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作者:童珊珊      更新:2022-12-09 18:52      字數:10664
  第55章

    聽了男同誌的話, 鄰居們都被嚇了一跳,好幾個女同誌都下意識朝後退了一步,想要離謝文華遠一點。

    喬三梅皺著眉頭說:“老謝, 你是怎麽得罪革wei會的人了?你身上還有其他傷處嗎?他們把你打成什麽樣了?”

    鄭荷花雖然不怎麽喜歡謝文華這個人, 但這會兒還是立刻跟著說:“是啊,老謝你要是有什麽難處, 就說出來, 我們到底是大院兒的人,你要是被他們這樣欺負,我們一起去幫你撐腰。”

    這些人都是經曆過之前那些事的,隻要有人提起一句話頭,立刻就有人意識到謝文華是得罪人了。

    畢竟,普通人就算打人, 也隻會扇巴掌或者捶上個幾拳, 沒人會用這麽奇怪的方式來打人。

    這樣打在兩邊的臉頰上, 看似沒什麽大問題,可是一連很多天臉上都會有兩塊這樣的印子, 遮也遮不住, 就隻能請假待在家裏, 直到印子完全消失了才能出門,比打上兩拳還要令人難受。

    可以說,用這樣的方式打人, 疼痛反倒是次要的了,主要是令人難堪以及受到侮辱。

    童珊珊看到這倆印子的時候也委實沒想到那個小個子會這樣對付謝文華, 不過, 聽了喬三梅的話, 童珊珊一時之間還沒反應過來。

    但下一秒, 謝文華瞬間就從額頭一直紅到了脖子根,兩個耳朵更是紅得鮮豔欲滴,仿佛可以滴下血來了。

    她的眼眶甚至也跟著紅了起來,她原本就是最愛麵子的人,她也一直覺得自己是鄰居裏麵的體麵人,向來自覺高人一等,現在被這麽多鄰居看到自己的醜態,她又想到了被董立暴打的那一天……

    看到謝文華這副羞憤難當的樣子,童珊珊這才猛地意識到喬三梅話裏的意思。

    謝文華的身上要是也被打出了這樣的傷痕,那就不僅僅是打人這麽簡單的事情了,還跟男女那檔子事有關係。

    也就是說,對方可能不僅僅是侮辱人格……

    “我都說了自己沒事了!你們怎麽這麽多事?你們是不是巴不得看到我不好啊?還要我說多少遍?我這是自己摔的!不管你們信不信,我這就是自己摔的!我身上也沒有受傷!你們要是再瞎說一句,就別怪我不客氣了!”謝文華頂著那張紅透的臉,歇斯底裏地喊叫了起來。

    “好了好了,你說沒事就沒事吧,反正這是你自己的事情,你沒事就行。”鄭荷花趕緊說:“你回去休息一下吧,時候也不早了,摔了跤需要好好休息的。”

    聽了鄭荷花的話,謝文華的臉色才稍微好看了一點,她冷哼了一聲,踩著重重的腳步回家去了。

    鄰居們還沒散去,他們都站在鄭荷花跟童珊珊的家門口,低聲議論著這件事。

    “你們說她到底是怎麽弄的啊?被打成這樣,看著怪滲人的。”

    “這一看就是革wei會的人幹的,之前我見過他們這樣教訓人的。不光打臉,還打其他地方。”

    有幾個年紀大一點的女同誌都忍不住皺起了眉頭,然後互相交換了一個眼神。

    一個十幾歲的半大小子站在母親的身後問道:“還打什麽地方啊?屁股嗎?我小時候我媽倒是老打我屁股,拿棍子打。”

    大人們都笑了起來,有個男同誌說:“你這臭小子別問了,小孩子家家的,不用知道這些事兒。”

    喬三梅說:“那老謝這事兒,咱們管不管啊?”

