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自古至今,在公公和兒媳婦之間，當公公的多是避免和兒媳婦接觸，以防尷尬。

  　　就許沐晨和許國盛的關係來看，趙夏意也不覺得這父子倆能有什麽感情。趙夏意和許沐晨幾乎在這方麵達成共識,就是將許國盛一家四口當個普通親戚處著。

  　　可一聽到許國盛找她,趙夏意就知道壞了。

  　　他們當親戚的人不拿自己當親戚,還是將自己放在了父母至高的位置上，估計還奉行著,我生了給了你生命,哪怕我沒怎麽管過你，那我也是你爹，你就得聽我的話尊重我這樣的理念。

  　　趙夏意覺得這種想法很可怕，可又無可奈何,不然外人不光會說她不尊敬長輩恐怕還得指責許沐晨,於情於理她得去接這電話。

  　　當然讓趙夏意因為對方是長輩就尊敬對方她還真做不到。

  　　一想起許沐晨小時候的事兒趙夏意就很難不怪罪到許國盛的身上。

  　　當年她小的時候她爸媽工作也忙,為了自己的愛人為了孩子，她爸從部隊上退下來,在機械廠任職,後來她奶奶重男輕女搞出那麽多事兒她爸都一直站在老婆閨女前頭保護她們。

  　　在趙夏意看來她爸這樣的男人才是真男人,對比起來許國盛這個父親就極其的不負責任。

  　　若你知道你不負責任，在事後多關心關心孩子也好啊,可許國盛顯然也沒做到。父母要帶走就讓帶走,然後多年不聞不問，等孩子大了又覺得一家人該在一起團團圓圓。

  　　還企圖對許沐晨的生活指手畫腳。

  　　憑什麽啊，世上的好事兒都讓他給占了。

  　　趙夏意幾乎揣著一肚子的怒氣去接電話的。

  　　“許叔叔。”趙夏意僵硬的喊了聲叔叔。趙夏意就這樣,她不高興了就得讓人知道她不高興,語氣裏就能讓人聽出她的不痛快。

  　　許國盛嗯了一聲,努力將自己的聲音壓平，“最近沐晨跟你聯係了嗎？”

  　　趙夏意一愣，他們聯係不聯係關他什麽事兒？你一個公公難不成還管小年輕處對象的事兒？

  　　趙夏意心裏不以為然卻還是回答了，“聯係了，我們在處對象，不聯係怎麽能行。”

  　　“那……你能跟沐晨說說，讓他去家裏一趟嗎？”許國盛很不喜歡趙夏意，她覺得趙夏意長的過於漂亮了，看著就不安分，像個狐狸精是的，根本就不適合他兒子，可惜不管是許沐晨還是他爸媽根據就不信任他，現在他和兒子鬧了矛盾竟還需要這個女人來幫忙。

  　　許國盛在總醫院中已經到了副主任的職位，平時說話也帶著上位者的驕傲。他自認為和趙夏意說話時給足了對方麵子也足夠的和氣。

  　　卻不想他的聲音落在趙夏意的耳中卻帶著命令的語氣。

  　　趙夏意過來接電話本來就不甘不願，這會兒聽他這語氣直接就不高興了，“許叔叔，您和沐晨都在魯省軍區，您找他比找我更方麵，您直接過去找他說就是了，何必再讓我轉達，現在打電話寫信的都不容易，我們不能因為私人的事兒就浪費國家資源不是。”

  　　聽她將打電話寫信上升到浪費國家資源上，許國盛頓時不舒服了，“那你是不願意了？”

  　　“對，我不樂意。”趙夏意根本不留情麵，“您既然找到我這兒想必您已經去找過他了吧？你們或許談的不愉快沒達成共識，他不樂意去，您覺得把我牽扯進你們父子關係中合適嗎？您這不是讓我們兩人為難嗎，萬一因為我勸他讓他去你家，他惱了我，那可怎麽辦？我們現在感情很好，因為這事兒鬧了矛盾，傷心難過的可就不是一個人了。所以許叔叔對不起，我不能替您打這個電話。”

  　　許國盛想過很多種可能，唯獨沒想到趙夏意會不答應還拒絕的這麽幹脆，他還想再說什麽，就聽趙夏意說，“而且說句實話，您該慶幸沐晨是您兒子，他好歹還認您這個父親，換作是我，可能連聲爸都不會叫。生而不養有什麽資格指手畫腳的。”

  　　“你混賬！”許國盛頓時惱怒，甚至開始懷疑許沐晨對當年的事兒記得多少，是不是也跟這個女人說了。

  　　許國盛咬牙切齒道，“趙夏意，我不同意這門婚事。”

