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林淮是第一個吃完的, 放下筷子不鹹不淡說了句出去逛逛後就走了。

  　　順帶還捎上了周意送給他的籃球。

  　　哪裏是去逛逛，是去打籃球吧，但是誰在夏天大中午打籃球。

  　　但他走得快, 周意都來不及叮囑兩句。

  　　周意放下筷子起身去找手機，回來後忙這忙那，她都沒碰過手機, 找了好一會才從島台上的塑料袋底下找到。

  　　一開手機, 發現有好幾個林淮的未接電話, 顯示是一個多小時之前。

  　　她調了靜音, 一路上都沒碰手機，和段焰在一起心情高漲，隻想和他說說話，哪怕是坐著安靜地看沿路風景心情也很好。

  　　周意打開短信, 給林淮發了幾條消息。

  　　LIN:這邊附近有個中學, 你想打籃球的話去看看暑期學校是否開放操場。

  　　LIN:今天天熱, 等到了傍晚再打吧, 如果走遠了要回來告訴我，我來接你。

  　　LIN:之前手機靜音了沒聽到。

  　　段焰喝著冰水打量著周意的神色, 心裏頭總覺得哪兒有點奇怪。

  　　他對林淮知道得不多, 以前聽周意提起, 可能是他也有妹妹, 隻覺得那個小蘿卜頭挺可愛的，他們姐弟關係也不錯，照理來說現在不應該這麽差吧？

  　　但又談不上差。

  　　而且對他的態度莫名其妙，要有情緒那也是陌生人來家裏做客的尷尬吧, 怎麽會是生氣呢。

  　　一開始他以為自己是多慮了, 直到吃一半, 周意問林淮，覺得菜合胃口嗎？那小子陰陽怪氣的說：“也就這樣。”

  　　正常孩子再不喜歡，也會客套的說句還行吧。

  　　真不知道是個性太強烈還是哪兒惹到他了。

  　　段焰看了眼身側的於煙，心情稍微好了點，笑道：“吃慢點，又不著急。”

  　　於煙剝蝦剝得手上都是油，像個吃貨，有幾分憨態。

  　　她聳聳肩軟聲道：“最後吃一個，不能再吃了，要長胖。”

  　　說完於煙給段焰使眼色，眨巴眨巴的。

  　　段焰沒看懂，猶豫著問：“你想吃但是不好意思了？讓我給你夾？”

  　　於煙呆住，瞅了一眼周意後，小聲道：“剝蝦，，剝呀，喏，你別隻顧自己呀。”

  　　她努嘴瞥向周意，段焰懂了。

  　　段焰當著於煙的麵，把剛剛剝的一碗蝦仁端到了周意麵前。

  　　瓷碗和岩板桌麵碰撞，不輕不重，但是讓兩個姑娘都微微一愣。

  　　周意收了手機，指指自己，“給我的？”

  　　段焰邊擦手邊說：“你不是說嫌麻煩嗎，吃吧，蝦不會胖。你們女生啊，有時候瞎節食。”

  　　於煙見氣氛升溫，嗦了下手指，起身道：“我吃飽啦，你們慢慢吃，等會我收拾，我，，我去洗手看書。”

  　　周意留她，“你都沒吃幾口，不會餓嗎？”

  　　“不了，再吃會胖的。”

  　　於煙一走，飯桌頓時空了，周意夾了一個蝦子，蝦肉鮮嫩緊致，一點都不柴，調料也是恰到好處的鮮，堪比酒店大廚的手藝。

  　　周意的眼裏漾著淺淡的笑意，有幾分滿足的味道。

  　　確實沒有什麽比美食更治愈的了。

  　　還是他做的。

  　　段焰：“喜歡嗎？”

  　　周意點頭，“味道很好。”

  　　“那我再給你剝點？”

  　　“不用了，我夠了，再多也吃不下，我想，，多吃點青菜。”

  　　周意用筷尖指了下同樣美味的炒菜。

  　　段焰第一次碰到這麽愛吃青菜的，身邊人似乎都很挑食，於煙也是。

  　　他輕笑一聲，淡淡的笑從胸腔裏溢出，“是從小就愛吃青菜嗎？”

  　　周意：“嗯，特別是上海青，情有獨鍾。你不喜歡嗎？”

  　　“一般般吧，隊裏食堂飯菜營養比較全麵，青菜必不可少。”

  　　又聊了幾句吃飯的喜好，段焰見沙發的於煙看雜誌看得入迷，低聲問周意：“你弟弟，，怎麽了？你們吵架了？”

  　　提到林淮，周意被美食治愈的那點好心情沒了。

  　　她也說不上來今天林淮的不對勁，是因為早上打擾了他睡覺？還是於煙讓他不滿意？

  　　還是因為她一直沒有和他好好談過一次？

  　　周意三言兩語很難和段焰道清，隻說：“高中畢業後冷落了一點他，他比較依賴我，又是這個年紀，心裏有情緒。”

  　　段焰想起上次和孫毅堅打遊戲在他直播間新學到的詞語——妹控。當時孫毅堅又想通過他約於煙，被他罵了回去，於是直播間就有人刷這個詞語。

  　　同理可得，應該還有姐控這個詞語。

  　　周意在林淮心裏份量一定很重，如果不是，他也不會聽話補習，更不會因為周意身邊有新人出現而充滿敵意。

  　　曾經總以為十七八歲風華正茂，天地間沒有什麽事能難倒自己，以為自己是主宰人生的王，到了這個年紀回頭去看，其實那時候就是一個中二幼稚的小屁孩而已。

  　　少年總是為賦新詞強說愁。

  　　林淮他也不過是個想被重視被理解的小孩。

  　　吃完飯，收拾桌子的時候段焰沒讓於煙和周意來，讓兩個人去休息一下，順帶問周意：“你弟弟平常喜歡幹什麽？”