    “怎麽管?人家都說了不用我們管了。再說她妹夫可是秦師長,難道還能委屈了她?她要是真的受委屈了,早就鬧翻天了。既然被打成這樣了都沒說話,那就肯定是她自己出問題了。我勸你們啊,也別亂好心了。誰知道她做過什麽事?被革wei會盯上,那可不是開玩笑的。”

    聽了這話,大家倒是紛紛讚成。

    “你說的有道理,都散了吧,散了吧,回家吃飯去。”

    一時之間,鄰居們都回家去了,門口隻剩下鄭荷花跟童珊珊。

    鄭荷花說:“我家裏有藥膏,一會兒給老謝送過去。雖說我確實不太喜歡她的脾氣,不過到底是鄰居,她被打成這樣,看著也挺難堪的。”

    童珊珊笑了起來:“荷花姐就是心地善良。”

    “嗨,我這算什麽善良啊,就是能幫一把算一把。我總是想著,萬一以後我要是遇到什麽事了,也希望有人來幫我。”鄭荷花說:“好了,我去給她拿藥膏,之後就要吃晚飯了,你們母子兩個還不去吃飯啊?”

    齊小滿奶聲奶氣道:“我們等爸爸回來吃飯。”

    齊小滿一直在長個子,去年的小外套還能穿,但褲子基本都變短了,所以他現在穿的褲子都是新褲子,剪裁得體,款式也簡潔時髦,小小一個人兒,穿著這樣的小衣服,看上去特別可愛。

    鄭荷花忍不住摸了摸齊小滿的腦袋:“小滿真乖,還知道等爸爸回來吃飯。”

    “齊信川說了今天晚上會回來吃晚飯的,再說我買了香酥燒餅,他也很喜歡吃的,所以等他一起。”童珊珊說。

    “哎喲,你們年輕小夫妻就是不一樣,我們家是早就不等老杜了,他回來晚了,就吃剩飯剩菜。反正,有一口吃的給他,已經很不錯了。”說著,鄭荷花就進屋去了。

    童珊珊帶著齊小滿繼續拚積木,過了一會兒,鄭荷花拿著一個小罐子走了出來,然後她走到謝文華的家門口敲敲門。

    過了好一會兒,謝文華出來了,她還是圍上了那個大圍巾,把整個臉都給擋了起來。

    “你幹什麽?”她一臉警惕地問道。

    鄭荷花舉起手裏的小罐子:“這是藥膏,對跌打損傷都很有好處的,反正不管是什麽傷,塗了這個好得快。你拿去用吧,用好了之後把剩下的還給我就行。”

    雖然他們家的日子也過得緊巴巴的,但鄭荷花從來都不是小氣的人。

    謝文華盯著她手裏的小罐子看了幾秒鍾,然後冷笑一聲,道:“你別跟我們來這一套了,我可受不起你的東西。”

    “我知道你現在心情不好,但是這個藥膏真的很好用,你試試看吧。”鄭荷花也懶得跟她計較,還在好言好語說話。

    但謝文華卻說:“我不要你的東西,你跟童珊珊那麽熟,我知道你們兩個是一夥的。她已經害過我了,你還想拿這個什麽破藥膏來害我?我沒那麽蠢!”

    鄭荷花愣了一下:“珊珊怎麽會害你?又不是珊珊打了你。”

    “她害我被打,這不就是一回事嗎?她那個壞種估計早就想著我死了,現在可是稱心如意了!”說完,謝文華就把門一甩,再也不理會鄭荷花了。

    鄭荷花站在原地猶豫了幾秒鍾,就拿著藥膏往回走。

    走到童珊珊家門前時,她走過去低聲問道:“珊珊,她說這是你害了她,到底是怎麽回事啊?”

    “不是我害了她,是她想要害我,結果沒成功,偷雞不成蝕把米。”童珊珊小聲說:“我今天出去有點事,背了一個大口袋,裏頭裝了紙盒子,她以為我背了什麽見不得人的書,跑去跟革wei會的人告我,在大院兒門口附近搜我的包和衣服。結果搜完了之後,什麽都沒找到。因為我根本沒有帶書啊,哪裏會有什麽見不得人的書呢?”

    “她怎麽這麽壞啊!居然讓革wei會的人去搜你的包!真是氣死我了!這事兒,你剛才怎麽不說啊?”鄭荷花忿忿不平。

    “懶得說,反正她也自食其果了,被打成這樣,肯定是得到教訓了。”

    “她被打,是因為革wei會的人生氣了?”

