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如果

  　　後來的很多年裏，山海都不曾後悔過自己的決定。

  　　十二歲的她不明白什麽叫做權衡利弊，她隻知道她想讓自己喜歡的懷深哥哥過得好……哪怕這樣的代價是莫懷深無休無止鋪天蓋地的恨。

  　　山海被莫懷深帶到了墓園。

  　　這麽多年來，這是那個男人的保留曲目，無論刮風下雨，打雷閃電，在徐阿姨離世的這一天，他都會拉著她來到墓園，讓她跪在墓碑前懺悔，短則一小時，長則無數小時……

  　　山海會任勞任怨的過來，自然是因為愧疚，她這輩子無愧於莫懷深，隻愧對於徐阿姨。

  　　入了冬，天氣越來越冷。

  　　山海跟在莫懷深的身後踏上了青石板的小路，一路蜿蜒曲折，徐琅的墓在極其隱蔽的地方。

  　　到了墓碑前，山海二話不說便跪了下去，膝蓋貼著冰冷的地麵，將身體的所有重量都放在小腿上。她的身體不好，哪怕隻是走幾步路都會覺得累，更不用說是跪在冷風中了。

  　　莫懷深將手中的一捧風信子放在了墓碑前，麵無表情的立在山海的身旁。

  　　周遭的空氣陷入一片駭人的寂靜裏，四下無人，二人此起彼伏的呼吸聲便顯得格外分明。

  　　山海的目光直直的落在墓碑上，很多年前，徐阿姨的墓是以莫懷深名義訂立的，大概是“慈母徐琅之墓　子莫懷深”這幾個字犯了莫老爺子的忌諱，碑還沒有立在這墓穴上，便被毀掉了，確切的說，是帶有這幾個字的墓碑壓根沒有被製作出來過。

  　　莫懷深是莫家的長子長孫，母親出身名門，有多年旅居海外的經曆……並不是一個犯了死罪的傭人。

  　　有這麽幾年的時間，莫懷深和莫老爺子因為這墓碑不停的較勁。

  　　直到這碑上的落款不再姓莫，而是愛字阿讚。

  　　山海知道，莫懷深的小名就叫阿讚，徐阿姨一直這麽稱呼他。

  　　“莫懷深……”

  　　山海輕輕的叫著那個男人的名字，總覺得今年的他不似往年那般的暴戾恣睢，若放在前兩年，此刻的莫懷深應該像是捧被點著了的炮仗，劈頭蓋臉對她沒有半點好顏色的，怎麽會這麽安靜，這麽相安無事的和她呆在這。

  　　“……”

  　　男人沒有說話，山海便自顧自的繼續說下去。

  　　“如果，我是如果……如果我們倆能有個孩子的話，你是不是會對我更體貼一點，更好一點？”

  　　“不會的。”男人的回答格外幹脆，不摻雜任何一點感情，“我不會讓你生下我的孩子。”

  　　山海仰頭去看莫懷深的臉，一如往昔英俊的臉，不知道吸引過多少女孩子，可越是好看的人事物，就越是尖利，越是傷人……就像玫瑰，漂亮也帶刺。

  　　“都說了是如果，如果我有了你的孩子……”

  　　“山海，你又要耍什麽花樣！和我做一次真正的夫妻後就離婚的把戲玩完了，現在是要讓我給你一個孩子嗎？”

  　　男人的聲音更冷，他冷哼著將雙手放進大衣口袋裏，就像聽到了多麽有趣的笑話。

  　　“在我母親的墓前問我這個問題，你的良心還真是被狗吃了。”