  　　趙夏意笑了起來，“您不同意有什麽用，我們五一前後就結婚，現在講究自由戀愛，您當包辦婚姻呢，您不喜歡我，我也不喜歡你，這是很正常的事兒，您為什麽不被我們喜歡，理由還用我說嗎？您也不用說你沒禮貌不尊敬長輩。我尊敬該尊敬的長輩，像您都看不起我了我為什麽還要尊敬您？再見了您。”

  　　說完趙夏意就把電話啪的一聲掛了。

  　　這輩子趙夏意就不能吃虧，吃虧跟要她命差不多了。

  　　電話那端許國盛臉上陰雲密布，電話員小心翼翼的看著他的臉色問道，“許醫生？”

  　　許國盛皺眉，“我再打個電話。”

  　　而趙夏意啪的掛斷電話，對陳秀說，“我再打個電話。”

  　　電話當然是打給許沐晨的，而且很湊巧，許沐晨還在營地，趙夏意等了大約十來分鍾就聽見許沐晨的聲音了。

  　　這十來分鍾足夠趙夏意平靜下來了，但該告的狀一點都不含糊，“你爹給我打電話了。”

  　　根本不用說原因，許沐晨就知道許國盛找趙夏意幹嘛了。

  　　這兩天許國盛來找過他兩回，他見了也不吭聲，根本不提去家裏的事兒，這是找到趙夏意這裏讓趙夏意說和了？

  　　許沐晨說，“不用理他。”

  　　“我沒理會他。”趙夏意頓了頓，“我還狠狠的說了他一頓，會不會不太好啊。”

  　　她這話說的有些擔心，萬一會給許沐晨帶來不好的影響呢？

  　　許沐晨道，“沒事。”

  　　而且他還覺得挺好的，他不愛說話，也懶得說他父親，趙夏意即便懟他爸也是為了他，他非但不會覺得不好，反而心裏暖暖的，覺得趙夏意是在保護他。

  　　想他一個大男人還得自己對象保護，許沐晨雖然覺得不好意思但又莫名的很幸福。

  　　趙夏意笑了起來，“那就好，不過就算你生氣我也會說的，你爸說話太氣人了，我爸都沒用過那種口氣跟我說話，他憑什麽那麽跟我說話啊。”

  　　“嗯。”

  　　許沐晨說，“結婚後就當普通親戚。”

  　　趙夏意笑了起來，“好。”

  　　想著結婚的日子，趙夏意心也軟了許多，“你請好假了嗎？五一的時候大多數廠裏都得辦節目，恐怕不行。”

  　　“請好了，回家能呆一星期。”許沐晨說，“大約30號就能到家了。”

  　　趙夏意難得溫柔，“那我到時候去車站接你。”

  　　兩人商定了時間便掛斷電話，一抬頭就見陳秀一臉見鬼的表情看著她。

  　　趙夏意虎著臉說，“幹嘛？”

  　　陳秀嘖嘖道，“你這跟變臉是的，說變就變啊。”

  　　趙夏意白了她一眼，“看跟誰打電話了。”

  　　回到家趙大剛便問她跟誰打電話了，趙夏意隨意道，“電話是未來公公打的，後麵我又跟我對象打電話告狀了。”

  　　一聽這話趙大剛就知道有事兒，耳朵都支棱起來了，“你未來公公找你幹什麽？”

  　　趙大剛可清楚的記得過年的時候許國盛那張驢臉，一看就不是好相處的人。趙大剛看著他說，“咱們趙家人可不興被人拿捏欺負，他說什麽了？”

  　　趙夏意笑道，“就讓我跟許沐晨說一聲，讓他去他家裏一趟，然後讓我給懟了回去。”

  　　說著趙夏意又把許沐晨的態度說了，趙大剛這才滿意了，“算他識相。”

  　　趙夏意忍不住笑了起來。

  　　第二天一早，機械廠的馬主席便帶著倆幹事去了紡織廠跟趙夏意她們說了廠裏的決定，當然是要參加的了。

  　　趙夏意也說了，“我們紡織廠和服裝廠麵積總的來說還是小了，所以場地還得用機械廠的大操場。”

  　　機械廠的大操場就靠近機械廠家屬院兒，麵積格外大，當初建的時候就按照能容納一萬人的規模建設的，如今三個廠算了人數大約有六千九百人，紮上舞台，再按上板凳，也很寬敞了。

  　　這事兒馬主席沒的說，當即就答應下來，他笑了笑說，“如果可以，我們想邀請兩個廠裏的女同誌去咱們廠裏參觀學習，進一步交流，你們覺得怎麽樣？”

  　　劉麗榮和晁鳳梅對視一眼說，“這事兒咱們做不了主，得和廠委的領導商量商量。”