    “應該是吧,畢竟她是在誣告啊,而且我跟搜身的人說了,我認識劉飛,還要找劉飛告狀,除非他好好解決誣告的人。”童珊珊轉了轉眼珠子,“所以,謝文華被打,也可以說是因為我吧。”

    鄭荷花說:“打得好!才打成這樣,已經是便宜她了。真是沒想到,大家都是鄰居,她居然這麽惡毒!之前總是說你偷人,已經很壞了,現在居然直接誣告你。這可真的是太缺德了!你今天出門,我旁的不怕,就怕你包裏買了什麽不應該買的吃的。”

    這年月,大家都喜歡在外頭買那些私人偷偷賣的小吃。

    這些小吃不要糧票,買到就是賺到。

    但這些東西平常被鄰居熟人們看到了無所謂,要是被革wei會的人查到了,那也是要惹麻煩的。

    不光要供出賣家的一切,還要寫檢討什麽的,要是遇到革wei會的人不高興,當街示眾也是有可能的,所以謝文華做的事情才會令鄭荷花這麽生氣。

    這年月,誰的包裏能保證什麽東西都沒有啊?特別是她們這些經常出門買食物的人。

    鄭荷花昨天才買了紅薯餅子回來吃呢,她還分了童珊珊一塊的。

    童珊珊說:“是啊,我今天運氣好,沒有買私人賣的東西,要是真的買了什麽,那肯定就要被那些人查到了。”

    香酥燒餅是國營飯店賣的,所以符合規定,但他們也很少去買著吃。

    正說著,齊信川回來了。

    鄭荷花跟他打了招呼,就說:“你們趕快去吃飯吧,我也回去了。”

    齊信川把小桌子跟積木搬進家裏,洗了手坐到餐桌前,簡單的晚飯就開始了。

    青菜豆腐湯配香酥燒餅,全家人都吃得飽飽的,非常滿足。

    國營飯店的燒餅雖然不便宜,但舍得放油,吃下去很有飽足感。

    “你今天又去看師母了嗎?”齊信川笑著說。

    隻要看到香酥燒餅,他就知道童珊珊去找高雲了。

    “是啊,我去找她借書了。”童珊珊說:“師母最近身體還可以,她說過段時間要是有空,就來我們家裏玩。”

    童珊珊沒有告訴齊信川路上被搜包的事情,因為要是說了,就解釋不清楚空間的事情了。

    反正謝文華現在對她恨之入骨,也不可能跟齊信川說話的,這事兒可以一直瞞下去。

    而謝文華也結結實實在家裏休息了好幾天,她哪裏都沒去,吃飯也靠謝文月給她送過來。

    也不知道她跟謝文月說了什麽,童珊珊出門收衣服的時候被謝文月狠狠扔了好幾個白眼。

    但童珊珊根本不在意這種事,她隻覺得謝文月傻乎乎的,一天到晚被謝文華當成qiang使。

    很快就到了禮拜天,早上起床後,童珊珊換上了出門穿的衣服,一家人吃過簡單的早飯,他們倆把齊小滿送去了嚴奶奶那裏。

    她跟齊信川今天要去前進公社的鈴鐺村找馬小跳,所以按照慣例把娃娃送去了嚴奶奶那裏。

    嚴奶奶會帶孩子,齊小滿也願意聽她的話,所以每次遇到這種時候,他們都會花一點點錢支付報酬,然後把孩子寄放在嚴奶奶那裏。

    “媽媽,你跟爸爸要早點回來接我呀。”齊小滿拉住童珊珊的手,非常舍不得他們。

    童珊珊抱住他親了一口,然後說:“放心吧,我們會盡量早點回來的,快的話,中午,慢的話,下午也該回來了。”

    嚴奶奶笑著說:“沒事兒的,孩子在我這裏,你們就放心吧,安安心心去辦事,把事情辦好了再回來。”

    “好的,謝謝嬸子,那我們出去啦。”

    跟齊小滿說了再見,童珊珊跟齊信川背著包走出了大院兒。

    自行車被齊信川的一個戰友借出去約會了,所以他們倆今天得做公交車。

    坐著公交車一直到底站下車,下車後再徒步走了一個多小時,就到了鈴鐺村。

    到了村裏,問了好幾個人,齊信川才找到了馬小跳的蹤影。

    身為民兵隊長,農忙的時候他要跟著一起幹農活,不忙的時候也要帶著人到處修橋修路修房子。

    這會兒,他就蹲在小學的房頂上,正跟幾個男青年一起在給小學換瓦片。

    “馬隊長,有人找你!”一個村民在下頭喊著。

    馬小跳朝下看了一眼,顯得非常意外:“齊同誌?童同誌?你們倆怎麽過來了?”

