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簪花夜遊
作者:衛嘉玉聞玉      更新:2022-12-07 18:12      字數:3710
  第90章 簪花夜遊

      錯金山莊接連發生幾起命案之後,原本許多住在客莊的門派弟子便都搬到了城裏的客棧中。

      星馳派、風雪樓、歸心宗、催馬幫、逐日門……個個都是江湖上叫得上名字的大幫派:唐守義、杜蓓、郭顯、黃馨……也個個都不是什麽無名之輩。究竟是誰會同時與這些人結仇,又究竟是誰有這個能耐殺了這些人?

      衛嘉玉從順來客棧出來時,天色已經晚了。催馬幫的小弟子送他到了門外,拱手道:“辛苦公子特意跑一趟,還望公子能夠早日找到害我郭師叔的凶手。”

      衛嘉玉拱手還禮,二人正要在客棧門口作別時,他像是忽而想到什麽,開口問道:“冒昧多問一句,不知去年春天,郭大俠可是一直待在幫派中?”

      那小弟子一愣,不知他這樣問的用意,不過還是想了一想方才答道:“去年二月裏,郭師叔確實離開了一段時間。”

      “可知道他何故出行?”

      “自從師叔祖過世之後,師叔便極少在眾人麵前出現,整日隻待在幫派中。若是忽然出門,多半也是因為得到了封鳴那魔頭的消息。”

      “那次他去了哪兒?”

      小弟子搖搖頭:“隻聽說去了北邊,那一次師叔負傷回來,說是當真發現了封鳴的蹤跡,他和杜女俠等人合力圍攻,可惜卻還是叫他跑了。”

      “他提到的杜女俠可是歸心宗的杜蓓?”

      “不錯,正是她。”他說完見衛嘉玉若有所思的模樣,不禁追問道,“衛公子是不是猜測師叔遇害,還是與封鳴那魔頭有關?”

      衛嘉玉搖搖頭:“此事還未能有定論。”

      二人在客棧門口又簡單聊了兩句,等衛嘉玉從大門出來時,外頭太陽已經開始落山了。

      南宮家的馬車還等在路邊,車夫見他回來,抖抖韁繩,等他坐上馬車這才問道:“公子我們接著去哪兒?”

      衛嘉玉道:“回南屏鼓巷。”

      南屏鼓巷是姑蘇城中最為熱鬧的一條街巷,凡是外地來的,最喜歡來這兒湊熱鬧。沿街一路都是叫賣的小攤販,還有各種當地出名的零嘴兒吃食,小孩最喜歡往這兒擠。

      巷子盡頭就是一片平湖,湖邊桃紅柳綠,朝遠處望去,隱隱能看見城外青山。若是逛得累了,可掏個幾文錢坐船叫人沿湖繞上一圈,如今正是個遊湖的好時節。

      聞玉坐在臨湖的茶樓裏,瞧著太陽悠悠又朝西邊挪了幾步,另外三人還絲毫沒有要回來的意思。

      今日出行,除去衛嘉玉確實是有一樁正經事在身上之外,其他四人在這城中閑逛,最後到底還是聞玉最先堅持不住,進了茶樓之後死活不肯再挪一步。幽幽和都縉都是從小生在山裏,難得出回遠門,下次再來這姑蘇城還不知是什麽時候,自然不肯這樣早早回去,於是南宮仰作為主人家,也沒有扔下客人偷閑的道理,於是隻好依舊咬著牙,硬是陪著另外兩個繼續去了其他地方。

      正是落日時分,湖邊終於冷清了些,不少出門遊玩的人都已攜手回家去了。隻有湖邊還停靠著幾艘遊船。聞玉百無聊賴地朝窗外望去,隻見湖中央孤零零地飄著一艘小船,也不知是什麽時候來的,依稀已經停了許久,像是在等什麽人。

      果然等太陽落到山頭上的時候,岸邊又有一艘小船朝著湖心劃去。聞玉起初沒有在意,不過一晃眼的功夫,隻見兩艘船停在一處,剛剛劃到湖中央的小船上,出來一個藍袍男子,看身形隱隱有些眼熟。

      聞玉眼力挺好,隔著這麽遠,一眼認出那人是白羽門的方掠。心中不禁有些奇怪:方掠昨天剛在開刃日上輸給她,聽說回去之後將自己關在屋裏誰也不肯見,怎麽突然又有心情跑來這兒遊湖?

      她正這麽想著,又瞧見那艘送方掠去到湖心的小船等他跳上另一艘船之後,便調轉船頭,緩緩又朝岸邊劃了回來。湖心的那艘小船仍是停在水中央,半日過去也不見船上傳來什麽動靜,就這麽靜靜地漂著。

      聞玉又低頭喝了盞茶,總覺得有些心神不定,左右也不見幽幽他們回來,於是到底沒有抵住好奇心,出了茶樓轉頭朝著湖那頭走去。

      岸邊的綠楊蔭下停著幾艘遊船,其他幾艘船上的船夫這個點都已吃飯去了,隻有一艘船上還坐著一個老丈正靠在湖邊抽煙袋。聞玉認出這船正是方掠剛才坐的那一艘,於是上前搭話道:“坐一趟船需得多少銀子?”

      那老丈頭也不抬地擺擺手道:“我這船已經叫人包下了,姑娘要坐船去問問別家吧。”

      聞玉道:“你這船上也沒有別人,如何就說被人包下了?”

      老丈見她不信,遙遙指著湖心:“包下這艘船的客人這會兒在那兒,等太陽下山,我便去接他回來。”

      聞玉又問:“那船上坐了什麽人,如此神神秘秘的?”

      老丈笑起來:“姑娘一看便是沒個心上人的,花朝節前後,孤男寡女相約出遊,你說船上是什麽人?”