  　　趙夏意蹲在後麵忍不住撇嘴，看來大家都喜歡做媒，說這麽多，不就想讓兩個廠的單身男女提前見個麵，訂好能多成幾對？

  　　不過這年月大家似乎都是這麽找對象，像機械廠家屬院那些小夥子趙夏意大多都認識，似乎也沒什麽不好的習慣的，跟他們紡織廠的姑娘倒也勉強相配了。

  　　三方會麵後，倆廠的主席就回去了，各自留下倆幹事跟趙夏意對接完善方案，爭取後天開會的時候就在會議上提出來。

  　　趙夏意也不含糊，可不管對方是不是比她年紀大，既然她的方案得到了三位主席的認可，那就得按照這個大方向來。

  　　趙夏意需要他們配合的也就是細節方麵的填充和各自廠裏負責的地方，事情說多也多，就是很碎。

  　　開始的時候倆廠裏的幹事還想爭一下主導地位，可後來她們就放棄了，因為她們發現紡織廠的這個秘書很強勢她們提些小建議還行，但凡有大的改動的建議就直接給否定了。

  　　實在拿不準的地方去找劉麗榮，劉麗榮也是給趙夏意肯定。

  　　一天下來倆廠的幹事也不爭了，反正她們就過來打雜的，就這樣吧。

  　　時間一晃而過，四月二十號的時候，劉麗榮看了眼趙夏意眼底的青色說，“準備好了？”

  　　“準備好了。”趙夏意雖然有了黑眼圈，但精神頭非常好。劉麗榮昨天就說了今天的會議上她上去講解這份方案，所以昨天晚上她熬夜將方案看的滾瓜爛熟，該想到的問題也都記錄下來多看幾遍。

  　　劉麗榮笑了聲，“那走吧。”

  　　車子趙夏意昨天下午就提前說好了，去坐車的時候非常湊巧的又碰上了林秘書。

  　　也不知道是不是孫廠長跟他說什麽，這次倒是沒再多說，就是眼睛多瞪了趙夏意幾次罷了。

  　　趙夏意和劉麗榮坐車去了市委，她們這次來的早，離著會議開始還有半小時的時間。到了地方倆人便和馬主席還有晁鳳梅站在一起討論起這次活動來。

  　　馬主席誇讚道，“真想不到這方案竟是夏意寫出來的，今天再看比前幾天看可就更好了。”

  　　不光馬主席有這疑問，很多人都有這疑問，就紡織廠內部都有人覺得這方案是劉麗榮替趙夏意做的。

  　　晁鳳梅故意道，“真不是你給做的？”

  　　劉麗榮無奈的舉手發誓，“真不是我。我頂多給她檢查了檢查也跟她討論了討論，提了點意見。”

  　　說著劉麗榮解釋道，“就這一套方案，她是改了又改，這才有了現在這個版本，你也知道，她馬上就要結婚了，在她隨軍之前就是打算多學點東西，我要是給她做了，那還學什麽？”

  　　對老朋友的為人，晁鳳梅還是比較信任的，她含笑道，“那經過這次活動該學了不少東西吧？”

  　　後麵這話卻是對趙夏意說的。

  　　趙夏意指指自己的黑眼圈說，“東西學了不少，黑眼圈也得了一個。”

  　　他們三家湊在一起，其他人就比較好奇，晁鳳梅眨眨眼說，“這是秘密，等會兒你們就知道了。”

  　　會議開始後，市裏工會領導問了大家有什麽好想法，大家提出來的跟以前大同小異，沒什麽區別。

  　　到了機械廠的時候，馬主席說，“我們今年和紡織廠還有服裝廠一起辦，方案也做好了，等會兒紡織廠的小趙給大家講講。”

  　　他話一出，眾人才明白之前說的秘密是什麽，感情三家聯手了。隻稍微一想就知道這事兒是好事兒，不光能做好這次活動，可能還能解決不少適齡青年的結婚問題。隻是他們之前怎麽就沒想到呢，現在反倒讓她們合夥了。

  　　於是趙夏意在萬眾矚目中拿著方案上台了。

  　　這是趙夏意離開學校後頭一回在眾人麵前講話，而且是在那些領導的跟前。

  　　趙夏意還真有些緊張。

  　　市裏工會領導鼓勵道，“小同誌不要緊張，慢慢說就行。”