    “我來找你有點事兒。”齊信川笑著說:“你先忙你的,等你忙好了再說。”

    “沒事兒,我現在就下來。”馬小跳收拾了一下,就順著木梯子爬了下來,然後他拍拍手,走到窗台那邊拿起一個搪瓷缸子喝了幾口水,才笑著走到齊信川他們的身邊來,“讓你們久等啦。”

    “是我們打擾你了。”齊信川說。

    “不打擾,你們來有什麽事?盡管說。”

    見旁邊沒人,齊信川就小聲說:“我這次過來,是為了林奶奶留給我的東西。”

    馬小跳說:“東西怎麽了?出問題了嗎?”

    “沒有沒有,沒有出問題,我隻是覺得有點意外,因為我在信封裏麵發現了一些郵票。我愛人說這些郵票可能是很珍貴的東西,所以我想過來問問你……”

    “你看到郵票啦。”馬小跳看上去很高興的樣子,“你們懂郵票,林奶奶肯定會很高興的。老人家的丈夫以前就集郵,但是他很早就走了,隻給林奶奶留下了那些郵票。林奶奶總是說,她這個人,一輩子什麽都沒有了,隻有那些郵票還算是個紀念。所以她走之前,把這些郵票分成了好幾份,送給了她想贈送的人。”

    “如果是很珍貴的郵票,我覺得自己受之有愧。”齊信川說:“我也沒有幫林奶奶做過什麽。”

    “你救過林奶奶一次,那可是救命之恩呢,給你幾張郵票,林奶奶還怕拿不出手呢。”馬小跳說:“你過來,就是為了說郵票的事情嗎?”

    “是的,我知道林奶奶還有一個親人在世,我想把這些郵票交給林奶奶的親人,或者哪怕是交給你,也比我自己得了要好些。畢竟,你在村裏經常照顧林奶奶,你得了郵票,是應該的。”齊信川說。

    “我有郵票,林奶奶給我的,比你們的都多。你想啊,林奶奶那樣的人,還能少的了我嗎?她都分給我們了,這是她的遺願,齊同誌你還是收著吧。”

    “我還是覺得不妥當,無功不受祿,何況是比較貴重的東西。”

    馬小跳憨厚一笑:“你這話說的,哪有什麽貴重不貴重的?現在那些郵票就是紙片子,還沒有紙片子值錢呢。”

    “現在是不值錢,但是以後不好說。”

    “林奶奶也是這麽說的。”馬小跳歎口氣,道:“她以前經常跟我聊天,說要是趕上好時候,給我的郵票都能換成錢。有了錢,日子就好過了。她叫我別著急,好時候一定會來的。等好時候來了,我就可以拿著這些郵票去換錢了。她還說,等換了錢,我就可以讓我家閨女多讀書了,想讀到大學都可以。嗨,這事兒,聽著就不行,讀書,讀什麽書啊,都說讀書沒用。”

    齊信川沉默了一會兒,童珊珊說:“老人家見多識廣,懂的肯定比我們多,她既然說會有好時候,那好時候就肯定會來的。”

    “既然好時候一定會來,你們就收著吧。等好時候來了,咱們都拿去換錢。林奶奶跟我說了,給你的郵票裏頭,那個印錯的最值錢。我真是搞不懂,印錯的怎麽會最值錢呢?”

    齊信川說:“我還是不能收,正因為它值錢,所以我不能收。”

    “那你想怎麽辦?”

