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四

  陸星沉有些懊惱,  他剛才到底在說什麽？

  薑姒噗嗤一聲笑了：“你叫錯啦，你再想想,  你應該叫他什麽？”

  沉默了幾秒,  陸星沉絞盡腦汁，他終於結結巴巴道了一聲。

  “……哥。”

  這聲哥落進傅濟臣的耳中，他身子一震。

  陌生又遙遠的感覺,  瞬間覆蓋了他的心髒。

  一時之間,  傅濟臣竟然有些緊張。

  他現在應該怎麽回答？

  他說什麽才能顯得禮貌又不疏離？

  這是他第一次見陸家人，會不會太唐突了？

  ……

  一瞬,  傅濟臣的心底掠過無數紛亂的念頭。

  縱橫商界,  以鐵血無情之名震懾他人的傅濟臣,  第一次擁有了年少的忐忑和慌亂。

  他緊抿著唇,  一時之間,  不知該怎麽開口。

  這時,  薑姒看向傅濟臣，她輕輕提醒了一句：“他是陸星沉。”

  幾秒後，傅濟臣終於開了口。

  “你好,  星沉弟弟。”

  許久未開口,  他的嗓音微微發啞。

  陸星沉微微一怔,  這個人看上去很冷漠,  但聲音還挺好聽的。

  不知怎的,  聽到弟弟這兩個字，他心裏有點異樣。

  幾人落座,  傅濟臣坐在陸凜的旁邊。

  傅濟臣有些拘束,  他唇角繃著,  沒有講話。

  薑姒給陸司越遞了一個眼神，陸司越一下子懂了。

  大嫂要他活躍氣氛。

  陸司越掃了大家一眼,  問道：“你們想聽什麽歌？”

  “我想聽民國的歌。”

  薑姒支了支下巴。

  “沒問題。”

  陸司越驕傲地抬起下巴：“大嫂你隨便點一首民國的歌，我都會。”

  現在，他堪稱是民國歌曲曲庫，隨便薑姒抽查。

  陸司越看向陸凜：“大哥，你想聽什麽？”

  “聽你大嫂的。”

  陸凜淡聲道。

  陸司越的視線看向薑雲皓，還沒等他發問，薑雲皓主動開口。

  “我都可以。”

  陸浮笙則好整以暇地勾了勾唇，提了一個與眾不同的意見。

  “我想看你跳舞。”

  陸司越：“……”

  “做夢吧你。”

  他沒好氣地開口。

  這時，陸司越看向陸星沉，問道：“你呢？”

  陸星沉緊握著拳，他興奮地開口：“我想和你合唱！”

  在這個氛圍極好的夜晚，家人們都在他的身邊，他要一展歌喉來慶祝這件事情。

  想到這裏，陸星沉已經摩拳擦掌，躍躍欲試了。

  聞言，所有人都沉默了。

  薑姒、陸凜：“……”

  陸司越和陸浮笙輕咳了幾聲。

  薑雲皓默默別開了頭。

  現場隻有傅濟臣一人，沒有領略過陸星沉魔鬼般的歌聲。

  他看了看周圍，有些訝異大家為什麽不說話。

  幾秒後，傅濟臣率先打破了沉默，他看向陸星沉。

  “我很期待你們的合唱。”

  話音落下，大家齊刷刷轉頭，驚訝地看向傅濟臣。

  仿佛在說，你膽子很大哦。

  陸星沉眼前一亮，他瞬間有了找到知音的感覺。

  傅濟臣沒有聽過他唱歌，就給了他這麽高的讚揚。

  他們三觀一致，在陸星沉心裏，傅濟臣已經算是半個自己人了。

  陸星沉自來熟地朝傅濟臣湊了過去，他笑著說：“哥，你好像很懂我。”

  又一聲哥落在空氣中，傅濟臣的心再次一震。

  “哥，要不我們留個聯係方式吧。”

