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周意放學的時候習慣性的朝高三一班的方向看了一眼, 他教室的燈還亮著，她知道老師又在拖課。

  　　回去的路上周意第一次發現周圍有那麽多學生都有手機，有的用手機聽歌, 有的在飛速打字聊天，有的隻是握在手裏，但掛在上麵超大的毛絨掛件很吸睛。

  　　她從來沒這麽羨慕過別人。

  　　在她的觀念裏, 手機和電腦這些電子產品到了大學自然而然都會有, 父母也不會阻止買。雖然等她上大學時要買, 周蘭可能會嘀嘀咕咕, 但最多買差點的。而高中階段周蘭肯定不會願意，她自己原本也不太需要。

  　　可她現在，好想知道段焰有沒有看到她的消息，有沒有回複她。

  　　她坐在公車窗邊的位置, 望著沿路的風景, 手指在雨傘收納金屬扣上緩慢的畫圈, 腦海裏浮出一個荒唐的想法。

  　　她要不要去買一個手機？

  　　陳佳琪的手機是高一下學期新買的, 之前她家裏人高一開學給她買的被偷了。陳佳琪選手機時還拉著她一起去手機店裏看了。

  　　他們學校邊上有一條數碼街道，開著一排私人手機店, 雖然標價貴, 但都可還價。

  　　當時她看了一圈價格, 覺得貴的離譜, 但陳佳琪就把那個手機從1299砍到了799。

  　　不過799對她來說依舊貴的不敢想。

  　　除開這些品牌手機外，還有些國產雜牌的，她記得好像有450左右一部的，旁邊功能介紹寫著：移動q，q/音樂暢想/超長待機。

  　　也許, 450的她能花300買下, 她的要求也不高, 隻要能正常登號就好了。

  　　她現在一個星期周蘭給生活是75，也包含她日常買文具，基本沒有多餘，如果想多錢，她大概隻能每天中午吃兩塊錢的麵包。

  　　爺爺雖然會給她錢，但是是不固定的，老人家健忘，賺點錢也不容易，以前買書和練習冊的錢都是爺爺給的買的。

  　　她已經把上次的一百拿去做頭發了，爺爺再給的話不能再這麽用了。還有兩個月不到就會期中測試，這個測試對她來說太重要了，她要存一筆錢在考試之前買試卷刷題。

  　　日薄西山，夕陽如血，嫣紅的光四散照耀，周意下沉了點身體，腦袋靠上了玻璃窗，微微顫動的睫毛被拉出纖長的倒影。

  　　300對她來說都是很艱難的存款。

  　　她從小到大沒什麽壓歲錢，父親林厚中是獨子，周蘭有個哥哥，但是不太往來，而奶奶去世的早，爺爺辛苦賺錢，小時候會給，隻是最後都落入了父母口袋。

  　　唯一一次拿到手還是去年，爺爺偷偷塞給她一個紅包，包了500塊，放在枕頭底下，結果被周蘭發現，給她剩了200元當開學的餐費。

  　　周意有時候覺得是她自己性格問題，她會攢點小錢買個喜歡的玩偶，買一條隻收藏不戴的手鏈，亦或者是一套喜歡的書，但對於價格高的物品她從來不會想要。如果偷偷買，就好像小孩偷用了媽媽的化妝品，不合適且心虛。