  　　趙夏意呼了口氣，看了眼下麵各廠的工會主席，無不鼓勵的看著她。

  　　趙夏意張了張嘴，然後開始講了。

  　　從活動的方式和流程講到各廠的人員配備，開始還有點緊張，但慢慢的她越講越有信心，竟然講的還不錯，起碼得到了在場人的誇讚。

  　　講完後市領導又提了幾個問題，各廠的主席也提了一些問題，趙夏意有的能答的出來，有些的確答不出來。

  　　但沒答出來的她也都記錄下來，後麵再去找她媽幫忙解決。

  　　講完後市領導說道，“我覺得這方案不錯。”

  　　這方案的確是不錯，可各家合作也得選擇合適的對象，方案又得有新意，總不能照搬人家紡織廠的，這也是個問題。

  　　最後市領導說，“那大家回去都想想，可以幾家一起辦，這樣也熱鬧一點。”

  　　趙夏意看看這個，看看那個，然後湊在劉麗榮耳邊說了一句話。

  　　劉麗榮道，“你可真是鬼點子多。”話是這樣然後她對市領導說道，“我們這邊還有個想法，五一勞動節畢竟是一天的活動，為了更熱鬧一些，我們可以將表演節目的隊伍相互交換，各自廠裏表演完了挑選幾個評價高的節目到其他廠裏表演，然後再讓所有員工參與投票，得票最高的三個節目多拿獎品，這樣是不是更能把員工參與的積極性調動起來積極參與進去，也更熱鬧一些？”

  　　這提議沒等市領導的表態，都紛紛說好。

  　　大家覺得往年的活動沒意思，還不是因為表演節目的人來來回回就那麽幾個人。

  　　如果幾個廠子一塊辦，節目多了不說，也能認識不少的人，再和其他廠裏交換節目，這又有新鮮的了。再加上豐城這些廠子也不怎麽缺錢，多買幾個暖瓶啥的當禮物也很能吸引一部分員工參與了。

  　　這一提議得到大家的讚同，於是就這麽定了下來，為了盡快敲定方案，市領導甚至讓大家當場尋找合作夥伴。

  　　廠子小的三家甚至四家一起辦，大的場子則可以兩家一起辦。

  　　至於方案，現在都二十號了，麻溜兒的回去組織人寫方案吧。

  　　毫無疑問，趙夏意的方案得到熱捧，雖然大家不說，據劉麗榮估計，得不少廠子拿來主義了。

  　　趙夏意有些鬱悶，“早知道我不講那麽細了。”

  　　這就是沒經驗，事先劉麗榮也沒說，這會兒還幸災樂禍道，“以後要長心眼兒。”

  　　趙夏意可算長心眼了，從上班到現在也就倆多月，她覺得長的心眼兒比前頭十幾年的都多。

  　　娘倆坐車來，坐車回，回去就開會講方案的事兒，方案做出來了後麵的事情要一點點準備，作為方案的製作者，很多問題都需要趙夏意解答。

  　　而劉主席給趙夏意的優待也取消了，每天早上又要任勞任怨的給劉主席擦桌子端茶倒水了。

  　　這都不算，開會的會議總結，會議傳達的精神，以及後續的工作目標，趙夏意全都要做。

  　　可趙夏意不敢有怨言，老老實實的幹活。

  　　到了4月28日，紡織廠和服裝廠組織了工人去鋼鐵廠參觀學習，至於學習了什麽，趙夏意都懶得問了，反正看幾個女工的態度，似乎是成了幾對了。

  　　趙夏意就覺得很玄幻了。這些當官的人可真會想，愣是把五一勞動活動搞成相親會了。

  　　在忙碌中日子過的格外的快，很快就到了4月30號這天。

  　　這天下午許沐晨就要回來了，這事兒趙夏意提前跟曹慧蘭老兩口說過，也說過她會去接許沐晨再叫上她爸媽一起去許家吃飯商量結婚的具體日子，於是下午下班後直接就奔著火車站去了。

  　　黃翠娥聽她們討論過這事兒，這會兒見趙夏意走了，心裏難免嘀咕：真是不要臉，還沒結婚呢就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是的。

  　　隻可惜現在黃翠娥在廠裏孤木難支，連單家月都不理她了，工作上竟也很難開展。看一眼談笑風生的眾人，黃翠娥這心裏是越發的難受了，總想做點什麽。

  　　可她又能做點什麽呢？

  　　趙夏意緊趕慢趕，到那兒的時候也不到六點，原本火車六點半到站，結果一直到了七點十分才慢吞吞的進站了。

  　　趙夏意在出站口期待的看著裏麵，又過了十來分鍾，她終於看到許沐晨的身影了。

  　　趙夏意蹦了起來，喊道，“許沐晨。”

  　　不遠處許沐晨身上背著碩大的包裹緊走幾步朝這邊過來，“夏意。”

  　　兩廂對視，一股子情意綿綿在其中。

  　　她對象回來了，他們要結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