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黃翠娥不認識王倩倩但認識王倩倩身上機床二廠的工服，她將人上上下下的打量一遍，目光警惕的落在王倩倩的臉上，“你是誰？找我有什麽事？”

  　　大冷天的，王倩倩等了有一陣子了，凍的鼻子有些發紅，本就小家碧玉的臉也平添了幾分楚楚可憐的味道，她伸手將耳邊的發絲塞到腦後，溫柔道，“黃阿姨，我有些事想跟您說。”

  　　她頓了頓，似乎怕黃翠娥不給她機會，便補充了一句，“是關於我和鵬飛的。”

  　　這個稱呼令黃翠娥眉頭一跳，她不禁想起昨天劉麗榮說的那話，眉頭不禁皺了皺，難道是鵬飛在廠裏招惹的姑娘？

  　　黃翠娥對自己兒子也有兩分了解，這會兒再觀察王倩倩就越看越起疑。這王倩倩一張臉的確不如趙夏意好看，但在機床廠這樣男多女少的廠裏就格外的顯眼。而且這王倩倩一看就不是個省油的燈，說話溫溫柔柔的和趙夏意明擺著是不同的類型，難保她兒子沒起別的心思。

  　　這事兒要是傳出去那就壞了，所以這事兒絕對不能認！一旦認下那鵬飛這些年努力營造的好名聲可就壞了。不光她不能認，晚上也得囑咐鵬飛也不能認。

  　　“我不知道你說的什麽，我也沒什麽跟你好說的。”黃翠娥說完便推著車子往裏麵去了，卻不想王倩倩來的時候也是鼓足勇氣的，她攔在車子前大聲道，“黃阿姨，我想跟您談談您兒子隋鵬飛的事情。”

  　　機床二廠的家屬區和一廠是在一起的，偌大的家屬院裏這個點人來人往，王倩倩的聲音一起來，不少人都看了過來。

  　　黃翠娥臉直接拉了下來，板著臉訓斥道，“你這小同誌這是幹什麽，我都不認識你，我兒子也不認識你，你是哪裏跑出來的就來這兒攔著跟我說事情，你是哪個車間的，想跟我談事情找你們領導來跟我談，就一個黃毛丫頭還真不夠格。”

  　　黃翠娥說話很不好聽，臉上明晃晃的嫌棄刺王倩倩臉直接就白了，好在來的時候她就做好準備，這次要是不成功，那她就隻能用最不好的方法了。

  　　趙夏意不喜歡隋鵬飛她喜歡，趙夏意沒跟隋鵬飛怎麽樣，但她被親了被摸了被看了，哪怕沒走到最後一步，那她也是隋鵬飛的人了。

  　　沒道理因為隋鵬飛母親一句不認識你就否定了這些。

  　　王倩倩咬了咬唇，看著黃翠娥做最後的掙紮，“您真的，不想跟我談談嗎？”

  　　“不想。”黃翠娥說完便推開王倩倩往裏頭去了。

  　　王倩倩也沒追，對旁人探究的目光更是視若無睹。她將眼淚吞了回去，轉身朝廠區去了。

  　　也是湊巧，今天隋鵬飛因為一些事情絆住了，等他到了老地方找王倩倩的時候王倩倩已經在裏麵等著了。

  　　王倩倩身材嬌小玲瓏，裹在工服裏看著更加弱不禁風。男人都是有保護欲的，看見這樣的女人下意識的就覺得對方可憐又惹人心疼。當初就因為這股子勁兒讓隋鵬飛升起保護欲，在王倩倩這兒得到了從趙夏意身上得不到的滿足感。

  　　隋鵬飛一推門進去，王倩倩就轉過頭來了，大大的眼睛裏頭滿是委屈的淚水，那眼淚要掉不卻不掉，格外的惹人憐。

  　　隋鵬飛的心肝兒一顫，莫名就想起之前倆人躲在這裏幹的那些事。

  　　食髓知味，無外乎是，心也在一瞬間軟了幾分。

  　　王倩倩也不說話就定定的看著隋鵬飛，隋鵬飛有些心虛，他過去站在一米開外看著她，“倩倩，我們……”

