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早在十年前,高考對還是很熱門的事情，哪裏要是出個大學生那可是了不得的事情。

  　　後來十年高考中斷，讀書無用論在很長一段時間橫行霸道。

  　　下鄉的知青想回城，高考無疑就是他們改變命運的唯一途徑。

  　　趙夏意打完電話才回家沒多久,就有人求上門來了,她們想問問怎麽考大學。

  　　趙夏意看著眼前家屬院的這些嫂子們,有些無奈，“考大學除了努力學習還有其他途徑嗎？”

  　　其中一個嫂子也知道她脾氣不是好惹的,並不敢說難聽的話,隻哀求道，“可當初恢複高考的消息還是從你這裏傳出來的，想必你早有準備……”

  　　趙夏意倒沒生氣，她進屋將自己的資料拿出來大半兒,“基本都在這兒了,你們家有學文科的孩子可以拿去抄,也可以拿去印刷廠複印，但我知給兩天時間,畢竟我還得自己複習。”

  　　其中一個嫂子高興道,“我家孩子正好要考文科,謝謝你趙部長。”

  　　趙夏意正色道，“我覺得你們最好輪流著抄,這樣效率也高一點,不要全自己拿去了又抄不完，過了這個村我可不會拿出來第二回。”

  　　這嫂子忙點頭道，“明白明白,我問問誰家孩子還學文科,大家一塊抄。”

  　　趙夏意點頭,“那您拿去吧，回頭休息的時候我們可以約著一起學習，可以來我家，我們一起探討。”

  　　“好。”

  　　這嫂子拿了資料和其他幾個嫂子走了，剩下幾個嫂子顯然有些失望，“趙部長你咋沒學理科呢。”

  　　趙夏意也無奈，“等著。”

  　　沒一會兒她又抱出來一疊書和資料，“這些你們拿去，語文數學政治可以和文嫂家的孩子換著抄，這是物理化學和生物的，您拿回去吧，大家一塊抄抄要點。我理科雖然學的不好，但我愛人當初都給我做了筆記的，你們可以著重抄筆記。不過我不學理科了，這些資料你們可以高考完再還我，我還要收藏的。”

  　　“這可真是太好了。真是太感謝你了趙部長，我們也不用高考完，等我們抄完就給您送你來。”

  　　這嫂子很驚訝，抱著資料出去後和同伴道，“你剛才聽見沒，趙部長說她的這些筆記是她愛人給做的，那不就是許團長？”

  　　“沒錯，我開始以為聽錯了，後來一琢磨好像沒錯，的確是這樣。”同行的嫂子嘖嘖道，“你說都是軍官怎麽差距那麽大呢，人家年紀輕輕的都當上團長了，還這麽心疼媳婦兒，這筆記估計做了都不是一天兩天了，咱們這些人的男人……唉，不說也罷。”

  　　這年月的男人在外頭是軍官，回到家就隻會當大爺吆三喝六的，別說做筆記了，就是讓他們給幫忙摘菜那都不可能。

  　　另一個嫂子不以為意道，“這你們就不知道了吧，咱們趙部長不會做飯，隻要夫妻倆有空做飯的都是咱們許團長。”

  　　眾人驚訝，“那可真不是一般的疼媳婦了。”

  　　其中一個給小姑子借書的小媳婦酸酸道，“那趙部長也太不應該了，哪能讓男人幹這些活……”

  　　然而她話都沒說完，就被另一個嫂子給打斷了，“喲，你這麽看不上我們趙部長幹嘛還跟著我們來借資料啊，當我們趙部長是什麽人啊。她人好心善肯把資料拿出來，還真當自己是什麽人了，看不上她你別來借啊。”

  　　“就是，什麽人啊。”

  　　幾個嫂子甭管年輕的還是上了年紀的紛紛離著這媳婦遠了一些，“不知所謂，許團長人就是愛疼媳婦兒，是你自己男人不知道心疼你，所以你羨慕嫉妒趙部長吧。”

  　　趙夏意來家屬院一年，雖然平時和大家打交道不多，但家屬院多少人是服裝廠的工人啊。

  　　這一年裏因為趙夏意的各種活動和措施，大家多拿了福利，還有人被評為優秀員工得了獎勵，甚至後來元旦的優秀軍嫂還有這一次的閱兵。

  　　哪怕不是全體工人都參與，大家夥也都高興，覺得她們這個軍嫂群體被看到了，被部隊看到了也重視了。她們不再隻是家裏的女人，工作也隻是為了補貼家庭。

  　　讓她們切實體會到她們是部隊的一份子了。

  　　所以大家夥比起陰陽怪氣的那些幹部，更喜歡直來直去的趙夏意。

  　　現在人家剛拿出了自己的資料，結果背後說她壞話，任誰也不樂意。

  　　小媳婦被懟了委委屈屈，“我就那麽一說……”

