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延慶裏 1

  　　淩晨三點

  　　睡夢中的古三兒被電話吵醒，“洋人茶館那邊有情況。”電話裏龔虎的語氣略顯急促。

  　　“哈， ，什麽，情況呀？”古三兒打著哈欠，直揉眼，乍一醒來腦袋嗡嗡直響。

  　　“連著兩天了，有個人總在臨近 12 點時候在洋人茶館外麵轉悠。剛子頭天就感覺那人不太對勁兒，就一直提防著。沒想到今天看見這人竟然試著爬牆，看架勢是想翻進茶館裏麵去，試了幾下沒進去，蹲在茶館後門兒電線杆子下邊半天，不知道看的什麽，呆了會就走了。剛子說那人看著挺鬼祟，茶館四圈來回轉，拿著挺大一照相機，不像喝醉了或者鬧著玩。”

  　　“剛剛的事嗎？”

  　　“不是，1 點多的時候，剛剛我過去看了看，人早走了。”

  　　“沒拿人嗎？”

  　　“剛子給我打電話了，我沒讓剛子動。”

  　　“為什麽？”

  　　“這人已經在那周圍轉了兩天了，今天才想著想往裏麵爬，肯定是有事兒。大半夜這時間段，大街上麵連條狗都沒有，隔著一條馬路起碼七八百米遠，剛子要跑過去，肯定打草驚蛇，萬一沒逮著的話，損失可就大了。”

  　　“沒錯，這事兒辦的挺穩，肯定還得回來。”古三兒說。

  　　“對，肯定還得回來。”

  　　“那人沒發現剛子吧？”

  　　“沒有，不說了嘛！隔著一條大馬路呢！”

  　　“是怎麽樣個人？看那意思身上有殘疾嗎？”

  　　“我問了，沒準就是迷途回來了。可是剛子說看身形沒有殘疾。個頭兒在一米七五左右，背著個挎包，皮質的，路燈燈光打上反光。”

  　　“看得出多大歲數嗎？”

  　　“太黑了看不出來，剛子說戴個眼鏡，穿著一件麻黃色的夾克。那人衣服穿的挺肥大的，小腦袋瓜兒，臉挺瘦的。”

  　　“知道了，明天咱倆去蹲吧，應該會有收獲。”

  　　“得嘞。”

  　　次日清晨，馬庭信和張啟的資料就已經攤在龔虎的辦公桌上了。

  　　張啟；馬榮祿的司機，46 歲，天津人。2012 年開始進入洋人茶館工作，擔任商務司機，兩年後專職擔任馬榮祿私人助理。原單位是天津長豐鋼管廠，職務是班車司機。

  　　“長豐應該就是東麗那邊兒那老鋼管廠吧，那拆了可有年頭了。”

  　　“是。”

  　　馬庭信；39 歲，沈陽人，戶籍在天津紅橋區，2004 年從天津到日本大阪。現在人在日本九州，簽證記錄在佐藤日高專門學校，國際交流專業。

  　　“還真是沈陽人。”龔虎看著古三兒說。

  　　“通溪小片兒。”古三兒笑一笑：“咱們看的都是聊天記錄，裏麵並沒有語音，其實也沒法聽音兒砸麽味兒。但是‘咱’這代署名詞太有代表性了。沈陽人說‘我’就是‘咱’，看起來就是一個字，可以你要是跟沈陽人接觸起來，日常交流很容易讓人產生歧義，所以當我看到他說‘咱學校’的時候很快這麽判斷。”

  　　“39 了！還上學呢？”小燕子瞪大眼睛問。

  　　古三兒擺擺手說：“不是，外國人需要長期留在日本，要麽工作要麽上學。看這學校名稱就知道是那種專門給外國人混簽證的。日本人高中畢業後一般是三種出路；第一就是考上大學，繼續深造。其次呢，就是上這種專門學校，這類學校是教職業技能的，就是專門為了就業做準備，培養藍領的。第三種就是直接不上了，進入社會。從打工開始工作，這種情況大概率在日本社會很難生存，得不到保險福利，幹一天收一天工錢。當然也有例外的，我說的大概。”古三兒看了看馬庭信的檔案又說：“他這個學的是國際交流專業，這種專業一看就是專門給外國人提供簽證的，這種學校一般不要求出勤率，學費也便宜，課肯定是上，去不去就自願了。就為了能讓外國人在日本打工，也有那有錢的，就為了要個簽證，等機會拿永居。”

  　　眾人????????聽了點點頭……

  　　龔虎拿過馬庭信的檔案：“咱們基本可以肯定馬庭信就是迷途了。”龔虎說著轉過身來看著大家，“咱們需要知道更詳細的信息，關於馬庭信這個人更詳細的信息，越詳細越好。”