    “我想把它們交給林奶奶的那個親人,你有他的聯係方式嗎?我想跟他聯係一下,然後把郵票交給他。”

    “那個人在京市,遠著呢,不過地址我記下來了,就放在我家。你們等我一會兒,我上頭還有一點瓦片,換好了我就可以回家了。一會兒你們跟我一起回去,我讓我媳婦兒中午炒兩個菜,齊同誌你跟我好好喝上一杯。”馬小跳很高興地笑了起來,“你算是我朋友了,一個省城的朋友,說出去都有麵子。”

    “行,那一會兒我們跟你回去。”齊信川說:“要不我上去給你幫忙吧,換瓦片我也熟,我們一起幹,快一點。”

    “好啊。”

    齊信川便脫了外套,卷起襯衫袖子,跟著馬小跳一起爬上了屋頂,然後幫著一起換瓦片。

    童珊珊抱著他的外套沒事幹,就在附近轉悠了一圈,看看風景什麽的。

    這個小學校的房子是比較老舊的房子,看著像是過去的富戶住的那種,窗戶都是木頭雕花的,古色古香,很有韻味。

    童珊珊沿著這些建築物轉了一圈,忍不住有點可惜:這麽好的老宅子,可惜沒有好好保護。

    轉完了小學校,童珊珊又走了出去。

    禮拜天孩子們都不上課,不遠處的地裏,能看到好幾個十歲出頭的孩子正在扒拉著。

    這會兒已經收過紅薯了,地裏其實早就被翻過好幾遍了,一般不太會有漏網之魚,但孩子們容易不死心,還是想碰碰運氣,看看能不能撿到一塊兩塊。

    童珊珊長得漂亮,她站在那邊晃悠了一會兒,就有嬸子過來問她:“這閨女長得俊,你是哪家的親戚啊?來咱們這兒走人家的?”

    “我跟我愛人過來找馬小跳的。”

    “哦,是小跳家的親戚啊。我都不知道,他還有這麽好看的親戚呢。可惜你都結婚了,不然我一定要把我侄子說給你!”那嬸子哈哈一笑,挎著竹籃子走遠了。

    童珊珊笑著回到小學裏,在小徑的草叢邊采了一些小野花編成了一個小手環,接著又等了半小時左右,屋頂上的瓦片就都換好了,幾個人一齊從上頭下來,在旁邊找了地方洗了手,童珊珊就趕緊把自己的手帕遞給齊信川。

    馬小跳把兩隻濕漉漉的大手在褲子上正反擦了幾下,然後把窗台上的搪瓷缸子捧起來,說:“走吧,跟我回家。”

    他們沿著小路彎彎繞繞走了好一會兒,才到了馬小跳的家。

    他家是新舊房子接在一起的那種建築物,左邊是土房子,右邊緊挨著蓋了幾間青磚大瓦房,看上去雖然有點怪裏怪氣,但又很合理。

    馬小跳笑著說:“那邊住著我爸媽跟弟弟妹妹,這邊是我跟我媳婦住的地方。這房子是我結婚那年蓋的,這一晃也都三年了。”

    “你看著很年輕,沒想到都結婚三年了。”童珊珊說。

    “年輕什麽?我都二十四了。”

    “跟我們家齊信川一樣大。”童珊珊說:“他今年才結婚。”

    “他們當兵的沒辦法,我們村裏當兵的人也結婚晚。我當年驗兵沒驗上,要不然我也該去當兵了。”馬小跳說。

    齊信川問道:“你哪裏不合格了?我看著你挺好的呀。”

    “我十八歲的時候特別瘦,瘦到人家不敢收我。這兩年是長結實了不少,但是年紀也大了。”馬小跳笑著說:“嗨,反正想一想,要是當初驗兵驗上了,那我就沒法跟我家燕子結婚了。”

    “在說我什麽呢?”一個紮著一根長麻花辮的年輕姑娘從青磚房裏走了出來,她個子不高,大概隻有一米五幾的樣子,但五官很端正,看上去大大方方的,很討人喜歡。

    她手裏還牽著一個小女孩,圓嘟嘟的一張臉,看上去年紀很小,可能才兩歲多,走路走得不怎麽穩當,但小步子邁得很有勁兒。

    “燕子,我正在說,幸好我沒有去當兵,這樣我才可以跟你結婚。”

    “嗨,這都什麽時候了,還在說那麽久之前的事情啊。對了,這都是誰?家裏來客人了你怎麽不喊我啊?”