      聞玉一愣,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船上的是個姑娘?”

      老丈笑而不語。

      聞玉又問:“那姑娘長什麽樣?”

      “那姑娘頭上戴著一頂帷帽,匆匆一眼老漢也沒看清。”那老丈終於有些起疑,皺著眉頭警惕地瞧著她,“你問這些做什麽?”

      聞玉搪塞幾句,知道再問不出別的,於是又隻朝著湖心看了一眼,便離開了岸邊。

      她一路往回走,路上還琢磨著與方掠密會的姑娘究竟是誰。

      方掠與朱小小有婚約在身,他若是早已與旁人有了私情,不要說星馳派,恐怕白羽門便第一個不答應。可如今朱小小前腳剛剛出事,他後腳就到這湖心來見一個神秘女子,又是約的這樣一個掩人耳目的地方,總是叫人起疑。

      正想得出神,忽然一旁有輛馬車停了下來,衛嘉玉坐在車上掀起車簾問她:“怎麽一個人在這兒?”

      晚風拂過湖堤,夕陽最後一點餘暉消失在山頭上,天邊出現了幾點星子,映著淺紫色的晚霞,江南的確是個溫柔鄉。

      馬車停在不遠處的巷子口,南宮仰幾個還沒回來,衛嘉玉同聞玉二人站在湖邊,見不遠處有人在掛花燈。

      聞玉聽他說了今日拜訪的許多人:“你疑心朱小小的死和紀瑛有關?”

      “朱小小雖參與了當年的走馬川圍剿,但那次圍剿中,她並沒有發揮什麽了不得的作用。最後甚至還因為被封鳴擄走,使得這次追捕功虧一簣。若這次事情的確與走馬川圍剿有關,星馳派上下這麽多人,為什麽偏要挑她動手?”衛嘉玉緩緩道,“反倒是紀瑛當年被趕出錯金山莊,卻與朱小小有著莫大的關係。”

      他說得確實也有幾分道理,但聞玉依舊想不明白:“可之前死的那些人難道也和紀瑛有關?”

      “去年夏天在沂山的天坑下,封鳴曾說他在一夥追殺紀瑛的人手裏將她救了下來。南宮易文他們也是在那之後聽說有人曾在唯州城見過紀瑛與封鳴的蹤跡,才會一路追去沂山。”

      衛嘉玉道:“我問過催馬幫弟子,去年春天郭顯曾與封鳴交手,那一次追殺中杜蓓等人也有參與,這個時間剛好合得上。”

      聞玉問:“你是說郭顯這些人之所以會死,是因為他們曾追殺紀英,如今才會叫人尋仇?”

      紀瑛自從離開錯金山莊之後,不少人聽說她與封鳴勾結,覺得她必定知道封鳴的下落,又或是想要從她口中知道一點和秋水劍訣有關的事情,因此對她緊追不舍。之後紀瑛在紅袖班遇害,雖然歸根結底是因為隗和通等人逼問封鳴下落不成痛下殺手,但是如果不是因為先前被人追殺有傷在身,紀瑛未必不能逃過一劫。

      這樣說來,真凶若是想要為紀瑛報仇,而動手殺了郭顯等人倒也合情合理。

      “不過這些如今也隻是我的推測而已,目前沒有直接證據能夠證明,這些人的死與紀瑛有關。”

      聞玉聽了卻覺得這猜測極有道理:“要是當真有人要殺這些人為紀瑛報仇,你覺得最有可能的會是誰?”

      衛嘉玉搖頭,顯然不願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妄下推斷。

      天色暗後,不知不覺間附近多了許多賣花人。聞玉心中正覺得奇怪,便聽身旁的人說道:“正是花朝節前後,南邊有賞花遊春的風俗,所以如此熱鬧。”花朝節其實也是男女同遊賞春的日子,不過衛嘉玉看了眼身旁似懂非懂的女子,看樣子南宮小公子特意挑著這時約她出來,她的的確確是半分沒有領略到對方的苦心。

      正想著,不遠處傳來呼聲。二人一回頭,就瞧見南宮仰和幽幽都縉幾人正朝這邊走來。

      二人轉過身朝巷子口走去,與眾人會和。等到了近前,幽幽與都縉已先一步上了馬車。衛嘉玉注意到南宮仰特意晚了一步,留在馬車旁等二人回來。他目光順著對方衣袍而下,見他手裏拿著的一簇海棠花,心下了然。

      果然南宮仰一見了他們,本想等衛嘉玉上車再將手裏的花送出去,可聞玉走在前麵,眼看她倒要上車,於是躊躇一刻,顧不得衛嘉玉在場,終於將手裏的花遞了出去,口中還要裝得不經意道:“這個送你,先前有孩子路上賣花,纏著我買了一枝。我一個大男人拿著花多不好意思,不如送給你吧。”

      聞玉愣了一愣,但他說這話時語氣坦坦蕩蕩,好像當真隻是隨手在路邊買來,順手送給了她一般,倒是叫人不好拒絕。

      衛嘉玉站在一旁冷眼瞧著她要伸手接過那花,突然道:“春季百花盛開,這西府海棠開得倒好。”

      聞玉聽了,轉過頭看他:“你喜歡?”

      南宮仰一愣,見男子負手站在一旁,既不說喜歡也不說不喜歡,隻垂眼瞧著他手上那一簇海棠:“簪花夜遊倒也算是一樁雅事。”

      “那給你吧,”聞玉客氣地一抬手,並不與他奪愛,“我也不愛這些。”

      “這樣豈不是辜負了南宮小公子一番美意?”衛嘉玉稍稍抬眼看了過來,他瞳色深而剔透,在燈火下如琉璃盞。南宮仰不能拒絕,隻好僵著臉幹笑兩聲:“怎麽會,衛公子喜歡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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