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 他有個弟弟叫章予霖
作者:
言柏唐棠 更新:2022-12-07 16:52 字數:2279
第一百六十四章 他有個弟弟叫章予霖
腦中閃過一個場景。
翻倒的車裏,滾燙的懷抱,他被擦破的額角,鮮血滴落在她的唇上,滲進去。
他或許是眩暈了,低頭碾磨著她帶血的唇,血腥味在兩人的濕軟的唇上傳遞著。
這種生死關頭,他掀開了“哥哥”的外衣,泄露了自己克製的愛意。
後來呢?
她記不清了,隻記得昏暗的光線裏,他眼底泄出的愛與解脫,仿佛有種死別時的決絕。
“言柏,過來。”她站在離他隻有兩步之遙的地方,望向他。
他回頭對上她平靜的視線,心底燃燒的絕望與瘋狂,似乎一下就被扼住了,將他從崩潰的邊緣拉回,像是他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救命稻草一樣。
幾步之遙,他願意嗎?
是願意的。
他想著,他大概還是自私的,依舊做不到什麽大義,見她在他麵前呼喚時,總是會忍不住奔向她。
於是他走過去,距離拉近,他沒伸手,潮紅的眼靜靜看著。
她懂他的克製,也懂他的絕望。
哪怕失去那一部分的記憶,她依舊會選擇這樣的路。
她伸手將人抱住,環住他的腰,手攀上他的突出的蝴蝶骨,帶著顫抖的弧度。
臉貼在他的心口,聽著他仍舊在跳動的心髒,溫聲詢問:“剛才是發生什麽了嗎?”
萬家燈火,也總有一盞帶著煙火氣的屬於他。
“看到秋千動了,以為是媽媽回來了。”
“怕媽媽看到我生氣,有些控製不好情緒,手重了,小橘撓了我一下。”
“再抬頭看時,媽媽就不在了。”
“你來了。”
青年清清冷冷的聲音訴說著方才發生的一切,平靜中又透著股壓抑。
她不由得抱緊些許,輕輕道:“是的,我來了。”
我來帶你走出這樣的黑暗了。
抱了很久很久,他才從那樣的絕望崩潰中走出,身體一點一點回暖。
他好時,又恢複正常,還會哄著她回去睡覺。
她還是不放心,最後兩人達成了約定,他在床邊打地鋪,兩個人手上係著繩子。
一個睡床,一個睡地上。
好在被子厚,也不會凍著。
她悄悄探頭看了他兩眼。
睡著的人乖多了。
她沒忍住,摸了一下,又悄悄縮了回去。
他慢慢睜開眼,眸中一片散亂的星光,半晌彎了彎唇。
次日他帶著她去了她高中的學校。
高中是緊張的,她來時,老校長知道厚,特意回來接待了她,最後得知隻是想回來隨便走走,就讓他們自己走了,笑著說了一句:“在一起就好。”
她不大明白這裏的彎彎繞繞。
看向言柏。
言柏遞了根小賣部裏買的棒棒糖過去,邊在操場上走,邊同她說起這段記憶。
“爸爸去世之後,我的身份也被他們當著媽媽的麵揭穿了。”
他離開後,就不再是那個擁有一切溫暖小家的唐溫明了。
他改回了言柏這個名字,慢慢變成了一個運籌帷幄的商人,殺伐果斷,每一個項目從他手裏經過,幾乎都能再得兩成利。
父親極為看重他。
說來也是可笑,父親這麽多年,隻有一個體弱多病的弟弟,身體最後也被診斷出生不出孩子,所以才會想著找我。
多可笑。
“有時候壓力太大,就會過來看看你,老校長人很好,沒趕我走。”他說起這些過往時,總是帶著淡淡的愁緒。
唐棠也不打叉,就這麽靜靜聽著。
他說那個生病的弟弟很聰明,說他發現弟弟跟她在一起讀書,說他看到她和他的弟弟在一起說話,笑的開心。
言柏踩著紅色的跑道,想起那些年的過往。
青春期的她已經亭亭玉立,站在那裏就是獨樹一幟的好看。
他總是遠遠望著她,不敢靠近。
他在下一盤自己都不知道有沒有可能成功的棋,他無意以此邀功,也無意將她拉進來。
他成為她整個青春的旁觀者。
而那個本該是私生子的弟弟,享受著他拚搏得來的富貴,成為她青春的參與者。
老實說,他對那個弟弟是嫉妒的,甚至一度想將對方安排到國外去。
但他不能,大權未握時,他什麽都不能做。
那個弟弟陽光又開朗,就算他曾數次冷臉相對時,也依舊笑臉相迎,偷偷告訴他父親的喜好,免得他挨訓。
又偷偷給他送吃的,不論多晚回來,總是能看到他留下的燈。
有時候他對項目動手腳,哪怕對方都不知道他在做什麽,也依舊會借著病來幫他遮掩。
一點也不像個私生子該有的樣子,甚至過於幹淨燦爛。
他不知道該怨誰,讓他生活得如此折磨。
他日日夜夜煎熬痛苦,又恍覺有希望在前方。
他聽弟弟說過喜歡的人。
她就是那樣好,值得所有人喜歡。
他們好像才是最般配的人,少年的文弱氣質,卻帶著燦爛的向日葵味道,少女含苞待放的生機與嬌美。
他們並肩走在校園的路上,為比賽而感慨,為學業而談論。
他們看起來就像是天作之合。
多讓人嫉妒啊。
倘若他一直被父親教導,他就可以用一切手段,將他們分開,再囚禁住自己的金絲雀。
倘若他一直被媽媽教養,他就可以大方地祝福,像個哥哥一樣防著覬覦她的人。
他見過善惡,見過悲喜,見過溫柔跟冷漠,他感受過被尊重的滋味,所以他無法囚禁唐棠。
他被善意相待,所以他無法對弟弟做出什麽。
所有人都很好,他站在這樣的荒流中,不知該怎麽辦。
壞的不夠徹底,好的不夠透徹。
“後來他死了。”他停下腳步,用帕子將旁邊的位置擦了擦,示意她坐下。
這個位置正好能看到對麵的向日葵花圃,剛播種沒多久,還沒開花,隻有嫩綠色的枝。
“你記得他嗎?”他偏頭詢問。
她有些恍然:“不。”
“他死在我的嫉妒裏。”他輕聲道,微風拂過衣擺,他也像是要被吹走了一樣。
她怔怔望著他,牽著他的手慢慢收緊。
“言柏,你知道我的記憶隻是剔除了你吧?”
他不明所以,卻依舊點頭。
“所以,為什麽那個名叫章予霖的弟弟,我想不起來?”
他眼中漫上茫然。
她道出更殘忍的真相:“言家一直隻有你一個人。”
在最黑暗的日子裏,他幻想出了那樣的一個人,參與她的青春,也救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