  陸星沉現在叫哥已經叫得相當熟練了：“有時間我們一起溝通溝通。”

  傅濟臣頓了幾秒，說道：“……好。”

  從兩人剛見麵，到快速加上聯係方式。

  陸星沉完美地跨過了兩個陌生人剛認識的尷尬期。

  薑姒和陸凜對視了一眼，他們笑了。

  陸星沉果然是社交牛逼症，有陸星沉在，傅濟臣會慢慢打開心扉，他會一點點融入陸家。

  這時，陸司越看向傅濟臣：“你想聽我唱什麽歌？”

  傅濟臣一怔，他沒想到陸司越會主動詢問他。

  空氣寂靜了幾秒。

  “你演唱會上唱過的那首歌……”傅濟臣有些僵硬地開口，“我可以再聽一遍嗎？”

  之前，傅濟臣在熱搜上看到，陸家一家人都去看了陸司越的演唱會。

  陸司越在演唱會上，唱了《家人》這首歌。

  那天他看著這條熱搜，怔了很久。

  家人？

  這幾個字眼，對傅濟臣來說太過遙遠，幾乎是遙不可及。

  可現在，陸家人就站在他的麵前，如果他現在沒聽到這首歌，不知道以後還有沒有機會聽到。

  陸司越有些意外：“你聽過我的演唱會？”

  傅濟臣點頭。

  陸司越問了幾個歌名，傅濟臣都沒說話。

  他思索幾秒，開口：“你說的那首歌難道是……”

  “《家人》？”

  陸司越吐出幾個字。

  這兩個字似細針一樣，讓傅濟臣的心輕輕一顫。

  他下意識偏頭，看向旁邊的陸凜。

  陸凜給了他一個鼓勵的眼神。

  傅濟臣的心稍稍安定下來，他重新看向陸司越。

  他咬著字，一字字認真強調道。

  “對，家人。”

  陸司越挑眉笑了：“當然沒問題啊，我也挺喜歡這首歌的。”

  傅濟臣心一鬆。

  沙灘餐廳裏用餐的人，已經認出了陸司越他們。

  大家十分驚喜，沒想到可以在這裏遇到陸家人。

  他們看上去關係非常好，大家默契地沒有去打擾陸家人。

  知道等會陸司越要在台上唱歌後，大家屏住了呼吸，目光帶著期待。

  陸司越走上台，他坐在那裏，長腿橫跨在地麵上。

  他漫不經心地撥弄著吉他，唱完幾首民國的歌後，旋律變了。

  陸凜看向傅濟臣，他解釋道：“他現在唱的是……《家人》。”

  一瞬，傅濟臣深黑的眼底，情緒翻湧。

  他極為認真地聽著，視線沒有片刻轉移。

  該怎樣去描繪傅濟臣曾經的世界？

  昏暗、厭棄、無望。

  他好像隻是一個容器。

  一個承載了父母仇恨的容器。

  而現在，傅濟臣與陸家人坐在一起，耳邊響著《家人》這首歌。

  這一切對傅濟臣來說，都是那樣的新奇。

  此刻，傅濟臣的瞳仁深處，盡是五彩絢麗的燈光。

  燈光似深海遊弋的水母，顏色濃烈而炙熱。

  將他一點一點拽出幽暗無光的海域。

  傅濟臣的臉現在是冷的。

  驀地，風忽然吹了過來，似夏日喧囂的海浪。

  熱取代了冷，一點點弱化了他的棱角。

  是陸凜和薑姒將他拉入了這個世界。

  這種從不屬於他的熱鬧和喧囂，讓他的心慢慢變得滾燙起來。

  陸凜偏頭，看向傅濟臣。

  傅濟臣一瞬不瞬地看著台上，他極為認真地聽著。

  但他的手依舊在不自覺攥緊。

  傅濟臣看上去很緊繃，初初置身在這片熱鬧裏，他像是有些不知所措。

  這時，陸凜忽地開口：“你變了很多。”

