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跳門兒 1

  　　“視頻都在這了，你得空看下啊。”寧姐麻利的把硬盤放在龔虎書桌上，就要往下樓走。

  　　“這硬盤是什麽呀？”龔虎正準備吃外賣叫來的牛肉麵，正撕開辣椒油。

  　　“這不是古三兒要的嘛？”

  　　“要的什麽呀？”龔虎一頭霧水：“他沒跟我說呀！”

  　　“你不知道這事兒嗎？洋人茶館出事當天，監控係統不是崩潰了嗎？古三兒讓從他們售票係統後台把數據全調出來，現在網上購票，為了避免黃牛全都是實名製的，購票人信息全都能查得到，當天有 300 多個人在劇場裏，他讓逐一排查所有人的手機錄像，說重點是坐在後排的，我真真跑了一個多星期呀！昨天剛收全，連夜把關於茶館的視頻，哎，對！你們注意點，照片也不少，我都給整理出來了。”

  　　“哦，那太好了。”龔虎一聽這個太高興了：“還那孫子有主意，監控沒有，到茶館人都得照相錄像發朋友圈呀！”龔虎一麵心想古三兒心思確實細膩，一麵把硬盤插在電腦上，迫不接待的想看看凶手的真麵目。

  　　寧姐工作做的是真細致，因為當天劇場裏所有人幾乎全用手機錄像亦或是拍照了，她把整個劇場從前到後一切兩半，坐在前半邊的人一個文件夾，坐在後半邊的人一個文件夾。

  　　每個視頻用座位號排序，以便明確拍攝位置和拍攝人信息。

  　　由於這些內容很有可能包含著非常重要的線索，古三兒決定隻由他和龔虎兩個人來檢查，其他人暫不參與。龔虎想看劇場的後半部分，被古三兒嚴詞拒絕了。

  　　最終，古三兒在整個劇場最後，一排最西邊的單間裏找到一段關鍵錄像——這段錄像顯示，在演出中段，曾有一個小女孩靠近過李鬆的位置，那小女孩目測身高 1，2 米左右，年齡不會超過 5 歲，不會低於 3 歲，身穿著花布紋的薄棉布????????夾襖，下半身穿著一條黃色的運動褲，白色的運動鞋，頭發莫肩，手裏邊還抱著一個芭比娃娃，剩下那隻手拿著一盒糖。

  　　畫麵裏，小女孩無緣無故的出現在畫麵的底部，所以她應該是從單間的門口出發的，她一手抱著芭比娃娃，一手拿著一盒糖，那盒子看著比口香糖盒子要大一點。她徑直跑向李鬆，走到中間的時候還回頭笑了一下，然後走向李鬆的位置，在他身邊停留了一會兒又回到了攝像的盲區，回來的時候，她似乎把糖盒也放在了抱著娃娃的那隻手上，因為回來時她一隻手空著，一隻手抱著娃娃，還拿著一盒糖。

  　　由於李鬆的位置在舞台與錄像者正中間，所以小女孩一直在畫麵裏，錄得也還算清晰，隻是因為錄像的視角在最後，所以一直隻能看到小女孩和李鬆的後背，完全看不到她接近李鬆是去幹了什麽。

  　　更為遺憾的是，在畫麵的死角處應該有個人，小女孩回頭，大概就是衝著那個人在笑，可是那個人完全處於視頻的盲區，看不到臉，應該不是小女孩的父母，因為一個很像小女孩媽媽的人，中途曾幾次從小女孩身邊走過，還對小女孩說了什麽，然後坐到劇場稍靠後的一桌繼續聽相聲，他身邊坐著個男的，那人應該是小女孩的爸爸。

  　　畫麵裏沒有能照到的人，也有可能就是一個喜歡小孩子的普通觀眾。但是作為與死者間接接觸過的嫌疑人的話，沒能看到臉確實是證據上重大的損失。

  　　除此以外一名服務員在李鬆的位置稍有停留，像是在交涉座位問題，其間一對老夫婦也過來和服務員一起，李鬆顯得很強硬，沒多久服務員就和老夫婦離開了，離開時候還帶走了本來放在李鬆一行人桌上的堅果拚盤，李鬆並沒有阻止，他們最終坐在劇場右後方的。

  　　確認在其他視角並沒有更有價值的發現之後，古三兒撥通了洋人茶館的電話，找到了當天畫麵裏的服務員。

  　　“我是市刑偵大隊的，我要確認一些洋人茶館殺人案當天的情況……”

  　　被叫到的服務員突然被問到案發當天的情況，顯得心神不寧，沉吟許久才想起來當天是怎麽回事。

  　　“那天，出事那人跟他愛人應該是坐在劇場後排的 F9 那張桌的側坐兒，一對上年紀的兩口子本來是他們那坐。那兩口子找他換座位，他說什麽也不換。”

  　　“坐錯了座位他為什麽還不換？”

  　　“耍流氓唄，這樣的事我見多了，他說那一桌都是他們一起的，票價都一樣憑什麽不能坐。可是我們出票時候不能選的就是已經被人選了的，他肯定是知道才又買的後排那兩張票，誰不願意坐得靠前呀，小劇場座位前後一個價，因為差不了多遠就算了，要是大場館，不換絕對不行，票價得差好幾千，您說對嗎？”

  　　“他認識找他換座那倆人嗎？”

  　　“肯定不認識，要認識不就坐一塊了嗎？我再給他們搬兩把椅子加座也坐得開。”

  　　“那，那上年紀那兩口子為什麽臨走還把他們那桌子上的小吃拚盤也一起拿走了？”

  　　“小劇場跟其他演出不同，我們賣票是從前往後賣，頭 50 個人基本也就是頭三桌，桌子上有果盤小吃拚盤，這樣錄像也好看。”