  　　所以周蘭要走300她沒有什麽太大想法，隻覺得隨她。

  　　現在想想，倒是後悔了。

  　　周意閉了閉眼，大腦自動計算著現在身邊的餘額，以及要節省多久才能存滿300塊。存滿了之後，她真的能還價到300塊嗎？

  　　還有，需要一張手機卡，50元。

  　　車子顛簸間，周意額角磕到玻璃，她睜開眼，揉了下額頭後稍稍坐正。

  　　還有一站到站，此刻公車上沒多少人了。

  　　公車師傅後排坐著兩個另一所附近高中的女學生，周意碰上過幾次，她們比她還晚下站。

  　　她們手裏拿著剛買的青春小說雜誌，未拆封的透明包裝在餘暉下折射著淡淡的光芒。

  　　周意無意瞥過，視線劃過又劃了回來，她的瞳仁一亮，身體不禁往前靠，右手抓住了前排座椅的頂部扶手。

  　　她可以寫稿吧？

  　　陳佳琪之前提過，如果投稿成功稿費最起碼好幾百。

  　　但轉念一想，這哪裏又是一件容易成功的事。

  　　周意慢慢鬆開手，垂下眼睫，看著手中的雨傘抿了抿唇，隨後嘴角彎了下，眼中的笑意有幾分是笑自己的想當然和天真。

  　　回到家，周蘭和往常一樣在做飯，但今天周蘭包了餛飩。

  　　南城有個習俗，誰過生日就會包餛飩。

  　　周意突然記起，今天是爸爸的生日。

  　　而林淮正趴在沙發上，四腳朝天的在打電話，臉上那笑都快翹到天邊了。

  　　他大聲對電話那頭問：“爸爸，真的嗎？你國慶回來真的會給我帶遙控賽車嗎？你別騙我啊！”

  　　周意猜爸爸又承諾了一遍，因為沒過一會林淮激動的在沙發上跳了起來，說：“那我要超大的，四驅的！”

  　　周蘭掀開被沸水沫頂開的鍋蓋，邊撈餛飩邊笑罵林淮：“你這孩子，別跳了，回頭跳壞了！你爸爸說給你買肯定會給你買的！”

  　　林淮嗷了聲，似小狼叫，接著便乖乖的下了沙發，規矩的坐著，兩條腿晃啊晃。

  　　他一抬頭正好看見周意。

  　　他興奮的朝周意招手，“姐，爸爸要和你說話。”

  　　周意把傘和書包放好後，走過去接過了手機。

  　　林厚中遺傳了爺爺的一個特點，說起話來笑眯眯的，看起來人很好的樣子，但周意知道他，他確實是個好人，隻不過好的像個無頭蒼蠅，沒什麽主見。

  　　周意輕輕道了聲喂，那邊林厚中笑了兩聲，說：“小意啊，最近爸爸忙，沒怎麽給你們打電話，國慶放假爸爸會回來的。我聽媽媽說，這段時間小淮做作業比之前自覺認真了許多，爸爸覺得大概是長大了自己知道做作業了，你從小成績好，多輔導點弟弟。嗯？知道了不？”

  　　周意握著手機的手緊了緊，她語氣不變道：“嗯，我知道的。”

  　　“好好好，那等爸爸回來了，國慶帶你們去公園玩。”

  　　“，，好。”

  　　掛了電話，界麵自動跳回主頁，周意想把手機還給周蘭，但沉甸甸的手機擱在手裏不禁提醒了她一個事情。

  　　她看了周蘭一眼，按下主頁鍵，快速翻著，在為數不多的功能裏q，q圖標很亮眼，看到想要的東西後周意一鍵退出，把手機放在了餐桌上。

  　　沒人注意到，周蘭在盛餛飩，林淮沉浸在即將要得到遙控車的幻想中。

  　　周意回想著爸爸的話，也許是意料之中的樣子，所以小小的失落之後是持續性的平靜，也可能是因為現在這些潛移默化的，都已經不再是她生活的重點。

  　　這頓飯周意吃的心不在焉，周蘭反複的說林淮最近變乖了，男孩子隻要上進成績就會飛快進步。

  　　而周意想的隻有，可以找什麽借口借到周蘭的手機，哪怕隻有一分鍾，讓她上線看一下就好。

  　　到她晚上寫完作業為止，周意一直沒尋到好的機會和借口。

  　　但這天很湊巧，在周意準備自主刷題時房門被敲響，林淮捧著英語課本探頭進來。

  　　周意看他這架勢就知道他是來問題目了。

  　　周意還挺好奇的，他這段時間確實有在好好做作業，三天兩頭的過來問問題，總不會真是為了一個遙控汽車吧？

  　　周意把自己的題放在一側，對林淮說：“過來吧。”

  　　林淮跑過去，指著兩道填空題說：“就兩道，姐，我不耽誤你，就這兩道。”

  　　周意邊看邊說：“沒事，我都給你看一遍。”

  　　“也，，也行，，”

  　　“不願意啊？”

  　　“不是，就是其他如果做錯了的老師明天會講，我聽老師講就好了，我就想把我實在做不出來的做了。”

  　　周意笑了下，“那就給你講這兩道吧。不過，，你最近怎麽這麽好學？”

  　　林淮頭轉向一邊，看著書櫃上的地球儀，含糊的說：“那天你教了我一下後，我去學校被老師表揚了，我覺得感覺蠻不錯的。”