  　　“你不要我了嗎？”王倩倩說著，眼淚也終於滾落。

  　　隋鵬飛頗有些騎虎難下，“我……”

  　　王倩倩卻咬著唇將工服扣子解開，又把裏麵棉襖的扣子也解開了，清冷的空氣落在身上密密麻麻的冷意。王倩倩想到了她現在的生活，想到了以後的生活，若是她不走出這一步，那她永遠都要生活在黑暗裏，為什麽要這樣呢。

  　　“倩倩……”隋鵬飛目光微微移開，不敢去看那瑩白的肌膚，可那肌膚太耀眼，他目光又忍不住往回瞥了一眼。

  　　王倩倩一步步走到他跟前抱住隋鵬飛努力汲取溫暖，語氣悲壯又可憐，“鵬飛，我娘要讓我嫁人了，她說著工作本來就該還給我二弟的，我大哥沒了，但工位必須姓王，她要我嫁人，說我如果不嫁人就得下鄉去了，可我喜歡的是你啊。你親也親了，摸也摸了，難道你就這樣不要我了嗎？還是說你埋怨我沒把自己徹底給你？那我現在就給你好不好？”

  　　隋鵬飛嘴唇發幹，站著一動不敢動，“可是、可是，可我喜歡的人是趙夏意啊。”

  　　“可你說過不喜歡趙夏意的。你說她太潑了，太辣了，你就喜歡我這樣溫柔可愛的。”王倩倩自始至終都維持著平靜，“你說過的，不算數了嗎？”

  　　隋鵬飛不說話了。

  　　男人的嘴在那種時候說的話怎麽能算數。

  　　王倩倩抬起頭來看著隋鵬飛，踮起腳尖親了上去，“既然這樣，那就……”

  　　別怪她使用最不好的手段了。

  　　“倩倩……”

  　　庫房的門突然被推開，兩個紮著辮子的女同誌看清裏麵的情形先是一愣，接著啊的一聲大叫。

  　　叫聲傳出很遠，附近的兩個女工也趕緊跑了過來。

  　　隋鵬飛似乎才反應過來，忙去給王倩倩穿衣服，還試圖解釋，“我們什麽都沒幹……”

  　　王倩倩一臉的驚慌，遮掩著衣服說，“是我自己不小心……”

  　　但，誰信呢？

  　　夜晚的豐城看起來一如既往的平靜。

  　　趙大剛比以往回來的要晚一些，到家的時候還拎著一飯盒子紅燒肉，嘴裏哼著小曲兒。

  　　劉麗榮將飯盒子接過來笑道，“怎麽這麽高興。”

  　　“你猜猜。”趙大剛見閨女沒在外頭，探頭便親了自家老婆一下，劉麗榮笑著推他，“沒個正型，說吧，讓我也高興高興。”

  　　趙大剛壓低聲音道，“我本來下班挺早的，結果就聽老李說了一件事兒，這一高興啊又掉頭去了國營飯店要了一份紅燒肉。”

  　　他故意賣關子，劉麗榮偏不聽了，趙大剛又著急，“你這人真沒勁，老李不是機床二廠的後勤主任嗎，她老婆在那邊管倉庫的，說今天下午聽見有人大喊，就過去看，結果你猜猜看到了什麽？”

  　　這次趙大剛也不賣關子了，說，“看到隋鵬飛和一個女工在裏頭摟摟抱抱，那女工衣服都脫了，倆人就抱在一塊。”

  　　說著趙大剛咬牙切齒道，“這狗娘養的玩意兒竟然給咱夏意戴了綠帽子。老李還說幸虧咱夏意前幾天就跟他分了，可誰知道這倆搞多久了呢。之前還說是咱們夏意的責任，現在好了，估計明天一早整個機床二廠的都知道隋鵬飛幹過什麽事兒了。”

  　　劉麗榮覺得無語，“就這事兒你居然還高興？”