  　　“也就是說頭 50 個人免費送小吃。”

  　　“對，免費送。”

  　　“還要錄像？”古三兒突然想到。

  　　“對，有時候跟網絡上那些視頻平台合作，會在舞台上和兩側也架攝像機，就跟錄那些綜藝節目一樣，錄完了直接就是網上那些小視頻了。相聲的相對還少，要趕上一部大書，比如黃老師來的時候，那準有錄像的。”

  　　“那天當天，有沒有什麽平台合作，錄像的？”古三兒語氣裏顯得很激動，很詫異這麽重要的信息為什麽沒人告訴他，如果當天有錄像那就很明朗了，可是他得到的答案卻是一盆涼水迎頭澆。

  　　“那天，那天好像沒有錄像。”服務員似乎在電話那頭又想了想：“嗯！沒有。”

  　　古三兒心涼了半截，他馬上又問：“那，那上歲數的兩口子，就那麽坐在了本來應該李鬆跟王惠該坐的位置上了。”

  　　“誰？”

  　　“就是那案件的被害人，叫李鬆，他老婆叫王惠。”

  　　“哦，就是出事兒那兩口子呀？那應該是。”

  　　“那對老夫婦看演出有什麽異常嗎？”

  　　“什麽異常？反正沒再找我。那兩口子其實就是想要回他們那小吃拚盤，坐在哪兒，好像還真無所謂。我們這兒其實有好多都這樣，早早的訂鬧表上網搶票，就為了搶頭三桌，有免費的小吃。”

  　　“拚盤不是要走了嗎？”

  　　“是呀，可是一開始沒說是要拚盤，我以為是想換座位，一直到最後我也才明白就是把拚盤拿走就行。”

  　　“那兩個人是在演出中途走的，還是一直等到李鬆暴斃才離開的？”

  　　“最後走的！這個我有印象，記得很清楚。因為我怕他們會中途再找我換座，他們那座位前麵有個大柱子，其中一個人必須得一直側著身子才能看得見最前麵的演出，我心裏其實一直都提著！誰成想，還沒等到他們再找我，座位上那人，就出事兒了！”

  　　“明白了。”

  　　掛斷電話，沒多大會功夫龔虎的電話也打來了，他找到一張照片，這是劇場正東北角那桌，一個人發的朋友圈，那是一張自拍照，照片裏的女人一手自拍，一隻手輕放於額頭之上，下顎微挑，做了個標準的女生拍照側臉的動作。在照片縫隙裏的最邊緣處，剛剛好是那個小女孩拿著娃娃和糖走向李鬆的畫麵。

  　　女人的自拍是連拍的，一直到最後一張，可以清晰的看到小女孩已經把糖放在了李鬆的桌子上，可是手裏還拿著一盒，這也與古三兒發現的視頻裏內容如出一轍，證明小女孩的糖盒有可能是開始就拿了兩盒，把其中的一盒放在了李鬆的桌上。

  　　“把這張照片放大！”古三兒催促著坐在電腦前的龔虎。

  　　“哪塊兒啊，你要看什麽？”

  　　“那糖盒！”

  　　畫麵放大，又放大：“這張分辨率不行！”

  　　又在女人的自拍裏找了一張清晰的，放大之後，一個熟悉的畫麵展現了他們麵前，那是一盒明治的 ALMOND 杏仁夾心巧克力。

  　　“這不是，這不是那個……”龔虎一看就知道最近見過這巧克力包裝，又想不起在哪兒。

  　　“延慶裏，那間破平房！”

  　　“對對對！”龔虎猛然想起來。

  　　“馬上把馬庭信的出入境記錄調出來。”古三兒使勁一拍桌子。

  　　“要是在國內就能拿人了。”龔虎一邊說著一邊去樓下叫人。

  　　“如果在國內，第一時間申請逮捕！”古三兒在他身後說道。

  　　龔虎一邊下樓一邊向身後比出一個 OK 的手勢……

  　　唐雲來的墨寶——“齋莊中正”四個大字，這可是馬榮祿的心愛物。下麵擺著一套小葉紫檀的羅漢床，羅漢床上架著床桌兒，對麵是一對兒青瓷花瓶，後麵牆擺著一排古董架，古法做的宣德爐，安徽涇縣的宣紙，一小盆石斛蘭，古董架的正中間擺著一個蘇工的竹圈花瓶，草葉兒上還掛著點露珠兒。

  　　與這些雅致的物件對比起來，兩個愁眉苦臉的男人相對而坐，其中一個人穿著件旮瘩派兒的布衫，老美華的布鞋，兩手抱著個手把壺，半蹲著坐在一個倒扣在地上的大魚缸上。另一個人身材臃腫，滿麵油光，穿著件老款襯衫，布料褲旅遊鞋，腰上別著一大把鑰匙，同樣愁雲滿麵，他隻是半個屁股輕輕的欠在一把老藤椅上，身體前傾，半手掩麵，坐的高度還比蹲坐在魚缸上那人高一點。

  　　“回來就好，錢的事……”馬榮祿剛說一半，張啟馬上接過來。

  　　“錢的事隻字未提，不過您也知道，警察既然能問就不可能什麽也不知道，不過我一聽跟咱說的錢，好像是兩碼子事，我就往樹恒身上引……”說到此處，張啟自知失言，抬頭看了看蹲坐在魚缸上的馬榮祿。

  　　馬榮祿沉默了許久，說“樹恒也不能幹違法的事，往他身上繞肯定是不好，但也是沒辦法，我想他能理解，再說咱那事也……”說到此處馬榮祿搖搖頭，露出無奈的表情。

  　　張啟深知馬榮祿此時的心思，想安慰卻不知道要站在什麽立場去安慰，畢竟他自己此時也是多個立場共存，十分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