  　　“那麽一說也不行。”幾個嫂子劈裏啪啦的將她一通訓斥，“走了。”

  　　幾個嫂子分了分資料回去拿回去讓孩子抄了，唯獨小媳婦想來弄資料討好小姑子的結果什麽都沒借到。

  　　她不忿道，“我做錯什麽了啊我。”

  　　“你沒做錯什麽。”

  　　小媳婦抬頭，就見拐角那兒出來一女人，“安書記……”

  　　安敏擺手，“我早不是什麽安書記了。”

  　　安敏苦笑道，“我早就被趕下台了。小崔啊，剛才的事兒我也聽見了，我覺得你沒錯，你不過說了句實話罷了。”

  　　“是吧，我也這麽覺得。”崔瑩雖然覺得安敏出現的有些碰巧，可對方的話卻真的說到她的心坎裏去了，“男人在外麵已經很累了，回去還得伺候女人……哪有這麽幹的啊。”

  　　安敏笑眯眯道，“是啊，誰家媳婦也不能這麽幹。”

  　　崔瑩苦惱道，“可那些嫂子們……”

  　　她剛想說那些嫂子們說的好像也沒錯，就聽安敏道，“她們就是要借趙夏意的資料所以才捧她的臭腳唄。”

  　　說著安敏歎了口氣說，“不過話說回來，就算流言從她那兒出來的，她的資料也不一定管用啊。現在她拿這些資料籠絡人心，你說她是想幹什麽呢？”

  　　“啊？幹什麽啊。”崔瑩呆呆道，“可、是我們主動去找她的。”

  　　安敏一副我全都知道的表情，輕輕搖頭道，“你還是太年輕啊，我和她打過交道，別看年紀輕輕，但是心思格外重，我總覺得啊，她早在之前就故意放風出來，為的就是這時候收買人心。要不然為什麽她都學文科了還留著理科的資料……”

  　　“那是因為……”

  　　“因為她為了收攏人心啊。”安敏歎了口氣說，“她以前跟我說過，她想當書記。”

  　　崔瑩啊了一聲，“書記？”

  　　安敏一副不能多說的樣子，拍拍她肩膀道，“算了，這些話跟你說也不好，你要是還想借她的資料就跟人說說好話，我先走了。”

  　　待她走了，崔瑩有些疑惑了，到底誰說的是對的。

  　　走到半路碰見幾個嫂子，說是也到趙夏意家想借資料，崔瑩便說趙夏意的資料都被人借走了。

  　　見對方還想去找其他人借資料去，她忙道，“你們幹啥都借她的資料，她的資料就是最齊全的？也不一定啊，高考又不是她家出題。而且她為啥拿資料出來，還不是為了收攏人心好當書記。”

  　　幾個嫂子麵麵相覷，“這話怎麽說？”

  　　見對方好奇了，崔瑩覺得安敏說的沒錯了，於是把安敏的話又說了一遍。

  　　不過她自作聰明的沒說是安敏說的，最後加了句，“不然她為什麽這麽好心。聽說高考可難了，大家都有資料學習了，那考試的時候不就和她一起競爭了，她能那麽好心？”

  　　她這麽一說其他人就容易犯嘀咕了，那到底還去不去了？

  　　畢竟任誰都喜歡給自己樹立一些競爭對手啊，趙夏意真有那麽偉大？

  　　趙夏意可不知道下台後的安敏還想給她潑點髒水呢。

  　　這事兒她起先也不知道，後來還是聽說了，而且這謠言在家屬院裏還愈傳愈烈的架勢，後來還是一個來還資料的嫂子說的，“真不知道這些人怎麽想的，一麵想借你的資料一麵還在外頭傳你的謠言。所以我就做主沒把資料借出去直接給拿回來了。”

  　　趙夏意驚愕，“我這當好人也錯了？”

  　　“你別搭理她們，都是些白眼狼。”

  　　話是這麽說，但趙夏意還是覺得膈應的慌，不過東西都借出去了，她也不好這時候再要回來。至於外頭的流言，她想了想還是去找了家屬院管理委員會的主任，問一下這事兒怎麽處理，如果沒個說法，那她下午把資料都要回來就不往外借了。