    “這不是剛剛才走到家門口嗎?”馬小跳說:“燕子,這是齊信川同誌跟他的愛人童珊珊同誌,我跟你說過的。”

    燕子立刻瞪大了眼睛看著齊信川他們倆:“原來就是你們,小跳經常跟我提到你們,說你們倆都是好人。今天總算是見到了!趕快進來!進來坐!哎呀,你們城裏人就是氣派!穿的也好看!”

    童珊珊的外套是今年新做的,看上去確實挺氣派的。

    跟著他們夫妻倆走到堂屋裏,童珊珊從挎包裏拿出一包雲片糕一包水果糖,然後遞給了燕子。

    上門找人家辦事兒,禮物是一定少不了的。

    “也沒帶什麽東西,你們別嫌棄,這些給孩子吃。”童珊珊笑著說道。

    燕子推托了好一會兒,最後還是收下了。

    反正這個年代都這樣,東西是一定會收下的,但推托也是少不了的,不然就是不講禮節。

    收下了東西之後,燕子給他們泡了茶水,又端來了一盤自家炒的南瓜子給他們吃。

    “我們家今年老南瓜結的多,這南瓜子都吃不完。”馬小跳說:“一會兒你們帶一點兒回去吃吧,也不是什麽好東西,給孩子嚐嚐就行。”

    燕子去做飯了,那小姑娘一直趴在馬小跳的腿上,用好奇的眼神看著齊信川跟童珊珊。

    童珊珊挺喜歡這個小寶寶的,她衝她招招手:“你叫什麽名字啊?”

    但小寶寶顯然很害羞,她一聽童珊珊跟自己說話,立刻躲到了爸爸的身後。

    馬小跳說:“她叫靜靜,安靜的靜。她小時候不愛哭也不愛鬧,一直安安靜靜的,所以就叫靜靜。”

    “不哭不鬧,那可是最好的寶寶了。”童珊珊說。

    “乖是挺乖的,就是不愛睡覺,很晚了都不想睡覺。”

    聊了一會兒天,就開飯了。

    秋收剛過沒多久,這個時節是鄉下比較好過的時候,家家戶戶都喜歡吃幹糧,不煮稀飯吃,待客的時候也會拿出好菜來款待客人。

    燕子蒸了一個老南瓜,炒了一盤土豆絲,一盤青菜,蒸了半條鹹魚,煮了一鍋紅薯大米飯,還有她自己做的辣椒醬和醃菜,擺了一桌子,看上去非常豐盛。

    童珊珊說:“怎麽做這麽多菜?我們臨時過來,其實隨便吃一口就行了。”

    馬小跳笑著說:“我們平時在家也是這樣吃飯的,就是少一個鹹魚。我們家自留地裏種的菜多,新鮮菜倒是不缺吃的。你們也別客氣,都是小菜飯,多吃一點。不是我吹噓,我們家燕子燒菜可是村裏出了名的。”

    童珊珊嚐了一口土豆絲,立刻讚不絕口:“真的很好吃,嫂子好手藝。”

    “嗨,要是喜歡,有機會就常來玩兒,我們離得也不算遠,過陣子天冷了,閑下來了,歡迎你們常來玩。”燕子很熱情地說道。

    她雖然個頭小小的,但說話聲音非常洪亮,整個人也非常有氣勢,是鄉下常見的那種身體好又很能幹的媳婦兒,看來馬小跳確實挺有福氣的。

    吃過飯,童珊珊幫著燕子收碗洗刷,順便在灶屋聊聊家常,齊信川則跟著馬小跳去了放雜物的一間屋子裏。

    屋子的窗戶下頭擺著一張帶抽屜的桌子,他打開其中一個抽屜,從裏頭拿出一個軟殼的本子,然後翻了翻,打開其中一頁拿給齊信川看:“這是之前林奶奶留給我的通信地址,你按照這個地址寫信過去,就能找到她的親人了。”

    “謝謝,我把它抄下來。”說著,齊信川從褲子口袋裏摸出一個小本子,然後拿自己隨身攜帶的鋼筆抄寫下了這個地址,“你跟這邊通過信嗎?”