  聽到陸凜的話，傅濟臣的心一動，他轉頭看了過去。

  “他們對你挺熱情的……”

  陸凜試圖讓傅濟臣放鬆下來，他極輕地牽了牽唇：“你覺得呢？”

  陸司越他們都很聰明。

  很快他們就會發現，傅濟臣對他們而言，不僅僅是陸家的恩人。

  因為傅濟臣已經關注了陸家很多年，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們就是他的親人。

  不知為何，傅濟臣心底微微酸澀，他聲音有些低：“嗯。”

  望著這張和陸家人相似的臉，陸凜認真地開口。

  “你來到陸家的這一天，雖然遲了很多年。”

  “但一切都不晚。”

  聞言，傅濟臣驀地抬頭。

  他胸腔裏的心跳聲，忽然加快了幾分。

  陸凜的聲音繼續落下。

  “無論什麽時候，你隻要記住一點。”

  他一字一句篤定道。

  “我們永遠是你的家人。”

  傅濟臣的心髒，再一次被沉沉擊中。

  他的耳膜、胸腔，乃至四肢百骸都像是被日光晾曬過一樣，燙得驚人。

  傅濟臣喃喃道：“我們？

  家人？”

  一直以來，傅濟臣都被困在仇恨裏。

  當仇恨徹底消散的那一刻，他甚至有一瞬間的迷茫。

  他這一生，到底還有什麽意義？

  傅濟臣一直覺得，像他這樣陰鬱的人，無論把生命過成什麽樣，好像都無所謂了。

  他本以為，他能從泥濘裏窺見天光，已經是僥幸。

  卻不曾想，那束光在照亮他的那一瞬，就從未想過離開。

  陸凜從未想過放棄他。

  他也要努力，讓他死氣沉沉的日子，一點點變得鮮活起來。

  傅濟臣心底的酸澀愈重，他現在整個人完全放鬆了下來，睫毛遮蓋了他眼底的情緒。

  他輕聲道：“謝謝。”

  陸凜輕勾唇，無聲地拍了拍傅濟臣的肩膀。

  陸司越唱完歌後，幾人繼續用餐。

  一開始氣氛是挺融洽的，當陸浮笙開了好幾瓶酒後，氛圍開始不對勁了。

  陸司越和陸浮笙，誰也不輸誰，兩人跟較勁似的，酒一杯接著一杯喝。

  當薑姒發現這兩人竟然在比賽喝酒時，他們已經醉得不輕了。

  陸浮笙一雙鳳眼瀲灩生輝，他直直地瞪著陸司越。

  “你說……你剛才為什麽不跳舞？”

  他身子一歪，險些摔倒。

  陸司越醉得眼神都有些迷離了，他輕哼了一聲：“你讓我跳舞，我就跳舞，我沒有麵子？”

  薑姒有些無奈：“你們倆到底喝了多少酒？”

  “什麽酒？”

  陸浮笙擺了擺手，舌頭都有些捋不直了，“我沒喝酒啊。”

  薑姒伸出三個手指，輕輕在陸浮笙麵前搖了搖。

  “這是幾？

  能認出來嗎？”

  勉強辨認了一會兒，陸浮笙眨了眨眼。

  “七啊。”

  薑姒無言：“……”

  旁邊，兩人新一輪的拚酒又開始了。

  陸司越嗤笑：“你就這點酒量？”

  陸浮笙反擊：“你小看誰呢？

  我再開一瓶酒給你看看！”

  “……”

  薑姒有些擔憂，他們再喝下去，她怕這兩人會出現在社會新聞上。

  她甚至連熱搜標題都幫他們想好了。

  #驚！著名樂隊主唱因喝酒過度，被緊急送醫#

  #前途無量的古董修複師，在醫院和主唱大打出手#

  薑姒心一緊。

  繼國內的黃金眼之後，難道她現在又要出現在巴厘島的1919黃金眼上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