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你很痛
作者:言柏唐棠      更新:2022-12-07 16:52      字數:2193
  第一百三十二章 你很痛

    他頭一次沒有等她睡著再走,也沒有體貼地送她回去,隻是轉身離開了。

    這房間裏的一切,他似乎都不在意了。

    兩人之間帶著一種朦朧隱約的心知肚明。

    看著他離開的身影,她伸手抱了個他放在床上的玩偶,玩偶柔軟的手感,讓她的手指都陷了進去。

    她捏著玩偶的臉,目光有些渙散,輕輕地詢問腦海當中的係統:“他會殺了我,對嗎?”

    她點開那張極致血腥絕望的人物卡,反轉過後。

    看到了她從前對他的評價:重度抑鬱,萬死無生。

    形容他是多麽正確的一個描述呀。

    表示不做任何抵抗,沒有任何活路,將自己困進必死之局。

    在他這樣灰暗陰沉的世界裏,他等待著心理防線崩潰的一瞬間自殺,或是,等待著她成為最後的變數,然後殺了她。

    他的一生好像生來就在奔赴死亡。

    人的一生真的是不平等的。

    有的人高高在上,隨意的玩弄別人,如張伯瑞。

    有的人明明出生寒門,卻依舊成為罪孽的加害者,如唐溫明。

    也有的人錦衣玉食,天真善良,最後也因私欲成為傷人的利刃,如章予霖。

    隻有他甘願成為一個奉獻的角色,將自己的一生都奉獻給母親和她。

    他將自己的希望加在旁人身上,自己成為浮萍。

    不像其他人,想要什麽都是自己去爭取,不擇手段。

    他就是很單純的在活著,在努力的活下去。

    唐棠最後還是歎了口氣,也沒有離開,而是轉身脫了鞋,爬到那張或許曾經被他睡過的床上。

    有的人生來赴死,但她希望,她能留給他一筆最後的財富。

    她蜷縮在床上,將幾片小小的藥,從藏著的手帕當中拿了出來,塞進嘴中咽了下去。

    沒有水就這麽幹吞下去,藥片卡在喉管處慢慢的化開,那股苦澀的味道往上直竄。

    她緊緊的皺著眉頭,閉上眼,手在微微的顫抖。

    原本均勻的呼吸,慢慢變得淩亂起來,冷汗從額頭冒出,整個人像是承受著極大的痛楚一般。

    在這個向陽的房間裏。

    他最鍾愛的收藏品,最為之狂熱的那個人,躺在了他心底最陰暗的角落裏。

    像是一株向陽花。

    開得熱烈不敗。

    係統不知何時出來,靜靜的在她身邊躺下。

    那巨大的魚尾也蓋在了他的身上,由於輕飄飄的並沒有感覺到什麽質量,甚至她都不能撫摸到,隻是偶爾睜開眼的時候,便能看到那流光溢彩的尾巴尖。

    銀輝漸變色的尾巴尖,輕輕地在她麵前戳了戳,似乎想是要戳她的臉,卻穿過了她的身體。

    約莫過了半個小時分鍾,她的情況才慢慢的平複下來。

    睜開那雙濕漉漉的眼,對上的就是係統那張不是人間客的模樣。

    她沒什麽力氣,虛弱開口:“你怎麽又在沒有我通知的情況下出來了?”

    事情快要進入尾聲,她有些不想再管這些事情了,哪怕她知道現在係統的情況有異樣。

    係統這次的聲音沒有在她的腦海當中直接響起,而是模仿著她說話的模樣,張嘴,聲音也跟著出來。

    “你很痛。”

    那是因也不再是機械而又古板的聲音了,隻是隱約帶著一點電子音的味道,但更多的是清朗的青年音,像是繼承了鮫人動聽蠱惑的聲音一般,竟然讓她覺得身上的痛感稍稍消散了些許。

    於是她不再糾結那些事情了,慢慢道:“你可以讓我不這麽痛嗎?”

    她其實不是一個很喜歡痛的人,甚至是一個很怕痛的人。

    不管是在現實世界還是在這個遊戲世界裏,從小到大,她都很怕痛。

    直到現在,她的毛病依舊沒有改掉。

    這些對尋常人來說,根本就異常疼痛的痛,到她身上更是放大了好幾倍。

    她現在沒有暈過去,那都是她本身的意誌力強悍了。

    心頭那雙灰色的眸子靜靜的看著她,隨後張開嘴,一股奇異的聲音就跳了出來。

    那聲音讓人一下子就能聯想到最深處神秘漆黑的大海,但是卻讓人感覺不到危險。

    就是那種你明知道生身下的海域深不可測,但你卻可以漂浮在水麵上,那些溫柔的海水,會托舉著你的身體,讓你的每一處關節都異常的放鬆,痛楚也從這接觸麵當中被吸進水中。

    他靜靜的唱著她聽不懂的歌。

    她慢慢的閉上眼睛,呼吸漸漸的平緩下來,人一點一點的陷入了深度的睡眠當中。

    他的歌聲沒有聽,他的目光也沒有挪開。

    他是她創造的生物。

    他用他的身體將她圈住。

    他緊緊的擁抱著她。

    哪怕現在的他,依舊不懂什麽是喜歡,什麽是愛。

    但他依舊奉行著宿主至上的原則。

    從前是代碼去世,如今是莫名的想法驅使。

    他已經很久沒有自檢過自己的程序了。

    也許他知道這是一種危險的征兆,但他還是選擇墮入進去。

    也許是因為情緒猛然得到了放鬆,她竟然少見的夢到了自己在現實世界裏的事情。

    曾經記憶剛解封的時候,她隻記得她是一個小說作者,隻記得她在現實世界裏並沒有寫出什麽令人拍案叫好的書。

    如今慢慢的,她記起她住的地方,種了很多漂亮的向日葵。

    她記得小院子門口有一個信箱,裏麵會有人給她寫信,但是是誰呢?

    她在夢裏想了很久,都沒能想起那個人是誰。

    她記得隔壁的鄰居總是不出現,但他們家的狗卻總是會刨一個小洞,爬過來找她玩。

    她也記得,她似乎去醫院看望過某個人。

    那個人被關在一個很大的病房裏,病房裏除了床,其他的什麽都沒有。

    那裏麵慘白。

    像是一個盒子一樣把人關在裏麵,叫人密不透風,感到恐懼。

    她就站在門外,不知道有沒有看到裏麵的人。

    然後她醒了。

    臉上滿臉的淚水。

    麵前蹲著的人依舊那樣漂亮灼目。

    他在看著她,不避諱的按著她的肩膀,有些粗糙的指腹擦過她眼下的淚水,當著她發愣的視線將指尖含進唇裏。

    “從前就在想,一定不會讓你哭的。”

    “觀星台,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