  　　“高興。”趙大剛哼了一聲，“現在發現了正好讓大家知道知道隋鵬飛那是什麽狗比玩意兒，也該知道咱們夏意是多麽的可憐，省的閑著沒事兒在背後說夏意的壞話。”

  　　“說我什麽壞話？”趙夏意從將腦袋伸進來，“你們兩口子說什麽悄悄話呢，讓我這電燈泡也高興高興。”

  　　趙大剛給劉麗榮使眼色不讓她說，他覺得那些事兒是少兒不宜的，但劉麗榮卻覺得閨女都十八了，嫁人都行了沒什麽了不起的就說道，“就你李叔叔她老婆在廠裏看到隋鵬飛和一個女工衣衫不整的抱在一塊。”

  　　見趙大剛扯她衣服，劉麗榮甩開他不高興道，“說就說唄，到了明天你覺得還能有人不知道的？”

  　　好像是這麽個道理，趙大剛覺得尷尬，趕緊遛了。

  　　趙夏意很興奮，“幾個人抓到的？”

  　　劉麗榮見她這反應覺得不對勁，眼神不善的看著她，“你是不是知道什麽？”

  　　“我柔弱無助又可憐，是最可憐的被負心漢欺負了的人，我知道什麽呢？”

  　　一對狗男女終於都跟自己沒關係了，趙夏意心情好到要起飛。至於她對王倩倩說了什麽，還是別告訴她媽了，嚇著她媽就不好了。

  　　因為心情好，晚上的時候趙夏意睡的格外的香，就等著明天在外頭接收可憐和同情了。

  　　而機床二廠家屬院的確不平靜，在外頭的時候大家顧忌是廠長家不好說閑話，但關上門來了，哪個不在談論今天下午的事兒。

  　　就隻有隋鵬飛家，此時陰雲密布，氣壓低的可怕，隋建強看著隋鵬飛失望透頂，“多大的人了，竟然還鬧出這種事情來，要不是出了這事兒你打算一直就這麽瞞著？我之前怎麽跟你說來的，趙夏意是不夠溫柔賢惠，但她有個有能耐的爹，你爹我雖然也是廠長，但是還是差了點的，趙大剛這人認識的人脈也比你爹多多了，娶了趙夏意你起碼能少奮鬥好幾年，你呀你。”

  　　隋建強氣的手指頭都戳他頭頂上去了，“現在怎麽辦？”

  　　黃翠娥目光冷颼颼的，“那樣不要臉的女人絕對不能進我們家門，先來威脅我不成又去勾引鵬飛，誰知道以後會幹出什麽事兒來。”

  　　“就怕你這麽想人家早都知道了。”隋建強冷哼一聲，語氣中多有不滿，“這事兒你就沒錯了？她來找你的時候你就該先把人安撫住，找個地方問問她到底想要什麽，怎麽樣才肯放過鵬飛，現在倒好，那麽多人都看到了，我們想抵賴私下解決都不行。你說的倒是輕巧，不能讓人進門，這事兒鬧個不好，那幾個想取而代之的混球也得趁機搞我一下，到時候不光你兒子玩完，他老子我也得跟著玩完。”

  　　“那現在怎麽辦，”黃翠娥聲音都尖銳起來，“難道讓我們兒子娶這麽個東西？”

  　　隋鵬飛也知道害怕了，看著他爸道，“爸，我喜歡的是夏意，我想娶的是夏意。”

  　　隋建強冷笑道，“晚了。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明天一早就趕緊往王倩倩家裏提親，對外就說鵬飛和趙夏意分手後就經人介紹和王倩倩處對象了。都處對象了旁人也就不好說什麽了。”

  　　雖然這明顯是自欺欺人，但至少把事兒給圓過去了，不然真的捅出去對誰都不好。更別說他兒子本來該下鄉卻沒下鄉了。

  　　隋建強到底是一家之主，三兩句的便將這事兒給定了性質，隋鵬飛傻眼了，難道他和趙夏意真的就這麽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