  　　周意看著林淮剃的短短的頭發，忍不住聯想到了段焰的，雖然比林淮更短，但同屬一個發型。

  　　他的頭發好像稍微長長了點，比第一次見他那天，看起來更自然一些，那天也應該是他剛剪這個發型不久吧。

  　　而且聽他邊上同學說的，他去的應該是那種老年理發店，想來那發型應該原不是他本意。

  　　周意莫名想起白天陳佳琪說的，遇到蛇，他帶著表妹跑了還把門關上。

  　　為什麽會覺得有點可愛。

  　　但接著又想到了陳佳琪說的關於他家裏的情況，母親早逝，父親似乎早早走出了陰影，又或者是早就有外遇，他也許是難以忍受才會搬去和外婆住吧？

  　　那個理發店還是外婆推薦的，他剪了個意料之外的發型也不生氣，照這麽看，他和外婆關係一定很好，所以還會給外婆過生日訂蛋糕。

  　　那些她所聽聞的關於段焰的種種，像極了一個個點，這些點慢慢隨著時間的推移，在她腦海中形成了一條清晰無比的線。

  　　或許將來的某一天，她敢自詡，沒人比她更了解他。

  　　站在一邊的林淮疑惑的撓了下下巴，他不明白周意為什麽要對著題目笑，難道這道英語題講的是個笑話？

  　　正當他要開口的時候，啪嗒一聲，房間忽然陷入一片黑暗中。

  　　周意和林淮異口同聲道：“停電了？”

  　　過了會，周意起身，“我去看看，你在這裏待著。”

  　　周意走到窗戶邊朝邊上看了下，周圍的鄰居家也都是黑著的，估計是這片都停了。

  　　周意說：“我下去拿蠟燭。”

  　　林淮：“我新買了個手電筒，要不要？”

  　　“手電筒？”

  　　“對啊，一塊錢買的。”

  　　周意大概知道了，是那種用幾下就會壞的激光筆吧，她笑著說：“用蠟燭吧，上次停電還剩了大半根的。”

  　　周意出了自己房間，路過周蘭房間時，搭在牆上探路的手忽的頓了頓。

  　　她心底冒出個躍躍欲試的想法。

  　　周意折了回去，熟稔的穿過茶幾和電視櫃，走到周蘭床邊，已經十點多，周蘭早就睡著了。

  　　但周意還是輕輕推了下周蘭，低聲道：“媽媽，停電了，我要去找蠟燭，能不能借下你的手機，你的手機有閃光燈可以照，我要輔導小淮做作業。”

  　　周蘭睡得正熟，被叫醒有點不舒服，聽完周意說的，隨意的嗯了聲，隨後翻了個身繼續睡。

  　　周意提到嗓子眼的心一點點落下去，她伸手去摸手機，摸到冰冷的機身時手竟然抖了起來。

  　　她拔掉充電器，快步往外走，太著急，膝蓋磕到了茶幾角，周意嘶了聲但下一秒就把這輕微的聲音咽了回去。

  　　她還是怕把周蘭徹底弄醒，要是她醒了說她去找蠟燭怎麽辦。

  　　她又怕林淮待不住下樓要和她一起找，所以下了樓，周意躲進靠爺爺屋的雜物間，在一屋子的木頭腐朽味中，周意顫顫巍巍的連上網絡登錄q，q。

  　　她看了點眼時間，十點十三分。

  　　周蘭是沒有訂流量的，她絕對上線不能超過三分鍾，不然扣費太貴周蘭肯定一下子就會發現。

  　　她看著‘正在登錄中，，’的幾個字樣心裏著急，卻又沒辦法。

  　　這每一秒都極其漫長，終於，登錄成功。

  　　這是2007版本的q，q，跳動的頭像不會顯示圖片，所有人發消息過來都是企鵝圖標。

  　　周意看著不斷閃動的‘我的好友’分組，和中間跳動的企鵝緊張的快要窒息。

  　　她點開的時候手心的汗已經把手機背部浸濕。

  　　段焰的網名落入眼眸的那一刻，她更緊張了。

  　　2009/9/21 15：37

  　　%*#：嗯，高三，段焰。

  　　周意反複看了好幾遍，在控製不住的顫抖中輕輕笑出了聲。

  　　作者有話說：

  　　點一首《q，q愛》送給他們。

  　　我昨天想更的，但是前天睡太晚，周一工作日總是很忙，狀態跟不上，就想著早點睡了。啾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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