    “辦好林奶奶的喪事後,我給這個地址寫過一封信,不過還沒收到回信。”馬小跳說:“這個人,是林奶奶最後的一個親人了。之前一直沒能聯係上,等林奶奶好不容易聯係上了,那人也過來看到她了,誰知道,林奶奶已經走到頭了。”

    “至少在最後的日子裏見到麵了。”

    “是啊,能見到麵,還要多虧了你。要不是那次你及時開車送我們去醫院,醫生都說,林奶奶那次就該走了。所以說嘛,送給你的東西你就收下唄,居然還要交給她的親人。要是林奶奶知道了,肯定會說你的。她老人家最喜歡說了:‘你們這些孩子,都不聽話。’”

    齊信川忍俊不禁:“上次在醫院,她確實這樣說過你。”

    記下了地址,馬小跳又帶著齊信川去林奶奶的墳前看了一眼,他們就準備告辭回去了。

    “我也不留你們了,回去還要走很久的路,你們路上小心,改天一定要再來玩。”馬小跳送他們出村。

    走到村裏的時候,遠處忽然傳來一個興奮的喊聲:“小童!小童你怎麽來了?”

    童珊珊一愣,駐足朝喊聲處看過去,卻發現是一個開開心心的劉飛跑了過來。

    “飛哥,你居然在鈴鐺村幹活嗎?”童珊珊問道。

    劉飛笑嘻嘻站定:“對啊,我在鈴鐺村幹活,一直都在。你不知道啊?我還以為你是過來找我的呢!”

    “我跟我愛人過來看他的朋友。”童珊珊指了指齊信川。

    劉飛看了一眼齊信川,說:“齊同誌你好,原來你還認識鈴鐺村的人啊。你們過來找人,應該跟我說一聲的嘛。我的小弟今天買了豬肉過來,我們中午吃好的,你們也該跟我們一起吃的。”

    馬小跳說:“飛哥,你早說啊,我們都過去跟你一起吃好的。”

    “小馬,你居然認識齊同誌,挺厲害啊。齊同誌可是鼎鼎大名呢。”劉飛說。

    “是嗎?那我還是頭一次聽說呢。”

    “怎麽了?你們現在就要回去了嗎?”

    齊信川點點頭:“是的,也該回去了。”

    “我讓車子送你們回去吧,我小弟開了車過來的。”劉飛說著,衝那頭揮揮手。

    他看上去比夏天的時候還要黑,但整個人強壯了不少,而且眼睛亮晶晶的,精氣神很足,這一切,應該都是幹農活帶給他的巨大改變。

    甚至,他也沒有當初剛認識的時候那樣猥瑣了,現在的他正常多了。

    那一頭,他的兩個小弟興衝衝地跑了過來:“飛哥,有什麽吩咐?”

    童珊珊往那頭一看,居然在路邊的一棵樹下發現了李葉。

    李葉一直遠遠看著這裏,但她的表情很不開心,顯然是非常不想見到童珊珊跟齊信川的。

    “小童跟齊同誌要回城,你開車送他們回去。”劉飛道。

    小弟說:“那我開走了之後,晚上還回來嗎?”

    “回來做什麽?開走了就回去啊。”

    “可是小李怎麽辦?”那小弟有點猶豫了。

    大概是涉及到自己了,李葉也趕緊跑了過來:“飛哥,我還在這裏呢,車子晚上要送我回去的。我們明天要集體排練,我不能遲到的。”

    “你已經是領舞了,遲到不就遲到唄。”劉飛說:“你遲到了,也沒人敢說什麽的。”

    “不行的,我要是遲到了,大家嘴上不說,心裏肯定都在罵我,我不要被她們私下議論。”李葉漲紅了麵孔,看上去更加楚楚動人了。

    她穿著質地精良的米白色外套和淺灰色的褲子,一雙丁字皮鞋閃閃發亮,跟鄉下的環境很是有點反差。

    劉飛說:“那你就跟他們一起回城吧,反正也下午了,你下周再過來陪我。”

    “什麽?我不要!我不要跟他們坐一車!”李葉堅決不同意。

    她自從放下齊信川之後,就對他產生了一種恨意,除此之外,她還痛恨童珊珊,讓她跟這兩個自己最恨的人坐一車回去,她是絕對不願意的!