  　　管理委員會的主任說的好聽是管理家屬院的，可實際上也就是下下通知，組織過那麽幾回活動，真的想管這個管那個，估計還真是不行。

  　　但趙夏意也說了，“我不要求您怎麽對方，我就是想知道這是誰在背後造謠我的。”

  　　這主任還是個師政委的媳婦兒，被人問到頭上來了，覺得這事兒的確不像話，便大包大攬道，“你放心，這事兒我肯定給調查清楚到底是誰在背後造謠。”

  　　過了兩天這位主任真查出來了，是崔瑩，一個連長媳婦。

  　　趙夏意也不含糊，直接大張旗鼓的就去了崔瑩家裏，直接問道，“你為什麽造謠？”

  　　崔瑩直接就懵了，“我造啥謠了？”

  　　看她一臉懵逼的樣子，要不是管理委員會的主任調查了，說這事兒清清楚楚，趙夏意都不敢理直氣壯。

  　　趙夏意就直接把外頭的流言說了一遍，“這不是你說的？”

  　　“不是我啊。”崔瑩忙擺手道，“是安書記、就陳政委的愛人安敏同誌跟我說的……而且這也不算造謠吧……”

  　　趙夏意無語，簡直想翻白眼了，而崔瑩的婆婆一聽這話直接跳起來就去打崔瑩，“好你個小不要臉的，你竟然還會造謠了……”

  　　一場家庭戰爭就此爆發。

  　　趙夏意就站在一邊和幾個看熱鬧的嫂子一塊看熱鬧，順便聽聽這家的八卦。

  　　雖然她看不過眼當婆婆的打兒媳婦，但趙夏意這會兒隻想喊一聲好，打的真是輕了。

  　　等老太太打完兒媳婦便跑過來給趙夏意道歉，希望她別和崔瑩那傻貨一般計較。

  　　趙夏意搖頭，“大娘，造謠的人不是您，您沒必要給對方道歉，誰做錯事誰道歉。”

  　　而崔瑩呢，被婆婆打了一頓委屈的不行了，一邊哭一邊說，“我造啥謠了，又不是我說的……”

  　　趙夏意覺得這崔瑩大概腦子不好使，她便提醒道，“難道不是你跟其他人說的？安敏同誌隻跟你一人說的，然後你又跟其他幾個嫂子說的，一傳十十傳百，你以為這事兒就不是你的錯了？你大錯特錯。”

  　　“我……”崔瑩終於白了臉，知道害怕了。

  　　趙夏意說，“走，跟我去陳政委家對峙去。”

  　　“我不敢。”崔瑩連忙擺手，“我可不敢得罪師政委的媳婦……”

  　　趙夏意冷冷道，“你如果不去那我就跟部隊舉報你造謠生事。”

  　　崔瑩：“我……”

  　　“還不快去。”老太太推了崔瑩一把，“不去你以後都別回這個家了。”

  　　崔瑩委委屈屈道，“我去……”

  　　趙夏意掉頭就走，幾個嫂子便說，“我們跟你一起去。”

  　　於是隊伍壯大，一起浩浩蕩蕩往安敏家去了。

  　　本就是周末，大家夥不用上班在家休息，碰上這樣的事兒可不就跟著去看看。

  　　而且這事兒鬧了好幾天了，不少人為趙夏意鳴不平，都想知道是誰在背後傳小話，原本以為是崔瑩，結果路上問了問說是安敏。

  　　大家的表情就不是很好了。

  　　安敏原來是鞋廠的書記，當初巴結她的人那可多了去了。安敏麵上和善，可實際上看誰都看不上眼。後來安敏沒把鞋廠管理好，被擼了職，雖說顧忌陳政委的名聲並沒有大張旗鼓說出來，但因為很多事情都湊一塊了，大家還是有猜測的。

  　　現在居然還在背後造謠趙夏意……可真夠不要臉的。

  　　於是等到了安敏家的時候隊伍更加壯大了，浩浩蕩蕩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怎麽了呢。

  　　趙夏意並不在意人家看不看熱鬧，人多了更好，讓大家夥看看堂堂一個師政委的愛人是怎麽造謠的。

  　　她，趙夏意也從來不是吃虧的人，想讓她吃虧，看在誰的麵子上也不行。

  　　所以當安敏聽見敲門聲開門看到外頭的陣仗的時候嚇了一跳。

  　　看到趙夏意的瞬間安敏第一反應就是關門，但被趙夏意身邊的管理委員會黃主任給攔住了，“安敏同誌，您別關門啊，咱有事兒找你。”

  　　安敏臉僵了僵，“找我做什麽，我都是退下來的人了。”