  　　周意沒理解他的用意，但還是回答道：“打籃球吧，看看漫畫書？”

  　　經由段焰一問，周意發現其實她不是很了解林淮。

  　　想了想，她補充道：“他抽煙。”

  　　段焰收拾碗筷的手一頓，看了周意一眼，下一秒笑了出來，說：“應該抽，高中男生的標配。”

  　　周意對這個事情沒什麽感覺，現在和他們那會兒不一樣，他們接觸網絡接觸得早，成熟得快，抽幾根煙是司空見慣的事情。

  　　隻是別成了老煙槍。

  　　見周意沒什麽情緒，他問：“你沒說過他？”

  　　“說他什麽？”

  　　“抽煙啊。”

  　　“有什麽好說的，改邪歸正，迷途知返，可到底什麽是邪什麽是錯路，幾根煙而已。隻要他不要後悔一年後的選擇，不要失去那份衝勁就好了。”

  　　周意語氣溫婉如水。

  　　段焰又問他：“那你覺得他以後會後悔嗎？”

  　　周意沉默了一瞬。

  　　段焰說：“其實那玩意沒什麽意思，很多時候會抽是因為身邊的同學抽，或者趕個流行，趁著還早可以戒。”

  　　“那我下次和他說說吧。”

  　　“除了打籃球他還會幹什麽？”

  　　周意餘光瞥到psp，她說：“會打遊戲。”

  　　“行。”段焰一手握著四個碗一手端起疊起的盤子，說：“下回找他一起打遊戲。”

  　　“你和他？”

  　　“對啊，男生嘛，打幾把遊戲就親近了，你也別煩了，你弟一看就是個紙老虎，有些話找到個恰當的時機說了心裏的坎就會過去。”

  　　周意看了眼手機，上頭林淮隻回複她一個好字。

  　　但願如段焰所說，找個機會和林淮把話說開了就好。

  　　她心不在焉的，騰手去整理桌子時段焰按住她肩膀把人推到了沙發那兒。

  　　於煙拍拍沙發，說：“嫂，，姐姐，快坐吧，讓我哥哥弄就好了，他專業的。”

  　　周意：“專業？”

  　　“嗯，，算吧，他一個人平常就是這麽生活的。”

  　　周意笑了兩聲，為了打發時間，她也隨手拿起一本雜誌翻看，不過密密麻麻的字平常看多了，翻兩頁就沒了興趣。

  　　她看著在廚房忙碌的段焰似乎看到了以後的光景。

  　　在外鐵骨錚錚的硬漢，在家柔情似水的廚師，她的目光一寸寸劃過段焰的五官，最終停留在他深邃的眉眼處。

  　　他有著她從小很羨慕的雙眼皮，不算很寬，配上漆黑的瞳仁，整張臉顯得清俊陽光，稍微用點情緒就顯得深情款款，像狗狗似的，還透著一點乖。

  　　於煙看周意一動不動，忍不住笑出來，慢慢靠近周意，輕輕碰了下她手臂。

  　　周意回頭。

  　　於煙柔軟道：“我哥哥做的飯你喜歡嗎？”

  　　“嗯，喜歡。”

  　　“他還會做其他的，也很好吃，以後有機會再一起聚聚？”

  　　“好啊。”

  　　於煙其實想問，我哥哥你喜歡嗎？但是剛剛看周意的神色，是喜歡的吧，都是女生，眼神很容易讀懂。

  　　周意記得段焰說過，他當初和妹妹和外婆一起住。

  　　心裏頭有點好奇，也有點不知道該幹什麽，周意隨口問道：“他以前就做飯嗎？”

  　　“以前？嗯，，有吧，但也不是他做，外婆做，他和你說過外婆吧？他有時候會幫外婆一把。”

  　　“他很孝順？”

  　　“是啊，我哥哥他啊，其實就是外冷內熱。”

  　　周意輕輕揚眉，“外冷內熱？”

  　　她怎麽從來沒覺得他冷過，印象裏他對誰都很好，和誰都聊得來，他身上總是莫名有種屬於少年的熱血感。

  　　於煙說：“現在還好點吧，以前初中還是高中的時候，差不多那個時期，他對不喜歡的人連看都懶得看一眼，罵人可凶了。但是我知道他，我哥哥是個很溫柔很體貼的人，但他的體貼和溫柔都隻給喜歡的人。”

  　　往事忽地一幕幕閃過周意的腦海。

  　　有嗎？有他對她冷淡的時候嗎？

  　　周意想不到。

  　　她能想到的，不管是從前還是現在，隻有他的溫柔體貼。

  　　他會幫她調網吧座位，會給她發軟件安裝包，會給她送傘，會注意到她沒有如約赴約，會願意傾聽她的煩惱，會把早餐先給她選，會陪她玩一晚上的遊戲，，

  　　會在高考結束後打電話告訴她。

  　　告訴她——明年這個時候我等你。

  　　周意心跳快起來。

  　　細數起來，他們曾經多曖昧。

  　　似乎每一件事都在說明他曾也喜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