    劉飛非常不高興:“你還挑三揀四?不行你就自己走回去!”

    看樣子他已經開始生氣了,齊信川就說:“謝謝劉同誌的好意,我跟珊珊之前就說好了,今天要一起出來走走路,活動一下的,就當是拉練了。所以,我們倆還是走回去,不用那麽麻煩了。”

    “拉練?”劉飛有點狐疑地看了一眼童珊珊。

    童珊珊笑著說:“對啊,拉練,你沒見過嗎?這樣很鍛煉人的。”

    劉飛眼睛一亮:“那我以後也試試!我真的特別感謝小童,每次教我的法子都特別管用,我現在的身手可好了!”

    劉飛以前就學過一點拳腳功夫,隻是他之前被掏空了身子,所以下盤不穩、氣也很虛,現在經過勞動鍛煉,他身體變強壯了,自然也就比之前能打了。

    童珊珊說:“那我們就不跟你說了,有空的時候你回城,咱們再慢慢說。”

    “好啊。”劉飛笑著說:“等我回去找你們。”

    跟劉飛說了再見,馬小跳繼續陪著齊信川跟童珊珊走到村口處:“我就送你們到這裏了。”

    “好。”齊信川跟他握了手。

    童珊珊說:“你有空也帶著燕子跟孩子去我們那裏玩呀,我家小滿肯定會喜歡這個小妹妹的。”

    “你放心 ,等閑了我就去。”

    “那我們走啦。”

    童珊珊跟齊信川沿著馬路一直往前走,走出去老遠一截了回頭看,發現馬小跳還站在那裏看著他們。

    之前來的時候就已經走了很久的路了,現在往回走,童珊珊走了一半的路程,速度開始慢了下來。

    “是不是累了?”齊信川立刻停下腳步,低聲問道。

    “有一點點吧,也不算很累,就是腳踝有點酸。”童珊珊說。

    體力方麵她還是很好的,但是她確實很久沒有走過這麽遠的路了。

    齊信川立刻說:“我背你吧。”

    “你不累嗎?”

    “這點不算什麽的,以前我們負重拉練的時候,那個才叫累。”

    “那好吧,你背我走一截。”童珊珊笑著跳上齊信川的後背,然後往上一趴,顯得心情很好的樣子。

    “今天真的挺高興的,我們倆單獨出了一趟遠門,感覺很新奇。”童珊珊趴在他耳邊小聲說道。

    齊信川笑了起來:“我也很高興,而且這趟過來,也算是交了一個朋友。馬小跳人不錯,踏實。”

    “確實,我覺得他媳婦兒也特別好,這樣的人家在村裏,肯定很受歡迎,大家都會很喜歡的,就跟你爸媽一樣。”

    “我們要是在村裏,大家也會很喜歡你的。”

    “我?我可不會,我在村裏名聲不好聽,而且離童建國太近了,以後遲早要出事。”說起這個,童珊珊就想到了齊香菱的囑托,便慢慢地把齊香菱的事情說了一遍。

    聽完之後,齊信川沉默了一會兒。

    “你怎麽不說話啊?”

    齊信川說:“我在思考這個問題,我覺得香菱還是有點草率。現在人家對她好,她就想跟人家處對象,這跟從前那次沒什麽區別。她也不能分辨那個人是真的對她好,還是跟童建國一樣,等娶回家就變樣子了。”

    “那你是不支持了?”

    “我不支持,也不反對,她不小了,我這個做哥哥的做不了她的主,得看爸爸媽媽的想法。”

    “你說的也沒錯,還是要看爸爸媽媽的想法。”童珊珊說:“那我下次寫信的時候會如實跟她說的。”

    齊信川背著童珊珊往前走了一裏左右,身後傳來了汽車喇叭的聲音:“嘀嘀嘀!”

    作者有話說:

    有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