  　　趙夏意將崔瑩露出來，“安敏同誌，我這兩天聽了很多關於我不好的流言，說我拿學習資料出來分享本身就不懷好意。還說我是為了拉攏人，說我想當服裝廠的書記。安敏同誌您聽說過這事兒嗎？”

  　　安敏臉色難堪，“我不知道這事。我最近都沒出門。”

  　　“可這事兒是你跟我說的呀，為什麽你現在不承認了。”崔瑩很怕她的婆婆，被她婆婆一嚇唬跟著來了，親耳聽見安敏否認這件事，崔瑩頓時就急了，“當時李家嫂子她們剛走，你就跑出來跟我說了那麽多的話，要不是你跟我說那麽些話我也不能跟其他人說啊。”

  　　安敏聽她爭辯心裏暗罵一聲蠢貨。沒想到竟是個腦子不清楚的憨貨。

  　　但現在她罵也沒用，隻能冷著臉道，“我不知道你是誰家媳婦，竟然跑我家門口來誣賴我，我一把年紀能去造謠一個小姑娘嗎？”

  　　“您也不是頭一回了啊。”

  　　人群中不知道是誰說了這麽一句，直接喚醒了大家當初安敏做的那些事，眾人紛紛笑了起來。

  　　安敏臉色漲紅，惱羞成怒的看向眾人，言辭犀利道，“我說過不是我說的就不是我說的，讓我說幾遍。”

  　　眾人唏噓的有，嘲諷的也有，安敏臉色格外的難堪。

  　　趙夏意說，“這事兒到底是不是您，您心裏清楚。”

  　　她頓了頓，又看了眼身後的眾人，朗聲道，“我今天也不是想來追究您什麽，畢竟您一把年紀了，真怎麽著也容易被人說我欺負長輩。我就是想說一件事情，我不在意你們中誰家的孩子考不考的上大學。”

  　　她說完，人群靜了靜，趙夏意的資料流傳出來後不少人都拿回去抄了。自己不知道資料有用沒用，但自家孩子卻知道的。

  　　大部分都說資料好資料齊全，非常有用。

  　　趙夏意朗聲道，“我肯拿出來是因為我們不光是服裝廠鞋廠的同事，也是因為你們和我一樣都有一個身份，那就是軍嫂。隻有軍嫂才知道軍嫂這個職業是多麽的不容易。大家為了兒女兄弟出門求人，這是非常艱難的事情。我父母為了我也是什麽都願意做，我感同身受。我更知道高考對我們來說意味著什麽。”

  　　“對我們要考大學的人來說，高考是能改變我們的命運的。畢竟部隊不可能把我們所有的孩子都安排上工作，高考就是我們的機會。”趙夏意情真意切道，“當然也有人說怎麽可能有人願意拿出資料來呢，畢竟高考也是競爭。但我想說，我不在乎別人能不能考上，別人考上那是別人的本事，別人因為沒有學習的機會考不上就能顯示我厲害了嗎？並不能。我就是想和大家一起考上，怎麽了，說我假仁假義也好，說我拉攏人心也罷，我就是做了，我就不怕人說。不稀罕的背後說我壞話的，有本事就別來借。就現在家屬院流傳的資料，估計很多都是從我家裏出來的，有能耐就別用。說我是想當服裝廠書記，真是可笑，我要是想當書記，隻要好好工作，一步步的晉升，早晚一天我能憑我自身的能力當上，我還考大學做什麽。”

  　　她說完現場寂靜的可怕，趙夏意看了眼安敏繼續道，“我說完了，安敏同誌，您覺得我說的對嗎？”

  　　安敏皮笑肉不笑道，“對。”

  　　趙夏意微微頷首，“多謝。”

  　　說完趙夏意扭身就走，看熱鬧的人讓出一條路來，紛紛朝趙夏意道，“小趙，甭搭理她們，我們都可感激你了。”

  　　趙夏意微微一笑，“就算你們孩子用我的資料考上大學了也不用感激我。資料隻是基礎，真正能讓他們考上的是他們的堅持和努力。機會永遠是留給有準備的人，如果我怕多了競爭，當初我連夜校都不會提議去辦。”

  　　眾人恍然記起夜校也是趙夏意提議辦的呢。

  　　趙夏意走了，安敏便要關門，幾個嫂子眼皮都要翻抽筋了。

  　　不過礙於陳政委的身份，大家沒說什麽，都跟著趙夏意走了。

  　　安敏要關門，崔瑩卻將門抵住，“安阿姨，您為什麽不承認？”

  　　安敏一愣，“什麽？”

  　　“您為什麽不說清楚……”

  　　安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