他們計較那麽多了，再說錢瑩也沒有得罪過她，她不想連著錢瑩一起遷怒，就看了看鬧鍾，說：“這也不早了，咱們現在就去吃飯吧。去咱們的小食堂，小炒很好吃，你們隨便點，再把這瓶酒帶著，讓齊信川陪你們喝幾杯。”

  　　宣小龍說：“我跟錢瑩商量過了，嬸子借錢給我兩年沒收利息，這段飯就我們請了吧，去外頭的國營飯店，想吃什麽都行，不用給我們省。我們倆手頭都有國家糧票，平時也吃得好。”

  　　“真的啊？那我們就不客氣了。”童珊珊說：“小錢看著就是好人家的姑娘，要是我沒猜錯，你家裏父母是領導吧？”

  　　“也不算什麽領導，我爸爸是個局長，媽媽是個副局長。”錢瑩笑眯眯地說道。

  　　童珊珊說：“那你爸媽可真是個通情達理的人呢，一般你們這樣家庭出生的小孩子 ，不都要嫁一個門當戶對的人嗎？”

  　　“我們家就我一個孩子，我爸媽就看中了小龍老實可靠、勤勞本分，結婚以後，他就是我們家的人了。”

  　　童珊珊忍不住笑了起來，好家夥，弄了半天，原來是去做上門女婿的啊，怪不得人家會看上他了。

  　　隻是不知道宣繼祖會不會瘋掉，好不容易養大的大學生，好不容易當上幹部了，現在居然要去給人做上門女婿了。

  　　宣小龍也不覺得不好意思，他還在滔滔不絕地介紹未來嶽父有多了不起。

  　　童珊珊卻已經拉著齊小滿過去穿棉襖了，然後她也穿上棉襖，背上斜挎包，就說：“那咱們出發？你們不餓嗎？”

  　　“哦，走走走，我們請客。”宣小龍得意一笑，拉著錢瑩站了起來。

  　　四大一小去了離這裏最近的一個國營飯店，這會兒已經十二點半了，坐在裏麵吃飯的客人並不多，他們坐了一張空的八仙桌，宣小龍就開始點菜了：“有肉嗎？有魚嗎？”

  　　服務員見他看上去財大氣粗的樣子，就說：“都有，肉可以紅燒，魚可以清蒸，你要什麽？”

  　　“都要，要一個紅燒肉，一個清蒸魚，再要兩個素菜一個雞蛋湯，然後按人數上白米飯，就這樣。”宣小龍大手一揮。

  　　齊小滿說：“哥哥，今天還沒過年呢，我們就吃這麽好了。”

  　　宣小龍看著齊小滿很認真地說道：“你以後要是跟哥哥一樣做幹部，那就可以每個禮拜過年。”

  　　這話的意思很明顯了，就是說他每個禮拜都能吃上肉跟魚，放在現在，那確實是極好的生活了，也怪不得他比之前長胖了也長高了，五官是有個人樣了，就是氣質不怎麽樣。

  　　趁還沒上菜，齊信川問起他之前欠債的事情，宣小龍毫不在意地擺擺手：“早就解決了，那麽一點錢，也隻有叔這樣沒本事的人才會拿不出來。我現在也想通了，我確實不應該惦記小滿那點撫恤金。叔你也沒什麽錢，那點撫恤金還是留著給小滿以後娶媳婦用吧。不過，叔你可要答應我，不管你們以後生幾個孩子，我親叔的撫恤金永遠是小滿一個人的，可不能給其他孩子用了。”

  　　齊信川還沒說話，齊小滿就說：“我的錢就是爸爸媽媽的錢，以後我長大了，要掙好多錢給爸爸媽媽，還要給弟弟妹妹。”

  　　宣小龍瞪大了眼睛看向齊小滿，就差罵他是個笨蛋了。

  　　錢瑩說：“小龍，小滿現在已經不姓宣了，人家齊家的事情，你就別管那麽多了。”

  　　宣小龍冷笑一聲，道：“我還不是怕小滿這個傻孩子以後被人坑了啊。”

  　　“啪”的一聲，童珊珊突然拍了一下桌麵，把宣小龍跟錢瑩都嚇了一跳。

  　　錢瑩還好一點，她不知道童珊珊是什麽脾氣的人，但宣小龍可是領教過童珊珊厲害的人，他渾身一抖，大氣都不敢出了，等著童珊珊發飆罵人。

  　　偏偏童珊珊沒有罵人，她隻是咻的一下站起來，然後說：“我口渴，我去倒碗開水喝。”

  　　說完，她就去找了服務員要開水喝。

  　　服務員見童珊珊是個體麵漂亮的女同誌，就拿了陶瓷杯子給她倒了一杯熱水。

  　　童珊珊笑眯眯地端著杯子走回來坐下，然後說：“小龍這次來我們這邊，隻是為了還錢的嗎？”

  　　宣小龍說：“當然不是啊，錢瑩的堂姑在你們這邊工作，我們這次過來，是來看她堂姑的。”

  　　“不用說，小錢的堂姑肯定又是個領導吧？”

  　　“那肯定啊。”宣小龍得意壞了。

  　　童珊珊說：“那之後我們就不陪你們了，你們跟堂姑好好玩，剛好齊信川要關在營部裏了，我一個人女同誌，也照顧不周。”

  　　“要我說，叔你還不如轉業回地方，比你在軍區可有油水多了。”宣小龍說：“你看你住的那個小房子，多擁擠啊，多來幾個客人都坐不下。”

  　　齊信川還沒說話呢，齊小滿就突然大聲道：“我爸爸考軍校了，他要繼續當兵，我以後也要考軍校，跟爸爸一樣！”

  　　宣小龍一愣，沒反應過來，錢瑩倒是聽懂了，她說：“叔是參加這次高考了嗎？”

  　　齊信川淡淡道：“對，跟大家一樣，試試看。”

  　　“那叔你還是個文化人啊？我還以為叔不怎麽識字呢。”錢瑩笑著說：“小龍之前跟我說，叔是個武夫的樣子，很能打。”

  　　“小龍肯定是弄錯了吧。”童珊珊不冷不熱道：“我們家齊信川可是技術兵，不識字還做什麽技術兵？他確實很能打，那是因為他文武雙全。”

  　　宣小龍臉一紅：“真要是文武雙全，那肯定可以考上大學吧？我可是拭目以待了。”

  　　童珊珊立刻說：“那當然，我們家齊信川肯定可以考上，不瞞你說，這次考試我也參加了，我雖然文化程度不高，但萬一我也考上了呢？小龍你把現在的地址給我，等我們的錄取通知書到了，我就立刻給你寫信，跟你報喜！”

  　　宣小龍的臉色一陣紅一陣白，顯得非常尷尬。

  　　倒是錢瑩主動把宣小龍現在的工作地址給了童珊珊，還附帶了自己的地址。

  　　很快，飯菜就上來了，童珊珊不再說話，隻埋頭吃魚吃肉吃大米飯，吃得飽飽的就跟宣小龍他們分道揚鑣，回家去睡午覺。

  　　這個年他們一家三口過得很簡單，童珊珊買了鞭炮，大年三十做了六道菜，帶著齊小滿去營部陪齊信川吃了一頓團年飯。

  　　元宵節他們回大樹村住了兩個晚上就回來了，大院兒已經有人收到了錄取通知書，其他人不免焦急起來。

  　　作者有話說：

  　　有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