  　　“好。”小燕子說著把龔虎桌子上的文件收好裝進自己隨身的包裏。

  　　古三兒補充道：“馬榮祿的司機牽扯其中，馬榮祿一定也有牽連。我們先從這個張啟著手，重點盤查，一會兒我、龔隊還有李軍過去，剛子跟小燕子還是盯住了茶館，白天也不能鬆懈，那人隨時可能回來。晚上我跟龔隊過去，你們把白天盯好，稍微可疑的拍照留記錄，隨時給我們打電話。”

  　　“好，要是看見馬庭信本人的話拿不拿人？”

  　　“不拿！貓著點！要是有條件就跟著他，看他領咱們去哪兒，千萬不要打草驚蛇！”古三兒說。

  　　“明白了。”

  　　老南市三不管兒是天津非常神奇的一塊土地，和北京的天橋，南京的夫子廟齊名。說是齊名，其實天津三不管兒是這三者之間最為特立獨行的存在。就說這三不管兒名字的由來就夠受的：所謂“三不管”就是打架鬥毆沒人管，坑蒙拐騙沒人管，還有最聳人聽聞的，死屍亂葬沒人管。由此得名的地方，注定孕育出與之調性相符的故事。

  　　舊社會這裏是老天津衛“大耍兒”的集散地，也是酒樓妓院大煙館的聖地，畸形的繁榮是這裏最大的特征，當然沒有君子不養藝人，繁榮帶來曲藝的興盛使得一般百姓也都流連於此，形成頗具風味的市井文化，總之這裏也算是舊社會天津的一個象征。

  　　不過，如今的三不管兒早就已經高樓林立、到處都是水泥森林了。

  　　古來多少事都付笑談中……

  　　昔日的煙火氣不在，可是三不管兒的 DNA 還在，比如玉清池那塊兒老房子裏還在經營的王麻子剪刀，美膳樓那塊兒出事兒的洋人茶館。

  　　石門樓子的老牌匾，上麵四個大字寫的是——洋人茶館。這石門樓的老牌匾讓古三兒想起估衣街的瑞蚨祥，古樸的材質搭著斑駁的石刻，滿是曆史的痕跡，美膳樓的牌匾也曾經掛在這石門樓上。

  　　清江一曲柳千條，二十年前舊板橋。

  　　刻在這石門樓子上的何止故事。

  　　牌樓裏麵走正對著大街的是四扇棋盤門，紅酸枝的老料製成，頗為講究，銅包邊兒銅鎖扣兒，紅絲絨的門簾子上邊還鎖著金線。

  　　進屋裏來，上手邊兒是間茶葉鋪，也賣一些相聲相關的紀念品，快板兒、醒木、折扇，演員簽名照片什麽的。下手邊兒是一條用地毯規劃出來的通道，引著人群往裏走，小展示間兒過去是個穿著旗袍的女大學生在賣票。鴿子籠子似的地方不大，圍著的人不少，早一場晚一場，最晚一直說到晚上 10 點多，早年間的時候是一周兩場，後來改成一周三場，現在由於洋人茶館生意火爆，已經變成了常年無休的買賣。

  　　報上刑偵大隊的名號，小姑娘趕緊進去叫劇場的經理出來。經理出來，看是警察辦案也是一腦門子汗，趕緊拿手機打電話，有這麽一頓飯的功夫，洋人茶館的大管家楊樹恒就到了。

  　　“我們是來找張啟的，有些問題要向他核實。”

  　　“張啟是馬老師的司機，今天跟馬老師出去做節目了，不知道您找他是問什麽事，如果是工作上的事情，有沒有我能代勞的。”楊樹恒的表情顯得非常緊張，興許是見官三分怕吧，龔虎這方便的事情也見多了，並沒當回事。

  　　“這個涉及到案情，我們需要向他本人確認，他們今天是到哪裏去了？”

  　　“就是天津電視台，今兒晚上就能回來。”楊樹恒說。

  　　“好的。”沒等楊樹恒多說，龔虎就安排剛子到電視台拿人了，臨走前龔虎特地囑咐剛子：“不要聲張，不要搞出新聞來！”看來那天局長的話對龔虎來說還是猶言在耳。

  　　電視台門口剛子跟小燕子等了足足一晚上，問了個電視台裏的老關係，得知明星們為了避免粉絲圍攻，都不會大搖大擺的走正門，而是走一個電視台預留出來的特殊通道。商務車過來直接接走大牌明星們，而這些車通常會停在一個相對隱蔽的停車場，不會被粉絲輕易找到的那種。畢竟新時代下，如果粉絲想要搜索到心怡明星的車牌號碼用來跟蹤，並不是一件很難的事情。

  　　剛子打遠看張啟從演播大廳裏走出來，上前剛要拿出警官證，張啟馬上嚇得麵色慘白，眼鏡瞪的老大：“那個……不是我啊，茶館那案子不是我！”

  　　“我建議啊…這陣子你就少說話吧，是不是你咱到隊裏就都知道了。”剛子向張啟亮明自己的警官證就把張啟帶上了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